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禍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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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wwiekimo 2013-1-15 02:03:27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19 8050317
qwe0505 發表於 2014-10-16 23:45
第一一六二章  午時塔,舉火陣
  
  
  大都督的說法眾人聽過一笑,真就一笑、笑了一下,看在大家都是朋友的份上好歹有個應酬。這三個匣子來得古裡古怪,具體是做什麼的不得而知,不過用來裝人頭的說法實在可笑了。
  
  裘平安看出眾人敷衍,還不服氣得很:「那『好頭匣』這個名字怎麼說,不放腦袋放什麼,一般的腦袋都不成,非得是特別好的人頭才夠資格進匣子……」
  
  沒人再理會他,只有小蛇『忽啊忽啊』,分不清它是吵架還是附和。
  
  匣子送回十六肚子裡去,依著蘇景猜測,『夫歸王』多半是受制於人,不得不獻寶,否則以無漏淵與寶人兒的深仇大恨,打殺還來不及又怎麼可能送禮。人在矮簷下,隨便拿出件東西來敷衍,不值去深究什麼,只確定了這匣子上的法術不會害人後,蘇景就不再關注。
  
  再翻翻小冊子,蘇景又點選了幾樣寶貝,但都沒什麼稀奇之處了。
  
  ……
  
  一路匆匆急行不輟,既得二父厚贈,這個『收屍匠』蘇景不敢不用心去做,行途之中低調隱忍,不曾多生事端,小光明頂那麼威風張揚的火海靈州早都收回到袖中,偶遇別路仙家他就隱沒身形免去麻煩,全力飛馳一百七十天後,終於趕到了地方。
  
  視線盡頭,殘陽顯現。
  
  早都不見了金輪的驕陽妖嬈,遠方那枚巨大的太陽幾乎徹底熄滅,只剩中心處不到千里方圓的微弱餘燼。
  
  千里餘燼、千里餘暉。
  
  沉黯與紅混合著,觸目且讓人心疼的顏色。
  
  智慧生靈,物傷其類,當神火將息時候,所有神鴉弟子心裡都不舒服。蘇景也不例外。但除去淡淡唏噓,蘇景還覺得有些不對勁:太陽熄滅……不該是這個樣子的。
  
  便如墓園中那些殘陽,或殘或損或裂紋滿滿,但那神聖火焰旺盛時候會均勻的燃燒。衰敗時也會均勻的熄滅:火減了光弱了。仍會遍佈這顆太陽,一般而言不會像前方殘陽那樣。所有的火焰都集中在中心處、奮力燃燒著。
  
  蘇景真身神情,如實映射洞天蘇景面上。蝕海看出他神情有異:「有古怪?」
  
  是有些古怪,不過應該無甚危險,蘇景振翅疾飛向前。不多時就抵達紅日邊緣,不料尚未登入殘陽,千里餘暉中突然傳出一個聲音:「人鴉?哈哈,稀奇少見,快快進來給老子仔細瞅瞅。」
  
  蘇景大吃一驚,殘火中還有人,他的靈識與目光何等銳利。直到對方出聲之前他都沒有絲毫察覺。蘇景前進身形陡止:「金輪喪滅後自有歸宿,不容旁人把持褻瀆,你是何人,速速離去可免神鴉追罪。」
  
  死去的太陽和死去的金烏。在收屍匠眼中同樣珍惜,把持熄滅太陽無異盜取金烏屍身,不過偷屍不存『不知不罪』之說,把持一方熄滅驕陽沒那麼嚴重,喝退也就是了。
  
  殘陽中心,千里微弱火光中的聲音又告響起:「話倒是一本正經,口氣跟收屍匠似的……」
  
  對方提到『收屍匠』讓蘇景又感意外,應道:「我就是收屍匠。」
  
  這次輪到對方意外了:「收屍匠不是金白銀麼那個醜貨麼,怎麼……金白銀死了?」
  
  他的話說到一半時候,蘇景開印堂第三目,望死眼亮出!果然,對方不止認得金白銀,且還識得神鴉詭收屍匠的望死眼,語氣著實驚訝了下子。但很快他又笑了起來:「一代小醜替老醜,老醜貨死了小醜貨接班,嘎嘎,我還說除了金白銀外哪頭鴉能趕到得如此及時,原來是新收屍匠來了。」
  
  自己被罵做醜貨也就罷了,對方出言不遜連二父都罵了,這讓蘇景心中生怒,懶再多說:「顯身吧。」
  
  雖然對方識得金白銀、認出望死眼且棲身驕陽內,不過蘇景不覺得對方會是金烏同族,道理簡單得很,太陽對神鴉一脈來說就是巢穴,金烏族內或不互敬但一定是互愛的,一隻神鴉煉化出的真陽就是所有金烏的家園……誰在自己家裡會刻意收斂氣意藏頭縮尾。
  
  若非故意隱瞞氣意,蘇景沒道理發覺不了對方存在,尤其是在得了金白銀的傳承,修為、感識都告脫變之後。
  
  「小娃子屁也不知道,老子就不現身。」殘陽中人聲音難聽,滿口髒話:「受不得我罵就滾走,若不服氣就滾進來,滾進滾出看你自己啦!」
  
  不存廢話餘地,蘇景心神轉轉十一劍蓄勢身內,背後雙翅一振直飛殘陽之心。
  
  但飛抵火焰身處時候,蘇景又有些驚訝了,驕陽中心被人佈置一道九官舉火大陣……『九官舉火』是金烏本門法陣,法術行轉時召集八方烈焰於大陣範圍之內,可修煉、祭煉或者養身。這門陣法離不開『人』,非得有金烏入主陣心才能施展。
  
  只是蘇景面前的『九官舉火』陣心並無真正神鴉,只有一枚以陽火正法刻繪的『畫金烏』。
  
  是一副畫,畫出來的金烏。
  
  對蘇景說話就是畫出來的那頭金烏,此刻仍嘎嘎叫著:「哈,不止是醜貨還是個愣頭青,真敢闖進來!也就是現在罷了,若再早些年就衝你無禮,老子便要追你唾駡三千年!小王八,睜大你的鼠目先看看陣腳,看仔細、別嚇破了你的狗膽!」
  
  畫中的三腳烏鴉張口就是亂罵,蘇景先不理會他,轉目望向『陣腳』。
  
  金烏口中『陣腳』大概就是凡間書畫的提款,金烏佈陣後會留下自己的標記。
  
  此陣的陣腳為『望死眼』標記,正是金白銀生前佈置的陣法。
  
  陣心的畫中烏見蘇景發愣,嘎嘎笑道:「我再問你,你可聽說過陽尖牙的大名?」
  
  愣上再愣,這個人名蘇景沒聽過,但他見過:神鴉墓園西方,沉入夜色永遠安寧的連綿墳山中的一座。山上有『墓志』,五個字。
  
  陽尖牙,臭嘴。
  
  「陽尖牙前輩已經隕落。」蘇景重新望回畫中金烏。
  
  「是死了,我早死了。還是金白銀給老子收的屍。不過我死的時候有點心不甘情不願。咽氣前就讓金白銀幫我在此布下一陣,再讓他把我心肝磨碎做顏料。畫了個我來做陣眼……老醜鬼的手藝亂七八糟,真的老子可比他畫的老子威風多了!」
  
  畫裡金烏罵罵咧咧,蘇景卻越聽越疑惑,自殘屍身、心肝入陣。是能保住一點點真靈,但這點靈智只能困在陣內不算,還會因『強留魂智、逆天悖命』領受天譴痛苦。
  
  沒了身軀,但殘留畫中的靈犀依舊會感覺痛苦,此乃天罰。金白銀留下的玉簡說得明白,有些大金烏隕落前若有未了心願,會託付給收屍匠。收屍匠也會努力圓滿其願。陽尖牙死前無論有什麼願望,大可託付給金白銀,又何必自己受苦,再說他強聚這點殘陽餘燼又是為了什麼……
  
  不等蘇景發問。畫中陽尖牙又叫到:「老子也沒空跟你廢話,罵你都是平白浪費力氣,去去去,趕緊去西北。」
  
  西北?蘇景轉頭望去,殘陽西北方向,有一顆星。規模不小、比著中土世界要大上一倍有餘。
  
  「就是那裡,你過去看看,那座世界還有什麼。」
  
  去看一眼也不費事,蘇景暫不多問,又從殘陽中飛去那顆星。
  
  是星,也曾是一座凡間世界,和千萬凡間一樣,只是這座世界的太陽完了,它也完了。
  
  自天外落入凡間,蘇景眼中:黑的天,厚重堅冰籠罩地面。這不奇怪,殘陽再不足以照耀、溫暖這座人間了。
  
  苦寒世界、悲涼乾坤,天地間難覓生機,只有寒風呼號。蘇景是金烏更是人,眼見末日中的世界心中也生出悲冷。此間與莫耶不同,莫耶之死是因邪魔入侵,這裡卻是自然亡…時候到了、無可留。
  
  運及神目,蘇景還能從厚厚冰殼下見到舊世遺跡,高高矮矮的尖尖塔,此間建築大都是塔,這裡的人應該很擅長建塔吧……突然,地平線上一座高塔顯現,不在冰面下,而是地面之上的、洪浩雄威之塔!
  
  一座方圓三千里開外、比著雄山還要更磅礴更英偉的塔。
  
  塔高萬仞直入雲霄,莫說凡人,就是元基不錯的修行之人,站在塔下也休想能望見塔尖。
  
  微振翅、化流光,瞬瞬穿跨萬里,蘇景進入雄威巨塔。塔中有人居住的痕跡。
  
  塔巨大,內中甚至墊起厚土鋪就農田,架起巨車引入活水,田有壟有畦但早就沒了綠色;巨車也破敗了,搖搖欲墜隨時會坍塌的樣子……
  
  塔無名,蘇景名之:午時塔。
  
  午時,一天之中陽光最最強烈的時候,而這座煌煌高塔坐落之處,正是這座世界的『午時正位』,午時時候,整座天地中以巨塔所在位置的陽光最正、最直。換言之,午時時候這座高塔是沒有影子的,它是世界最最溫暖的地方。
  
  可惜,最最溫暖的塔依舊暖不住命火,天陽命末,人間不再……塔中同樣沒有生機,可見屍骸。
  
  腳步不停,蘇景沿塔而上,每一層都是差不多的樣子,但屍體越來越多,從零零散散倒斃角落,到大群人簇擁一起,孩子抱著大人,大人護著老人,寒風剝蝕了他們的體膚血肉,卻改不了他們死前的相依相偎。
  
  越往高處走,屍骸就越多。更讓蘇景動容的,塔中活過的不止一代人,塔中有祠堂無數、祠堂中還有祖志存留,這塔從開始建成模樣到最終沒落,前前後後數千年光景,家族繁衍到上百代,無數人塔中生塔中活塔中亡。
  
  過往不難猜測,當天上太陽漸漸衰弱,人間的白天越來越沉黯夏季越來越寒冷,這世界中人選在最最溫暖地方開始建造這座高塔,應該有高深修家相助,這高塔是人們一邊住一邊壘砌的。隨著陽光愈發微弱不足以溫暖下層的時候,人們就登上更高層的塔,如塔不夠高了大家就再向上壘……可再好的塔也代替不了太陽,再高的塔也拯救不了人間……僅剩的只是『痕跡』象徵著他們的求生之志,那是絕望中的強大,這是何其雄壯何其偉大的高塔。
  
  不知不覺間。蘇景走到高塔頂層,讓他十足意外的,他看到了太陽。
  
  不知是巧合還是天意,正是午時時候。無需天烏神目只憑凡人目光。也能從昏黑天際中看到那輪真陽,雖然它只是一點點殘敗的紅、雖然它的光芒不比著星光更明亮。可真的能夠看見啊!因為這塔位置很正又太高了,因為這裡是人間距離太陽最近的地方,所以塔頂可見真陽。
  
  浩大世界,無盡幅員。塔頂是凡人唯一能夠見到太陽的地方。
  
  可惜,還是絕望、只有絕望。
  
  塔頂層只有六個人,皆為屍身。憑蘇景的眼力一望便知,他們是凡人心中的大能為者,活著時候都曾深厚修為。他們也死去了。
  
  六具屍骸中的五具擺放整齊,平躺在地雙手搭在胸腹間,只有一具屍身是坐著的。保持著仰望天空的姿勢……
  
  蘇景離開了高塔,動作很輕,生怕驚擾了他們。
  
  之後蘇景請黑風煞跑了一趟,大黑鷹領命。從小光明頂的傳遁陣法去了一趟妖仙們自己的『烏龜州』,取回了幾枚草木種子交給蘇景。
  
  蘇景拿了種子才返回天外殘陽,畫中『陽尖牙』見蘇景回來,立刻問道:「怎麼樣,那邊冷吧,嘿,那些小臭蟲是不是都死光了?」
  
  「天地沉黯,世界冰冷,雖建最後高塔奮力接近天陽,終歸無法挽回什麼,塔中人皆已死去。」蘇景如實應道。
  
  陽尖牙『嘎』一聲叫,他的聲音乾澀難聽:「太陽也不能沒完沒了的燒,燒到頭就燒完了,太陽滅了凡間那些小臭蟲安心去死不好麼,非得還蓋什麼破塔,沒事找事,有個狗屁用處!臭蟲就是臭蟲,沒點腦子想事情都用屁股的!」
  
  正在他大罵時候,蘇景又道:「人跡滅絕,但塔中修家隕落前施法封住了幾枚小小生靈……」
  
  「你他娘的不早說,快拿來我看,拿來拿來拿來!」畫中金烏的情緒忽然激動起來。
  
  蘇景摸出了取自烏龜州的種子,施了個避火咒讓它們無懼殘火,隨後將種子擺放畫中金烏旁邊。
  
  跟著蘇景對陽尖牙深深執禮。
  
  陽尖牙滿口骯髒,不駡街不說話,可他罵得再難聽、他的語氣再不屑……他為何還要死後受苦,他為何還要以殘靈主持這座九官舉火大陣。初時蘇景不解,從那座『塔人間』走過一趟後就再明白不過了。
  
  金烏以殘靈舉火、集焰,只為盡其所能讓這輪正漸漸死去的太陽更好、更有效的發揮最後光熱,去照耀那座凡間!
  
  陽尖牙口中罵著凡人建塔是沒事找事,是用屁股想出來的主意,但是他以殘靈主持的這座陣法,又何嘗不是另一座塔;陽尖牙不是另一個『事情無可挽回但我當盡我所能』的凡人。
  
  這枚殘陽是他鑄就的,曾經燦爛,陽尖牙為之自豪;那座世界中的生氣是因太陽而來,漸漸衍生自然一度繁榮,陽尖牙瞧著有趣,看它新綠遍染、看它錦繡多姿,看那些性命短暫的小臭蟲們忙忙碌碌,偶爾天外月亮擋住了太陽,叢林萬樹就會嘩嘩搖擺、大人小孩就敲盆打碗……真是可笑啊,每到這時大金烏都會嘎嘎大笑。
  
  再後來……金烏垂垂,金輪枯萎,陽尖牙最後能做的:請金白銀用自己的心肝畫一幅畫,用這副畫主一陣,儘量、儘量讓不中用的自己把這枚不中用的太陽的光熱集中些,讓那些小臭蟲能再稍稍暖和些,能再多繁衍幾代呵。
  
  陽尖牙早已死掉了,畫中金烏是最後一點靈智,除了這座幾乎沒了用處的陣法他不存半點法力,他看不出這幾顆種子的真正來歷,信以為真。罵聲歇止了、畫中烏靜靜看了那幾顆碧綠飽滿的種子一陣,好一陣子。
  
  「拿走拿走,草木禽獸人牲魚豸都是小臭蟲,看一眼煩三天,趕緊把這幾顆臭蟲蛋給老子弄走。」陽尖牙又恢復了原狀,不過他又補充道:「這幾顆小臭蟲能保存生機也算造化了,它們走了狗頭運,既然有造化你也別太輕視了,找個地方把它們種下去吧。」
  
  「前輩放心。」蘇景點點頭。又問:「其實……」
  
  蘇景想問『當初你要請二父出手照料這座人間呢?』,可是未等話出口他自己就打消了此問,每頭大金烏都有幾顆太陽,或多或少都會照耀著一些凡間。若是每頭金烏都將身後凡間託付收屍匠。收屍匠就不用活了。更重要的是生、長、滅、寂,自然氣數天命使然。強求不來的,盡上自己最後力量、灑下自己最後的眷顧也就足夠了,看似殘酷……自然宇宙就是這回事。
  
  「醜貨,下面的小臭蟲都死絕了。你還看著爺爺在這受罪?!有點眼力價不行嗎?」陽尖牙又給自己長了一輩,從老子變成了爺爺。
  
  下面那座凡間死絕了,九官舉火陣也沒了意義,該是安息時候了,陽尖牙可以解脫了。
  
  蘇景沒再多說什麼,施法解開大陣。解陣時候陽尖牙還在罵罵咧咧,說自己真倒楣。別人死都謝一遍收屍匠,唯獨他陽尖牙,居然得謝兩遍收屍匠。
  
  謝謝收屍匠,是金烏一脈的傳統。可昔日的強大金烏現在只是一幅畫了,哪會還有謝禮,所以他的謝只是一句話……徹底消散前,陽尖牙終於不再駡街,對蘇景笑了聲:「醜貨,謝謝你啊。」
  
  聲音落實,畫中的威風金烏迅速淺淡、眨眼後了無痕跡。
  
  「不用謝。」蘇景做長拜,恭送前輩歸去。
  
  看過仙天骯髒,看過神佛貪婪,再聽一聽臭嘴巴金烏的亂叫亂罵,格外動人!
  
  心中唏噓,但法術施展不休,送走陽尖牙後,蘇景按照收屍匠的法門,將這枚殘陽暫時封入望死眼,他沒敢再去那個冰冷凡間,但他曉得那那座世界沉淪黑暗,再無圓起圓滅再無自然繁衍,圓也有斷時,它死了。
  
  另外收這道殘陽的時蘇景又有個意外發現:不安州散出的神火髓真息瑞意,居然有一道也落入了殘陽。
  
  殘陽雖還有些餘火,可這枚太陽已經消亡,神火真息留在其中還有什麼用處,隨它一起隕落喪滅嗎?不過神火真息千萬道,其中一道跑錯了地方也不值大驚小怪……不安州上有一座通聯陣法,能直接鑽回金白銀留下的大太陽,就是因為這道陣法蘇景才帶著不安州一起趕路的。
  
  動陣、直接回到金烏墓園,再施法將殘陽掛入墓園化境的天空。
  
  等忙完後,金頭髮屠晚拿著小棍正式來做辭行,上次人在途中,且相距『寶人兒出世』地方太近,群仙往返神佛亂飛,實在兇險,回到墓園後屠晚再從這裡出發,去做自己的遊歷和修行了。
  
  起哄似的,蘇晴也要獨行去做修行,兩個娃娃都是靈物,行事自有分寸和主張,蘇景沒做阻攔,細細叮囑了一陣就放人了。
  
  蘇景這邊又要開始遊蕩了,算算時間,西北天真正的靈寶就快出世了,那是和不聽重逢的機會所在!以蘇景估計,到時候也少不了一場大戰兇狠大戰。
  
  打就打,蘇景才不怕,他可是寶人兒十四王佑世真君離山出山之劍,誰敢攔著他找媳婦……佛擋殺佛!
  
  剛剛起程,烈小二的傳訊鈴鐺就響了起來,又一棧有消息傳來,小二哥聽過鈴鐺後對蘇景笑道:「恭喜蘇老爺,賀喜蘇老爺!」
  
  蘇老爺:「喜從何來?」
  
  「啟稟蘇老爺,小人不知道。」
  
  蘇景被他氣笑了:「你什麼意思?」
  
  「東家說蘇老爺喜事將近,著小的先給您道喜,可具體事情他不說,那我自然不曉得,反正我就是個店小二,東家怎麼吩咐我就怎麼做,恭喜恭喜,恭喜蘇老爺……」
  
  蘇景被他弄得一頭霧水,偏偏此事又無從追問,這時候烈小二的鈴鐺再次響起,蘇景笑道:「快聽,你們東家來說緣由了。」
  
  烈小二聽過鈴鐺後卻搖搖頭:「這次不是東家,是九龍地甲添,他想和蘇老爺見個面,不知您意下如何。甲老爺也沒說具體細節,只說是有關西北天將出世的靈寶,要和您當面詳談。」
  
  「談。問他人在何處,我去找他。」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20 10:20 編輯

qwe0505 發表於 2014-10-18 02:09
第一一六三章  天下誰人不識君
  
  
  
  烈小二代為聯繫,與九龍地甲添訂下見面地方,當然不是遙遠九龍世界,而是西北仙天中一方無主靈州,蘇景一行就此趕去。
  
  這次葉非並未離開,他應蘇景所求暫時留下來,離山弟子親如一家,做師兄的是一定要幫著師弟搶回媳婦的……此外,有葉非這個劍道大家守在身邊,也能給蘇景好一番指點。
  
  十一柄劍剛剛煉成,劍術發揮劍法運用上,蘇景的確需要一個劍上高人來幫忙一起參研。
  
  行途十八天,蘇景到了預定地方,甲添還沒到:不安州奪寶失敗後,甲添直接發動身法回去他的九龍世界了,回去一趟太容易了,身帶『歸旗符』之類仙咒,無論身在何處動動心念就能回家,可回去後再回來就麻煩大了,甲添有消息傳來:正飛著呢,多等等。
  
  暫住無名靈州,蘇景終歸還是沒忍住,又問烈小二:「你們東家到底恭喜我什麼事情?」
  
  烈小二不對付,直接傳訊給自己東家訊問,很快鈴聲響起靈訊傳回,烈小二對蘇景笑道:「東家說了,人間至幸莫過團圓,蘇老爺將有團圓喜事,一定要恭喜!」
  
  如此一說蘇景立刻覺得不新鮮了,想來對方指的是『靈寶出世、重逢不聽』之事,說吉祥話而已。不過蘇景該謝還是要謝的,又請烈小二代為傳訊謝過東家美言美意……
  
  隨後一段時間日子過得充實忙碌,黑石洞天內被蘇景引入重重烈焰,幾十個不安州化形成人的寶娃娃坐身烈火中,受火法祭煉鍛塑經絡穩固元基;
  
  小光明頂中火海流轉,驕陽的祭煉時刻不曾停歇過,火法之外另有劍氣縱橫,葉非與蘇景在此練劍;
  
  西北天並不太平,甚至比著不安州靈寶出世前更亂了。各路仙家往來穿梭不斷,而西方極樂、西北無漏、北方星滿天除了要尋寶還要尋仇。各自編就『大網』細細篩查,追究離山蘇景的下落……所幸,宇宙浩渺無邊,大仙真神本領再大也做不到『無盡無漏』,想要在星天中找個人也不是件容易事情。
  
  時間悠忽晃晃四季,一年過後甲添總算到了,讓蘇景稍稍有些意外的是一向獨來獨往的甲添這次帶了同伴。且還是蘇景的熟人:又一棧、大阿姑。
  
  絕世高人安心做個廚娘,且還謹守客棧規矩,視客人如神佛,大阿姑一見蘇景就笑盈盈地上前見禮,蘇景攔都攔不住。
  
  見禮過後,不用蘇老爺發問。大阿姑就說道:「甲先生找到咱們又一棧,他想和您談一事、定一約,若您肯答應呢,甲先生就要托請又一棧來做個中證。東家最近出去了,店裡離不開興高彩,溫樹林糊塗倒帳做事不周到,就由我跑著一趟了。」
  
  交情歸交情。生意歸生意,又一棧的作風從來如此,蘇景點頭笑道:「最近饞蟲鬧五廟,大阿姑來得正好,這可有口福了。」
  
  神佛一刀劈兩斷,成就不如把一碗銀耳羹做得香甜可口,大阿姑在乎廚藝,聞言就開心笑道:「吃喝事情。貴客只管吩咐就是。」
  
  寒暄片刻眾人落座,甲添開口,先問蘇景:「西北天將有靈寶出世,這個亂子你去不去插一腳?」
  
  蘇景笑道:「非去不可啊。」
  
  這回答毫無意外,甲添有此一問不過是個話題引子,再開口時他就直奔主題:「奪寶時候你我搭個夥如何。」
  
  蘇景未知可否,做了個請『請繼續』的手勢。
  
  「你我合力奪取寶物。搶不到手就算白忙,搶到手了、你我是爭是讓又或擲骰子比大小看寶物最終歸誰,到時候再商量,去又一棧商量。」甲添的聲音不緊不緩:「不妨這麼說。寶物到手前你我合夥,到手後、分贓前都有又一棧看著,不怕會內訌。」
  
  蘇景問:「為何選我?」
  
  「我須得一個幫手,你的本事不錯。若我有個幫手,現在應該就被那枚破爛囊收了,輪不到大鬼主。」不安州上一戰,甲添本來都把破爛囊搶到手了,奈何無漏淵兩位鬼主趕到,他又放棄了那個囊。但他要有個幫手呢,大可讓幫手帶著破爛囊先走,此刻甲添的話中之意……憑他的本領,擋一擋無漏淵鬼主的追襲、掩護同伴撤走後他再全身而退,未必不能!
  
  破爛囊當然是沒搶到手更好,但經過那一戰,甲添覺得要是有個幫手會讓奪寶更妥當。
  
  蘇景只追關鍵,再問:「我現在的狀況,你瞭解吧。」
  
  「你是指仇人遍仙天?」甲添笑了起來,全不隱瞞自己的想法:「奪靈寶、生死戰,他們以前沒惹過我,但因他們都有奪寶之心,所以個個都是我的仇人。」
  
  要是結伴同遊,甲添肯定不選蘇景,被三大仙壇追殺的滋味沒人願意平白去嘗。可是奪寶就無所謂了,反正是生死爭殺,身上多出幾重仇怨怕什麼。
  
  蘇景第三問:「你信得過我?」
  
  甲添應道:「真要信得過你,我又何必找上又一棧。我信的是又一棧。」
  
  以前烈小二說過,甲添和受雇又一棧那些普通仙家不同,他是東家的路子來的。他如此信賴又一棧,想來他與東家的淵源不淺。由此又引出了蘇景的新問題:「這筆賬你算得不對吧……我來替你算,你找人合夥奪寶,奪寶後你的幫手斬殺了你,就算又一棧神通廣大能替你報仇,到頭來你還是死了,一死萬事皆空,賠得妥妥的。」
  
  信得過又一棧又有什麼用處,又一棧也看不透人心,這個中證制止不了什麼更制約不了什麼,它的作用僅在追責。換言之:報仇。
  
  似是終於聽到了些有趣言說,甲添笑了起來,就那麼看著蘇景笑了好半晌,最後給出一句話:「我樂意,管得著麼。」
  
  的確管不著,蘇景只能聳肩膀揭過這一頁:「還有最後一問:你信又一棧是你的事情,你願意與我合夥是你願意……我憑什麼信你會守約。」
  
  沉吟片刻,甲添莫名其妙地說起了不相干的事情:「我有兩個朋友,他們是師兄弟。在凡間時候的身份分別是大、小魔君。我和小魔君的關係更親近些,大魔君只是點頭之交。小魔君的性情隨和,不發狂的時候就是個老好人;大魔君的性情桀驁,行事奔放。對了,莫誤會,他倆的魔君身份和天魔壇不相干的。」
  
  說到這裡,甲添再轉開話題:「你也曉得。我是個凡間的皇帝,在凡間做君王最最麻煩的就是總得變幻身份,一個不老不死的妖怪把持天下可沒意思,我也得裝成凡人,做過昏君做明君,做過暴君做孱帝。自己要當自己的爹,自己要扮自己的兒子,再每隔個幾十幾百年自己還得當自己的反賊……嘿,總歸是很忙的。有一次我登基,那是第九千九百九十九次『初登大寶』,沒想到大小魔君返回人間來給我道賀,他們送了我一套玉牌。」
  
  甲添微微笑著。從袖中取出了四塊玉牌,望向蘇景:「你看看,可有讓你動心的?」
  
  四塊玉牌形質完全相同,寬兩寸長三寸,皆為上好靈玉所制,可以承載靈書做修家玉簡的靈玉,每塊牌子上都篆刻了一字,分別是:天、誰、人、識。
  
  一樣的牌子。不一樣的字,不同的不止字,還有字跡,出自不同手筆。
  
  蘇景不解其意,但也不忙著發問,隨便點選、伸手拿起了那塊『識』字牌。
  
  靈玉入手,頓覺一道真龍天威撲面而來。識海之中響起龍吟陣陣,絕做不來假的,這塊玉牌蘊含神龍氣運,牌上那個『識』字仿佛也轉活過來一般。筆劃如蛟龍猙獰、幾欲脫牌飛天。何須多問,只消取得玉牌在手自會曉得這塊牌子上的字是上位天龍親自篆刻上去的。
  
  蘇景再將真識探入玉牌,神情愈發驚訝了,玉中被真龍封入一道靈犀,祝願景泰皇帝大位永固、江山錦繡。另外還有一道龍族皇脈的印記存留玉中。
  
  那一任,甲添登基、開年號景泰。
  
  宇宙間有聖獸,如鳳凰、金烏、麒麟、玄武、魔猿等等皆在其中,打架誰強誰弱不太好說,但在凡人心中,最最仰慕的聖獸非神龍莫屬。
  
  龍族地位尊貴,龍中皇脈就更不得了了,平白無故地它們怎麼可能會給『家家酒扮皇帝』玩的甲添道賀。緣由不難猜測,玉牌是大小魔君送給甲添的禮物,當是神龍欠了大小魔君的人情或者受了他們的恩惠,所以應他們所求,刻了這塊牌子。
  
  放下『識』字牌,再拿起『人』字牌,這次感覺到的是一陣快活風、逍遙意,這塊牌子來自道家高人,同樣也是恭祝景泰皇帝登基的,玉內藏有真息印記,東方道家本壇、大方閣掌座真人之印。
  
  道家仙域,三十六福地七十二洞天圍攏一座道家本壇,本壇自是以道尊為首,道尊之下另設大白、大方、大器、大音、大象五閣,簡單說這五閣的掌座真人地位僅次於道尊,以他們的身份,穩穩當當能都代表整座東天道。
  
  放下『人』字牌再探『誰』字牌,牌中妖氣滾滾,恭賀之詞意思都差不多,印記落款是西南十萬山第七天聖。
  
  最後蘇景再拿起那塊『天』字牌的時候,揚眉瞪目神情聳動……陰氣森森冥意繚繞,來自猛鬼的道賀、落印『滔天』。
  
  閻羅駕前十四冥王,第十王封名『滔天』。
  
  第十冥王曾說:生本惡、皆有罪,人活百年罪百年,仙命無盡罪無盡。這宇宙、這世界早已罪惡滔天!
  
  但十王得名『滔天』並非他罪大惡極,更非他要追罪罰惡,而是他說:我願贖。
  
  以一人之力,請贖世人累下的滔天之惡、請贖群仙累下的滔天大罪!他說:我願贖。
  
  不算蘇景這個後來者,十三位冥王中,最聰明的、最強大的、最智慧的、最兇殘的……統統都算數不到第十王身上,但對待自己最狠辣、心志最堅定的那個,非『滔天王』莫屬。
  
  十王就是十哥,雖然沒見過面。
  
  甲添手上居然有十哥的『賀牌』,姑且不論牌子從何而來,他手中有這枚牌子,就得證滔天王曾得大小魔君相助……這份人情不一定非得還,可如果要還的話,就還在甲添身上。
  
  蘇景將牌子遞還給了甲添,點點頭:「合夥。」
  
  大阿姑面露歡喜,又一棧的『中證』不是白做的,甲添的酬勞十足豐厚,無論甲添和蘇景能不能搶得寶物,都與中證沒關係的,酬勞自是不會少半文錢。
  
  於又一棧而言,這是筆大買賣,也是筆好買賣。
  
  立契、訂約,白紙黑字寫了個明明白白,最後蘇景落字畫押,這事就算定下來了,稍稍有些意外的是十六老爺不甘寂寞,非得要在契約上蘇景的名字之後再添個自己名字。
  
  這倒是無所謂的,大阿姑點頭答應,小蛇尾巴卷起毛筆,工工整整寫下:陰圈十六四個大字。
  
  『褫』音通『尺』,但寫自己的名字,寧可畫圈也不能篡改,十六的態度很端正。
  
  正經事辦完,大阿姑張羅著給貴客做頓好的,一應食材鍋盆碗灶連帶廚房她都隨身帶著,一拍荷包放出全套家什忙碌去了,蘇景則有些好奇,問甲添:「你這一整套的玉牌,不止是四塊吧。」
  
  「一共七塊,但你在不安州與西天極樂、無漏惡鬼、星滿天怪物結下深仇,我估計著這三家的牌子你不會買帳,就沒拿出來。」甲添應著,又把全套玉牌取出給蘇景過目。
  
  七塊牌子,每牌一字排列整齊後正是:天下誰人不識君。
  
  甲添是個凡間皇帝,占了個『君』意。
  
  閻羅、西天、道家、十萬山、無漏淵、星滿天、龍王。
  
  七家王尊,七塊玉牌,拼出一句『天下誰人不識君』來賀景泰帝登基大吉……這禮物不一定有什麼用處,賀禮而已,又不是權杖。佛陀、無漏那些人可不似蘇景這般『自覺』,可即便七塊牌子全沒絲毫用處,這份禮物也足夠隆重了。
  
  隆重之外,還很有意思很有面子很有心思。
  
  天下誰人不識君……好個『天』『下』『誰』『人』『不』『識』『君』。
  
  蘇景不掩飾自己的羡慕:「能有這樣的朋友好福氣。大小魔君必定神通廣大。不過……有這樣了不起的朋友,你又何必找我合夥。」
  
  「本事是不差,可惜腦子都不好,」甲添收起玉牌雙手一攤:「一個自以為是,探究極限去了;一個亂七八糟,忙些不相干的事情,都不見人,指望不上他們。兩個人性子不同,為人倒是有一重共通:不知所謂。」
  
  蘇景聞言而笑,不知所謂啊……未必只有大小魔君,坐擁大力卻在人間一代又一代地當皇帝,這也算是不知所謂。
  
  當年初見時候只覺得甲添冷漠,漸漸接觸下來就發現此人其實還算健談,只是他身為仙家、身俱大修元,卻不知為何對修行事情、仙家身份有一份抵觸。
  
  聊過一陣,宴席開出,大阿姑的手藝不是開玩笑的,蘇景吃得香甜,心裡不僅想念那三個矮傢伙了……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20 10:28 編輯

qwe0505 發表於 2014-10-19 01:45
第一一六四章  唯一猛獸,宇宙公敵
  
  
  因奪寶而結成的短暫聯盟,吃吃喝喝時候話題當然離不開那件將要出世的寶物,奈何靈寶無端,幾次秀色顯現都只彰顯寶物非凡,可它究竟何物、有何效用都無跡可尋。
  
  至於寶物出世的具體地方也沒個定論,又一棧神通廣大、西方極樂、西北無漏等大仙壇高人無數,到現在他們也未能確定寶貝究竟在哪裡藏著,蘇景和甲添也只有瞎猜的份。
  
  明知是瞎猜還要繼續裝模作樣地猜就沒意思了。
  
  探討幾句不得要領,蘇景轉過話題:「另外有件事讓我有些好奇,甲先生不像個野心太大的人啊。」
  
  對自家的仙天道壇毀滅都無動於衷,開開心心地在凡間做皇帝玩,這個甲添的確不像是有野心的人,既然不存稱霸之意,又何必去參與奪寶。
  
  一件寶物引得八方煙雲齊聚、諸般神佛爭奪,到最後真正把寶物搶到手的機會微乎其微,反倒是喪命戰中魂飛魄散的可能性大得很。
  
  有野心、欲稱霸,自是非去爭奪寶物不可;一個只想在凡間做皇帝的仙家、尤其還是本領已經很高的仙家,再要靈寶何用。
  
  「仙天亂就讓它亂,神佛爭就讓它們爭,與我無關理它作甚。我這個人確實沒什麼野心,只有一願:庇佑九龍地安好。但……」甲添並不隱瞞自己的想法:「以我一人之力,可能護不住九龍世界的時候,我就得讓自己更兇猛些了。我的修持已到盡頭。幾乎不存精進的可能,若能取得一件寶器護界就踏實多了。」
  
  若是其他仙家聽了甲添的話只會覺得可笑,此人本領絕非等閒,不安州奪寶大戰中,長生大佛陀的寂滅金風為連他一根頭髮絲都傷不到,就連無漏淵兩位鬼主顯身後,對甲添也算是客氣的……這樣本領的人,不曾在外面惹來仇怨,只求護著一方凡間世界長長久久地安寧下去,怎麼可能會護不住。
  
  可甲添對面端坐的是蘇景。他曉得對方沒在說笑。再簡單不過的緣由:蘇景是從中土世界上來的。
  
  古時候中土世界,天真七大聖,江山九劍仙,摩天十神僧。幽冥三身獠……多少大能為者。他們的實力加在一起又會是怎樣的強大。卻險險就未護住平凡中土。
  
  如今中土雖還在,古時先賢卻只剩三身獠一人了。
  
  「墨色巨靈?」蘇景試探問道,他曾親眼所見。墨色凶物欲殺滅甲添,但數千人規模的巨靈隊伍盡數喪滅在九龍天外。
  
  甲添一哂:「可能是他們,也可能不是,不好說,不知道,不提了。」
  
  甲添這個人就這樣,有時候他侃侃而談、與你相談甚歡;可又有些時候他語氣疏冷,說一句話都嫌多。
  
  蘇景倒是無所謂,他見過的脾氣古怪之人太多了,一笑作罷隨口安慰:「甲先生本領非凡,又有大小魔君兩位兇猛朋友,想要守護九龍世界安慰,肯定不會出什麼問題的。」
  
  提起朋友,甲添笑了下:「他們兩個與我一樣,都是九龍天地中人,大魔君不太好說,但小魔君得知故土有事必會出手的,大的不在乎凡間卻在乎小的,所以大魔君也會管這檔子閒事……可庇佑九龍人間為我之願,既是我的願望,又與旁人何干。」
  
  「真有一天大難降臨九龍天地,他們回來護界是他們自己樂意,不是我的人情;於我而言,不管他們回不回來,我若沒有保護九龍周全的本事,就是我慫包軟蛋、就是我愧對天命。」
  
  「大小魔君怎樣做,都與我無關,我只想實現我願、圓滿我願。」甲添舉起酒杯,飲盡。不是一仰脖子幹掉,他喝得很慢但不停,一口一口直到一大杯酒見底。
  
  蘇景不陪喝酒陪吃菜,甲添喝酒時他吃菜。
  
  待到吃飽喝足宴席撤去,蘇景挽起袖子本想幫忙刷碗,大阿姑一揮手,桌子盤碗連殘根剩菜一起收走了。又一棧買賣做成,大阿姑就此告辭離去。甲添算是暫時入夥了,留在蘇景身邊,和他一起在西北仙天閒逛。
  
  接觸時間漸長,或許還算不得朋友,但至少是熟稔了,由此話題漸漸寬泛起來,有時甲添會說起九龍地的風土人情,蘇景這才曉得,原來九龍世界早都沒有了修行事情。
  
  諾大人間不存修宗、修士,只有甲添這一尊猛獸。據甲添自己說,古時九龍也曾修宗無數仙山座座,修家坐擁大力不受公序約束,凡人機緣使然得到寶物,仙家伸手便奪;兩夥修家打起來,百里人間夷為平地是常有的事情,凡間久存『仙禍』之說,結果九龍世界的修行道終於惹來一件『搬山』大禍。
  
  仙字去山則為人,『搬山』為隱喻,其實就是掃滅修行道,有兇猛傢夥主持此事,修行道上血流成河。冥頑不靈、無視凡間公序良俗的修者盡被殺滅;那些安分的修家也不許在凡間久住,修行到了一定火候就被送出天外去往另一座世界,久而久之九龍世界修行事情徹底絕滅。
  
  至於『山天仙道』,只是甲添到其他凡間遊玩時候無意中的傳道、點化,不成想也開了幾枝散了幾葉,好幾座別家凡間都信山天道為仙家大道。但在九龍世界裡,甲添從不會傳功於凡人。
  
  所以他是貨真價實的山天老祖,可他對這個身份一點也不在乎。
  
  蘇景聽得目瞪口呆,凡事都是相對而論,蘇景自己就是仙家,出身離山、懷有護世之心,他一樣見不得甲添口中『仙禍』,可是像九龍世界中人這麼絕對的做法、乾脆直接把修行道摧毀,也讓他接受不了。
  
  「你幹的?」蘇景問。就九龍天地『搬山』這件事,能成功倒也不奇怪,在甲添這等高人眼中,凡間修士不見得比螞蟻更強,想要摧毀修行道舉手之勞,問過、不等回答蘇景又問:「不是,我不明白,你自己不也是仙,搬山豈非倒自己的台?」
  
  甲添搖頭笑道:「事情複雜得很,另有內情種種,一句兩句說不明白,而且九龍搬山事情不是我主持的。再說那時我不弱、但也遠不如今日強大。搬山啊,前因無數、後果重重,可所有因果最終落在了那個小魔君身上,到最後讓『搬山』事情塵埃落定的就是他……那時他可不是仙,就是個邪門歪道、修習魔功的一個小魔頭。」
  
  稍停頓、甲添再開口:「一個修魔的小子,修著修著就把九龍地整座修行道給修塌了、修崩了。嗯,就是這麼回事了。還有,他祖宗是個……」
  
  說到這裡甲添開始哈哈大笑,小魔君的祖宗究竟是個『什麼』他不再說了。
  
  九龍世界不存修行事情,但古時候諸大仙宗的奇功妙法都保存了下來,甲添是長駐此間的唯一猛獸,他有無盡壽命無限時間,閒來無事時候翻看各家修法,遇到有趣的就會修上一修,由此這個甲添除了自身實力斐然,還精通不少『雕蟲小技奇門雜藝』,畫皮就是其中之一。
  
  甲添指著自己的臉對蘇景問道:「我就蒙了畫皮,你可看出來過?」
  
  蘇景還真沒看出來,搖頭笑道:「何必蒙面,莫非有強仇?」
  
  「那倒不是,我沒什麼仇人,只是本來面目太醜陋了。」
  
  蝕海也在旁邊,聞言插口:「能比裘平安還醜?」
  
  「我倆醜得不是一個路子。」甲添笑道。再過幾天,甲添送了蘇景一件畫皮,真正的大仙神目未必瞞得過去,但普通仙家肯定看不穿,這讓隨處遊蕩隨時會和別宗仙家見面的蘇景免去不少麻煩。
  
  漫無目的,走走停停,一晃又是半年,其間又一棧幾次傳來消息,與靈寶出世或者尋人沒太多關係,都是些仙天大宗的動向,先是十萬山的聖主明君傳召八方:誤會了,十位天聖出事與東天道無關,不打了,討寇詔作廢掉,大家就當沒看過。
  
  東方道家對此根本不回應,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想的。
  
  再就是西天極樂、無漏淵已經查明,蘇景並非什麼靈器脫形的寶人兒,而是邪魔仙家,以前就曾罪惡累累。畢竟蘇景在玲瓏壇招親時候出了不小風頭,剛在不安州露面時群仙未能將兩人聯繫一起,可大仙壇事後再做仔細追查,很快就還原了他的身份。
  
  對這件事道家倒是有了反應,傳出消息說此人曾殺害道家勒溪山護界真人窮兵道長,東天道要誅殺賊子。
  
  道家要追賊的消息傳出沒兩天,西南妖家十萬山也說『蘇景與智慧天狼狽為奸』,殺過十萬山弟子,也是仇人……
  
  上上狸肯定是湊熱鬧的,她要是真想對付蘇景,不安州的時候就動手了;至於東方道家,蘇景真覺無所謂,佛家、鬼家、星滿天都與他到了生死相見的境地,也不在乎在多出個東方敵人。
  
  不過蘇景又仔細想了想,自己真的沒招誰惹誰,怎麼就一下子成了宇宙公敵。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20 10:32 編輯

qwe0505 發表於 2014-10-19 01:46
第一一六五章  九相菩薩,木頭娃娃
  
  
  眼見蘇景滿目無辜,裘婆婆安慰道:「運道就是如此,衰旺起伏無因無果難以琢磨更沒得把握,不必放在心上。」
  
  蘇景點頭:「嗯,運氣不好。」
  
  聽蘇景自稱運氣不好,裘平安站在一旁笑出了聲音:「中土人間哪個不知,離山小師叔一貫運氣糟糕,身世悲苦、出門遇妖、坐困青燈、歸山遇襲、好容易有了點成就又被逐出山門,再之後的事情就更不必說了,去南邊被妖皇追著打,去西邊被邪佛往廟裡抓……苦命多舛之人啊!」
  
  聞言蘇景也笑了,乍一聽果然命苦,可自己事情自己知道,他哪裡是命苦,簡直就是吉星高照!逢凶化吉遇難成祥,奇遇不斷造化連連,短短幾千年的修行,問鼎人間後又來為禍仙天……能有今世成就,或者說活到現在還能風生水起,脫不開一個『運』字。『苦命』二字和他相距十萬八千紮遙遠。
  
  當然,只有運氣遠遠不夠,每次大難中得以突破、每次破劫時再得精進都是自己用性命拼出來的。蘇景從不敢否定『我走運』這三字,但是不否認『走運』也不代表他就承認今日自己擁有一切全是運氣功勞。
  
  蘇景更喜歡的說法:我的運氣是拼出來的。用命拼也用心拼。
  
  ……
  
  不聽躺著,她的眼睛清澈、可她的目光迷離,三瞳相環的眼睛,即便眸兒本身再如何黑白分明清朗乾淨,目光也永遠是迷離的。
  
  她看著天。天黑黑。天穹上不見星月,只有諸般奇光。七彩旖旎、變幻無窮的光,很漂亮也很詭異。因為昏迷了一陣子,不聽已經沒法計算時間了,她動不了,骨血之中不存一絲力氣,即便再如何努力她也難以坐起身,就只能躺在這片輕飄飄的風中,隨著風或者說是被風吹著、飄到東又飄到西,有時候還會打幾個鏇子。暈暈的。
  
  她本來在仙天裡遊蕩。每逢仙壇就會上前喊一聲『蘇景,你猜我是誰』。後來進入一片仙家死絕的靈州,有重寶,求不聽幫她掛這個鈴鐺。
  
  三百年就好。後來又變成了五百年。
  
  非親生。可不聽早都把小賊當成了自己的孩兒。以莫耶女人的性情,孩子這麼想要的鈴鐺、不偷不搶憑自己的勤勞往小辮子上掛的鈴鐺,當娘親的一定成全。
  
  暫住那片靈州。不聽在地面上主陣聚法,小賊在地下行術破禁、努力破去寶物護法。這顆鈴鐺很不好掛,不聽和小賊進行的並不順利,但也不見有什麼兇險,至少自保是沒什麼問題的。不料,奪寶到差不多第四百年時候,地心處突然傳出小賊的一聲驚叫,接下來根本不等不聽有所反應,就覺得:空了。
  
  全無徵兆的,『空了』。仿佛陷落兇猛漩渦中,身體中的力量被『漩渦』飛快抽空,身體感覺則是不斷翻滾著、下墜。之後她就昏厥過去。
  
  待她再醒來時候,就來到了這樣一片詭怪世界,黑漆漆空洞洞,沒有天也沒地,上面是諸般奇光,下面是無盡虛無,一片風吹來吹去永遠不會消散,帶著她倒處亂飄。
  
  靈犀截斷,醒來後數不清多少次不聽動念聯絡小賊,得不到絲毫回應。
  
  掛了滿頭的小鈴鐺,終於被一枚小鈴鐺給掛了?應該不會那麼糟糕,小賊早已認不聽為主,且經過密法祭煉,她算得不聽的本命寶物,若小賊真的死掉了不聽會受重傷、識海也會顯現刀絞巨痛。
  
  不聽識海不疼,身上也沒傷只是被抽乾了力氣,可見小賊無事。
  
  不聽眨了下眼睛,竟笑了,又有誰能曉得呢,倔強好強、詭變機靈的小妖女有時候挺喜歡隨遇而安的,很少為過去的事情懊惱,落入困境後也不會怨天尤人,此刻她的居然是:要是蘇景在身邊,就這麼飄上幾十幾百年也不錯。
  
  可惜,他不在。
  
  不聽輕輕歎了口氣,又轉開了念頭,這次想的是:蘇景果然是消磨志氣的東西,和他在一起後就總想著繼續和他在一起,什麼志氣豪氣英雄氣都被那個厚臉皮小喪修給消磨掉了。
  
  不聽又歎了口氣,覺得自己真給莫耶女子丟臉。
  
  ……
  
  西北天,淡金色的禪光疾馳著,其中陣陣禪香氤氳彌漫,隱隱可聞悅耳禪唱。這禪唱很『有趣』,三千三百三十里範圍之內,禪唱聲都是若有若無,不會因為你距離遙遠就聽不見,可即便你相距禪光法駕只有三寸,也不會覺得那禪唱聲更響亮絲毫。
  
  忽然,淡金色的雲駕停止飛馳,雲駕前方一座靈州矗立。
  
  三千里方圓,幽藍色的巨大薔薇花兒。
  
  靈州多有仙家盤踞,有些仙壇喜歡在護篆之外再加上一重幻景,既漂亮又彰顯身份,比如有的靈州遠遠望去是一條神龍盤踞,有的則是一柄利劍高懸,又或者一副丹青水墨等等,前方的幽藍薔薇雖美卻也不知大驚小怪。
  
  禪光散去,一位枯瘦老僧顯現身形,他的聲音和模樣很搭,仿佛兩塊朽木摩擦:「老衲九相,冒昧造訪。」
  
  話音剛落,靈州內就有驚呼聲傳來,下一刻青光閃閃,幾道淡青色的風駕自『幽藍薔薇』中飛出,為首仙家畢恭畢敬:「晚輩流命壇惡童拜見九相大菩薩。」
  
  自稱老衲,其實西方極樂來的高人,朽木般的老僧是鼎鼎有名的大菩薩,九相菩薩。
  
  大菩薩不以身份自居,還禮後含笑問道:「流命仙壇位居東北,惡童仙尊何以駐道在此?還成了這裡的主人家。」
  
  「啟稟大菩薩,晚輩一行只是路過此處,行途疲憊所以止歇雲駕。拜訪此地仙家,想請個方便,容我們歇個腳……」大菩薩有問,小壇仙家必恭敬作答,不過話說的再怎麼好聽,真相都是瞞不住人的,什麼上門拜訪歇息一陣,其實就是入境查探。
  
  西北天將有靈寶出世,奈何線索有限只能亂找,除非惹不起的地方。否則行途所遇無論凡間、靈州又或無主星石。仙家都會上去轉一圈,碰碰運氣聊勝於無。九相菩薩來此也是同樣目的。
  
  不是覺得這片靈州有何異樣,只是上來檢查下、撞個運氣。
  
  名喚惡童的仙家繼續說道:「可是我等叫門過後才發現,州內仙家皆已喪命多時。此間已成無主之地。只剩個原來的幻花之術還勉強維持著。我們正待仔細查看時候大菩薩法駕就至……大菩薩請進。」
  
  九相菩薩口中寒暄著,駕佛光飛向幽藍薔薇。入境一刻,巨大薔薇就仿佛個氣泡般輕輕散去。靈州真正景色顯現面前:三千里猩紅天地。
  
  放眼望去,屍骸隨處可見,皮肉飛灰只剩枯骨,即便骨頭也殘缺不全的。此地是靈州沒錯,但州內靈氣為水行戾,是煞氣、兇氣,在此修習本屬功法大有好處,可如果人死了,在這等凶境下就難以保存,戾氣化風滿滿剝蝕骨肉,又將骨頭吹得七零八落。
  
  闔州仙家盡死,在你爭我奪順暢逆亡的仙天裡不算稀奇,但也肯定不算太正常了,大菩薩見到屍骸處處的慘景,面露慈悲之色,眼內卻轉過幾絲希望之光。
  
  大菩薩口中喃喃念著超度亡魂的經咒,靈感真識則四下散出,細探四周。同個時候佛家天眼通妙法已開,再如何輕微的靈元波動也逃不過他的洞察。
  
  大菩薩口念得沒完沒了,腳下不停隨意遊走,不多時來到一片殘破道場前,不用問,是那些死去仙家留下的。正要邁步進入道場再做查探,大菩薩忽然皺了下眉頭,轉目望向天外。
  
  片刻後,一道幽雲子天外而來,落入靈州內,雲上站著個小個子白胖鬼子。
  
  白胖子鬼見了老和尚面色微顯驚訝,趕忙跳下雲頭,笑得一團和氣:「見過大菩薩,這可巧得很,不成想在這遇到您老。」
  
  老僧微微一笑:「先前聽說王駕在不安州伏魔一戰中遇險,老衲心中好生惋惜,還道這仙天中又一位奇人隕落,不料王駕毫髮無傷,意外之喜、不勝之喜!」
  
  白胖子雙手亂搖:「大師言重,我哪裡當得『奇人』之贊,無漏淵小猙獰王九十九個,隨便哪個都比我強出九重天,我就是個湊數的。上次能脫險是我命好,全賴大鬼主在天之靈保佑……」
  
  大菩薩的笑容更盛:「不是老衲言重,是王駕謙虛啊,仙天之內誰人不知,隨風富貴王養寶、辨寶、開寶之術絕倫無雙。」
  
  惡童等另外幾位仙家看出小胖子鬼袍上有無漏淵的標誌,但不知他真正身份,聽說原來是位小猙獰王,趕忙也上來見禮。隨風富貴王可沒有其他厲鬼的兇氣,笑容滿面客氣周到,對這個說『久仰大名』對那個說『欽佩之至』。
  
  全是客套、只有客套,隨風富貴王甚至沒問大菩薩怎會在此,大菩薩也沒問隨風富貴王為何來到此地。都是亂轉著摸過來的,與其問廢話不如你好我好的笑嘻嘻。
  
  就在全沒實在意思的寒暄中,一行人前後踏入殘破道場。
  
  仙人吃風喝煙,但也有凡間習慣保留,道場中雜物不少,既有玉簡法劍丹爐等仙家修煉器物,也有書閣筆墨竹椅子之類凡人民居家什,且從靈州外的花兒幻景就能看出,原來駐道在此的仙子不少,道場破屋裡還有些針線女紅和女孩子喜歡的東西。
  
  惡童跟在大仙們身後轉悠著,隨手拿起了一個木頭娃娃,笑道:「這個娃娃倒是挺漂亮的。」
  
  的確是個漂亮娃娃,雕工仔細白白胖胖,尤其有趣的是這個木頭娃娃還結了一頭小辮子,辮子上掛滿了好多小鈴鐺,一晃會當當作響。
  
  可再怎麼好看也就是娃娃,想來是以前居住在此的仙子喜愛的玩具,惡童拿起來晃晃,又隨後把它扔回地上。
  
  大菩薩凝神細探、富貴王眯起的眼中玄光閃閃,這間屋子不大,幾息光景就探索徹底,全無異常之處,幾個人轉身出門再去下一間屋子查探,但出門之際,隨風富貴王忽然對剛被扔到地上的娃娃擠了下眼睛。
  
  不見惡意,大人逗孩子的神情。
  
  小小動作,大菩薩和另外幾位仙家都未察覺。
  
  木娃娃躺在地上,呆呆傻傻地一動不動。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20 10:35 編輯

qwe0505 發表於 2014-10-20 00:08
第一一六六章  甲大將軍,浩瀚風暴
  
  西北遊蕩,蘇景扮成了一個少年……不是普通少年,而是一頭雙面、身生四臂之人。
  
  甲添的畫皮本領著實了得,改頭換面不算什麼,氣意變化等閒事情,更難得的是蘇景兩張臉都能說話談笑、四條胳膊全都運用自如,甚至還能靠多出的兩隻手施展些簡單法術。
  
  兩張臉都是笑面,天生歡喜模樣,甲添說這副畫皮乃是九龍地古時一夥土著妖蠻,因為兩張臉孔總是笑嘻嘻模樣,所以喚作『喜上加喜蠻』。
  
  蘇景很喜歡『喜上加喜』這個名字,好彩頭啊。
  
  最近幾天裡,甲添總是很忙,他修得『一掌乾坤』之法,伸手在面前虛空一按,便能自面前虛無星空中展闊出一方化境,甲添就鑽進自己的化境中去,不知在鼓搗些什麼法術。
  
  這天甲添自化境中出來,直接問蘇景:「你給我的那三座山,可還有其他什麼牽扯?」
  
  蘇景沒聽太懂,也不太當回事,賣弄著自己的新臉皮,前面一張臉笑道:「何來此問?」跟著又轉頭換過腦後那張臉:「說得再明白些。」
  
  「三座山都有重傷在身,我把它們帶在身邊,以我本元法力滿滿溫養,但最近這些日子它們忽然躁動起來。」甲添回答道:「我仔細查過了,它們的躁動與我溫養法術無關,當是來自冥冥牽扯、天命掛念。總這麼躁動對養山不好,須得讓它們儘快平靜下來。」
  
  未飛仙前。蘇景曾在莫耶世界雕刻四座一品山,桃大將軍、陽弓九箭、解牛刀、小不聽。
  
  在智慧天與十萬山激戰過後,蘇景將前三座山他送給了甲添。
  
  「冥冥牽扯……」蘇景微微皺眉,一品山曾得塑形開靈、皆有靈性,四座大山同出一域,彼此間是有靈犀勾連的,另外三座大山躁動起來當和自己的不聽山有關係,可不聽山被封在黑石洞天深處時時刻刻得陽火溫養,那山安好無恙……想到這裡蘇景揮手拍在自己額頭,口中則是『哎喲』一聲低呼。
  
  笨啊。三山躁動、天命掛念。這份天命靈犀不止是四山之間的勾連,且還都聯繫在真正的小不聽身上。
  
  不聽曾是莫耶世界最後一個倖存的凡人,更要緊的是她得到了莫耶地的靈根鬚,若把目光拔升到宇宙高度再去看不聽
  
  小小妖女就是莫耶世界的延續。
  
  四山成形、開靈於莫耶。不聽就是莫耶;當初四山存在的意義就是喚醒不聽。它們因不聽而生。這就是天命牽連。當初四山激鬥墨靈仙遭遇重創,沉睡中的不聽就此蘇醒;如今事情反轉過來,一品山躁動。當是……不聽有麻煩。
  
  四山皆躁動,不止送給甲添的那三座,蘇景自己養著的不聽山也一樣。
  
  只是一品山的躁動其實是靈犀變化、異常縹緲,蘇景雖是始開山者但因不諳山靈之道所以未曾察覺,甲添卻是山天老祖,放眼宇宙怕是沒有誰比他更瞭解『山靈動』,故此發覺了不對頭,來問蘇景。
  
  心情激蕩之下,蘇景一把抓住了甲添的胳膊:「能不能追查靈犀?」
  
  甲添的面色未變,目光卻倏然冷漠,眼簾微垂望向蘇景抓著自己的手。人人都有自己的忌諱,甲添一直在當皇帝,不容別人隨便就來抓自己,莫說還不是朋友的蘇景,就是大小魔君在他面前也不能這般孟浪……其實大小魔君管他那麼多破事了,想抓就抓,不過許得他們抓就許得甲添不高興。
  
  「對不住,一時激動,造次了。」蘇景放手,又重複問道:「你能不能追查靈犀。」
  
  「能。」甲添的目光恢復正常:「但此事又和奪寶無關。」
  
  大家不是朋友,能不幫忙就不幫忙,甲添的意思很明白:我憑什麼幫你。
  
  「此事未必與奪寶無關,再就是不會讓你白忙。」蘇景探手錦繡囊,取出二明哥留在麒麟庫中的那盒子一品山種。
  
  滿滿一盒子,之前被蘇景用去不少,但還剩下許多。
  
  甲添看看盒子,又望向蘇景:「都給我?」
  
  待蘇景點頭,甲添又問:「靈犀那邊牽掛的是什麼?」
  
  「我家娘子。」蘇景實話實說。
  
  甲添忽然笑了起來:「你媳婦得多好啊,能值這麼多靈上山種……不值,不值。」說著甲添伸手入匣,選出六枚納入囊中:「二十枚山種,我接你這樁差事,先取三成做定,待尋得靈犀那一邊你再結清餘賬。但要提前說好,我只管幫你追查靈犀、帶你過去靈犀那頭,等到了地方若再有其他變故與我無關;到時候如果另有需我出手的地方,就得另算價錢了。」
  
  沒什麼可說的,蘇景立刻同意。甲添揚手在面前一按,催法開化境,空氣中平白顯出一座獅頭環朱紅巨門。
  
  推開門甲添邁步進入自己的化境,不過這次他沒關門,蘇景猶豫了下也跟在他身後進門去了。
  
  這次施法追查靈犀是生意,所以甲添不背主顧。化境之內祥雲鋪展,桃大將軍、陽弓九箭、解牛刀三座一品山沒了分量一般,在祥雲中起起伏伏,隨波逐流的模樣。
  
  甲添盤膝坐落雲頭,五心向天雙目緩閉。就在他眼簾閉合一瞬,一道瑩潤光芒自他眉心激射而去,直直打進遠方『桃大將軍』的心窩。
  
  隨即肉眼可辨,『桃大將軍』連人帶馬急急縮小,三兩個呼吸間數百里大山就縮成了普通人模樣,下一刻靈山轉活、將軍面帶微笑帶馬前行來到蘇景面前。再看甲添本尊,端坐雲上一動不動,但周身再無半點生機,從皮膚到衣袍甚至頭髮中都散出盈盈光潤,美玉色澤。
  
  桃大將軍對蘇景道:「走吧。可以開始了。」
  
  將軍口中,甲添的聲音。
  
  大山將軍變成了甲添,甲添本尊化作了一塊人形美玉。
  
  真魂出竅附身同屬,算不得太稀奇的本事,蘇景也行,給他隻金烏……大金烏夠嗆,但讓他俯身比翼雙鴉是沒問題的。
  
  不過附身和『融靈』又有天壤之別,前者只是掌控軀體,後者則是完全相融身神,兩道智慧共通共連、完美相合。由此桃大將軍領受的靈犀也能為甲添真魂探知。
  
  蘇景知道這件法術不是容易事情。可見甲添做得舉重若輕,還是忍不住多問一句:「這麼簡單?」
  
  『甲大將軍』笑得豪邁:「所以說不值。你道我不想直接把你那一盒好種子都收了?問題是我要了個高價,到做事時候你一看原來如此輕鬆,不得和我再來囉嗦?就算不囉嗦什麼。下次也不會再請我出手了。」
  
  烈小二跟在蘇景身邊。插口贊道:「甲先生這番話可是正正的生意經!」
  
  「小魔君教的。他以前開過飯館。」將軍隨口說笑著,帶馬開門離開化境,蘇景等人緊隨其後。
  
  ……
  
  吱呀呀地門軸聲響起。中年男子推開門走了進來。
  
  門外是無盡星空,門內是一座青石鋪就的院落。院子不算小,青色方磚鋪就地面,正中央還有一方小小池塘,七個人圍坐在水塘周圍,各自掐訣持咒,顯然在合陣施法。不過他們的陣法看不出什麼稀奇,既不見風雷蕩漾也難查靈元震盪,七個人更像在擺姿勢。
  
  七個人,其中一個神態輕浮目光閃爍,滿面油滑笑容,嘴巴開闔、正不停和周圍同伴說笑著,話題亂七八糟什麼都有。別人不怎麼理會他,但也沒人呵斥他,早都習慣了,若他不是那麼愛廢話,也不會被封位『拔舌王』。
  
  『拔舌王』身旁坐著的是個年輕女子,身形苗條長髮垂垂,她的神情冷漠,但她冰冰冷冷的樣子很好看。
  
  「十三呢,我這陣子沒見到他……這是又跑出去玩了?」剛推門走進來的中年人問道。
  
  中年人並不強壯,但從面目到身體都硬朗分明,仿佛一塊岩石經刀削斧鑿後雕刻出來的人物,劍眉銳目、通鼻薄唇、古銅肌膚、結實身體,不若金鈴天那般粗獷豪邁、不似小相柳那般冷峻陰沉,更比不得塵霄生的白皙柔美,不過他也是極美的,岩崗一般的硬朗之美。
  
  可他身上、臉上傷痕累累。
  
  上身赤膊,猙獰傷口縱橫交錯,皮肉開裂、隱約可見白骨森然,銀色的血漿不停湧出。中年人的體魄強悍,傷痕可怕卻癒合迅速、肉眼可見開綻的皮肉生出肉芽彼此交錯融合、奇快癒合。可是不等舊傷合攏中年人都會把手指一勾,立刻有重重天雷躍出虛空,雷霆犀利、斬殺於身!
  
  他在喚雷、自己打自己。
  
  在他雙臂上還有幾十道細細火蛇纏繞,來回游走著,火蛇所過,肌膚潰爛血肉沸騰。
  
  雷霆不一般,九幽噬古劫;火蛇不一般,天淵不走真火。這樣的雷霆、這樣的火蛇,即便隻『掃個邊』也足以讓普通仙家身毀神滅。
  
  「是出去玩,不過也不全是為了玩,」長髮垂垂的年輕女子應道:「他的頭髮斷了一根。」
  
  她身旁那個口舌滑溜的『拔舌王』正自己說得沒意思,聽有同伴開口立刻來了精神,問女子:「好端端的頭髮怎會斷?你打他了了?十三不長記性又把你叫成三、三那個了?」
  
  「嗯,又叫錯了,也挨打了。不過他的頭髮斷了與我無關,打自己人時候我都不會用那麼大力氣。頭髮斷得莫名其妙,他去查探了。」
  
  『拔舌王』眉飛色舞:「好傢夥,『就算掉一根頭髮,也是一場血染天河的大禍』。肯定是有事了,老十快來,輪到你入陣了!我去看看十三到底怎麼了。」
  
  喚雷打自己、用火燒自己的中年人點點頭,邁步走到『拔舌王』身邊,下一刻兩人之間陰風轉轉,『拔舌王』已然站到了陣外,之前他落座的位子由『老十』接替。
  
  『拔舌王』撤出陣外口中依舊嘮叨著:「老十,不是我說你。平時你自苦自傷也就罷了,現在入陣做正經事,還這麼煎炒烹炸的……你看,大夥都安安靜靜地坐著,就你這麼大動靜,不合適啊。」
  
  「贖罪不可停。」老十對拔舌王搖了搖頭。
  
  拔舌王也沒打算真讓他停下,他就是沒話找話,他的嘴巴不能停,否則對不起老爺子封下的『拔舌』之名。一邊笑著一邊轉頭向外走去,長髮女子忽然喊住了他:「老七。」
  
  「三哥。啥事?」閻羅駕前諸位王尊。拔舌列位第七。
  
  「十三的見面禮你給了沒?」三哥問。
  
  所謂見面禮,新人列為封王,做兄長的總要有一份表示,二冥王封位時候。大冥王給了禮物。『三哥』阿伊封位時候。大、二兩王都給禮物,以此類推,算下來的話最最吃虧的一定是大王尊。最佔便宜的就是小么王了。
  
  「這個……」拔舌王的目光和語氣同時飄忽起來。
  
  不等拔舌回答,陣中一個鶴髮雞皮的肥胖老鬼就開口笑道:「別說十三,就是我這個老十二還眼巴巴地盼著呢。」
  
  十一王覓明覓明不在,十二王話音未落十王滔天接口:「還有我,一樣盼著。」
  
  法陣只需七位冥王,加上剛脫陣的拔舌,院落中一共八個人,十三離開、十一下落不明,此外大冥王、四冥王和九冥王也都不在院中,排位僅在拔舌之後的八冥王是個文弱書生,封號『鳴冤』,此刻他也開口笑道:「你們可是在喊冤?來來來比一比,哪個比我更冤,我可還沒收到七哥的禮物啊!」
  
  連老八都還見到『見面禮』,老九老十老十一十二十三就都在後面排著吧。
  
  拔舌王面露難色,輕輕一歎:「諸位兄弟皆知,本王最是清廉奉公,千萬年來兩袖清風……」
  
  二冥王黑面肅容,沉沉開口:「等下次見到神君,我當請奏一事:把老七的名字改一改,拔舌不貼切了,叫拔毛王更好些。」
  
  「嘶……」拔舌王倒抽了一口涼氣,面色陡然肅穆:「忽接冥冥天感,外間有大事發生,我這就去查探,諸位兄弟安心催陣行法,我去也!」話音落時冥王化煙,真的煙、一溜煙地推門跑掉了。
  
  『大事發生遁』,拔舌王的老伎倆了。陣中諸王齊笑,冷冰冰的三王也不例外,皆為王尊哪個不是『富甲天下』,誰會真貪圖七哥的寶物,不過大家都喜歡拿這事來開玩笑。
  
  出得門來,七王尊自袖中摸出一把紙錢淩空一拋,笑道:「大財主出門,燦燦大道何在、美貌侍妾何在,九星寶輦何在,負輦力士何在,護位神將何在,唱道紫鶴何在,伴駕瓊雪何在,妙樂天音何在……出來出來都給我出來!」
  
  隨拔舌王法諭,大把飄飄紙錢盡數燃燒開來,頃刻化作黃金路,寶石輦,侍妾護衛瑞雪仙樂樣樣不缺,七王尊王袍隱去換做富貴員外衫登上駕輦,再轉眼浩大排場鋪展三千里,大隊人馬浩浩蕩蕩向前方行去。
  
  ……
  
  西北仙天,蘇景一行趕路時快時慢,只因『靈犀』微弱,即便甲添融靈於桃大將軍,也總要停下來仔細分辨靈犀來處。
  
  行途之中,蘇景大概把『靈寶出世是為重逢不聽的機緣所在』給甲添講過,以前不說也不是刻意隱瞞,主要是蘇景先前覺得和甲添說不著這些。
  
  得知前進後果,帶路的『甲大將軍』問道:「如此說來,你對將出世的寶物不甚在意,來西北主要還是為了尋回妻子?」
  
  不聽和寶貝之間,蘇景一定是選前者的,這一重全沒的說。他來西北本就是為了找媳婦的,之前可不曾想過會搞出不安州那一場大戰。
  
  「原來是個情義兒郎啊。」甲大將軍笑了起來:「媳婦哪如寶貝,憨貨憨貨,不知所謂。罷了,聰明人都短命,做個憨貨也不錯。」
  
  靈犀斷斷續續,行程也就斷斷續續,這是急不來的事情,蘇景也只能耐下心來……在西北仙天中飛馳大半年後,甲大將軍的面色漸漸清透起來,他領受的靈犀越來越清晰,途中停頓也越來越少。又是二十天的追逐,甲大將軍似是確定了什麼,對蘇景道:「事情有些古怪,對方在動,而且速度不慢。」
  
  靈犀勾連,不妨看做是『聲音呼喚』,越追得近了,甲添就越是發現『呼喚聲音』的方向總在小範圍裡變換,聲音的『來源』也在飛馳移動,不過速度不如蘇景一行快。
  
  蘇景目中凶光一閃:「不聽在奔逃?」
  
  「未必。」甲添搖搖頭,暫時不再多說什麼,儘量加快速度一路追蹤下去……再過七天,甲添伸手指向前方:「靈犀自前方傳出。」
  
  空空蕩蕩的一片地方,附近不見靈州也不見凡間世界。只在目光盡頭、極盡遠處,一道深深、長長的白痕。
  
  升仙時間不短,且多數時候都在四處遊蕩,蘇景見過這種『白痕』,不過以往所見的『痕』白得不是那麼明顯。
  
  而三息過後,視線盡頭那道白痕突然掉轉方向,迎向了蘇景一行;再一息,白痕不見了,蘇景眼中只見暴烈強光,耳中只聞轟轟雷鳴!
  
  遠處望,白痕而已;離得近些便能看清楚:浩瀚風暴,浩瀚天威!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20 10:41 編輯

qwe0505 發表於 2014-10-21 03:05
第一一六七章  諸法合陣,你加錢不
  
  
  宇宙間有風暴,算不上什麼新鮮事情,莫說浩瀚仙天了,就是凡間世界也會陸起天颶海升狂潮。
  
  與凡間風暴差不多,宇宙狂風也規模不一、威力不等,普通些的對仙家傷害不大,一般來說只要修為別太差都能扛過去,可也有些風暴兇悍狂躁威力驚人,所過之處管他什麼凡間世界仙家靈州,統統摧毀化歸塵煙!
  
  相傳,無漏淵崛起之初,曾有一個厲害對頭,那座仙壇勢力龐大、盤踞西北無數年頭,首領上仙法力無邊,麾下神將個個驍勇。
  
  無漏淵崛起、與之爭霸西北天,本來無漏淵是處下風的,不料決戰前夕忽有狂猛風暴吹來,暴風中心正好掃過敵壇,待得風暴落盡,那座強大勢力傷亡慘重,仙兵神將十者難留其二,縱是倖存下來也幾乎都有重傷在身,這一仗還怎麼打。
  
  無漏淵得天威相助不戰而勝,這才霸佔了西北天,真正開始發展壯大,漸漸有了今日規模。
  
  當然,那樣強猛的風暴異常罕見,誰要是趕上了,除了哭號一聲『天亡我』也沒有其他能說的了。當初那位中土第四圓六耳殺弭歸仙郎齊就是遇到了一場自己抵擋不了的風暴,結果金身絞碎只剩殘魂……
  
  今時蘇景所見風暴,雷聲滾滾,強光暴烈!
  
  風動有聲,大風奔雷,轟轟雷鳴聲音不難理解,可風本來是沒有顏色的,最多揚起些沙土。昏昏黃黃而已。
  
  風中強光從何而來?其實再簡單不過:一團大風,是由萬萬道亂流疾風糾纏而成。而這場風暴不知肆虐了多久,無數星石都被風團裹挾在內、說不定還有幾枚太陽。
  
  世界、靈州、星石被風團摧毀,化作無邊沙塵無數碎石,所有這些殘骸、沙塵又被風團中的亂流裹住,時刻不停的激烈碰撞後再做爆碎。
  
  光只因……對撞,無比猛烈的對撞,巨大的力量化作兇猛光熱!是一團風暴,是一蓬兇殘火潮,更是一片絞殺萬物的修羅場。
  
  即便蘇景修為不凡。乍見這等兇猛的風暴迎面撲來。目光裡也閃出驚駭:「靈犀自風中來?當真?」
  
  「當真。」甲添回答,跟著又補了句:「現在退避還來得及。」
  
  或許甲添算不得朋友,可他沒有坑害蘇景的道理,蘇景咬咬牙。身後雙翼撐開向後急急退去。以他的身法、全力飛馳也僅只是與撲來風暴保持住現有距離。想再拉遠些力不能及。
  
  急退,卻並非放棄探索,蘇景只是需要一點時間……一道靈識投映小光明頂。葉非、烈小二、燕無妄、諸大聖皆在其中。他的命不只是自己的,這是無上榮光也是無盡顧慮。
  
  可不等蘇景蘇景開口,忽聞一聲劍鳴響亮,葉非拔劍、一言不發縱出小光明頂,周身蕩起層層劍氣,他竟飛入前方風暴中去!
  
  人已去,葉非的笑聲才傳來:「找找找,一直找也找不到,不想今天遇見了。」
  
  伴隨歡笑,隱約可見風暴中道道劍芒綻放!
  
  找找找,葉非的『找』與不聽無關,他想找的是一個練劍的地方,可今日之前就是他自己也想不出究竟什麼地方適合自己練劍,直到此刻得遇這場浩瀚風暴,他終於找到了。
  
  蘇景大驚失色,面前風暴絕非兒戲,縱是自己得了金白銀傳承、收服墨色巨劍,擅闖風暴也是凶多吉少,葉非卻直接衝進去了。
  
  若求安樂自在哪有何必煉劍,葉非。
  
  與天爭威自有無邊樂趣,葉非。
  
  蘇景愛去不去,我想去就去,葉非。
  
  「啟稟蘇老爺,東家吩咐我跟著您老,我就不該離開您半步,真要和您一起死在裡面,那也是小人的本份。你若趕我離開,等您進了風暴,我還得再去找您。」烈小二愁眉苦臉,分不清他是怕進風暴還是怕蘇景不讓他跟著一起去。
  
  「月主潮汐,潮生暴風,朔月天尊見了風就算見到親戚了,勸我離開趁早免談。」燕無妄望著前方風暴目光淡漠,再強的風又如何,反正也沒他出手的餘地,待會就去黑石洞天待著。
  
  「若我青雲娘子在裡面,我肯定拉著你一起去。」二混子大聖笑嘻嘻的,他說的可是實話。
  
  「哪有那麼多猶豫,跟你一起找趟媳婦而已,快快動身。」蝕海大聖催促。
  
  此刻小光明頂上眾人幾乎都能明白一件事:我若陷落這場風暴中,蘇鏘鏘是一定會來相救的。既然如此,陪他走這一遭又如何。其實這兩件根本不存聯繫的,只是沒人退更沒人勸蘇景莫上前。
  
  蘇景不矯情什麼,小光明頂中點點頭說一聲『多謝』,星天之中雙翅震震,變飛退做急進,口中對身邊甲添招呼道『入風暴去』,身形化流光一道衝入風中。
  
  有個女子甘冒奇險遁身幽冥,只為看看蘇景是否安好;有個女子曾種花天下行善無數,只為一場風光大嫁,她要嫁的人是蘇景;有個女子知道蘇景掛念離山,邪魔來襲時候他還在幽冥未返,她急行萬里去守護離山明知不敵但誓死不退;有個女子晃蕩著瓶子,抱怨著裡面的紅豆實在太少了啊;有個女子與他並肩十一世界,對上最最兇狠的那頭墨巨靈時,為了救護他不惜崩潰己身引巨力入身,哪怕戰後生死難料;這個女子還親手給蘇景縫了五雙很好看的鞋子……
  
  如今不聽的下落就在風暴中。縱然風暴險惡,蘇景又怎能不去。
  
  當然,衝入風暴並非盲目送死,可能死也可能活,至少能與這場狂風鬥一鬥!
  
  才入風暴,天旋地轉、萬力襲殺。
  
  風團中藏有無盡亂流,每道亂流都飽蘊巨力,席捲而至時候何異殺劫重法,只消被打中一擊身上就會多出個透明窟窿,即便蘇景體魄強健遠勝普通修家,在這無數激蕩亂流中也不見得比著紙糊的冥馬更結實。
  
  亂流穿梭仿佛無邊箭雨,更要命的是亂流之間也在不停撕扯不停碰撞,亂流隨改變方向不算,且在短短刹那裡可能幾十道亂流凝成一股風、也有一股一股的凶風轟然崩碎做千重襲殺。
  
  一瞬接一瞬,風團永遠做著無盡變化。蘇景甚至感覺這風暴成精了,哪裡還是風,根本是存在於宇宙內卻又自成方圓、**於外殺滅於內的兇殘世界。
  
  人在其中根本沒有躲避亂流的機會,最最聰明的辦法莫過烏龜。好像烏龜那樣,披起堅硬殼子。實際上蘇景也是這樣做的,人如暴風時候心咒催促阿骨王袍即刻發動,蕭殺寒風之中邪氣轟湧而起,邪神大廟憑空顯現!
  
  邪廟中,蘇景為大位正神,另有十七惡人封壇結位,十八人同時入主法位,翻手結無動真印口中齊齊唱響無定大咒。
  
  印主身,身無動;咒主域,域無定。
  
  無定之域內藏納著無動之身,無動之身又主持著這座無定大寺。
  
  無動無定,即為亦動亦定;亦動亦定,即為天人合一後的獨獨之我!而風無常勢……風無常,蘇景就以無定無動鬥無常。
  
  邪廟展闊,僅才三息,廟中十八『邪神』除了蘇景之外,其餘十七人的咒聲開始嘶啞,聲聲撕裂聲聲染血,風暴重壓於神廟,十七惡人很快抵敵不住。
  
  但三息已經夠了,夠蘇景在『立住』邪廟後再催真法,下一刻劍鳴聲響徹廟宇,十一柄長劍激射而出。
  
  小光明頂九劍追九宮之位各自釘入邪廟一角,旋即道道陽火與金風穿化長索,自九劍中蜿蜒而出,急急遊弋。『長索』勾連於邪廟中每一磚每一瓦每一樞每一簷,密密麻麻仿佛蛛網似的把整座神廟籠罩起來。
  
  煉自百里驕陽的『賀餘劍』綻放強光疾飛衝天,射向邪廟東天角。
  
  此劍須得懸於東天,釘於邪廟東方上天九丈處,可即便只是九丈,也脫開了神廟範圍,長劍才一離開廟宇立刻暴發陣陣激鳴,外面風成狂,長劍雖強難在廟外抵擋風殺。
  
  就在長劍搖搖欲墜時候,邪廟中風火暴起,粗百丈的陽火與金風如雙龍相盤急生向上,化作風火大索,一端把持神劍一端紮根神廟……風火兩道分身化歸風火本相助戰東天角。
  
  第十一劍為墨色長劍,劍上蒸騰起滾滾黑雲,與第十劍對位、釘入邪廟西天角,此劍力量浩大,無需外力相助。
  
  十一長劍既是蘇景的本命利刃,同樣也是蘇景畢生修持的所在,自此蘇景結陣完畢。風、火、劍、袍合於一陣,迎抗這場暴風!
  
  忽然,青光閃爍,一道人影自風暴鑽入邪廟,葉非回來了,從頭到腳鮮血鮮血淋漓,數不清身上被亂風劃出多少傷口,可他居然在笑,吸一口氣,定一定神,之後根本也不理會蘇景,身形再轉又遁劍衝出邪廟庇護、再戰天威!
  
  師兄之悍,蘇景敬佩,可蘇景的心卻在向下沉:甲添沒進來。
  
  在蘇景的想像裡,自己衝進來,諸法合陣結堅固法域抵擋暴風,甲添置身廟中再指點靈犀所在……可他沒進來。甲添人在風暴之外。
  
  這是中計了?
  
  「放心,我沒打算害你。」還好,甲添的聲音傳入邪廟:「不過上一筆買賣做完了。你……加錢不?」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20 10:44 編輯

qwe0505 發表於 2014-10-22 02:11
第一一六八章  古怪之處,風中淩亂
  
  
  「放心,我沒打算害你。」還好,甲添的聲音傳入邪廟:「不過上一筆買賣做完了。你……加錢不?」
  
  上一筆買賣……甲添早就說過,不幫找媳婦只幫忙追查靈犀來處,追到靈犀另端就算完事。這約定其實不算太清楚,有關『靈犀另端』大家並沒敲定個準確意思。
  
  靈犀確是從風暴中傳出的,不論蘇景如何想,甲添覺得到地方了,上一筆買賣做完。
  
  甲添的聲音不停,輕輕鬆鬆:「你這樣的法術根本應付不來風暴,這樣,要麼我現在拉你出來,伸把手不費力,所以價錢便宜得很,不用你另付報酬,只需以後再說話時候別總先生先生的,要改口喚我『陛下』,好歹我是個皇帝……我是好多個皇帝;要是你想著我陪你深入探索,闖這風暴,你我就得好好商量一下價錢了。」
  
  蘇景守得還算穩當,風暴比著他事先預計的要更兇猛些,不過他現在能夠擋得住。
  
  既然進來了,不找到不聽他就不會走,哪用考慮什麼直接應道:「價錢你開。」
  
  「那就是買賣接著做了?」笑聲之中一道白玉光芒自風暴外遁入白玉,『甲大將軍』進入邪廟,直接出現在蘇景面前。
  
  邪廟、十一劍、風火等等法術都隨蘇景心思行轉,自己人可以來去自如。
  
  站在蘇景對面,甲添開門見山:「承惠,一品山種十六枚。」
  
  匣子取出,十六枚山種的餘賬結清,蘇景順便點算了下匣中剩下的龍脈山種,尚有三十四枚。
  
  所謂點算,自非普通人那樣一枚一枚地數過來,眼光一掃也就看清了,不過小小動作也沒逃過『甲大將軍』洞察,笑了笑:「還有不少呢。下一筆生意怎麼說?」
  
  「請你追查靈犀,自風暴深處找到人,帶她出來。」蘇景這次更聰明些,先把條件紮穩,找到人才算完事,跟著蘇景又說道:「我時間緊迫,價錢什麼的都好說,只是咱別總停步不前來商量價錢,這個工夫我耽擱不起。」
  
  「一枚山種,給你說件要緊事。若聽後你覺得不值,我退還兩顆山種給你。」說著『甲大將軍』再伸手。
  
  蘇景沒廢話,又一枚山種摸出遞過去。
  
  「你家娘子的靈犀牽扯,讓山靈躁動,不過這些日子我追查靈犀,時刻不停感受山靈情緒,如今已經有了些心得:躁動沒錯,但並非狂癲……焦慮吧,這個詞更貼切些。」甲添的聲音緩緩,為蘇景仔細講解:「是以我的覺得,你家娘子遇到麻煩沒錯,但還沒到生死大難那麼嚴重。」
  
  「山靈情緒起伏頗大,多半是你家娘子心思動盪的緣由,是有些激烈,但不會到生死決絕地步,否則山靈早就發狂了。你可以放鬆些,時間不似想像的那麼緊張。」
  
  不聽有麻煩,但是性命暫時無礙。只要消息屬實,對蘇景來說足以值得一塊山種,心裡一下子放鬆許多。
  
  非但沒要對方『退錢』,蘇景反還再取山種一枚交給甲大將軍:「你能自靈犀中探查情緒變化,若再有重大變化,請主動開口。」
  
  接過石頭在手裡一拋,甲大將軍笑道:「好說。」可是下一刻他忽然抬手在面前虛按一記,甲大將軍開化境、入化境、片刻後再出化境……待他出來時候,頂戰盔跨駿馬的大將軍消失不見,戴冕旒穿龍袍的中年皇帝顯現。
  
  甲添還原了本來樣貌。
  
  見狀蘇景目光閃閃:「先生究竟何意?」
  
  靈犀勾連在不聽和四座一品山之間,追蹤靈犀非得融身入神於大山不可,甲添撤去山形如何再追蹤下去。
  
  甲添搖了搖頭:「關心則亂,道理我是明白的,但亂過了頭非但救不到人,還會把自己搭進去,你現在不必多問什麼,凝神靜心探查這場風暴吧,查到了端倪你我的下一樁買賣才有的談,什麼都查不出來的話我就告辭了。」
  
  微皺眉看了看甲添,蘇景暫時沒說什麼,長提息閉雙目,調心神遣真識去探查自己身處的這團風暴。
  
  要從風暴中找什麼?說麻煩就麻煩,蘇景也不曉得自己究竟要查什麼;可是說簡單也就再簡單不過:找古怪。找出這團風暴的古怪之處。
  
  大寺中邪氣森森,邪煞元力與風火劍力凝做銅牆鐵壁,對抗著疾風亂流的衝擊……風狂風亂,邪廟自巋然不動。
  
  而燃香光景過後,蘇景重新開目、他的神情裡滿滿驚詫!
  
  幾乎同個時候,從風暴中煉劍的葉非也回到邪廟中,頭髮散亂滿身血污,手中的頂頂好劍都告碎裂只剩尺餘殘鋒,可葉非的眼睛亮極了,對蘇景笑道:「這風暴有趣得很。」言罷揚袖抹臉,換過一柄劍再次衝入風暴中。
  
  「你師兄可比風暴還有趣。」甲添笑著評論一句,跟著轉回整體問蘇景:「查到了?」
  
  待蘇景點點頭,甲添又問:「大概多久?」
  
  「一天左右。」蘇景應道。
  
  蘇景身邊人影閃爍,洞天中諸位大聖顯身,裘平安滿眼的納悶和不耐煩:「查到什麼了,什麼大概多久?」
  
  人活於天而鬥於天,相爭於天威是所有修行人必須經歷的戰鬥,面對這場天威蘇景只想著打進去、找到她再打出來,如此而已。
  
  尋找不聽心切,初入風暴時候蘇景並未多想,就把面前風暴當做了敵人。
  
  不過得甲添『消息』在前蘇景內心稍安;得甲添指點在後,蘇景接連動用王駕冥識、收屍匠眼識與真修本元的天心真識接連探索風暴,終於發覺這場風暴哪有看上去的那麼簡單!
  
  亂流糾纏剿殺一切,千萬風亂麻似的糾結一團,化做浩瀚風暴,外人一衝進來就要亂流猛攻。風暴爆轉千萬激流亂撞,人在其中就會覺得天旋地轉方向全無,乍看上去這很正常,凡人被颶風卷風也會頭昏眼花失去辨別方向的能力。
  
  可是凡人失去了方向,並不是『方向』不見了,天地穩當四象穩當,東南西北上下左右都還在,只是人的感覺干擾,所以嚴格以論,颶風中的凡人失去的是方向感,並非方向。
  
  此刻蘇景想要打進去的風暴卻不同,激流來回轟動彼此亂撞,每一次碰撞後暴起的光熱既是力量也是法術……抹殺『方向』的法術,摧毀『四向』斬滅『八方』的凶法、怪法。
  
  「風中不存方向。」蘇景回答裘平安。
  
  風暴之中根本沒有方向之說。向前邁出一步,或者說風中人以為向前走了一步,其實可能是向後退了千里,可能是向上衝了半寸,也可能就在原地全未動過;風中人以為自己才入風暴尚在邊緣,也許已經置身風暴中心。
  
  裘平安聞言已經,脫口道:「風……風中淩亂?!」
  
  西海碑林中有記載,遠古時神龍一脈有絕頂陣法一座,名喚『海中淩亂』,須得千條真龍入陣才能催轉神法,一經發動大海混亂四向崩碎,敵人陷落其間絕難倖免,裘平安悟性不錯,立刻就明白了蘇景之意,『海中淩亂』被他改作『風中淩亂』。
  
  巧的是蘇景以前聽蘇景說起過『海中淩亂』,是以一下子就聽懂了,點頭:「不錯,風中淩亂。」
  
  裘平安又皺起眉頭:「可也不對啊。若風中不存方向,為何未見你迷失。」
  
  「是尚未迷失。」蘇景糾正道。
  
  相比其他仙家,蘇景有一樁神奇本領:小乾坤內有驕陽東升西落,他有自己的時間與方向,所以初入風暴時候並未立刻迷失。可是這種情形並不絕對,蘇景遭『風中淩亂』猛襲,遇襲的過程也是小乾坤遭遇衝擊的過程,也是外間亂流對小世界影響、一點一點抹去小世界自有方向的過程。
  
  相鬥短短一陣,小乾坤內的驕陽行轉已經幾次偏離了方向,初時蘇景只當是自己與風相鬥引發震盪所至,但再靜心探查過後發覺,其實是風團的侵蝕……
  
  風中無向,風為大天地,大天地侵蝕小乾坤,任何闖入風中的『方向』都會被風粉碎掉,只是時間長短的問題。
  
  這『侵蝕』不是力量殺劫,而是最最單純的:影響。兩重世界、混亂與秩序正彼此腐蝕著,蘇景沒能力讓混亂變得有序,就只有被混亂吞噬。
  
  甲添問蘇景『大概多久』,蘇景回答『一天』,他充其量只能堅持一天,十二個時辰過後,小乾坤中的方向也會徹底崩亂,到那時即便諸法合陣仍能堅持,他也會徹底迷失在風中,再無法逃出去。
  
  短短一天,情形糟糕,裘婆婆沉聲道:「便是說,至多一天工夫……必須一天內找出不聽再帶她離開?」
  
  「在風裡找,莫說一天,就是一輩子也找不到。」甲添又給出了個壞消息:「那人應該不在風中。」
  
  裘平安吊起了眼珠子,不知是天生本領還是特意修行的神通,他的眼珠能豎起來,一下子變得混橫了:「是你追著靈犀領我們過來的吧。」
  
  「靈犀確是從風中出來的,但靈犀不在風中。」若在平時甲添根本沒有耐心解釋什麼,但大家做生意就不同了,他收了錢就要盡本分:「廟中傳出呼救聲,呼救之人卻在廟後深井中;有光自水面上傳來,明燈卻在大江彼岸山丘上,大概就是這個意思了。想救人,想尋燈,先入凶廟渡惡水再說。」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20 10:48 編輯

qwe0505 發表於 2014-10-22 02:12
第一一六九章  漏中生風,保熟保甜
  
  
  話說到此,甲添不再理會裘平安,他的目光重新望向蘇景:「風中淩亂,但淩亂之後另有古怪,你可知第二重古怪何在?」
  
  「海中淩亂是為遠古凶法,力自法中生,法因大能為者而成,是以『海中淩亂』為有源之亂。」蘇景伸手向外面指了指:「風暴的另一重古怪就在於此,如無源,重重亂流彼此對撞廝殺,很快力量就會內耗乾淨,決難長久。這風暴兇猛如斯、全無力竭消散之兆,自然是有源之亂了,但我看不出源頭何在。還請先生指點。」
  
  甲添哈哈一笑,不急著回答,口中話鋒一轉:「風中無向,縱能探查靈犀也尋不見方向、也無法前進,桃大將軍在這裡沒什麼用處,且那副身體會妨礙我施法,所以撤去了。現在我有話說,你且聽好。」
  
  「話分三重,上一重,不必計較『一天』,想渡此凶風一天時間絕不夠用,我問你能撐多久是想看你的真修成色,能撐一天,倒是勉強有資格與我聯手鬥一鬥這場風;剛剛問你『第二重古怪何在』也是一樣,考教你夠不夠資格與我聯手,答得不錯,算是過關。若你非要尋人不可,你我必將沉陷風暴深處去,十年八年的努力,可能死也可能就破了風,結果不確定,我沒把握。」
  
  「中一重,真要出事了,你必死無疑,我則必不會死,此乃身外身,非我本尊玉髓金身,這件身體毀了我本尊了不起就是受傷,所以我不怕。但此身煉化不易,真要陪你損喪這裡我太吃虧,所以我要價很高,你要是同意的話,咱們再說下一重,談生意、說價錢。」
  
  蘇景點點頭:「談。」
  
  「如你所盼,這次管到底,我助你把人救出來。總這麼一段一段的談我也嫌麻煩。」甲添先給了句痛快話,跟著說起了他要的『價錢』:「其一,改稱呼,叫陛下叫萬歲叫皇上都成,隨便。」
  
  這麼簡單的事情,甲添知道蘇景不可能不答應,是以不用等回答就繼續道:「其二,盒子裡所剩山種盡數歸我,沒得商量,現在就要。」
  
  蘇景不猶豫,山種盡數取出送與甲添。
  
  「其三,你我還要聯手奪寶,如果寶物到手你我總要爭一爭的。」說到這裡甲添收聲,似笑非笑望著蘇景。
  
  蘇景對甲添這個人印象不惡,若寶物落入什麼星君鬼主手中,還不如讓甲添得去,當即點頭道:「若能尋得不聽我已心滿意足……」
  
  不料甲添搖頭笑道:「怕的就是你心滿意足!找到了媳婦,再奪寶時候不肯盡力了怎麼辦?什麼寶物歸你之類的空頭話我也不愛聽。第三重價錢不是要你讓出寶物,是寶物究竟歸誰的賭鬥法子我來定,放心,我儘量會公平些。」
  
  是打一場決勝負,是賽跑三千里看誰更快,還是比憋氣時間長……寶物歸屬的賭鬥辦法,甲添來定。
  
  「其四:我要你做一件事。現在先不用問,我還沒想好,等想好後告訴你;最後一重價錢,此行兇險自不必說,但也可能有奇遇,有所得,若行途中有寶物收穫,一件歸我,兩件歸我,三件我取其二;四件我取其三,五件我取其四,六件我仍取其四,以此類推,我先挑且我多得,你可願意?」價錢開完,甲添長出一口氣:「就這麼多了,我覺得還是公道的,你以為呢?」
  
  「陛下公道得很。」蘇景點了點頭,稱呼已經改了。
  
  「嗯,這個稱呼聽上去順耳多了。」甲添笑道:「朕今天是明君。」
  
  大阿姑不在,烈小二代又一棧再做正證,白紙黑字立契為證,雙方簽字畫押,少不了十六老爺又再的名字後寫了個『陰圈十六』。
  
  手續事情很快,不片刻就辦好,甲添不忙施法,而是先對蘇景說道:「風中亂,確為有源之亂,源頭卻不是『現在』。」
  
  蘇景不是很明白:「陛下的意思是?」
  
  「風從『漏』中來,亂從『漏』中來!」甲添在『漏』字上加重了語氣。
  
  一個『漏』字,凡人看來水珠滴答,修者與仙家眼中無盡玄虛,上上奧妙!
  
  何為『漏』,面破一洞,面上東西自洞滲入、掉落面下。房頂漏,雨水落。漏了的不是房頂而是天穹呢?星石落、仙魔落、天外罡風落,可即便天漏了,也只是『普通漏』,並不超出凡人的認知,不難理解。
  
  但若『今天』漏了呢?
  
  若是『此刻』漏了呢?
  
  若是『時間』漏了呢?
  
  仙家心中『漏』、甲添所說『漏』,即為時間破!風從漏中來亂從漏中來,皆因風暴之源為時間一洞!
  
  佛家至上神通講究『漏』之一字,說得就是過去、今日、未來,一念洞穿之,可通曉過去所有事,可望穿未來無數年;若法力真的無限大,便可化念為力,一力洞穿昨日今朝將來,那就不再是『知聞』而是『改變』了。
  
  人在今日端坐,卻能改變昨天、明天,那樣的能為根本不是言辭能夠形容、也不是常人、甚至不是仙家能夠理解的了。
  
  道理玄虛,修行到了高深境界就開始講求『悟』,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為修者、仙家要去追究的道理已經沒辦法用語言清晰表達,只能靠著自己心中靈慧去理解領悟。
  
  『漏』之一字講究的就是悟,不過甲添的說法倒是不難理解:時間於這宇宙中的某處錯亂了,浩大的力量不知從未來還是過去洩露過來,造成了這樣一場瘋狂風暴。
  
  理解歸理解,但蘇景不敢盡信:「當真?先……陛下何以篤定?」
  
  「巧了,小魔君修煉的就是這樣的法術,專跟『時間』過不去的邪門法術,一經施展他的法域內也是這等亂流激蕩。」甲添笑道:「當年我和他沒少打架,再熟悉不過。」
  
  蘇景瞪大眼睛,總聽甲添說起大小魔君,蘇景知道那兩位師兄弟一定是了不起的,但真不曾想到,小魔君竟是『煉時間入法』,難不成他已經練成了『漏』、可以傳跨過去將來?
  
  甲添對他擺了擺手:「不是你想的那樣,小魔君把玩時間沒錯,卻不能傳跨時間,那還不得反了他!他耍的是另一重法門。」
  
  對朋友的功法甲添無意多說,但他的談性被勾了起來,又說道:「以我所知,反正我活到現在,仙天之中只有一個人真的曾穿跨過時間,不過那可不是什麼法術,是他無意而為,巧合加巧合再加巧合,他穿了一次,萬幸又回來了,回來以後嚇得臉都白了,人也半傻了六千年才漸漸恢復……哈哈,不說他了,說起來就沒完沒了。」
  
  大千宇宙,五光十色,平庸者眾但也絕不是沒有奇葩存在。蘇景嚮往那些傳說、那些神奇,可眼下不是聽故事的時候,小魔君的法門、曾做穿漏之人的經歷,遠遠比不得那個妖嬈明媚的小妖女淺淺一笑。
  
  『時間』這個題目太大,事關不聽蘇景不敢不問:「陛下之意,不聽穿漏……她在另片時間裡?」
  
  話說完蘇景就覺不對了,自己搖了搖頭,甲添剛才說『在他活過的年頭中,仙天之內只曾有一人穿漏』。
  
  果然,甲添也搖頭:「穿跨時間,天之大忌,若她真漏了,必有兇猛異象顯現,那可不是靈寶秀色之類的小風景,而是天雷轟動整座天,強光炸碎四面八方的可怕景色。無此異象就說明你媳婦仍在『咱們這裡』,這團風、風之源是漏,只能說她的下落和這個漏有關,卻不能說她落入漏中,能懂?」
  
  「忽啊!」有靈獸叫喚。
  
  不止叫,還張口吐,十六從肚子裡吐出來一個大西瓜。
  
  真的西瓜,怕得有二十斤重,難為十六把它含在肚子裡萬里迢迢一路帶著。
  
  小蛇搖頭尾巴晃,引得所有人都矚目於它,跟著身形扭扭,鑽進西瓜裡去:瓜皮上啃開一個小洞,不傷西瓜之形,直接鑽進西瓜肚子裡去開飯,十六有這個本事。
  
  小蛇本意不在吃瓜,所以吃得很快,三兩個呼吸功夫,西瓜瓤就被它吃了個乾淨。只吃瓜瓤不傷瓜皮,是以西瓜從外面看完好無損、除了多出來個鑽進去的洞。
  
  吃完了西瓜,十六並未原路退回,而是在對面又咬了個洞鑽出。
  
  空殼西瓜,兩個小洞。
  
  鑽出來,身體抖抖,甩掉滿身西瓜汁,十六靠到『鑽出洞』前,嘴巴湊上去,喊:「忽啊!」
  
  那邊喊聲出口,小蛇就快得光電一般,繞西瓜半圈來到『鑽入洞』旁,側臉湊到洞口似模似樣地去聽,跟著尾巴尖啪啪打地面,轉回頭用眼窩兩片白鱗去看蘇景:「忽啊!」
  
  蘇景笑,小蛇可不是在胡亂玩耍,它是真懂了甲添之言,它在給眾人講道理。
  
  甲添更是撫掌大笑:「果然是這麼個意思,誰說一個西瓜上只能有一個洞,兩個漏,她在一漏旁,我們現在另一漏旁。這小蛇有些意思……你吃西瓜不吐瓜子嗎?」後半句是對十六說的。
  
  「忽啊。」十六張口,吐瓜子算什麼稀奇,它吐出來的是整整八畝西瓜田。
  
  真的瓜田,土基厚實,田地間有壟有畦,其間瓜藤蔓延,大大小小的西瓜正茁長。尾巴掃掃,十六從瓜田間刨出個坑,一肚子瓜子都吐進坑裡,再把尾巴揮揮重新埋土。
  
  十六老爺吃瓜當然吐瓜子,何止吐瓜子,它還種西瓜呢。
  
  小蛇跳跳,選了幾個飽滿成熟的大西瓜,咬斷瓜秧留在外面,跟著嘴巴再張瓜田重新吞進肚子裡。
  
  「忽啊忽啊忽啊……」十六指著留在外面的西瓜招呼大夥來吃,一邊招呼一邊用尾巴拍西瓜,啪啪聲響、小蛇之意:保熟保甜!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20 10:53 編輯

megga 發表於 2014-10-22 23:46
第一一七零章抽個風,上上樂
  
  
  十六在肚子裡種出來的西瓜很甜,烈小二作證,他正在吃。
  
  蘇景顧不得吃西瓜,望向甲添:「陛下的法術當已準備好了吧?」
  
  即便甲添說不聽現在應該沒有生死大難,蘇景又怎能不急,買賣談好對方答應幫忙一直不用手只動嘴,蘇景卻始終不曾催促:
  
  道理簡單,他能察覺甲添說話時候身周靈元微微震盪,對方是在說話,但是也沒閒著,正在暗中蓄勢行法。此事急不來,出手前他得聚攏力量,蘇景只能等待。
  
  直到此刻,甲添身邊靈元歸複平靜,說明他已完成蓄勢,可以施法了。
  
  果然,甲添點頭:「可以了。」話音落,他的身形微一模糊,一個甲添向前邁出一步……
  
  甲添還在原地不曾稍動,甲添向前邁出一步,兩個甲添。或者說,又一個甲添從甲添的身體中走了出來。同個時候蘇景抬手彈出一道火星,向著邪廟西北飛去。
  
  『新走出來的甲添』身形一閃,快如飛煙追逐蘇景打出的火星而去。
  
  再眨眼,蘇景手指跳動,一道道火星向著邪廟個個角落打出;蘇景面前的甲添身形模糊,一個接一個的甲添連續出現,分作四面八方,每個甲添都在追逐著蘇景打出的火星。
  
  短短三息間,蘇景彈出飛火金星一百三十三道,甲添也散出『影身』一百三十三尊。
  
  飛火金星落處,無一例外皆為邪廟的重位法眼。甲添『影身』隨火星指引進入法眼,到了地方盤膝一坐,活生生的萬歲爺就此化作一枚晶瑩剔透的琥珀寶石。
  
  琥珀,上古時樹膠融化、滴落,正巧掉落在蟲豸身上,蟲兒掙扎不出被困死其中,樹膠漸漸凝固沉入地底經漫長歲月打磨化作剔透寶石。相比其他寶石,琥珀除了要看光澤、看成色外,還要看內中蟲兒的品相,相傳有大琥珀如鵝蛋。內中困了一隻小蛙。極巧的是蛙舌射出正黏了一隻蠅還未及收回口中,在中土世界是罕見珍品。
  
  甲添的琥珀不小,一律嬰兒拳頭大小,但內中封印的並非蟲豸。竟是一個個『孩童』。
  
  半寸不到、面目稚嫩卻穿黃袍帶龍冠的小小小娃。細看面目。個個都和甲添長得一模一樣……一百三十三枚『琥珀法身』入邪廟法位。
  
  甲添助法琥珀入陣,邪廟力量暴漲,蘇景頓覺周身一輕。風暴給他的壓力減弱許多。
  
  兩人未曾對這番法術做過半字交流,但又何須再商量,陷落『淩亂風』中,無論後面如何破掉這可怕風暴,最先要做的事都是:固基。
  
  邪廟是抵禦亂流猛攻的基礎,甲添須得幫忙加固這『基礎』,但此境為蘇景法域,甲添力量要如何融入邪廟須得蘇景指引,所以才會有了剛剛的『火星指引、分身追隨。』
  
  蘇景對面,『真正甲添』面露微笑,他覺得還算滿意。並非自己的法術如何,甲添滿意的是彼此的『配合』,要是這等小事兩人間也要廢話半晌,實在無趣得很。自己的琥珀分身一踏出來蘇景就應該明白怎麼回事,果然如此。
  
  「固基之後還須得『定盤』。」甲添對蘇景道。
  
  蘇景早已想好,回答:「面南背北,陛下所在、四向安穩。」
  
  甲添聞言面露開心,笑道:「好!」揮揮袖子鎏黃金嵌寶石的九龍大座落地,甲添抖長袍安然落座!
  
  風無向,空間混亂,而蘇景小乾坤被漸漸侵蝕,只能堅持不到一天,此時邪廟不僅需要『固基』還須得『定盤』:定出自己的四向。
  
  陷落風暴中,邪廟隨風飄搖,但那又如何,外間亂就隨它亂,真正要緊的:想要破風就先要堅守;想要堅守就得保住『自己的方向』,否則一天之內法域內也會方向混亂,屆時麻煩無限。
  
  小乾坤的日升日落就快被毀,蘇景定不住方向,但甲添能,所以蘇景就再請他來做給自己邪廟定盤的那顆星。
  
  九五之尊,面南背北,甲添所向即為南、所背即為北!不過這個『南、北』並非真正的南北,它們只是個『標誌』,用來釘住邪廟內『橫平豎直』、用來保證邪廟內『向前走就真的是向前、向後退就真的是向後』的標誌。
  
  看似平平常常的一坐,其實是甲添的浩大法力。
  
  他亂我不亂,不管這場風暴混亂無向,不理這座宇宙的真正方向,我雙目所望即為南!
  
  邪廟暫時安穩,蘇景對甲添抱手一揖:「再請陛下指點破風法門。」
  
  甲添道:「抽風。」
  
  「說仔細點。」蘇景沒太客氣,單靠『抽風』兩個字他可不知道該怎麼做。
  
  「風為法,看似無端無序,實則暗藏玄機,只是你我看不出。」甲添的聲音緩緩。
  
  無需琢磨,蘇景直接點頭:「我懂。」風中激流彼此對撞彼此絞殺,全無規律可循,可實際裡是有規律的,否則不可能把方向抹殺掉。就是從『風殺方向』這一重來看,這團亂風其實已經是法術了。
  
  只是施法的並非仙佛神鬼,而是天,風乃天威。
  
  既然是法術,必然暗中扣合了某種規律,規律存在,但蘇景看不出來、甲添也看不出來。
  
  甲添又說道:「風中亂,看似激流無數,實則激流有數,只是你我數不清。但無妨,總會有一個『底限』的……若、一萬道風挾大力做糾纏即可抹殺方向,你將抽去一道風,它只剩九千九百九十九道風……數目不足、規律破了,這抹殺方向的法術自也就沒得耍了。不過這團風暴中或許有十萬道激流亂風,沒別的辦法。你須得抽去其中九萬另一道風,才能破法。」
  
  一萬隻兔子能推倒一座山,少一隻都推不動山,結果來了十萬隻兔子,山自然會被更簡單的推倒。想要保住山,就得把兔子殺到不足一萬。
  
  風暴中的亂流究竟有多少道,或許一萬,或許十萬,不得而知。
  
  多少亂流才是結形『殺方向』法術的底限,或許八千或許八萬。同樣不得而知。
  
  但不知道沒關係。只消將亂流一道又一道地抽離風暴,
  
  把數量減少下來,早晚又減少到『不足數不成術』的時候。
  
  再直接不過的道理,再笨不過的辦法、唯一辦法。
  
  「我說抽風沒錯吧。」甲添問。
  
  接觸久了蘇景漸漸發現。甲添其實挺矯情的一個人。
  
  蘇景點頭:「是。我得抽風。」
  
  甲添笑道:「我幫你抽風。來來來。開邪廟先抽個風瞧瞧。」
  
  不存絲毫猶豫,蘇景心念轉轉,邪廟綻開一線!邪廟為諸法結陣。開一線則牽動全陣,之前穩穩守禦之勢立刻崩碎去,外間亂流猛灌域內,整座陣法都在急急顫抖。就在此刻甲添口中輕輕一字:「定!」
  
  咒令落,分落各處陣眼的一百是三十三枚琥珀中,那些小小的『幼皇帝、兒甲添』同時張開雙目,眼中詭芒閃閃、雙手反轉結印,同時向自己額頭按下。
  
  下一刻邪廟中陡然衝起金玉之色!
  
  邪佞氣意滾滾,金玉顏色燦爛,整座大廟望上去既詭異又輝煌。
  
  幾欲崩潰的邪廟大陣陡然沉穩,縱是陣裂一隙也再不顫抖再不搖晃。蘇景再催念,大陣閉合重歸固守之態。
  
  開陣閉陣彈指間事,可短短刹那裡已經有三十四道亂流衝入陣內,呼嘯肆虐胡亂衝撞。
  
  千萬亂流一起攻殺蘇景應付不來,但隻三十餘道疾風,他還不當回事,截劍指淩空一點,玉露金風急旋而去,風中另有九十九庚金劍羽翻飛,穿跨邪廟各處去剿殺侵入亂風,不一會功夫三十四道怪風被打滅了三十三道,只剩下一股亂風,蘇景卻住手了,將其困住並未打滅。
  
  這個時候,一道寒光自天外破來,一個人影落入邪廟中,葉非又回來了。
  
  開始時候裘平安只是外面是猛烈狂風,葉非借風習劍不稀奇,後來曉得外面的風中全無方向,再看葉非能夠來去自如,大都督就不由得納悶了:「你怎麼回來的?」
  
  「聽不懂之事問來作甚。」葉非回了大都督一句,又望向蘇景跟甲添:「在作甚?」
  
  「抽風呢。」裘平安剛被噎了也不當回事,笑嘻嘻地替蘇景回答,跟著又三言兩語解釋過他們破去風暴的辦法。
  
  笨法子,但是開了個好頭,一下子就『抽了三十多風』,甲添看上去挺高興,不忘問蘇景:「怎麼還留了一道風?」
  
  蘇景眨眼睛:「沒事……十六。」
  
  「忽啊!」小蛇明白主人心思,答應了一聲,小陰褫衝天飛起,到半空蛇子一扭就此展闊真身,化作惡龍本相。
  
  十六奇快,轉眼追上了僅剩的『亂風激流』,巨龍直接鑽入風中去。
  
  一道風對十六算不得什麼,催轉法術呼吸工夫便成功駕馭此風,巨龍在天翱翔,那道風激流被它身軀貫穿,烈烈風滾在巨龍身周,看上去蔚為壯觀。
  
  下一刻十六忽然做出個古怪動作,磅礴身軀扭轉起來、擺成了一個『圓』,龍頭咬住了龍尾巴。
  
  僅存那道風激流被十六貫穿,仿佛件袍子似的被十六裹在身上,是以龍結圓時候,風也結圓。
  
  十六咬著尾巴瘋轉了幾圈,忽又變作小蛇溜回了蘇景身邊,邪廟半空裡就只剩下一道急急旋轉的壯觀風環。
  
  好似小天聖上上狸那樣,風頭追著自己的風尾轉,再怎麼快再怎麼凶也只在原處打轉,再無法肆虐了。
  
  蘇景打出一道法印落入風環,跟著風環被收入大聖玦洞天。
  
  風自旋,自己消耗自己的力量,不過所有亂流所有風都是因漏而來,一道風激流中蘊藏的力量雖對蘇景、十六等人不值一提,其實也不容小覷,以蘇景估計,自己剛收入洞天的那道風環,若無外力干擾,它自己轉個三五百年的沒問題。
  
  甲添愣了愣,他的腦筋很不錯,很快想明白蘇景在幹啥,立刻道:「分我一半!」
  
  蘇景眉頭大皺:「陛下太貪心了。」
  
  陛下卻大笑:「不如你貪心,能想出這等法子。」
  
  「三成。」蘇景這次還價了。
  
  「成了,朕今日是明君,不與你計較。來來來,再開廟,我也幫忙!」
  
  「忽啊忽啊忽啊……」十六也在催促蘇景,剛剛那個把戲他玩得蠻開心,想要主人趕緊再抽風,它好上去『編環』。
  
  小蛇沒有真眼睛,可它是有表情的,便如此刻:嘴巴大張、蛇信半吐,好像只等著主人擲球的狗兒。
  
  忽然,小蛇身軀跳跳,又一化四,飛仙這些年它也給自己煉就了幾尊分身,但不知是法術使然還是它故意區分,三尊分身的尾巴都開了個叉叉,身體繃直的時候像根箭。
  
  再開邪廟,亂流攻入,頃刻間邪廟內龍蛇亂舞!
  
  四個十六飛上去了,三個裘平安飛上去了,六個蝕海大聖飛上去了,兩個裘婆婆也飛上去了……雖是泥鰍,但身形使然也是結風環的好手。除了一群長條大聖和分身,阿骨王袍中幾條赤煉冥王大蟒也疾飛而起。
  
  還有,甲添袖中也有七條惡蛟飛去。蘇景是識貨的人,辨得出甲添隨身惡蛟並非海中凶物,皆為山胎凶獸。
  
  尋妻之路,抽風之戰。
  
  抽風時候,豐收時節。
  
  一道兩道的風並不算太強,可架不住它們數量眾多,道道風激流便是道道天元力,就算自己煉化困難至少以後還能扔出去打人。且將風結環並不比直接打滅更麻煩、不會更浪費時間,何樂不為、不要白不要。
  
  蘇景開心,『撿錢』還在其次,開心更多是因為苦中作樂……苦中能做之樂,是為上上樂,大大樂。
  
  若是其他離山弟子在此,見蘇景眉花眼笑模樣多半也會跟著莞爾一笑,可蘇景身邊唯一離山弟子就是葉非,冷面師兄一如既往,面冷目冷聲音冷:「賀餘沒給你講過麼,離山弟子取之於乾坤,還之於天地。風乃天威,你卻在撿天的便宜,這又怎麼說。」
  
  「所得風環,分與師兄兩成。」
  
  「是減過甲添那三成後的兩成還是總數的兩成?」
  
  「當然是總數的兩成。」
  
  「我輩修行相爭於天,既是相爭成王敗寇又有什麼好說,殺潰它、占了它,理所當然。」從頭到尾葉非的表情都那麼冷冷的,沒有過丁點變化。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20 10:57 編輯

megga 發表於 2014-10-23 23:57
第一一七一章  寂靜仙天,百萬騎兵
  
  
  『抽風』大戰『風中淩亂』。
  
  邪神大廟中詭氣森森金玉輝煌,還有一片豐收時的喜氣洋洋!
  
  這樣的事情蘇景以前經歷過兩次,一是南荒歸來,收攏了小山一樣的無數寶物,回山後突然亮在同門面前;第二次就是大戰十一世界,被困入星盤寶物、再遇到過大拿後,喊媳婦帶小賊喚三屍,大家一起搶收星索……尤其第二次,何等相似的情形啊。可那時不聽就在身邊,三個矮子不離不棄。
  
  想一想,蘇景的心熱了也疼了。
  
  想一想,十一世界的大戰仿佛就是一道分水嶺了,自十一世界再回來後蘇景就開始了『聚少離多』的日子:不聽陷入沉沉昏迷,一場重傷直到最後決戰魔靈神時才終於痊癒、醒來,可很快蘇景就飛仙了,之後再不曾相見;
  
  還有三屍,自從見過星盤中的大拿後,他們似是『心野了』,總在忙叨著自己的事情……他們在哪裡呢,忙什麼?蘇景想,可能赤目找到了古時仙魔的寶藏、可能拈花又遇到了大屁股小仙娘、可能雷動天尊正在萬里追殺一塊成了精的醬牛肉,太忙了,所以沒能及時過來。
  
  輕輕搖頭,甩開雜念,蘇景走向甲添:「破去亂風之後會是怎樣的情形,還請陛下指點。」
  
  「不好說,」甲添搖搖頭:「這種事情怕是沒幾個人經歷過是,後面會怎樣無案可查,不過能肯定的。你家娘子與山靈勾連的靈犀就是從此處傳出,但風中無向無法再追查,無論如何,你想找不聽就要先破了這淩亂風。走一步看一步吧……快快快,該你了!」
  
  甲添的山天惡蛟編結出一道道風環,但只『結圓成環』不算完,無主之風野性十足,若是不加約束由得它們自己結環旋轉,用不了多久風環就會散開、重歸亂流本態。想要『約束』住它們,讓它們總能老老實實地旋轉。非得蘇景在每道風環落上一記法印不可。
  
  落印束風。這事只有蘇景能幹,畢竟他有金風修持、精擅疾風法術。
  
  蘇景暫時不再多問,專心致志地抽風。
  
  抽風不難、結環不難、落印不難,只要邪神大廟於外能抵擋狂風猛攻。於內能保證『橫平豎直前後有序』。蘇景和甲添就贏定了。時刻不停地『抽風』,再強大的風團遲早也會有被抽空的時候。
  
  大局已定,只是時間問題而已……整整十五年。
  
  澎湃磅礴的風暴。無邊浩渺的無向境界,即便蘇景等人時刻不停地去做抽空,也整整用去了十五年,大聖玦洞天已然被風環徹底填滿,甲添的三成、葉非的兩成也都一起放在其中,還沒到最後分贓的時候,反正他們不怕蘇景賴賬。
  
  十五年努力,風暴中方向顛亂不改,但蘇景漸漸感覺到,狂風對邪廟的攻殺威力慢慢減弱……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抽風亦然,中土古時道理放之四海皆准。
  
  堅持不輟下效果漸漸顯現,蘇景精神振作,這天裡一如往常,收下十餘道風環後邪廟再開,立刻又有七八道疾風亂流衝了進來,一群長條妖怪縱法而起,飛天去結風環,蘇景這邊心咒轉動邪廟法域重新封閉。
  
  也就在邪廟封閉刹那,小十六、裘平安、蝕海三大龍蛇正騰空、尚未衝到入境疾風時候,突然間巨響轟動,一道純金顏色的神雷自虛空顯現,重重劈打於邪廟法域!
  
  來得毫無徵兆,而神雷之力遠勝風暴,即便十五年前,這團淩亂風最最鼎盛時候,它的力量也遠遠遠遠遜色神雷。
  
  雷落,巨力衝。
  
  蘇景只覺霸道力量直直衝入四肢百骸,是刺骨之寒是沸血之烙更是戳入五臟六腑之刃,巨大力量伴隨著劇烈疼痛,於此一瞬絞殺於蘇景四肢百骸。
  
  神雷轟的是邪廟,不曾直接打到他身上,但邪廟為蘇景諸般法術結成的法域,受猛烈衝擊時龐大的壓力蘇景感同身受,痛聲悶哼中他的雙目猛然變做血紅顏色,旋即兩道濃濃血線自他眼中滑落,蘇景咕咚一聲摔倒在地;
  
  甲添也同樣不好過,他合法助力於邪廟,神雷打在邪廟他也會收到衝擊,當雷霆落下時候,破碎聲音響起自邪廟各處:入重位鎮法眼的一百三十三枚『幼皇帝琥珀』同時爆碎去,甲添同時慘叫一聲,自真龍大座上摔落,跌倒在地!
  
  雷落,強光綻。
  
  熾烈光芒濃稠如漿,頃刻抹殺所有視線,邪廟中所有人只覺天旋地轉,眼中再看不到其他景色,盡被濃濃金光充斥,光如針,刺目疼疼疼……
  
  萬幸,雷霆只一殺。
  
  這樣的雷如果接連來幾道,邪廟必崩碎,蘇景、甲添、身邊所有人都死無葬身之地。
  
  雷霆過後,周圍一切就此沉寂,風聲消失了、風暴對邪廟的衝擊消失了,早在十五年前就散亂掉的『小乾坤日升日落』迅速恢復了回來,一輪驕陽自小乾坤中升起、巡天!
  
  三分驚訝,三分畏懼,三分歡喜,剩下一分情緒疼得罵娘,風暴不見了,蘇景曉得十五年『抽風』終於大功告成、終於破了這場『風中淩亂』。
  
  蘇景忍痛開口招呼同伴,忽啊叫聲、東北腔、裘婆婆的老邁聲音,蝕海大聖的陰森聲音,彆扭師兄風輕雲淡地輕哼紛紛傳來,還有,萬歲爺在罵天,罵得難聽無比,滿口髒話哪有半分皇家威儀,根本就變成了個鄉村潑皮。
  
  因雷霆而來的強烈光芒正緩緩散去,蘇景深吸一口氣:「陛下息怒……」
  
  先勸消甲添怒氣,再看他傷勢如何,如果無礙還要請他儘快換上『將軍山』,風暴已破當儘快追查靈犀再找不聽。可蘇景才說了四個字便告收聲,猶有血色殘留的雙目先是猛一瞪跟著迅速眯起,目中精光閃爍:強光已散去,周圍景色清晰了。
  
  邪廟還在、法疆猶存,引得蘇景矚目的是外面的景色。
  
  星空浩渺深邃,但絕不空曠。南方,石頭壘砌的巨人、巨人結成大軍,即便金烏神目能洞穿萬里依舊看不到這支龐大軍陣的盡頭,
  
  這等規模的軍隊不止一家。西方,怪模樣的獸,長了龍角的螞蟻、能夠站立行走的大蜥、批滿厚厚鬃毛的蛇、周身不停腐爛又再不停痊癒的豺,無數從未見過的凶獸同樣遠鋪星空,沒有盡頭的軍;北方,金色甲胄的人,只是所有人都四肢著地『爬行』,所有人的肋下都有一雙墨色羽翼,長了翅膀還能算人,可如果不會站隻爬行還能算是人麼,『金人』大軍盤踞了北方。
  
  還有,天上,銀色的雲鋪展,雲中怪影重重;腳下,灰色的煙衝騰,煙中瘋長著沒有葉子的怪樹……只有東方空空。
  
  一支又一支的浩大軍隊,把邪廟圍攏正中。
  
  『人山人海』只是凡間的形容,人匯成了山聚成了海,只看著四個字就能想像到的盛大景象,可『人山人海』真的不算什麼,山在世界中海在乾坤內,而此刻邪廟周圍的大軍,根本都淹沒了這片星天,一座座凡間世界、一枚枚龐大星石都被大軍淹沒。
  
  除了兵馬還是兵馬!
  
  蘇景看到的景色,也同樣落入邪廟同伴眼中,葉非目光一凜,手動了下似是想要拔劍,可才一動就停了下來,葉非的反應不慢,最初震驚後就察覺到不對勁。
  
  這時候蘇景也轉回頭,與師兄對望了一眼。
  
  兩人都是一樣的目光,震驚、警惕、狐疑。
  
  看得見的大軍,看得見的蕭殺,看得見軍中有猛士擂巨鼓吹號角;
  
  察覺不到一絲靈元震盪,感覺不出丁點壓迫氣勢,還有……死般寂靜,耳中聽不到任何聲音。
  
  明明他們在擂鼓動號,明明軍中有將軍在激昂吼喝做著戰前動員,明明無數凶物都目光亢奮昂首咆哮,蘇景等人卻聽不到,此地無聲、安靜到落針可化天雷賁烈!
  
  甲添的聲音傳了過來,傳音入密:「漏了?」
  
  應該是『漏』了吧,『環境』仍是星天,凡人來不了這宇宙中,能夠在此列陣備戰的,哪怕是最最羸弱的小卒子,也是凡人眼中的仙魔。可是蘇景見不到一個和尚、一個道士,見不到一個人一個妖一個,眼界之內強壯生靈無數,卻沒有一個認識的族類。
  
  應該是『漏』了吧,也算不得太意外,或多或少心裡都會有些準備,甲添又問:「過去?將來?」
  
  連甲添都不曉得是過去將來,蘇景又怎麼可能知道,看遍四方,能確定的也僅只是:若為過去,怕是佛未生道未長;若是將來,多半佛已喪滅道已不存!
  
  就在這個時候,諸方大軍忽然同時抬頭、無一例外,所有目光都投向了東方,所有的眼睛裡都充斥著兇殘與仇恨。
  
  東方起風了,風中,另一隊大軍開過來了,人數眾多,一眼望去總有百萬規模……百萬兵,放在凡間震懾八方,可比起其他方向的大軍來說,他們的規模實在不值一提了。
  
  一顆塵埃相見雄山,一滴露水遭遇汪洋,百萬兵面對著浩瀚軍陣。
  
  相比之下,如此寒酸、微弱、可憐的陣仗。
  
  唯一能讓百萬兵顯得威風些的,他們都是騎兵。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20 11:00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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