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禍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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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wwiekimo 2013-1-15 02:03:27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19 8050286
qwe0505 發表於 2014-10-30 23:21
第一一八二章  九相齊聚
  
  
  打碎邪廟打斷大旗再打死蘇景,為西天奪下靈寶,他就是西天功臣、就是極樂貴人,就永永遠遠安享菩薩大位與無上榮光。
  
  九相聳肩。
  
  佛第二十一相,肩圓滿相,謂兩肩圓滿而豐腴也。
  
  邪廟陰沉沉的天空遽然一震,一點佛家金光出現在陰霾正中,跟著金光層層擴散,從一點化一圓再從一圓擴起千重漣漪,佛光開始飛快地掃蕩蒼穹,九相要翻天;為蘇景主持此間蒼穹的幾條赤色大蟒淒厲咆哮,聲中飽蘊痛苦。
  
  九相頓足。
  
  佛第四相,足跟滿足相,跟,足踵也,謂足之踵,圓滿是足也。
  
  自他足跟下,或粗或細千千萬萬道裂縫迅速蔓延,交織如蛛網,只在呼吸間蛛網般的龜裂就覆蓋邪廟大地,爬滿此間每一座邪神大殿、邪王樓臺,九相要覆地;為蘇景鎮守邪廟大地的十七惡人個個面色蒼白,身形顫抖不已。
  
  九相舉目。
  
  佛第二十九相,眼色如金精相,謂眼目清淨明瑩,如金精色也。
  
  眼中金芒如炬,如有實質射向邪廟深處的離山大旗,大旗瘋狂搖曳,九相要拔旗,離山?什麼東西!專責護衛邪廟大旗的蘇景風身催舞金風,奮力抵擋菩薩眼芒……
  
  一相一神通,九相能為佛祖掌管一座金山重地不是沒道理的。
  
  敢隻身蹬碎星的第二個理由,九相很能打。
  
  邪廟反制,廟中風火滾滾劍氣呼嘯,凶法自四面八方而起,怒潮般撲向九相。若是普通仙家、甚至五大勢力中有名有姓的強手,遭遇邪廟這等強必然粉身碎骨下場,可九相不怕,身縱廣相護體,任憑邪廟攻勢狠辣。凶法惡劫都會滑身而過,傷不到他半根寒毛。
  
  九相大笑縱聲:「就這麼點能耐麼!」言罷他的雙足雙手雙肩脖頸、自下向上詭異抖動起來,但顫抖停止、九相修來的第五佛相、佛第十七相顯現。
  
  七處平滿相,謂兩足下兩手兩肩項中七處。皆平滿端正也。
  
  手足肩頸中,身體七處法環顯像、法環轉轉!
  
  身縱廣相讓老和尚身體滑溜不受邪廟法術,七處平滿相卻讓他的身相徹完完全全牽入邪廟『方正』:身上七處法環延展出無形氣脈、牢牢接駁進邪廟七處關竅。
  
  開七處平滿相,七處平滿端正,接七處入邪廟融邪廟,老僧站正時邪廟四平八穩。但下一刻,老僧忽然側身倒下、他橫臥下來。
  
  他方正即為邪廟方正,此刻他橫臥,整座邪廟立刻扭曲起來,嘎嘎斷裂巨響自亭台大殿中傳起。堪堪就要支援不住。
  
  分身、赤蟒、十七惡人……當年不安州大戰時候,邪廟中差不多就是這樣的班底,那時邪廟可是斬殺了赤仙劍等幾路墨靈仙,如今卻被九相一人絞殺得奄奄一息堪堪崩潰。
  
  終於,劍鳴聲綻放開來。蘇景出劍,小光明頂九劍與百里驕陽一劍,出手便是十劍齊齊斬向九相菩薩,同個時候蘇景入身邪廟正壇大位,親自入陣穩定局勢。
  
  邪廟得蘇景親自主持,迅速穩定下來;老僧的身縱廣相能『滑過』廟中邪法卻擋不下十柄『離山劍』的犀利,老和尚依舊笑著:「終於捨得入戰了!」
  
  他的笑容歡愉。發自內心的愜意,隨他歡笑層層銀色琉璃光自他唇齒間綻放開去,一重又一重銀光流轉中凝實質化奇風,護佑在九相身周,纏鬥於蘇景以陽火祭煉的十柄神劍,絲毫不落下風!
  
  九相菩薩再動一相。齒白齊密相,謂四十齒皆白淨齊密,根複深固也。
  
  那道道護身銀光自他牙中來,聽起來可笑但施展開來卻只有可怕,牙齒之威。竟然能與蘇景十柄神劍鬥得旗鼓相當!
  
  九相菩薩至此已開六相,尚三相未動,三大相:梵音深遠相、眼睫牛王相、眉間白毫相。
  
  蘇景還剩一劍,威力最最強大的墨色一劍。
  
  「不是還有一劍嗎?不是還有一群小丑幫手麼,來來來,一起來。」九相菩薩大笑朗朗,三相再起!
  
  梵音深遠相,謂音聲和雅,近遠皆到,無處不聞也。開相做經唱,字字奔雷咒,條條金雷橫劈斜斬,肆虐八方;
  
  睫如牛王相,睫目旁毛也,謂眼睫殊勝,如牛王也。睫如牛王,開相則人化瘋牛,九相身形奔騰縱躍橫衝直撞,所過之處土石轟飛天地震裂,且他身上還因『七處平滿相』牽扯著整座邪廟,此刻發瘋神力無邊,邪廟又次搖搖欲墜;
  
  眉間白毫相,謂兩眉之間,有白玉毫,清淨柔軟,如兜羅綿,右旋宛轉,常放光明也。白玉毫、白玉殺,綻放的淺淺玉光鋒銳非常,縱是蘇景的十柄陽火神將也不敢與這白光碰撞,光動處必有高閣大殿一截兩斷轟塌散落。
  
  前六相後三相,而九相齊動之後大菩薩還有自己一道真相:天環菩薩真相!五彩光環從他身周連連擴散開去,老和尚的身形隨著光環擴散暴漲開去,若他願意,這道真相可長成百紮巨身,山河大海不過他的指間沙粒,日月星辰怎及他輕呵一氣,他倒要看看,這小小邪廟容不容得下他這尊大、菩、薩!
  
  九相被收入邪廟,是蘇景的法術,算是蘇景先動的手。可落入邪廟之後,連開九相連連攻擊,皆為和尚先動攻。如此只因……他沒時間。
  
  今日惡戰不是斬殺蘇景就算完事的,殺人後還要取寶,取寶後就要儘快離開。想都不用想便知,道家、妖家、鬼家、星滿天那些重量人物全都在途中飛馳,用不了多久就能趕到,真要等來個鬼主星尊之類,九相又如何帶走寶物。
  
  他不捨得再耽擱時間,而九相連開再動最後天環菩薩本真大相,攻勢仿佛巨浪拍案連綿不絕,一道比著一道更兇悍、連綿打擊讓敵人緩不過來一口氣徹底被摧垮,正是九相的打法。
  
  邪廟自成方圓,封閉於外面天地,外間群仙見不到廟中惡戰的具體情形,但他們能見到邪廟篩糠亂顫。能聽到廟中傳出的禪法天音……相熟仙家彼此對望,傻瓜都能看出來九相菩薩給這座邪神大寺帶來巨大麻煩。
  
  大菩薩修得牛王相,大菩薩修得眉間玉,大菩薩修得音深遠……大菩薩正入巔魔。拆那妖人邪廟。
  
  但只才片刻,邪廟遽然變得烈火通紅,邪廟中龍吟攝魄,邪廟中劍氣破空尖銳,還有一聲充滿濃濃死意的烈烈長嘯洞穿萬里天穹!
  
  再眨眼,邪廟的晃動停止了,迅速收縮頃刻化作一道黑煙,最後消失不見了。
  
  一群人現身,為首的正是蘇景。
  
  不見九相大菩薩。
  
  剛剛一夥人全都重新出現在十里碎星上,且還多出了十八個人。唯獨少了個大菩薩。
  
  但蘇景手中多出了一塊鮮血淋漓裡的頭蓋……蘇景正和葉非、識海、裘平安等人說道:「我正準備使勁,你們怎麼都一塊上了,我還想單打獨鬥呢。」說著,他手翻轉,捧著的頭蓋骨被他丟到一旁。頭蓋扣到地面。九點香疤醒目,群仙一見就踏實了,不用問,大菩薩殉法、頭蓋骨都被這群活閻王掰了下來。
  
  因白象朋友慘死,陰褫大發雷霆,此刻尤不解恨,躍上前去揮動尾巴。將那塊頭蓋骨抽得紛紛碎碎。
  
  葉非應蘇景所問:「他說一起上的。這種要求不多見,不好不答應。」
  
  蝕海沒理會蘇景,一雙蛇目正上上下下打量著一個人:蘇景身邊多出十八人,十七惡人和一具活屍。
  
  老者屍身,身上還好些、臉上卻沒有筋肉根本是皮膚直接罩在了頭骨上,體色陰青雙目混沌。是一具冷冰冰地屍煞,無智無魂的凶物。
  
  打量著,蝕海問:「你們剛說,這就是田上?」
  
  裘平安搭話:「哪還能有錯怎麼地,玄天大道、邪主田上。我給你說那一仗你沒趕上,你可不知道這魔頭多兇悍……別說以前了,就說剛剛他那一下子,『哢』,頭蓋掀了,可知威猛!話說,當年我須得拼出全力才勉強能和他鬥個平手,不巧玄天攻襲離山那天我感冒了,身手打了個折扣,那時可就沒人能再擋住他了。」
  
  不聽挽著蘇景的手,輕聲說道:「她那邊還算順利,帽子神奇、現在已能『喚醒』她一枚鈴鐺,她選了鈴鐺裡最最難看的田上,來襯阿爹的清俊飄逸。」
  
  小賊的原話是她選了鈴鐺中最最兇悍的田上來守護阿爹娘,被不聽篡改了。白象身亡,蘇景雖不顯悲戚,但不聽曉得他不開心,故意來逗他笑。說著、笑著,不聽轉回頭去看地上的木娃娃。
  
  木娃娃在對不聽眨眼睛,她現在只能靠眨眼來賣乖撒嬌,另外比著靈寶出事前,小傢伙多出了一個變化:在她頭上多出了一定帽子,圓圓的、平底,好像個砂鍋。
  
  就是這頂帽子,蘇景看了整整七年,怎麼可能會不記得,『大戰蜃境』中拿人首領的金冠!
  
  早在靈寶出世前蘇景等人都理出了大概脈絡,西北的靈寶多半與那場大戰有關,甲添還曾半真半假的猜測『不知靈寶是拿人首領的帽子,還是羽毛怪物手中的旗子』,是以此刻見得靈寶顯現真形,蘇景並沒太多意外,倒是他挺奇怪,不是說掛鈴鐺麼,怎麼變成了戴帽子。
  
  木娃娃呆呆的,帶個砂鍋金盔更可笑了。
  
  不聽繼續道:「小賊順利是順利,可需得一陣才能徹底收服寶物。」
  
  蘇景迎上的第一戰結束了,少了一個菩薩,多出十七個惡人和一枚『鈴鐺』,小賊頭上出現了個平底圓鍋,除此之外一切未變,就連之前切好、擺好的那些西瓜都還在原地,蘇景對十七惡人道:「來來來,請吃瓜。」
  
  十七惡人有獨立靈智,不止是蘇景的手下,也是他的朋友……他們是朋友,吃得慶賀夫妻重逢的西瓜。
  
  蘇景又望向田上:「你吃不吃瓜?」
  
  田上是活屍,沒靈智,他的智慧全靠小賊做主,聞言搖了搖頭,吃力道:「得…親自……吃。」說完,田上搖晃邁步,他的關節都不怎麼打彎由此動作顯得僵硬異常。
  
  動作僵硬、聲音更僵硬,走到蘇景等人前方,田上昂首、空洞渾濁的雙目望向漫天仙家,猛嘶嗥:「你們……哪個……敢傷我爹!」
  
  蘇景聞言背後寒毛倒豎,群仙聞言則是大吃一驚。
  
  屍煞明明是個老頭子,離山蘇景有個這麼大的兒子了?
  
  離山蘇景連自己兒子都煉成屍煞了?邪魔、邪魔!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20 11:51 編輯

qwe0505 發表於 2014-11-1 00:39
第一一八三章  龜殼子,都瘋了
  
  
  十里星石外聚攏的仙家數量眾多,論起群仙的心思,十之八九都是一念頭:有機會奪寶嗎?
  
  如果沒有,那就簡單了,來看看上位仙魔的大戰,來見識見識寶物的光彩珍華,也不枉自己活了漫長年頭終於趕上了這樣一場盛世。
  
  如果有機會的話,那就沒什麼可說的了!
  
  至於機會何在,要看情形了,比如兩方大仙魔拼了兩敗俱傷……之前九相入戰去,邪廟內打出了偌大動靜,不少天外仙家都以為『機會』可能發生,悄悄然靠近十里碎星。不成想戰事過後九相慘死,邪魔蘇景非但毫髮無傷,反還多出了個『兒子』。
  
  不是機會啊。群仙壓下了心中美好願望。但這願望並非完全破滅,這才哪到哪,五大勢力隻現身了個佛家大菩薩,今天這台大戲離著結束還早得很。甚至可以說,現在還不曾真正開鑼呢。
  
  果然,從『蘇景兒子』喝問仙天後,只才寂靜了盞茶功夫,大戲開鑼了……真的有人敲鑼。
  
  聲音來自玄冥,無跡可尋;可那鑼聲卻又如此清晰響亮、洪鐘大呂一般震撼八方,震得群仙心裡發慌。
  
  只聞鑼聲,無人喝罵更不見敲鑼之人。
  
  三聲鑼後,鼓聲又起。
  
  而鼓連七聲之後,鑼鼓同時敲打轟鳴。鑼聲烈似是銀瓶炸裂,鼓聲沉仿佛悶雷滾動,乍一聽鑼鼓熱鬧並沒什麼,但蘇景卻隱隱察覺。喧鬧鑼鼓中暗藏詭怪韻律、直入人心。
  
  鑼聲鼓法當是一重蠱惑人心的法門,蘇景從未遇到過的異術。他魂中藏劍意心底有明火,更有冥王法袍穩定神護魄,自不受鑼鼓所侵,轉頭望向烈小二:「何方妖人作祟?」
  
  幾乎無所不知的烈小二這次一臉迷惘,應道:「我也沒印象……蘇老爺稍待,我得查一查。」
  
  說話間他翻手取出自己那一盒子玉簡,真識注入玉簡內去追查了。
  
  現做查詢得浪費多少時間,蘇景不怎麼指望他了,不料烈小二效率極佳。短短幾息功夫過後就說道:「具體的未能查到。不過以前有過這樣一件事,可能參考:古時九姥世界,山中有陋蠻,蠻家有巫師名喚青吃。青吃修怪法。擅以鑼鼓控百獸。後來變本加厲習成鑼鼓控人之法。」
  
  「於九姥世界。控獸者為巫,尊為奇士;控人則為妖邪,罪當誅殺。青吃被捉拿問斬。青吃死前修得控人辦法。多有惡行但卻是為皇家辦事。兔死狗烹,他死得不甘,死後怨念濃重戾氣不散,化鬼再修行,隱忍千餘年後再次出世,一現身便掀起無盡殺戮,為禍甚重,一座凡間世界因他禍害,足有五六**命淪喪。」
  
  「世界死了一大半人,青吃則修破天道,以陰身鑄金軀飛升天外。不過他晉升仙天後就老實了下來,再不見他的蹤跡……直到七萬年前,西北先天發生了件小事:一群無漏淵惡鬼與一個過路散仙起了衝突,只有一個無漏淵的惡鬼逃了回來,說是其他同伴都被散仙迷惑、收服,成了人家的手下。散仙也是鬼物,以鑼鼓為法器,他鬥戰時候他曾自報名號『青吃』。」
  
  「當時無漏淵三鬼主外出巡遊,正好經過附近,被青吃收服的那幾個無漏鬼都本是三主的隨行侍衛,修為可不淺薄。三鬼主聽說此事就親自過去看了看……事情到此便再無下文了。」
  
  事情是倒著查的,七萬年前又一棧先聽說了有個叫『青吃』的鬼仙輕易迷惑收服了無漏淵三主的侍衛親兵,覺得青吃不一般這才去查了下他的過往,不過烈小二是正著和蘇景說的。
  
  「就是說,青吃當時並未被斬殺,他被無漏淵收服了。」蘇景能明白烈小二的意思。
  
  冥冥中傳出的鑼鼓聲愈發急促了,圍攏在十里碎星周圍的仙家,足有半數已經面露猙獰、目光變得嗜血貪婪,惡狠狠向著蘇景等人望來。
  
  蘇景環顧身邊同伴。不聽沒事,小賊是她的本命真靈,想要蠱惑不聽就得先拿下小賊,這又怎麼可能;
  
  葉非沒事,人雖彆彆扭扭可他的劍身劍心劍膽劍魂魄都是貨真價實,以他今日心志,莫說一陣鑼鼓,就是墨巨靈親自施法都不一定能成功侵染;
  
  十七惡人封壇邪廟、得鬼袍法威加身;蝕海等一眾大聖拜奉天真大聖玦,道理上講鑼鼓迷惑不了天真就奈何不了妖奴。
  
  田上現在就是『死物』,鑼鼓於他而言連對牛彈琴都算不上,對石頭彈琴比較恰當。烈,又一棧中出來的人自有定神寶物攜帶,否則被人拐了去哪還得了。
  
  就連燕無妄都不受其害,只是少少地受了些影響,臉色略顯蒼白。但還在原地未走的飄渺仙子已有些異樣了,她的雙眼越來越紅、面上戾氣濃重起來。
  
  蘇景揮揮手將仙子暫時收入了小光明頂。
  
  蘇景一行不受鑼鼓所侵,可天外群仙受鑼鼓迷惑者眾!
  
  修為深厚心持穩定的仙庭,聽聞鑼鼓知覺吵鬧不堪心煩意亂,但還能把持住自己;
  
  可是心境淺薄的仙家聽了鑼鼓稍久,心中對寶物的貪婪就漸漸擴張、漸漸吞噬理智……類似情形,蘇景在不安州之戰中也曾遇到過,但那一次是最善侵染人心的墨巨靈施展的手段,這回卻是個全不知名的鬼物神通。
  
  不得不說的,這套鑼鼓法門很有些玄妙。
  
  正如烈小二與蘇景猜測,暗中動用鑼鼓之人正是『青吃』,七萬年前他得罪了無漏淵卻未被斬殺,正因鬼主看中了他的特殊本領。
  
  收服麾下之後,鬼主對他刻意栽培。三主以自己的右腳大趾指甲為他煉化成鑼、四主用自己的百根金色鬼髮為他編結成鼓,一雙鑼鼓都在無漏淵最深處的徹穿走命火井中祭煉了三萬三千萬百年整。
  
  不止祭煉法器。鬼主還為青吃精煉體魄,七萬年中在無漏淵犯下死罪的鬼物,倒有半數被火煉成凝煞冥丹,落入了青吃口中,到得八千年前青吃終於能威大成,幾位鬼主卻還嫌不夠,商量之下六鬼主從自己的十二分身中選出兩尊,煉入了青吃身內。
  
  因為當時青吃的本領雖強,但還不足以發揮那對鑼鼓的十成威力。
  
  只是兩尊分身,可它們的主尊是六鬼主!得其滋補青吃終告脫變。無漏淵諸位鬼主之下。青吃單打獨鬥本領穩穩排進前五。
  
  鬼王簡直投下了血本,青吃卻全無名氣,甚至無漏淵中知其存在的也不過超過十五人,如此投入又如此隱存。只因他的鑼鼓天賦法術實在奇妙。用作奇兵可堪大用。
  
  試想。若無漏淵與星滿天或者其他大勢力開戰,各自糾集大軍做決勝之戰時,鬼家陣中忽有迷魂鑼鼓傳起。對方又怎能不敗。
  
  奇兵現在就用到了,原因簡單,青吃所在地方相距『幽藍薔薇州』最近,無漏淵上位猛鬼中,他最先趕到地方。
  
  比著自家人馬先到,也比著別家高手先到。
  
  奪寶又何嘗不是奪時間,青吃不能等也不敢等,即可動法。
  
  讓青吃有些遺憾的,到底還是時間倉促,如果身邊有泰骨紅紗帳那四個傢伙相助,布下一陣再動用鑼鼓,在場這些仙家十之八九都會被自己的法音所擒,那可不只是單純發狂那麼簡單的,而是扭轉心性拜鬼奉君、整整七十二個時辰的好景色!
  
  在鬼主們本來的設計裡,就是讓那四個凶物配合青吃行法的。比著青吃單獨鑼鼓威力要提升許多,可那四個凶物過一陣才能趕到。
  
  遺憾,但也僅僅是遺憾而已,不存畏懼不存擔憂更沒有患得患失,青吃知道敵人不好對付,可他有信心自己能吃得下、且這信心來得並不盲目……突然,鑼聲做最後拔高鼓聲沉沉幾近窒息,最後喧鬧落盡,一段音魔噬心玄法行轉圓滿。
  
  幾乎同個時候天外群仙口中爆起咆哮與厲吼,刹那法光照徹萬里星天,法術法寶彙聚狂潮,轟襲十里碎星!
  
  情形與不安州那次群仙發狂如出一轍,唯獨一點區別:數量。
  
  不安州事出突兀,看上去當時聚攏州外的仙家不少,可及時趕到的滄海一粟罷了;這回卻不同,寶物出世地方早就被確定在百紮之內,不知多少仙家都聚攏在百紮內,『密度』比著上次大了許多,十里碎星外圍攏的仙家要比著不安州時候多上不知多少。
  
  何況上次魔巨靈隻蠱惑了兩成,這次卻是半數。
  
  不存絲毫猶豫,蘇景心念轉轉邪廟再度凝聚,諸神入壇各掌其陣,固守十里星天。
  
  十里星石十里廟,千萬法術轟殺而至,寺中則風火騰騰禁制滿開,死死抵擋……攻如滄海怒潮,四面八方綿延不絕,那座邪神大廟卻如天下最最頑固的礁石,任它驚濤轟動我自巋然不動!
  
  大戰再起,能保持心境頭腦清醒的仙家都向後退去,為鑼鼓所擒的仙家正相反,理智不再只剩貪心,不止揮出法寶法術去猛攻狠打,自己也奮不顧身衝向邪廟。
  
  瘋子,數不清多少的瘋子,用鉤用環用劍用符也用自己的身體,轟砸打殺撞——向邪廟!
  
  邪廟暫時守得還算穩當,葉非站在蘇景身邊,隨後敲了敲身邊的一棵柱子,輕飄飄的聲音:「龜殼子。」
  
  蘇景聳肩膀:「他們都瘋了。」
  
  葉非的眼皮耷拉了,輕蔑盡在一哂中。不過……最瞭解蘇景心思的那個人卻笑了,沒道理、她就是曉得蘇景只說了半句,還有下文的,不聽笑問蘇景:「然後呢?」
  
  「瘋子就有理了?」蘇景忽也笑了,不知是不是受蝕海大聖的影響,說話時他舔了舔嘴唇,是笑容清澈的男子,也是嗜血陰沉的獸……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20 11:59 編輯

qwe0505 發表於 2014-11-1 14:15
第一一八四章  雙煞雙星,狗惹你了
  
  
  「那鑼鼓頗有些古怪,仙子卻鎮定自若,足見修為精深。但要說起吵鬧,剛才的鑼鼓實在算不得什麼,我家親戚相聚時候,個個說話人人歡笑,那熱鬧啊……」金衣漢子口水紛飛,飄渺仙子飛去星石後就再沒回來,不要緊、他自來熟,又找其他仙子閒聊。
  
  千仞仙子煩死了,她就是看熱鬧的,沒招誰沒惹誰,怎麼就被這麼個惹人厭的金衣漢子纏上了,不理他他也不當回事,自顧自地說,越說越高興且還就對她一個人說。
  
  千仞仙子平日就喜怒不形於色,此刻更是緊繃了臉,不看金衣漢子一眼,腳下雲駕速度不慢向後退去,生怕自己被混戰波及,正後退中,忽然聽到前方遠處遠處那座邪佞大寺中傳出一聲叱吒:「殺!」
  
  殺字如雷,而喝聲滾蕩之中,邪魔蘇景飛身出廟,手中陽火長鞭揮卷向前,火毒辣鞭無赦,一擊將瘋仙法潮生生擊出千里裂隙,凡被火鞭威力波及的瘋仙盡數被打碎金身;
  
  蘇景現身同時,鐵灰大蛇、銀色天龍、黑色天龍、灰黑天鰍與威武雄鷹連袂而出,霎時間妖風滾滾邪氣欺天,凶妖巨孽或縱聲大笑或昂首咆哮,縱法、殺人;
  
  疤面男子不笑,他這個人不喜歡笑,他喜歡彆扭和劍,他人彆扭可他的劍一點也不彆扭,即便八方圍攻即便法芒充斥又如何,漫天光芒也淹沒不了他臉上的疤和他手中的劍,他揚手,劍飛出,人頭滾,滾滾滾。
  
  還有……兒子。
  
  凶屍吼叫嗷嗷,他的攻勢全不成章法,靠抓的靠撕的靠咬的,小孩子打架都不會用的辦法,可瘋仙無數又有哪個遇到了他能活!
  
  瘋子就有理了?不瘋的人就得老老實實挨他們打被他們殺不能還手?蘇景自問不算惡人。可他更不是什麼老好人濫好人,不看善惡至少也要看生死,殺便殺,何來忌憚。
  
  誰要殺蘇景。蘇景就殺誰。直截了當,沒什麼可矯情的。
  
  反擊,襲殺。邪魔一夥殺出邪廟,但並不遠離……邪廟層層展闊,十里變百里百里擴千里,蘇景等人隨邪廟展闊而進,並不遠離,出來打不代表孤身入敵陣。
  
  惡戰滔滔,瘋仙眾多而蘇景等人戰力強大又依託神廟,全不落下風。
  
  就在亂戰之中。西北方向忽然一陣號角聲嗚嗚響起,視線盡頭一道幽綠大旗急急飛來,旗上四字鬼篆醒目,上兩字『無漏』下兩字『花羅』。
  
  「啟稟蘇老爺,花羅為無漏淵猛鬼大軍中一部。七萬眾,成色很不錯,算不上最最精銳的一部,但也當得『優秀』二字了。」躲在蘇景身後的烈小二不管打殺事情,可該動嘴的時候一定動。
  
  蘇景嗯了一聲,徐徐呼出一口長氣,總要與『正規軍』相遇的。心裡有準備的。
  
  花羅駐紮本部也距離靈寶出世靈州不遠,一路急行此刻終於趕到地方。
  
  幽綠大旗飛馳,待到『邪廟』相距千里時候法旗化作冥煙,煙中猛鬼現身,七萬花羅部,個個都是一般高矮。九尺之鬼身形修長,披百花紅袍待瓊花百冠,手指一長一短兩柄血色彎刀。
  
  嗚嗚號角節奏變化,沉悶中陡然透出陰寒殺意,七萬鬼就此動擊!
  
  雙刀於手中旋舞。頃刻不見了惡鬼本相,只有雙刀旋轉化作朵朵飛舞紅花,而七萬『小紅花』逢七則聚又變作大些的花兒,跟著萬花結陣,混於瘋仙的攻勢怒潮,向著邪廟衝殺去。
  
  一下子又來了七萬訓練有素地猛鬼入戰,蘇景等人壓力大增,可無論蘇景葉非還是蝕海裘平安,哪個不是從小打出來,打就打,沒到撐不住的時候,越打就越添兇悍!
  
  尤其裘平安,大都督是常年帶兵的人,雖然此刻身邊純粹是因為給面子才為他做小兵的只有十六一個、且還老不聽話,但大都督仍舊找到了當年爭霸南荒時候的感覺,心中豪氣湧動……當年,每到戰事激烈時候大都督總會提聲震吼『天鬥』二字,他們是天鬥山的當家的。
  
  現在喊『天鬥』明顯不合時宜了,但無妨,他們又不是沒旗幟,邪廟中就有一杆大旗飄擺招展,照著旗子喊就是了,銀色天龍烈烈咆哮:「離山!」
  
  讓大都督沒想到的,居然有人喝應,喝應之人、離山弟子,蘇景、葉非一個眉飛色舞一個榮光於目,齊聲吼喝兩字如雷:離山!
  
  還有一個不是離山弟子的漂亮女子,也興高采烈地跟著蘇景一起喊呢,小妖女喊得很用力也很好聽:離山!
  
  離山啊。
  
  此戰無關善惡,為奪寶而起的殺戮,跟狗爭骨頭其實不見什麼區別,可即便是狗咬狗,他們也是離山的狗。
  
  離山門下走狗、瘋狗、凶狗!
  
  吼過『離山』之名,蘇景只覺神清氣爽,笑!就在笑容剛剛綻放於面時候,忽然南方遠處傳來個聲音:「離山離山,離山離山,劍是離山的,道是離山的,仁德是離山的,佑世真君是離山的,就連莫耶地跑來的小丫頭也是離山的,什麼都是離山的,我看中土世界改名叫離山世界得了。離山很了不起嗎?……媽的,說錯了,離山是了不起……可離山也就是他娘的七大天宗中的一宗,光喊離山不喊無雙,離山的義氣讓狗吃了?」
  
  南方那個男子聲音,雄壯無雙;似是抱怨似是不屑卻有混了無以言喻地親切和歡喜,古怪無雙;聲音才響起時候,身著紅紅衣袍的男子已經衝入週邊亂陣,自外向內殺去、他所過,瘋仙死惡鬼死什麼都死,殺氣無雙。
  
  霎時間蘇景真就覺得熱血沸騰,無雙,無雙,無雙故人來,那個紅紅之人,無雙城主戚宏丁、殺到!
  
  裘平安也曾參與離山、玄天之戰,與戚宏丁有過並肩之誼,見他來了同樣大喜。妖怪嘛,修道也好飛仙也罷。求得就是個痛快高興,高興了就好說話得不得了,裘平安昂聲:「無雙!」
  
  蘇景縱聲笑,附和、這次與戚宏丁一起:「無雙!」
  
  「飛仙了啊。先說好,別提輩分。」戚宏丁笑道,他和離山沈河同輩,他可不喜歡對個小孩子喊師叔,跟著又把話鋒一轉:「蘇景啊,我飛升前將無雙法術轉交於你,你可看了學了?」
  
  「我仔細研讀過。」無需客套道謝,蘇景直說。
  
  戚宏丁『嗯』了一聲:「雖不算真正的衣缽傳承,但再相見時我還是想做個考教。」
  
  「請城主示下題目。」
  
  「先考文的,」戚宏丁殺人兇猛。語氣卻輕:「仙天宇宙,浩瀚無窮,無數仙家……你怎麼看?」
  
  這算什麼題目,可蘇景的回答不存絲毫猶豫:「無數仙家……好多傻逼!」
  
  不全是但絕不少,好多傻逼!一句話就打中了中土天宗第一髒話大王的心坎。戚宏丁哈哈大笑:「不枉了不枉了,不枉我把無雙匣交給你……蘇景,武考來了、春秀無雙!」
  
  戚宏丁急轉身、蘇景急轉身,紅袍化紅煙青袍化青風,遙遠相隔的兩人一般的動作,各自化作一道風煙向著身前一個敵人襲去。
  
  風煙如練,一卷而過。戚宏丁與蘇景兩人有各自回歸原地顯現身形,仿佛不曾動過,可被他們先前卷中的敵人,面上筋肉扭曲,眼中耳中都有青草拱出,本人發狂對陣中同袍亂抓亂咬!
  
  咬中一下、抓中一下。發狂者爆體而亡,被襲之人卻又瘋了起來,再起襲擊同伴……
  
  「魁鬥無雙!」戚宏丁的喊聲再起。
  
  喝斷時,動法時,紅衣戚宏丁一縱衝天!
  
  不止戚宏丁。本來依託邪廟打殺的蘇景也同樣、一飛衝天!
  
  遙遠相對,兩個人一般動作,翻手、結印、倒扣眉心,周身銀色星光爆起繼而兩人身裹銀光真就如流星墜地一般,齊齊轟響身下敵陣!
  
  雙星,兩顆一模一樣的星。
  
  雙煞,兩場一模一樣的殺戮。
  
  何等盛景!
  
  銀光崩但銀光不碎,各以施法之人為心化銀環擴展開去,銀環所過,八十里殺滅誰能擋誰能活!死乾淨。
  
  戚宏丁雙目明亮,大笑道:「再來,錦……」
  
  這次不等他把法術喊出來,北方有個蒼老聲音含笑響起:「你們倆演戲呢?剛聽小戚大罵離山妄自尊大,老夫本是滿心歡喜深以為然,不成想無雙城也是一路貨色,一口一個無雙,幫忙喊聲大成學很難嗎?」
  
  老人笑聲,嘩嘩翻書聲,朗朗讀書聲,聲聲穿透浩大戰場,鴻儒大秀的紫金光侵染一方天穹!
  
  蘇景霍然大喜,這聲音他識得,中土天宗大成學前任掌門,蒹葭先生,那個又乾又瘦的老學究。
  
  書聲即為殺聲,儒氣亦為殺氣!莫說書生羸弱,若真要提劍在手再看他有多狠!老頭子不是一個人,身後還跟了十餘個相同打扮的儒士,個個提劍個個殺人,個個無人能擋,蒹葭先生繼續笑道:「別說,小戚有一句話說得還是沒錯的:你們啊,嘴巴裡說同氣連枝,其實義氣都喂狗了。」
  
  「狗惹你了?」東北方向,沉悶的聲音傳來,居然是狗,一群。數量不多,但個個身形巨大,呼吸間鼻端黑煙滾滾,奔馳中腳下烈火熊熊,皆為大禍斗,犬家大聖妖家大聖!
  
  蘇景不識得這群禍斗,但不等他發問禍斗首領就甕聲道:「聽說你是天真傳人,既知天真大聖,當曉得焚窮威名。焚窮大聖為我阿爺,我名果子。」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20 12:29 編輯

qwe0505 發表於 2014-11-2 00:25
第一一八五章  團圓喜,連環殺
  
  
  一頭那麼大的凶物,一個那麼……可愛的名字,果子大聖聲音不停:「我身邊人皆為焚窮一脈,聽說小輩插旗過來看看。嘿,一來就見你們吵吵吵,什麼七天宗,小兒在擺家家酒麼,我輩縱橫中土時候,還不知你們在哪裡!」
  
  果子大聖說話不客氣,透著份老前輩的優越得意,可一群大禍斗衝陣卻毫不含糊,弄火成潮、燒鬼更燒仙。
  
  嗤的,蔑笑聲從西方傳來了:「老前輩?再老也不過第五圓吧。小狗兒啊,既知我來了你還裝老,成心逗我開心啊。」
  
  「大帝開心我們哥倆就開心……」異口同聲,兩個有些呆傻的聲音傳來,很認真的附和著。說話之間,西天中一杆大旗豎起,一支大軍顯現,無鼓無號無大令,大軍直接衝襲亂戰之陣。
  
  瀟瀟大帝帶著他的瀟瀟天大軍來了,瀟瀟大帝在中土還有另外一個名字:湘大先生。
  
  「瀟瀟皇帝,你當真要與我無漏淵為敵嗎?」花羅鬼主將揚聲喝問。
  
  大家都是喪家修行,瀟瀟天與無漏淵以前也有些往來,不過論實力勢力,瀟瀟天和無漏淵可沒得比。
  
  瀟瀟大帝搖頭:「將軍說的哪裡話來,瀟瀟天與無漏淵從來都是盟友聯邦,進退與共。」
  
  大帝身邊跟著阿銀阿陽兩個侍從,又歡笑附和:「與共與共。」
  
  『與共』聲中,瀟瀟天的屍鬼軍猛衝花羅部萬花大陣。鬼打鬼、全不留情!
  
  花羅主將勃然大怒,提聲尖嘯:「不知死活的東西,瀟瀟老兒,可敢與我單獨一戰……」
  
  「你先等會。」花羅將軍的話還沒說完,忽然另個聲音從東方響起、打斷了他,跟著那個聲音把話鋒一轉:「鼠湘,你我的舊賬怎麼說。」
  
  出身中土湘地的大屍仙,在中土時候喚作湘大先生,在仙天時被敬稱瀟瀟大帝,放眼無盡宇宙。管他喚作『鼠湘』的就只有一個人:老鄉親更是老對頭、中土茅地修出來的那頭大屍仙。茅大先生。
  
  湘大先生的聲音一下子冷了:「蟲茅,你也來了……衝我來的?」
  
  「你配讓我專門跑一趟嗎?此行只為見一見天真傳人,看看小孩子的功課怎樣。」茅大先生大刺刺道。他可沒稱帝。女兒又不在。孤家寡人一個。
  
  一個人,但動手殺人時候又比著一支大軍差在哪裡!
  
  萬萬年頭第一次,面對老對頭。湘大先生笑了起來:「這麼說都是衝著天真傳人來的?那便不和你打了,饒你一次,不必謝我,待會去謝謝小蘇景就成了,是他救你活命。」
  
  茅大先生森森笑道:「湘地出來的屍煞,除了吹牛還會點什麼,你們都是用嘴修行的麼。」譏諷一句茅大先生話鋒一轉:「蘇景,茅茅呢?」
  
  何須蘇景回答,裘平安就應聲回答:「茅茅仙子跟小相柳去玩了,等他倆回來說不定您都當姥爺嘞。」
  
  說話時,激戰時,茅大先生,不衝鋒不嘶吼,比著老學究還要老學究,好像閒庭信步一般從東方向著邪廟走出,一個人,他身前混亂戰場、他身周碎屍斷斷、他身後鮮血鋪路!
  
  「蘇景,可還記得老夫。」
  
  「蘇景,可還記得老衲。」
  
  又是兩個聲音,兩個老人,如果大家脫光了在澡堂子裡重逢,蘇景多半記不起來……
  
  可他們穿著衣服呢,前一個老者身著天巫袍頭戴紫霄桂冠,眉心起一道紫痕直入髮髻,蘇景和他不熟,但和他的女兒很熟,紫霄國那位豪爽皇后紫游牽之父,前朝紫霄國丈;
  
  後一個老和尚衣袍普通袈裟普通,可他袖口上的『彌天臺』的標誌何其醒目。蘇景只在西海歸來後、彌天臺來離山迎取真經的大典上見過一次,彌天臺光字輩高僧寂光大師。
  
  兩個老人,都只和蘇景見過一兩次,大家不熟。
  
  可是七大天宗同氣連枝,從來就是不是一句應酬話!前方那座邪佞大廟中立著一根『離山』大旗,離山正被無數瘋仙惡鬼圍攻著……離山有難,自有馳援!便如別宗有事離山必傾全力相救一樣,一模一樣!
  
  千仞仙子不自禁倒倒抽了一口涼氣,她撤得遠,是以看得清楚,四面八方道道煙雲,一道接一道衝入煉獄戰場,相助『邪魔蘇景』斬瘋仙誅惡鬼!他們不是來奪寶的,甚至也不是來護寶的,他們就是單單純純的:朋友幫忙,打架!
  
  這一架現在還好打,可待會呢?鬼主會來星君會來天聖回來說不定道尊和佛祖也會來!就只為了個蘇景,這些朋友怎麼敢啊。
  
  到底是什麼樣人,會有這樣一群朋友……千仞仙子想事情有些偏差了,她忽略了一個細節:是朋友沒錯,可所有後來入戰者都還有個『前提』:中土出身。
  
  不是蘇景怎樣,而是那些或大笑或咆哮或舉重若輕或大開大合地殺入戰團的怪物們、不惜與這世上已知的最最強大的勢力為敵之人,個個中土出身。
  
  一口涼氣尚未抽盡,千仞仙子忽覺勁風自身邊略過,一頭老猴子揮舞著一座大山向著前方戰團衝去,邊衝鋒老猴子還尖聲大叫著:「蘇鏘鏘,可還記得老石頭啊。」
  
  蘇景當然記得他,南荒時候認識的,老猴子刺殺剝皮太子後也曾遁入大聖玦避難……南荒大妖,滅頂大聖子孫老石頭!
  
  蘇景心中喜悅沒有言辭可以形容,來了好多,一下子來了好多!
  
  烈小二從身後笑道:「小的恭賀蘇老爺團圓大喜!」
  
  類似的恭喜,不久前剛有過一次,蘇景若有所思:「上次你們東家要恭喜……是他老人家安排的?」
  
  重逢歡喜,不過事情有些古怪,怎麼一下子都冒出來?約好了,或者是被組織好了?
  
  果然烈小二笑道:「蘇老爺不是委託咱們找人麼,開始是漫長的準備功夫、調訪蹤跡追查線索,直到最近才漸漸有了些成績,不過東家知道蘇老爺要備戰『靈寶出世』這件大事,不好太多打擾,就把找到之人請到附近等候,茲您一現身大夥就立刻趕過來。」
  
  「另外,東家讓小的程秉蘇老爺,還有許多人未找到,他們在您心裡分量可能更重些,不過事情已經有了眉目,真真正正的大團圓就在不久後!請您老放一百二十個心。」
  
  蘇景放聲大笑:「多謝……」可他才說了兩個字,遽然身形一閃人遁化流光向著斜刺裡飛射去。
  
  同個時候,相距蘇景不遠處、邪廟一脈中鬥戰最兇殘的『蘇景之子』突然怒吼一聲,聲中藏蘊痛苦……田上並非圓滿戰力的田上,可即便實力大打折扣,普通的瘋仙花鬼對他來說不過是些紙糊的人馬,隨便撕扯不堪一擊。剛剛打殺之中他隨手抓住一個瘋仙,正想一把撕碎不料手中人神力暴漲。
  
  真正暴漲,何止千倍,田上無智慧全靠本能驅使入戰,反應本來就慢再加變化突兀,被那頭瘋仙一道法印打中額頭。
  
  田上印堂上枯皮炸碎,森森白骨顯現,他與小賊冥冥相連,如果他受重大衝擊也會傷害到小賊……那個瘋仙本來有可能打碎田上腦袋的,但他的法印才剛施展、尚未綻放全力的時候,一道劍光飛閃而過,蘇景趕到將其斬殺。
  
  蘇景相救及時,田上就是『擦破了皮』,皮外傷而已。
  
  那個瘋仙斬殺的異常容易,他的脆弱和他爆發出來的力量全不對稱,但蘇景殺戮不停,急轉身又向不遠處另個瘋仙斬去。
  
  被他襲殺的瘋仙厲聲咆哮,抬手劈出一記金光直擊蘇景面門。
  
  金光力量之強,先前那個九相菩薩的全力一擊也不過如此吧!由此事情古怪起來,能有這等實力的仙家根本不可能會被鑼鼓蠱惑。
  
  金光快,蘇景更快,身形飛轉避讓金光,劍芒閃出將瘋仙徹底攪碎。
  
  能發出強大攻勢的瘋仙,對蘇景的攻殺卻全無躲避之能,其慢其弱不比普通瘋仙高明半分。
  
  蘇景追襲不停,接連誅殺掉十七個瘋仙,每個都是一樣的情形:能爆發強大一擊,同時又脆弱非常,很輕鬆就被斬殺。
  
  到得此時就連不懂鬼法的裘平安也看出門道了:寄體附身。
  
  施展鑼鼓的青吃猛鬼,不僅迷惑仙魔心神,且還能附身仙被他蠱惑的仙魔身中,爆發強大一擊,但被附身的仙魔體魄普通,一擊之後便告脫力。
  
  此術隱秘最是難防,混在一群羔羊的惡狼,暴起一擊,殺傷何其巨大。
  
  青吃本打算用這個辦法去殺蘇景的,但他在暗中看得明白,蘇景鬥戰看似瘋癲張狂其實攻守有度,縱然偷襲也未必能成功,所以他選了『他兒子』。
  
  不是沒道理的,青吃是猛鬼上仙,他當然看得出田上是『死物』,必是受人控制,若能以賁烈手段誅殺田上,控屍之人也會到波及,重則吐血重傷,輕也會氣血翻湧短時脫力。
  
  田上又是誰控制的?還用問麼,老頭子是誰兒子?
  
  所以青吃定計,連環殺,先殺田上使得蘇景受創,再趁他失力一刻以真身做全力一擊殺滅蘇景。
  
  可青吃有三個沒想到……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20 12:32 編輯

qwe0505 發表於 2014-11-2 00:26
第一一八六章  鍋中無大義
  
  
  可青吃有三個沒想到……
  
  青吃沒想到田上是小賊的鈴鐺,襲擊田上對蘇景根本沒用,這一重倒是無所謂的,小賊一旦受創寶物就有了機會玉石俱焚,那件寶物若是炸了,誰都活不了,蘇景寧可自己挨一劍也不會讓田上遇強襲;
  
  第二個沒想到讓青吃很開心,他以為邪廟會吞人的,沒想到蘇景張狂,主動跳出來了……
  
  邪廟法術以前施展過,普通仙家或許看不出什麼,但上位仙家眼力卓絕,都能看出邪廟真正的厲害之處絕非關上門不讓人進去,而是把人吞進廟中再做剿殺。若只關門堅守無異自揚其短自滅其長。
  
  再看那些被迷惑的仙家,他們真正瘋狂了,不是站在城牆下扔扔石頭射射箭那麼規矩,根本就不管不顧、動法動寶也動身硬生生地向邪廟禁制上撞。在蘇景等人出城剿殺時,瘋仙的攻勢飛蛾撲火都不足以形容,他們一片一片地把自己撞死在邪廟禁制上。
  
  普通仙家力量有限,但都做自毀猛攻,爆發的力量遠勝平常鬥戰,他們的數量何其眾多!邪廟只抵擋是擋不住的,遲早會『開口吞人』,等邪廟『開口』的時候青吃就要趁機附身、混入廟中,找機會襲殺蘇景。不成想蘇景等人主動現身廟外做反攻,這可比著入廟去尋找更容易了,目標更醒目、機會更多。
  
  但是青吃的第三個沒想到比較要命了,他能猜到蘇景在等他,但不曉得蘇景是冥王。
  
  蟒袍在身,貴為冥王,這是閻羅神君的賞賜,也因這重賞賜,蘇景對冥法鬼術的探查敏感異常。一般來說有人暗中施展鬼法,蘇景要追查源頭並非難事。
  
  可青吃又是個怎樣的鬼物?他被無漏淵諸位鬼主栽培了整整七萬年、就是用來當做奇兵的。這顆『棋子』的用處是在雙方大軍決戰時候躲藏暗處敲鑼打鼓,一下子讓敵人大軍發瘋掉的。
  
  是法術就總會有個範圍。鑼鼓也不例外。
  
  便如蘇景之前在蜃景中所見,大軍鋪展開來即便金烏神目也望不到盡頭,待到兩軍對壘時候,你軍東天際我軍西天頭。青吃躲在自家軍陣後面的安全地方敲鑼打鼓,距離那麼遠敵人聽不聽得到可不好說……他想讓敵人發瘋就得靠近前線,離著敵人越近越好。
  
  距離敵人越近就越危險,才一敲鑼就被對方陣中的高手發現位置,重法轟殺過來直接打死,豈不糟糕。於鬼主的對策來說,可以護也可以藏,不過『藏』的效果明顯好過『護』。最妙的莫過於:讓他們聽得見鑼鼓,卻找不到鑼鼓來處。
  
  來自鬼主七萬年的著力培養,青吃從法器到法術再到本身修為都已脫胎換骨。他再不是當年那個無名散仙了,他的鑼鼓法中藏有一處巔妙,鑼聲鼓音會將法術起源處層層遮蔽,讓人尋不到他的蹤跡。
  
  人家的法術本來就是這樣設計的,且是幾位鬼主花費大心思動用大力量『改良』的。蘇景找不到青吃在哪裡。
  
  蘇景只好等著,等他在施法偷襲……料定他會偷襲,倒不是什麼未卜先知或者看破法術,事情簡單:青吃為何要蠱惑群仙圍攻邪廟,為奪寶。
  
  憑著瘋仙的攻擊,會讓邪廟受創卻還殺不了蘇景,殺不了蘇景又何談奪寶。是以青吃總會真正出手的。
  
  鑼鼓法術無跡可尋。但憑著本元真修動手來殺人時候,就有可能洩露氣息了,憑著身上王袍或許能查到青吃所在。
  
  蘇景不是特別篤定,但想找到人的唯一辦法:等他出手。
  
  至於主動現身廟外做反擊,算是誘敵……明知對方會出手偷襲,卻不曉得他什麼時候才會動手。開大廟一口一口的『吞吃』剿殺,誰曉得青吃會在第幾口來,敵人來的越晚邪廟被瘋仙的消耗就越嚴重,蘇景盼著對方能早點現身。
  
  事情根本:找不到主使之人就只能挨打。如果一早就發現了青吃的蹤跡,蘇景會和瘋仙廝殺?他是傻子嗎?
  
  但話再說回來……如果青吃根本不存在。一群瘋子就那麼憑空冒出來衝邪廟,今日情形下,蘇景殺不殺。小師叔捫心自問,答案簡單:殺!
  
  兔子撞城牆,一頭撞得腦袋碎裂,城牆巋然不動……看上去巋然不動罷了,兔子也有兔子的力量,運起仙家辨塵入微之目,城牆必有損傷,只是很細小肉眼難辨而已。
  
  後面還有艱苦之戰。
  
  仙家爭殺,多少生死存亡只因小小細節……何況來衝城的哪個是兔子,都是說笑間就能舉起一座大山扔出視線的仙。
  
  瘋子神志不清所以無關善惡;此戰只在奪寶,寶物只一件你想要我也想要,無關善惡。
  
  無關善惡只看生死,若有的選蘇景可能會放棄寶物帶同伴離開,沒得選時……死的那個不能是小賊,不能是不聽,不能是蝕海是十六是裘平安是裘婆婆是黑風煞是烈小二,最好也不能是自己。
  
  至於佛,至於道,至於高高在上的漫天神祇,再見。
  
  不久前那位輕紗白骨老尊有句話說得很有趣:這裡是一鍋用人命煮出來的渾湯。
  
  鍋中無大義無仁德。而大意與仁德不在時候,至少蘇景還有親人朋友要守護,這一戰他得打到最後……
  
  得見故人,蘇景滿心歡心,不過他的心思依舊專注,關注著戰場、關注著同伴、等待著青吃。
  
  只是蘇景沒想到青吃會做附身之襲。
  
  青吃做事的確謹慎,選擇的時機正好,外間離山援兵入場,邪魔蘇景心情應該是激動的,在如此好的時機中,他仍選擇附身襲殺,而非以真身混跡瘋仙中衝陣。
  
  附身一擊的威力遠遜他的真身力量,但附身偷襲遠比真身入戰更隱秘、更安全。
  
  事實也的確如此,如果青吃來的是真身,在他接近田上暗中蓄力的時候蘇景就會有所察覺,青吃根本沒有『被田上抓在手中』的機會。
  
  青吃一擊未中立刻有轉附其他瘋仙之身,但他已洩露氣意,到得此刻終於到了冥王袍派上用場的時候、終於到了蘇景誅殺元兇的時候!
  
  青吃接連轉附十七瘋仙,蘇景追其真魂陰息接連追殺、斬滅十七瘋仙,待到青吃再俯身第十八人時候,蘇景突然一聲咆哮:「開!」
  
  同個瞬間:青吃附身在一個瘋仙;蘇景身中一道青光暴漲開來,正正籠罩於被附體的瘋仙身上。
  
  青吃知覺身周景色急變,再定神看他已不在戰場,周圍變作荒涼戈壁,一望無際。
  
  再低頭看一看腳下的土地,不是尋常沙土,地面佈滿細小龜裂……以前這裡應該有一座大海吧,如今乾涸了。
  
  這裡的確有過一座大海,海中黑色礁石星羅棋佈、水下劍意如魚成群結隊遊弋不休:離山巔。
  
  黑石外放出體、開洞天罩住青吃。
  
  蓄勢好久的一擊,總這麼被青吃附體,這場追逐什麼時候才是個頭?非得把他抓進一個『單獨地方』不可。
  
  籃子扣小雞似的,這下罩得很准。
  
  離山巔是蘇景的穴竅之一,內中化境自稱體統,如果沒有蘇景同意外面的人進不來,裡面的人也出不去。當然,進不去出不來只是相對而言,力量足夠強能夠擊碎壁壘的話照樣出入自由。
  
  青吃有打碎這片天地的本事,只是蘇景不會給他這樣的機會。
  
  離山巔離體、洞天開放罩住青吃,蘇景也跨入了洞天。
  
  是一方化境,隔絕於外間天地,但這方天地並不阻絕五聽,由此外間觀戰群仙得見一重奇異景色:煉獄戰場中,一方戈壁世界突然鋪展開來,蘇景、被附身的瘋仙相對而站。
  
  這片戈壁就存在於瘋狂戰場中,卻又於周圍界限分明。
  
  有瘋仙向前衝鋒著,路過『戈壁』,可他前方撞入戈壁的同時,又從後方鑽出了戈壁,不受絲毫阻隔,同樣,對戈壁也不存絲毫影響。
  
  被困住的瘋仙動作僵硬,四下打量著周圍景色,最後望向了蘇景,忽然瘋仙炸碎開去,皮肉血骨散落一地。皮囊炸碎後一個青幽幽的影子顯現,迅速變得『實在』起來,眨眼功夫,紫衣、駝背、手長過膝面目兇狠的老頭子出現在蘇景面前,也出現在觀戰群仙眼中。
  
  外面殺戮依舊,不過瘋仙眼中只有邪廟,混不理會『戈壁』;無漏淵花羅部戰事吃緊,那些鬼花正一片片地變成鬼血花,全軍危殆自顧不暇了。
  
  青吃有些意外,但並無畏懼,他不是普通鬼物。蘇景不能動用邪廟,只有十一把劍而已。
  
  蘇景長出了一口氣,可算抓到他了,他居然笑,對青吃:「想傷我女兒?你死得慘極了。」
  
  黑石洞天『半開』,外間群仙都能聽到內中說話,蘇景話說完,遠處觀戰群仙或是神情一凜或是瞪大眼睛,還有淺淺一陣『啊?』。
  
  青吃之前傷了誰,蘇景陣中那頭兇悍屍煞。
  
  老頭子,不是兒子……是女兒?
  
  就在此刻,忽然、一陣噠噠的馬蹄聲響傳來。
  
  自邪廟中傳來。
  
  邪廟中有十七惡人和蘇景分身主持,乍聽異響,十七位端坐神壇的邪神都吃了一驚,急忙循聲望去。
  
  馬蹄聲居然是從木娃娃處傳來的,準確的是小賊的腦殼中響起的。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20 12:41 編輯

qwe0505 發表於 2014-11-2 15:31
第一一八七章  只用一招,雙龍出海
  
  
  一息、兩息、三息,三個呼吸裡,一息一個,三個周身長毛的怪猿騎著小馬,從小賊的眉心走了出來。
  
  猿身還披著衣服,粗布衣袍。
  
  馬踏虛空,平步青雲,三頭怪猿來到邪廟之外。
  
  周身長毛再披著麻布大袍子,但還能大概看出三頭怪猿的身形,都是三尺矮子,一個瘦骨嶙峋一個胖墩墩地好像罎子,另一個頭大異常、透過臉上鬃毛可見他一雙眼睛通紅。
  
  乍見邪廟中又有古怪傢伙現身,遠處觀戰的群仙都凝神觀望:怪模樣的猴子太多了,不足為奇,可是他們座下的小馬,肋下生雙翅,頜下有金須……絕大多數仙家都沒認出它們是哪一路的妖怪,不過觀戰仙人眾多,總有眼力毒辣之人,很快就有人輕聲驚呼:「莫不是…莫不是心猿意馬!」
  
  此言一出,幾番喧嘩!
  
  心猿意馬,聽說過沒見過,因為沒見過所以乍一見沒能聯想到,此刻細看,怎會不是心猿意馬,與傳說中的全無兩樣。
  
  而心猿意馬的強大兇猛……那是只存在於遙遠傳說中的凶物。
  
  鬼主如何、天聖怎樣,他們在群仙心中地位,大概就是凡人眼中帝王,不容冒犯否則必死無疑;心猿意馬卻是神話中的鬼神!
  
  再看剛剛走出邪廟的三個怪物,神情漠然目光清冷,淡淡看著面前的慘烈廝殺絲毫不為所動,淵渟岳峙,真真正正大宗師氣度。
  
  不是心猿意馬是什麼。
  
  邪廟是蘇景的地盤,邪廟裡出來的人當然也是蘇景的同伴,只是那個妖邪怎麼可能心猿意馬這等強大同盟。
  
  莫說遠處群仙,就連葉非、蝕海、裘平安等人的眼神都變了,不過他們的目光很古怪,是恨是笑說不太清楚。
  
  心猿意馬見慣大風浪,豈會把這點詫異目光放在心上。為首的瘦猿目光尋索片刻,找到了不聽,緩緩開口:「這小娘子目重三環。」
  
  身邊的大頭紅眼睛猿隨之說道:「這小娘子一笑起來眼兒彎彎。」
  
  第三頭胖猿手摸肚皮:「這小娘子腿長腰細火辣辣。」
  
  三猿一人一句,輪回到為首瘦猿總結:「想死我了啊!」
  
  話音落三頭心猿直接從小馬上跳下來。一個接一個雙臂大張撒腿如風向著不聽就衝去了,想死了想死了,抱一抱、非要擁抱不可否則當心大宗師撒潑!
  
  莫耶女子將『情』字深深烙入骨血,但本性大都潑辣,習俗上也不似中土漢家風情婉約,她們要更大方從容些,抱就抱,不聽一眼就認出這三個傢伙、她也想這三個傢伙了。
  
  張開雙臂迎個滿懷,三隻猴子又叫又跳,什麼宗師氣概什麼淵渟岳峙。一下子變成鬼哭狼嚎。
  
  稍稍讓葉非等人意外的是,不聽居然流淚了,不過她是望著遠處蘇景身影時流淚,冰雪聰明的女子,想到了什麼……
  
  從不聽那裡討來香香甜甜的擁抱。三隻猴子重新上馬,只一下子,大宗師又回來了。
  
  不聽卻皺起眉頭,從自己的袖子上向下不停摘著一根根猴毛:「你們三個,怎麼還掉毛呢?」兩袖子上,好多的長長猴子毛。
  
  這等無聊問題大宗師本來是不會理會的,但小不聽實在是太親近太親近的自己人了。大宗師破例為她開口點迷津,瘦猿猴微微一笑,朗朗開口:「神猿一根紫薇毫。」
  
  大頭紅眼猿隨之漫長:「仙天三重玄妙法。」
  
  矮胖子猿笑顛顛,看盡滄桑後才有的遊戲紅塵的灑脫:「別人想要我不給。」
  
  又是一人一句,仍是瘦子猿首領做最後總結:「便宜你了啊。」說完,他又搖了搖頭:「罷了。罷了,既然你不識貨,這件寶物你先拿去用吧。」
  
  說著,瘦猿俯下身自座下小馬的肚皮上拍了拍,取出一方紫金匣遞給了不聽。不聽打開匣子,裡面放了個尋常人家掃床撣身用的短把子笤帚。
  
  撲哧一聲,沒法忍了,不聽笑了出來。
  
  遠處仙家只能看見心猿贈了小妖女一方寶匣,匣中究竟是何法寶他們就無緣得見了。三頭神物不再停留,各自催馬穿跨戰場,向著不遠處那片戈壁行去。
  
  顛顛小跑中,坐在馬背上的三位怪猿還在微笑閒聊著,瘦猿手搭涼棚望向『戈壁』,微微笑:「前面那位公子,唇薄齒齊下頜微尖,好口福相,當嘗盡宇宙美味。」
  
  紅眼睛大頭猿手搭涼棚:「前面那位公子,三庭飽滿耳如元寶,當有一副大富身家。」
  
  最後的小胖子猿手搭涼棚:「前面那位公子,面貌清雅鼻樑挺括,可見元陽充沛,當有無數仙女環繞獻寵。」
  
  稱讚聲中,三頭神物跨入戈壁。說也神奇,其他瘋仙都闖不進去的地方,他們三個人抵到跟前,空氣中一陣漣漪閒蕩,再之後三雙心猿意馬已經置身戈壁。
  
  蘇景與青吃仍在對峙,惡鬼非同小可,蘇景也不敢大意,現在還未動手。
  
  蘇景早都『看見』三頭怪物了,他的神情與葉非蝕海等人一樣古怪,目光緊緊盯住前方青吃,口中問心猿意馬:「那個地方查清楚了?」
  
  「小事一樁,是面鏡子。」瘦猿一笑,不急著解釋什麼,話鋒變化:「蘇景,你且讓開。」
  
  神物主動要打這一仗,蘇景痛快退後。
  
  三頭心猿催促意馬上前,仍是為首瘦猿開口,從容且平靜:「你修行不易,我們三個只用一招,你若能不死,放你離開又何妨。」
  
  青吃全無反應,遭遇強敵,他已融身化魂,入無境冥思之態,法術、魂魄、仙體協調合一,調整至最最強大的狀態,三頭神物之言他聽到得到,但他不會開口。
  
  神物見他沒反應也不以為意,矮胖的那頭猿還滿是善意地提醒了句:「你要小心。」
  
  他說完,為首瘦子神猿陡然開聲,一聲斷喝:「神鬼無赦……」
  
  四字後。三頭神猿同時自小馬上飛縱而起,身淩九霄時三猿齊齊再喝:「雙龍出海!」
  
  吼如雷,攻如雷,三頭神猿齊揚手。每人袖口中射出一條長鎖巨鏈。
  
  星索,得自十一世界的寶物。
  
  神猿之言無虛,真真正正的雙龍出海,雙臂抬起、各有一條星索從袖中竄出,快如光電轟襲青吃。
  
  外間觀戰仙家進不去化境,可他們能夠探知、能夠看出三猿並力、六條星索之威,星火墜世崩天裂地一擊!
  
  絕大多數清醒仙家為之驚歎,但也有極個別的、包括那位正跟千仞仙子聒噪的金衣漢子等幾個仙家,見到神猿一擊時眼中的興奮變作失望……很不錯,非常不錯。可還配不上心猿意馬的鼎鼎大名。
  
  就在神猿動時,青吃也動了,雙手急揮揚起七重紫色光霞,是光也是盾,紫光中道道鬼家大篆閃爍開來。只聽轟隆巨響,六條星索擊潰紫光法篆,可青吃也借著法術抵擋急晃身形避開這轟烈一擊。
  
  雖退步倉皇,但毫髮無傷,青吃沒事。
  
  三頭神猿之前把牛皮吹出去了,『只用一招』,如今一招過了惡鬼無妨。三頭怪猿人在高空。這次是紅眼睛大頭猿叱吒:「仙魔辟易……」
  
  外間觀戰群仙躁動,仙天內背信棄義食言自肥的事情太多了,可背信得一點不猶豫、食言到趁熱吃的不算太多見,畢竟那是他們當著無數仙家面前剛剛說出的話。
  
  神猿卻不管不顧,紅眼睛猿猴四字落,三猿又齊聲高叫:「雙龍出海!」
  
  剛剛每人打出的兩條星索落地了。此刻再揚手,一模一樣的招式,又兩條星索從他們的袖中打出,誅殺青吃!
  
  青吃擋下第二擊,那頭矮胖子猿猴尖聲大叫:「沉星碎月……」
  
  「雙龍出海!」三神猿齊聲呼喝。揚臂、星索出袖打下。
  
  「顛倒乾坤……」
  
  「雙龍出海!」
  
  「因果盡滅……」
  
  「雙龍出海!」
  
  「倒漏宇宙……」
  
  「雙龍出海!
  
  前四個字,莫不是『大可怕』『大威風』,三頭猿輪著喊,但不管前四個字如何天花亂墜,後四個字就一定是三猿一起喊、就一定是『雙龍出海』。
  
  喊八字、打一記。
  
  招式沒變過,袖中星索竄出去打人。
  
  「未食言啊!」遠處觀戰的金衣漢子恍然大悟:「他們說只用一招。」
  
  心猿意馬豈是食言之人,說了用一招就只用一招,沒說一招可以用幾次那就沒完沒了地用下去。
  
  「劍出離山……」
  
  「雙龍出海!」
  
  「劍尖劍穗……」
  
  「雙龍出海!」
  
  「小師娘親……」
  
  「雙龍出海!」
  
  「騷戚東來……」
  
  「雙龍出海!」
  
  星索有的是,三頭怪猿反反復複就一招,口中的呼喝越來越雜,打得卻是龍飛鳳舞沙塵滾滾,青吃只覺滿心窩囊。只有他能察覺,一道犀利劍意自蘇景身上散出,牢牢牽繫其身,青吃被『雙龍出海』打,不是不想還手,但只要一還手必會被蘇景抽冷子紮個透心涼。
  
  因還得全身防備蘇景,青吃只能挨打不能還手……
  
  還有,三頭猴子雖就一招,但這招威力太大,稍不留意就是魂飛魄散的下場;
  
  還有,三頭猴子哪來那麼多長索,雙龍出了這麼多次海總也出不完;
  
  還有,三頭猴子真的掉毛,它們三個在天上飛來跳去行動劇烈,縱躍之間身上的長毛跟不要錢似的往下掉!
  
  「沒粘牢靠……」
  
  「雙龍出海!」
  
  「全怪赤目……」
  
  「雙龍出海!」
  
  「好膠難尋……」
  
  「雙龍出海!」
  
  「渾身癢癢……」
  
  「雙龍出海!」
  
  「我得撓撓……」
  
  「雙龍出海!」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20 12:45 編輯

無敵懶小豬 發表於 2014-11-3 00:50
第一一八八章  認死理,沒長進
  
  
  忽然蘇景動了。
  
  早在防備蘇景的青吃心中驚悚急忙蓄勢,蘇景卻沒看他一眼,邁步走向了三匹呆呆站立原地的『意馬』。
  
  青吃卻因一時分神,險險被雙龍出海打到,躲避得狼狽不堪。可就在此刻好似無意對付青吃的蘇景遽然拔劍。
  
  十柄離山劍,一柄墨色劍,十一劍盡出!
  
  「偷襲不好……」
  
  「雙龍出海!」
  
  青吃死了。
  
  除了一手鑼鼓、無蹤可循的妙法外,青吃自身戰力也絕非等閒,但再強大也有會有個『上限』。
  
  三屍個個坐擁本尊十成力量,且他們的『雙龍出海』,口號喊得亂七八糟威力卻一點也不亂,真正的合擊妙法,三人並肩施展此法可爆發五人大力。
  
  青吃吞了無數鬼家藥丸子、還煉化了兩尊鬼主分身,但這些力量中很大一部分被引入鑼鼓法術,並不是全都落在他的鬥戰威能上……歸於根底,蘇景與三屍的合擊超出了青吃能抵擋的範圍,猛鬼身軀被星索與長劍攪碎,一擊誅殺。
  
  傷殘虛弱到一線陽光就能讓之徹底破碎的殘魂被蘇景收押。
  
  元兇伏誅,法術卻並未破去,瘋仙依舊,悍不畏死地衝鋒邪廟。
  
  蘇景沒有直接把青吃打到魂飛魄散就是為了防備這種情形,可稍加審問他就失望了,這法術一旦施展,就是青吃也無可開解。只有三、四兩位鬼主聯手施法才能破去迷惑還瘋仙以清醒。
  
  鑼是三鬼主的指甲、鼓是四鬼主的頭髮。
  
  但青吃被斬,對法術也有一點點影響,畢竟主法之人死亡,法術對瘋仙的控制稍稍減弱,這讓瘋仙多出了一絲『貪心』之外的神智。
  
  之前:我是奪寶的,我要寶物。
  
  現在:我是奪寶的,我要寶物,他也是奪寶的!
  
  之前,仙人瘋了只想著奪寶,破了那廟找出那件寶物。此外再無其他想法;
  
  現在。仙人還是瘋的,但稍稍『聰明』了一點,他們明白了身邊的瘋仙也要奪寶,是自己的競爭者。
  
  由此瘋狂戰場之中。混亂蔓延開來。瘋子們仍舊悍不畏死地衝擊邪廟。同時彼此之間也開始血腥屠戮,自相殘殺。
  
  蘇景好習慣不改,將鑼鼓和青吃的隨身法器直接收入囊中。跟著黑石重新收入身內,蘇景笑瞇瞇打量三屍:「三位神尊……是找個地方再粘粘還是乾脆把假毛脫去?」
  
  三位大宗師現在是真正的怪物模樣,一身長毛都在時候扮猿猴沒問題,奈何毛粘得不牢靠,打鬥片刻長毛掉了小半,還有一塊塊的『毛皮』將掉未掉,看上去沒法說的古怪。
  
  模樣再怎麼混賬的大宗師也還是大宗師,雷動一笑高遠:「不妨事,就這樣吧,旁人如何看,我都還是我……幫我抓抓後背,癢癢。」
  
  咔咔抓癢聲中,三屍與蘇景斜衝戰場,會同各路援兵攻襲無漏淵花羅部,花羅戰力不弱,不過論陣勢比不得傾巢而出的瀟瀟天,論精銳更比不得兩位大屍仙、諸位大禍斗和戚宏丁、蒹葭先生等人,再迎上蘇景三屍的狠打,沒能再支持一會就被徹底擊破。
  
  花羅部主將伏誅,鬼兵戰死十之七八,幸存之鬼何須蘇景追殺,自有瘋仙上前發狂攻擊。
  
  殺破鬼兵,接應到所有同伴,蘇景一行人歸返邪廟,放眼四望處處瘋仙,互相廝殺著、爭先恐後……
  
  管不來的事情,再理會它作甚,蘇景換過了心情也換上了笑容,去和戚宏丁等人見禮。
  
  瘋仙們開始自相殘殺,無形中等若幫了蘇景的忙,邪廟的壓力減輕許多,無需再做主動衝殺,邪廟縮回十里疆域牢牢把持星石,湘大先生傳令下去,瀟瀟天百位鬼王各自領兵扼守要害,與邪廟本身禁制、葉非蝕海等一群『本地高人』彼此呼應著,抵擋衝上前的瘋仙猛攻。
  
  同鄉相見,有的熟悉有的不熟有的乾脆今天才是初見,可無論熟識與否,蘇景看著來自中土的仙魔妖怪……怎麼就覺得他們那麼親切,怎麼就覺得他們都那麼好看!
  
  相見歡,大成學蒹葭先生卻面帶異色,對蘇景道:「敘禮不急,你先看看這個孩子。」
  
  說著儒袍大袖一揮,一道紫金雲低低懸浮,雲上躺著個年輕人,身著青色劍袍、尤其特殊、醒目的是他生了顆四四方方的腦袋。
  
  方頭以論,冠絕中土。
  
  見人蘇景就吃了一驚,離山門下方先子。當年中土與魔巨靈大戰後,師叔陸崖九,離山白羽成、方先子,大成學的木恩先生和彌天臺小沙彌果先並肩升仙。一晃多年再找不到人,今日再見……方先子面色蒼白,雙目半睜但眼神渙散,分明是受了重傷。
  
  蘇景驚詫,立刻將方先子收入洞天施救,但陽火游入方先子經脈後蘇景才發現:他受過傷,很重,不過傷勢已經痊愈了。
  
  而他的真元散亂得很,經絡中有一道道紫金真元行走、束縛住方先子本修真氣以防逆行傷身,不用問,蒹葭先生出手救護過方先子。
  
  蘇景眉心微蹙,不等他發問蒹葭先生就說出事情經過:
  
  當真是碰巧了,六百年前蒹葭先生路過一片碎石星群,察覺到隱隱約約地生機,老學究就追尋生機氣意找了找,不成想在一塊碎裂石頭上發現了重傷的方先子。
  
  蒹葭認得方先子是離山門徒,自當救護,方先子醒來過,說起自己這邊的經歷,當時他們五人飛升,果先得接引開開心心去了西天;剩下四人轉轉風景,大成學木恩先生覺得書生應該有自己的法壇,告辭離開獨自去尋同宗了。
  
  方先子、白羽成就追隨在陸老祖身邊。不久後老祖似是領略到什麼,他老人家沒說晚輩當然也不敢問,但是看老祖的神情,他要去追究一件重要且危險的事情,兩個孩兒修為不夠,陸崖九不願讓他們涉險,找了一方無主靈州安頓兩人,且給他們留下了好符與寶物防身,之後陸崖九離開。
  
  十年老祖未歸,而這十年間。兩位離山少年仙家無端遭遇禍事。總會有仙家打上門來……開始兩人不明所以,不知自己怎麼這麼倒霉,後來白羽成發狠了,捉了個活口酷刑拷問。這才明白:
  
  無端招災只因:香。
  
  好像陽身人入幽冥。也好像燕無妄因身中有一道『玄天封仙咒』被無漏淵煉化。白羽成、方先子的境遇和彌天臺小果先一樣。都是被乾坤眷顧、『魔怔』許多年後一朝醒來平添巨力的飛仙者。
  
  果先的情形蘇景記憶猶新,他的成就其實就是另一種形式的『灌頂』,兩位離山晚輩弟子也是如此。不過就他們飛升前、蘇醒後的實力來看。果先得到的力量、或者說給他灌頂的『烏龜』,要遠勝白羽成和方先子的造化。
  
  這樣的仙人,在其他仙家眼中是『香甜』的,因為這份力量是可以奪取的。
  
  這等情形誰有能事先料到,若知道的話老祖也不會把兩個孩兒留下了了。
  
  方先子和白羽成很快就守不住了,一次惡戰中兩人失散,方先子一人流浪星天、蠻長時間。
  
  飛升前,對仙界無限嚮往,飛升後才發現居然這般骯髒,以前夢想中的仙魔神佛,個個都是口角饞涎流淌的豺狼,方先子獨自流浪星天,就沒遇到過一個好人。偏他是個老實頭,有些仙家聞不到他的『香』,可是接觸時間稍久,就輕鬆從他口中套出實話,繼而加以謀害……
  
  方先子苦苦求存,僥幸活下來,可心志崩潰了。
  
  「傷勢是無妨的,麻煩的是心痕。」最後,蒹葭先生嘆了口氣:「我開導過他多次,但沒有用處。」
  
  修行事情,修身、修心、修性,心崩則性滅,心智淪喪無論修者還是仙家都是大創。
  
  同樣的遭遇,如果發生在別人身上,也許不會到心喪這麼嚴重的地步,但方先子的性情蘇景是了解的,這是個認死理、鑽牛角尖的家伙。
  
  如今方先子為人渾噩,意識游走在清晰與混沌的邊緣,唯一慶幸的是現下性命無礙。
  
  正像蒹葭先生說的,沒有什麼太好辦法,只能加以開導,說不定那句話打中他的心坎,這孩子一下子就『還陽』。
  
  再就是,蒹葭這一脈讀書人真有個小小的法壇,可始終沒見到木恩先生找過去。
  
  一邊,蘇景與故人敘話;另一邊,不喜歡應酬的蝕海大聖隻和禍斗、老石頭打個招呼,就抱著膀子來到三屍面前,一雙蛇眼上上下下打量他們:「人粘了毛,馬是怎麼回事?」
  
  拈花肚皮上的長毛已經被自己撓光了,聞言應道:「馬是真的。」
  
  還騎在馬上的雷動接口:「我輩本為拿人,飛仙後精心參悟、做返璞歸真修煉,咱們哥們有天縱之才但修行事情總得有個循序漸進的過程,這些年下來我們三個還未修成真正心猿,不過意馬已經練成了,如你所見那三匹馬都是真……別碰!」
  
  光顧著說話,雷動沒注意十六扭扭游游來到他座下小馬身邊,先圍著繞了一圈,跟著十六挑起尾巴尖,想要碰碰馬蹄子。
  
  雷動急忙制止,奈何晚了瞬瞬,喊聲出口時候十六的尾巴尖已經敲在了馬蹄子上。
  
  蛇尾、馬蹄輕輕碰觸,只聽『嘭』一身輕響,天尊胯下龍鬚飛翅意馬猛地變成了一口黑漆漆的小棺材。
  
  馬有腿,棺材沒腿,又是嘭一聲悶響,棺材直接摔落地面。
  
  童棺,意馬?戲法戳穿,雷動急赤白臉:「十六,你、你、你讓我說你什麼好,這麼多年沒見,怎麼就麼有一點長進……十六呢?」
  
  「讓棺材砸底下了。」拈花赤目都跳下馬來,抬棺材找十六。
  
  『忽啊』,十六甩著尾巴又跳出來了,一個小棺材怎麼可能砸壞它。小蛇有表情的,很快樂、在笑。
  
  三個矮子可笑不出來,表情都一樣,全是『急赤白臉』。
  
  但若仔細看看,不難發現三屍的『急』並非生氣發怒,而是痛心疾首、哀其不爭。不因戲法拆穿生氣,他們痛心……痛心這麼多年過去了,小十六怎麼就一點都沒長進!
  
  晃晃多年,三位大宗師都煉成了心猿意馬之『形』,同伴們也當有些進步才對。可惜,不是誰都像三屍那麼天賦秉異的。
  
  蝕海眼中精光亂竄,走上前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赤目的意馬,毫無意外,不能碰,一碰意馬就會回童棺。
  
  「幻術啊。」蝕海笑。
  
  「戳你,你願意啊!」赤目所答非所問,讓蝕海都不知道該怎麼回應才好。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20 12:50 編輯

無敵懶小豬 發表於 2014-11-3 00:51
第一一八九章  迷其目難惑其身
  
  
  渾人和妖怪湊到一起,頃刻亂成一團,這時候蘇景和來自中土的眾人走過來,蘇景問三屍:「那個地方,究竟怎麼回事。」
  
  蘇景、蝕海等人與三屍並非今日重逢的,在『大戰蜃境』時大家就過見過面了。
  
  當年飛仙,蘇景等一大群人從中土升入仙天,才一飛升蘇景就消失不見,蝕海一行去開創智慧天,葉非帶上十七惡人遨遊宇宙,老天魔秦吹歸壇前輩劍仙岐鳴子獨自離去,三屍自成一路玩耍去了。
  
  開始是玩耍,但很快就開始修行了。
  
  主動修行,當然不是他們轉了性子變得勤奮,而是一場飛仙即為一場脫蒙拓智,人在宇宙間,三屍總能感覺到腦袋裡多了些東西,可是和以前『脫變』相似,那些念頭飄飄蕩蕩閃閃爍爍,幾乎都抓不住。
  
  『碎片』越來越多,這讓三屍的感覺很古怪,嚮往吃喝玩樂、性情疲賴散漫這些都沒變,可心裡總是覺得不踏實,只有修煉才能讓心中安寧。
  
  以雷動天尊的說法『此乃天命所歸啊』,既然修煉是天命所歸,那就修煉吧。
  
  決心修煉,立意則不悔、不改,三屍尋了一處花花凡間,雷動去了酒樓赤目去了當鋪拈花去了勾欄,各自用心……沒多久三屍又聚攏一處,心裡還是『不踏實』,看來用『紅塵煉心』的老法子來修行是行不通了。
  
  那就正八經的開始修行吧,他們的力量會蘇景元修增長而變強。可讓他們自己來修持,如何打坐不會如何吐納不會如何行轉真元……真元是什麼東西,在哪呢?
  
  三屍都是怪東西,宇宙中生靈無盡族類無數,卻沒有一個種族與拿人有相似體魄,於尋常仙家的角度來看三屍的體魄:經絡不是經絡穴竅不是穴竅,別看矮子四肢俱全能說能鬧,但他們到底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他們的修行沒人能夠指點,更不存典籍經傳可供參考。
  
  不修行不踏實,修行又不知該怎麼修。這可愁煞了三位大宗師。往自己身上粘貼長毛假裝真正大心猿就是那個時候、發愁之餘想出來的把戲。
  
  三屍剛開始往自己粘毛時候,蘇景正被困在破爛囊中。
  
  那幾百年裡,三個矮子的狀態就是假惺惺地修行著、假惺惺地發愁著……反正修行也好發愁也罷,總是不會耽誤他們玩的。
  
  不過時間久了。三屍還是漸漸摸索出了一點門道:如何修行?修行的辦法原來就在腦袋裡裝著了那些散碎念頭、飄忽思憶。
  
  想要真正捕捉那些『碎碎念』不可能。可如果定下心思進入冥想、拼出老命去追的話。還是有希望抓住一點點『碎片的尾巴』。
  
  就憑著這點尾巴,三屍開始了自己真正的修行。蘇景離開破爛囊後多次聯絡三屍都沒得到回應,就因三屍在修煉。很認真的練本領、沉湎其間無法自拔。
  
  三屍在一處凡間修行,仙天裡靈寶出世、諸般亂象他們根本不曉得。
  
  這麼長的時間,三屍修了三項大本領。
  
  第一項大本領就是『雙龍出海』了,一式合擊,三屍可以爆發五個矮子的力量;
  
  第二項大本領剛剛也顯擺過了:畫棺成馬,有翅膀有龍鬚的意馬。
  
  三屍有強大力量有不死之身,可嚴格來說他們並不會任何道法,如今通過自己的修行煉成合擊一招和幻化一術,自己修行來的啊!這可是跨穿天地的一大步。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畫棺成馬』這項幻術確實了不起,莫說蝕海、裘平安等人,就是蘇景動用金烏神目都看不穿,就是不能碰,一碰就會露陷。
  
  至於第三項本領,三屍尚在修持之中,還沒人見過。
  
  其實第二項『畫棺成馬』只能算半項本領,三屍本還想繼續修成『畫矮子成大拿』的幻法,畢竟粘毛太麻煩還總掉毛,奈何遲遲不見突破。
  
  他們能感受到蘇景召喚,卻遲遲未與本尊匯合,就是憋著勁想要『再見蘇鏘鏘時候咱都是大拿了,豈不嚇他個半死』。
  
  就算成功『畫矮子成大拿』他們也是假的,可三屍管它那個?憋足一口氣煉上幾千年嚇他去,這種事他們太喜歡幹了。可惜,到底還是沒能等他們煉成這樁本事,不久前一天裡他們三個突然探知蘇景有難、生死大難……
  
  破風團,蘇景一行被困『大戰蜃境』整整七年,始終找不到出去的辦法,如無意外大家會被困到天荒地老。
  
  那時蘇景動用了個『如果不成功可能會死』的辦法,其實就是自傷以請三屍入境。
  
  蘇景踏入修行之初,喚三屍需得『自裁』,他記得那時候為了找了三屍自己還上吊過;後來修破元神境界,蘇景神魂力量大漲能夠準確把握自己與三屍之間的靈犀,再請三位大宗師就不必自傷那麼麻煩了,動動心念他們就會自裁趕來。
  
  但蘇景被困『大戰蜃境』,那是個古怪境地,蘇景明顯能感覺『靈犀』變得微弱異常,被困住的那七年裡,蘇景感覺不到三屍是否還活著。
  
  或許『大戰蜃境』不似青燈境那麼密不透風、徹底隔絕,但也不遑多讓。
  
  他要喊三屍過來幫忙,靈犀勾連微弱到幾乎忽略不計,那就只能在用老辦法,而且還不能是裝裝樣子,非得真殺、真正的性命之災不可,只有真的生死瞬間才會爆發強大靈感,那是源自本能的綻放。
  
  即便是『本能綻放』,蘇景都不確定是不是一定能聯絡到三屍。
  
  蘇景把這一劍交給了甲添。當時身邊同伴很多,可蘇景唯一一個沒把握『他會不會真殺我』的人就是賈添。
  
  若葉非執劍。蘇景心裡會很踏實,師兄一定不會真殺自己,但是心底踏實就無以爆發本能靈念,在外面無所謂的,此間靈犀傳遞那麼微弱,『不本能爆發』就不可能成功聯絡三個矮子。
  
  甲添真挺下得去手的。
  
  自後一劍刺入蘇景本心,果然生死一線時候三屍趕至,為蘇景攔下了致命一擊。
  
  請三屍過來幫忙破境,蘇景有兩個想法:
  
  一是蜃境中的大戰與拿人有莫大關係,三屍是半吊子『怪拿』。但也是拿族中人。或許他們能找出些線索;
  
  更要緊的是三屍體魄特殊,幻、蜃一類法術對他們不是無效,但只能迷其目無法真正惑其身。
  
  比如當年蘇景、不聽結親大喜的時候,老天魔秦吹施法喚來重重華彩盛景。好多的瓊漿美食好多的仙女侍奉。所有人都沉浸其中三屍也不例外。可真正吃的時候、真正去摸仙侍的時候,其他修家都不覺異常,唯獨三屍發現:原來空空。氣做的。
  
  三屍的身體遠比三屍的嘴巴和腦筋更神奇。
  
  果然,三屍駕到大吉大利!
  
  乍見蘇景,三個矮子高興地都流眼淚了,口中就一個勁地抱怨本尊不爭氣,動不動就來打擾自己的修行,怎麼就沒點長進啊。
  
  哭過鬧過問明白蘇景所處困境,三個矮子微微一笑,異口同聲:「跟我走吧、帶你們出去。」然後雷動向南、赤目向北、拈花向西,三人三方向拔腿就走,蘇景一夥原地不動。
  
  其實三屍都沒錯,無論哪個方向都能走出去,關鍵僅在於:走不走得動。
  
  蘇景、甲添等人都走不動,因為怪境裡他們一動,周圍景色也相隨而動,不管怎麼走他們永遠身處『戰場』的正中心,但三個矮子體魄再顯神奇,幻想能迷惑他們的眼睛卻騙不過他們的身體,他們行走就是真正的行走,自己動、周圍不動。
  
  拈花把自己的棺材放大了許多,眾人全都鑽進去,也不用去看外面如何,不多時就來到了怪境邊緣。赤目說境中有寶,還要留下來再做探索,另外兩個矮子都陪他一起。拈花神君將自己的棺材向外『邊界』用力一扣,蘇景等人知覺一陣眩暈,再睜開眼睛……蘇景就看到不聽了。
  
  當時小妖女正躺在一片風上、看著一本書。她看上去那麼小。
  
  全因三屍神奇蘇景等人才能脫困,可蘇景又是如何陷入困境的。
  
  因為不聽。蘇景無怨無尤,不聽也不會自責。不自責、但心疼。她已經知道蘇景這一路大概經歷,唯獨不知他如何離開的蜃境,剛剛見到三屍出現不聽就猜到了緣由。
  
  背心一劍、生死邊緣,不聽知道那個傷口是因自己而來,她心疼,她流淚。
  
  把蘇景送走後三屍就開始尋寶了,其實他們只是『身難撼』而已,哪裡看得出來寶貝何在,要不是赤目貪心非得堅持,拈花和雷動早都出去追蘇景了。
  
  『大戰蜃境』中閒逛了好一陣子,寶物不知何所在,不料就在不久前,蜃境內突然天搖地動,一切幻境崩碎開來,三屍嚇得抱成一團……算算時間,正是靈寶出世一刻。
  
  片刻後周圍重歸安寧,三屍再看周圍,驚訝發現自己『出來了』,正在一個黑洞洞的地方,天上一雙眼睛似的窟窿,可以看到真實世界中的景色。
  
  天上的『眼窟窿』中間一團金光閃閃爍爍,應該是出口了。
  
  再就是雷動發現他們身邊還有一面裂紋斑駁的古鏡。三屍想不透事情經過,無奈下只好再用老辦法:想不通的事,是功勞不?是就算我的。
  
  三屍互相誇贊了一番,都說『我等法力高強如此,不知不覺間就破了那怪境,可嘆蘇鏘鏘不爭氣,咱們這麼簡單就徹底摧毀的化境他走了七年都沒能離開,哎』。
  
  再之後三屍可就忙了,上次來得匆匆,沒來得及『扮上』,這讓三位矮神尊大大懊惱,棺材裡有毛有膠,化身大拿再把棺材施法變成小馬,三位大拿這才遁出金光進入戰場。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20 19:19 編輯

無敵懶小豬 發表於 2014-11-3 22:52
第一一九零章  何妨一猜,三屍義氣
  
  
  赤目真人伸手入懷,摸出了一張紙遞給蘇景:「你自己看。」
  
  蘇景不明所以,打開了紙、看、皺眉:「這是……鏡子?」
  
  紙上筆墨點點,畫了面鏡子。
  
  其實是個好像鏡子的東西,蘇景靠猜的,主要是之前問三屍『那個地方究竟怎麼回事』,雷動回答過『鏡子』。若非如此蘇景是猜不到的,多半會問赤目『你畫的這是個圈,是個餅,還是個屁股』。
  
  赤目眉飛色舞:「你認出來了啊!足見本座畫工大有長進!」
  
  蜃境自行破碎,鏡子莫名其出現,從小賊腦袋裡出來前赤目把鏡子收起來了。赤目真人又是怎樣的怪物……寶貝?我的我的我的我的我的!
  
  生怕鏡子會被蘇景拿走,出來前他特意在紙上畫了面鏡子,給蘇景等人看個樣子就是了,真鏡子他絕對不會交出去、絕不。
  
  蘇景給同伴傳看紙張,傳到蝕海手中,大聖爺撇了一眼直接把紙扔了:「紅眼睛,真東西拿來瞧瞧。」
  
  「做夢!」紅眼睛把紅眼睛一翻,態度堅決。
  
  三屍之中,赤目是脾氣最壞的,雷動是最老成持重的,拈花是最沒主意的老好人。赤目對上了蝕海大聖,拈花笑嘻嘻地打圓場和稀泥,雷動天尊則向著自家兄弟,對蝕海搖頭道:「想要鏡子你自己找去,那是我家赤目二弟的鏡子,憑啥給你照。」蝕海張口一吐,一枚七彩顏色的果子落入手中。大聖將漂亮果子拋給雷動:「天虹果,凡間難覓仙天難尋,珍奇稀少,這果子沒別的好處,就占了一樣:好吃……你幫我勸勸赤目?」
  
  「二弟啊,為兄想過了,給他們看一眼鏡子也算不得什麼大事,再說那鏡子是碎的,正好配得他們的醜陋……」雷動拿了果子在手,語重心長對赤目道。
  
  赤目也不是一定就不能給同伴看寶貝。大哥來相勸了。蘇景也從傍邊幫忙說好話,赤目嘆一聲:「本座此生,吃虧就吃虧在生性慷慨。」說著拿出了鏡子亮給眾人看看。
  
  蒹葭、戚弘丁等人只覺三屍和妖怪胡鬧好笑,看了鏡子也不覺得什麼。可是蘇景、蝕海這些『抽風』入蜃境再從蜃景進了小賊腦袋之人。一見鏡子立刻就認了出來……是那面鏡子!
  
  蜃境中。大戰三天、空閒三天如此往復不休,整整七年,蘇景一行看過上千次大戰。是以印象再清楚不過了。
  
  征戰雙方一是百萬拿人,另一方則是怪物聯軍,開戰前曾有一位羽毛怪物從天而降,它在怪物軍中地位便如魔中金鈴僧中佛陀,羽毛怪物手中有一面令旗、胸前掛了一面鏡子。此刻赤目手中鏡子,就是羽毛怪物胸前掛著的那面,絕不會錯,蘇景看得太熟了。
  
  看看小賊腦袋上的砂鍋金盔,拿人首領的。
  
  看看赤目遮遮掩掩著給大夥看的鏡子,羽毛怪物的。
  
  再回想那場大戰和自己一行人尋找不聽的遭遇……何妨一猜:
  
  上古時候拿人決戰仙天鬼怪,何其兇猛一戰,與之相比蘇景在仙天中引出的那些激烈惡戰,只能算是兩群小烏龜狹路相逢彼此使勁……拱一拱。
  
  而那場可怕戰事只在三天中結束,可想而知,三天中戰場內暴發出的力量會是怎樣強大。蘇景對『宇』『宙』之法並不精通,但他也能明白,想要打碎空間擊穿時間,關鍵僅在於兩字:力量。
  
  凡人不可能、仙人難企及,真正高位神佛也做不到,但實現不了不表示道理很難懂,修行之人大都能明白的,只要力量足夠強就能夠擊破時間、穿漏時間。
  
  拿人與怪物決戰暴發出的力量足夠強了,大戰力量擊漏了時空。
  
  『抽風』開始前、剛剛遭遇那團『淩亂之風』時候,甲添曾經說過風自漏中來。那風的確是從漏中來,三天大戰裡暴發出的力量擊穿的『漏』。
  
  穿漏了。便如長長隧洞,一端出口接連於今日宇宙中、真正存在的世界裡;另一端……按道理講應該在古時候、在那場大戰發生的地方。
  
  可那邊是一片蜃境,往復無窮盡的幻境,並非廣漠空敞的真正空間。或許有些古怪,或許事情真相還在蘇景等人的理解之外,但還是那四個字:何妨一猜。
  
  接著猜。
  
  蘇景、甲添等人『抽風』後陷入的地方就是古時候、就是那場大戰剛剛爆發過後的時空,只是他們落入那個時空中的一方『化境』,鏡子。
  
  蜃境就是鏡子。
  
  鏡子是存在於過去的,蘇景等人先抽風再穿漏,回到了過去,結果落入了存在於過去的那面鏡子裡。
  
  鏡子非凡物,它是羽毛怪物身上僅有的兩件法器之一。鏡子上裂璺滿滿,隨時都會徹底崩碎的樣子,可它依舊『記錄下』整場大戰。或者說,那場大戰的影子永遠存映於鏡子裡。
  
  這倒大概能夠解釋通了,為何蘇景等人在鏡子裡的時候,大戰幻象一遍又一遍的來,那場大戰本來就是鏡子裡封存的影像。
  
  鏡子映影不映聲,由此蘇景一行在鏡中見到的都是無聲景色。
  
  越猜膽子就越大,蝕海瞇起蛇目:「三天?」
  
  蘇景一事不明所以:「什麼三天。」
  
  「那邊……『漏』那邊,具體時日是大戰結束後三天。」大聖解釋道。
  
  幻境中,三天大戰三天空白,往復來去。蝕海說的有道理,蘇景等人就是『戰後第三天』過去的,所以會有這樣的『輪回』。如果他們過去的時間是戰後一個月,幻境中的輪回就應該是三天大戰、一月休息,之後再告衝來……
  
  反正是猜。瞎猜誰不敢,反正也不用花錢,雷動天尊搖晃腦袋:「你們還是人少啊!如果人足夠多,不用喊我們過來,用你們的法子說不定早都走出來了。」
  
  大家心有靈犀,雷動的話沒頭沒腦,蘇景卻能明白他的意思。被困七年中,為了離開蜃境蘇景等人做過多種嘗試,其中他們以為最有希望成功的辦法是大家分頭走。
  
  蜃境不是隨人而動、你進退它也一起進退麼,那麼大家分散開。『環境』又該隨誰而動?結果這個辦法失敗了。人分散成多少路,『環境』就散開多少重,每一路都還是環境的中心。
  
  但是現在再看看赤目手中的鏡子,裂紋橫生仿佛蛛網密佈。勉強還是一整面鏡子。但已經撕裂成了幾千片。
  
  大鏡中的每一塊碎片都是一面小鏡子。如今這鏡子的情形。也可以說成它是幾千片小鏡子拼出來的一面大鏡子。
  
  有多少面『小鏡子』,鏡中幻景就能分出多少重。當時被困住的蘇景一行,一共才多少人。連分身都算上又能分散幾路,他們的人數遠遠少過『小鏡子』的數量,也遠遠少過鏡子能夠『分裂』出的幻景。所以分開走的法子自然沒用。
  
  如果人足夠多,多過『小鏡子』的數量呢,再分散開走的話,說不定真能把鏡子給走崩了。
  
  不明白的事情,現在靠蒙著猜著找出瞭解釋,即便不確定對錯,蘇景也還是覺得心中通透。前半段勉強算是順清了,可事情沒完,還有後半段——鏡子和帽子。
  
  簡單,接著猜就是了,反正前面都猜上天了,後面再怎麼胡思亂想都不怕。
  
  鏡子是怪物君王的,帽子是拿人首領的,兩件至上神器之間當有一場激烈搏殺,事後鏡子碎裂成現在這樣子,帽子的情形估計好不到哪去。
  
  帽子的下落一度不為人知,但事情明擺著的,帽子自封靈力遁入一尊星石開始漫長休養,以小賊傳回的心識可知,帽子寶貝威力巨大,可原先寶中器靈早已淪亡。
  
  如今寶物休養圓滿再次出世,情形上與人死成僵、吞吐日精月華修煉大成很相似,『身體還是那具身體,人卻再不是原先的那個人』了。寶物中新開出的靈智兇狠殘暴真性虐戾。
  
  這很正常,因為這件靈寶並非真正的『天地孕育』,它本來就是神奇寶物,後來戰死了、屍身存留再做修煉。
  
  原先的帽子已經死了,而且是在一場血腥大戰中陣亡,死的時候它受戰場無邊戾氣侵染,再開靈智的時候就會以那份戾氣為『智慧種』,生根發芽……
  
  僵屍、山胎,都是石土中走出來的怪物,但初生時候僵屍就是嗜血殘暴的;山魈山胎則如普通嬰孩一般幼稚無知調皮活波,它們的本性無謂善惡,將來究竟為禍還是造福,都要看後天的經歷。會如此只因僵屍是死後轉活,死時體內就攢下了戾氣,山胎山魈卻是無中生有,性情中不存先天影響。
  
  靈寶也是一樣道理,皆為自然造化,可是在根性上,天地孕育的寶物和死而復生的寶物有著天壤之別。
  
  帽子在大戰中陣亡,多半與鏡子有直接關聯,這是一段冥冥聯繫,但只憑這點聯繫還不夠……這時候赤目真人發話了:「養寶之道啊,千奇百怪,你們不懂,說了你們也不懂。」
  
  若真覺得大夥一定不懂他又何必廢話,小妖女多乖巧,趕緊捧場:「就是不懂,才要請真人指點迷津啊,你稍微點撥兩句,我們好歹能有點長進不是。」
  
  赤目心中大樂,臉上繃著:「不是我不肯指點,是你等資質……」
  
  「快說!」不聽呲牙。
  
  「哦哦。寶物滋養,不一定就要靠日精月華,戾氣也是大好肥料,少奶奶你問問小賊,她選田上化形出來幫忙打架,除了田上本領最高強之外,是不是還有個『先入先起』的緣由在其中?」赤目跟小不聽的交情沒得說。
  
  何為『先入先起』,就是小賊收服帽子過程中,發現自己能用帽子力量『發動』一枚鈴鐺,在未經思索一刻她第一個想到的是哪枚鈴鐺。
  
  小賊直接想到的就是田上。
  
  第一個想法就是田上,隨後才想到田上的力量最大、打架最兇。順理成章放了田上出來幫忙。
  
  念頭只在轉瞬間,一前一後兩個想法接踵而至,奇快、幾乎難辯時間差別,小賊先前也沒覺得有何異常,此刻不聽動用心識來問此事,小賊仔細回想當時情形才發現,果然是赤目說的樣子:先想到了田上,然後才想到用田上的理由。
  
  「田上是個怎樣的惡魔,大家都是清楚的,當年玄天大道攻襲離山。若非『千江水月萬里雲天』大陣發動。就非得我們三兄弟出手不可了,否則不足以降服此妖。」赤目說著說著就跑題,旁人都是無奈眼色,唯獨雷動拈花兩個矮子大點其頭深以為然。
  
  好在赤目還記得他真正要說的是什麼。很快又話歸原題:「為何小賊第一個反應是喚醒田上鈴鐺?再簡單不過。因為田上與帽子有『同宗』淵源。田上是天地初開戾氣脫形的兇物;這頂帽子則是靠著戾氣滋養才又修行圓滿、重開靈智的兇寶。」
  
  說到這裡。赤目加重語氣:「那場大戰凝聚的戾氣。」
  
  道理說了個大概,赤目說出了自己的推測:時間變了,但地點未變。百萬拿人與無盡仙魔的大戰戰場就在這附近,只是時光漫漫抹殺了曾經的痕跡。
  
  帽子就是靠著戰場戾氣再聚靈慧重做修行的,開始的時候可能只是『呼吸吐納』,到了後來應該會是把所有戾氣都收入帽內做慢慢煉化了。
  
  帽與鏡為前世殺身之仇,本有宿命聯繫;帽修煉要靠著戰場中無盡戾氣,鏡子本也在戰場中,二者相去不遠;戾氣其實也是靈氣的一種,很偏門但內中確實存在巨大力量,只看人憑心底一口戾氣就能化身惡鬼便知這份力量的可怕。
  
  聯繫有了,相距不遠,力量有了,那就放開膽子去瞎蒙吧:第二漏。
  
  淩亂風與鏡子為第一漏;鏡子與帽子為第二漏。
  
  不聽幫小賊掛鈴鐺,異變突生陷入了小賊的腦袋裡、也是帽子內蘊的空空境內。異寶出世前,這個空空境與外隔絕,不聽思念蘇景、心緒動蕩,化作靈犀卻無法傳遞出去;
  
  可帽子的空空境與遠古時、大戰三天後的鏡子蜃境穿漏相連,鏡子蜃境又和今時宇宙有另一道穿漏相連,由此來自不聽的靈犀先入鏡再自鏡入前一穿漏,透過淩亂風重回今日宇宙,桃大將軍等一品山探得了這重靈犀,山躁動又被甲添發現,這才有了蘇景前面二十多年的經歷。
  
  經歷風中淩亂,蘇景一群人抽風,他們把風抽乾淨了、落入古時鏡子的同時,那一道『漏』其實也被摧毀了;
  
  靈寶出世,且不論小賊的搶奪,單單以帽子出世而論,是重生更是新生,無異輪回過往斬斷,帽子再不是從前的帽子,它和以前再沒有絲毫關係,所以它與鏡子的冥冥聯繫就此斷滅,第二漏也告摧毀。
  
  再說鏡子,此寶存在於古時身通兩漏,過去與今日相連是『時空』之變,當這份聯繫被斬斷時候,不也同樣是時空之變。
  
  第一漏破滅鏡子尚能安穩,第二漏轟塌時候,鏡子那邊的世界、或者說是鏡子所處的『宇』、『宙』必有波瀾閒蕩,由此鏡子掉進了現在。
  
  可能會掉過來,也可能不會。這是個算率情況,無論掉或不掉都不值奇怪。
  
  蘇景、同伴你一句我一句,努力把事情經過理順,沒太多真正站得住腳的理由,還是那個字:猜。
  
  全都是猜的,可到底還是猜出來了,猜得……看起來還挺順溜。
  
  戚弘丁過來這陣子已經大概知曉蘇景先前經歷,這半晌他都在一旁聽著沒說話,此刻真相猜白、水落石猜,無雙城主長長呼出一口氣,望向蘇景:「怎麼說?」
  
  蘇景:「我草。」
  
  「不錯,不錯,我也想這麼說」髒話大王哈哈大笑:「我草!」
  
  前後顛簸、曲折離奇,無論真相是否如他們的猜測,都足足當得大家長呼一口濁氣、重重一聲唏噓:我草!這麼回事。
  
  拈花手摸肚皮,翻著眼皮又想了想,忽然咧嘴笑道:「帽子寶物出世。鏡子就掉進小賊腦袋,如此算來,蘇鏘鏘你何須請我們哥們出馬,再多等幾天自然就能和不聽見面,白挨了那一劍。」…
  
  蘇景笑了下,沒說話,白挨了一劍嗎?他只後悔那一劍刺晚了,晚來了七年……
  
  小賊還在掛鈴鐺,外間戰況依舊,並無強勁對手入場。蘇景對赤目招了招手:「真人。我這有些寶物,你看看還順眼不?」
  
  赤目滿臉警惕:「你想幹啥?」
  
  「鏡子……」
  
  「做夢!不給!」赤目牢牢攥住鏡子。
  
  攥著鏡子也就罷了,赤目還是半蹲了下來,這個古怪姿勢讓戚弘丁等人看得納悶。蘇景卻曉得。二宗師這是隨時準備往地上躺去撒潑打滾了。
  
  餘光之中。雷動、拈花兩人也微微下蹲了,蓄勢以待。
  
  中土修行正道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是正道修宗同氣連枝,可比起三屍義氣。兒戲罷了,且看戚弘丁、蒹葭先生這些『同氣連枝』之人,哪個敢陪離山弟子一起撒潑打滾。
  
  不過說到底三屍都是蘇景的三屍,自己人,蘇景好好相勸,赤目還是把鏡子給蘇景了,他沒撒潑,很講義氣。
  
  要鏡子因為:蘇景答應過甲添。
  
  鏡子是因尋找不聽而得的寶物,唯一一件。不談什麼買賣交易,這一趟離奇經歷中甲添都出了大力氣,連辛苦煉化的身外身都毀去了,蘇景承他的人情,鏡子歸他。
  
  不過鏡子入手之後,蘇景先後以金烏本目、眉心望死眼、冥王袍探真密法族做查,未能在這面鏡子上找出絲毫奇特地方,連絲毫靈元震蕩都不存。
  
  大概查過,蘇景不再浪費心思,哪怕這面鏡子已經廢掉再無用處,至少也是一件珍惜古物,是自己感謝甲添的心意所在,至於內中有沒有什麼特別強大力量,將來給甲添去發掘吧。
  
  一手拿著鏡子,再從袖中取出一枚圍棋子大小的白玉籽料,捏碎。
  
  這是來時路上甲添給蘇景的聯絡法器,一起抽過風的情分,以後有空可以多些聯繫。
  
  甲添本領非凡,他的聯絡法器也很有意思,並非單純消息往來,籽玉發動後一道甲添人影直接出現在蘇景面前。
  
  身著龍袍五官端正的中年皇帝,甲添常披畫皮,輕易不會以本相『碎臉』示人。
  
  「怎麼,完事了?」甲添微笑問道。
  
  蘇景搖頭:「還早,但得閒一陣,可還記得『三天大戰』中的羽毛怪物,他那面鏡子落入我手,送你了。喚陛下相見就是為了告之此事。」
  
  身外身的經歷,本尊感同身受,甲添當然記得那面鏡子,聞言微微揚眉顯出了些驚詫:「鏡子……就是這面?舉起我看。」
  
  大好寶物,誰不稀罕!蘇景是有些得意的,把鏡子舉起給甲添仔細觀看。
  
  沒想到甲添看了一陣,之前眼中興奮消退、面上漸漸顯出了無聊神情,居然搖頭道:「不要,你留著吧。」
  
  籽玉法器能傳音透影但維持時間短暫,這麼一會已經耗盡元靈,甲添的身影散去。
  
  蘇景站在原地發愣,簡直匪夷所思,一路走來甲添總在矯情『價錢』,說他市儈不算過分,如今這麼好的寶貝蘇景說送他,他竟然不要?
  
  不止蘇景,邪廟中人全部一頭霧水……忽然,不聽似是想到了什麼,輕輕一聲笑了出來。
  
  外面血腥爭殺、廟中邪氣凜然,小妖女的笑容卻永遠那麼明媚,落入眼中時會讓人不自禁隨她一起笑的笑容。
  
  見她若有所悟,蘇景問道:「想到什麼?甲添為何不要鏡子?」…
  
  「我就隨便說說啊,你不用認真聽,聽了更不必當真。」不聽笑彎了眼睛:「我是想……鏡子是碎的,陛下的臉也是碎的……所以他不喜歡?」
  
  這是怎樣稀奇古怪的解釋,可甲添又是個何等稀奇古怪的人,把兩個『稀奇古怪』串起來,似乎真有那麼一點點道理。蘇景越想越忍不住,忍不住就不忍了,也笑,而且笑得一點不厚道。
  
  發噱同時蘇景也沒忘記一件要緊事,引著戚弘丁、蒹葭先生等一眾仗義馳援者一步跨入邪廟內院,指著那些被切得整整齊齊地西瓜誠懇道:「大家請。」
  
  象徵重逢之喜的西瓜,甜且多汁。
  
  仙天世界,說煩人就煩人,可要說簡單也特別簡單:
  
  仇敵相見,直接拔劍以對;朋友相見,自有西瓜款待。蘇景不言謝,所有心意僅在紅瓤黑籽的大西瓜中。
  
  就在大家吃西瓜的時候,蘇景轉頭望向了廟外,果然,只是『偷閒』,不可能太平太久的,遠方強大氣勢鋪展而至,又有勁敵趕到——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20 19:28 編輯

qwe0505 發表於 2014-11-5 01:33
第一一九一章有貓自背後來
  
  
  正北方向,滿臉皺紋的老太婆靜靜站立,望向邪廟方向。
  
  老得眼光都渾濁了,老得仿佛一陣風都能把她吹散去。風燭殘年的老太婆,可她顯身一瞬起,那份只能用『狂野』形容的氣勢便直直鋪展開來,直擊邪廟!
  
  外人沒什麼感覺,可廟中除了蘇景之外的十七位大邪神都面色一變:十七惡人化邪尊座神龕主持邪廟法術,即使神龕便有香火供奉,就在剛剛,十七邪神龕前長明供燈齊齊熄滅。
  
  老太婆未動法,只憑本身氣意就洞穿邪廟、撲滅了十七邪神的供火明燈。
  
  與普通老人不同,老太婆沒有右手,肘下生得是一柄好像螳螂的鋸齒折刀。
  
  蘇景望著老太婆的右臂,口中輕聲問身邊烈小二:「星滿天?」
  
  大凡星滿天的怪物,身上多多少少有些蟲豸特徵。果然,烈小二點點頭:「此人名喚依漆太歲,星滿天中頂頂凶獠,上紫薇宮宮主。就這麼跟您說吧,單打獨鬥本領以論,星滿天內除了九位大星君就要數到她。」
  
  紫薇宮,蘇景以前聽說過。分作上、中、下三宮,北方星滿天專門豢養高人的地方。
  
  「相傳,此人最喜兩件事,一是殺戮,星滿天征戰四方,別人出征或還會招降俘虜,唯她出征絕不會留活口。第二件事就是……青年男子,夜夜承歡縱欲無度。」
  
  說話時候蘇景等人走到邪廟北門,顯身與老太婆遙遙相對。
  
  老太婆也開始邁步。她有強大氣勢,但她的氣勢只對邪廟綻放,是以她到場時候外面觀戰群仙根本都沒發現她,即便就在她周圍的仙家也沒發覺自己身邊多了個人。
  
  直到老太婆邁步向前走去,群仙才知又有上仙入戰。而依漆太歲凶名卓著、她的右手為螳刀又如此醒目,眾仙頓時就認出了她的身份,一陣微微喧嘩之中觀戰仙家的『包圍圈子』忽又向後退散許多!
  
  尤其她身周千里內的仙家,退得奇快,這個人近不得身……但還是晚了。
  
  未見老太婆施法,她身周百里範圍內所有仙家都化作一團膿血。
  
  老太婆卻變得年輕了。
  
  一個呼吸之間。周圍群仙盡化膿血。她則從風燭殘年之人經歷『花甲老婦』、『中年婦人』、『嫵媚少婦』,最後變成了豆蔻少女,右臂螳刀也從枯葉鏽黃變作了青青碧綠。
  
  也就在老太婆成了少女時候,邪廟北方圍牆突然爆起『錚』地一聲怪響。一道深丈餘的猙獰刀痕自上至下、劃過邪法高牆。
  
  仍未施法。只是她凝聚了下氣勢、化勢為刃。就擊傷了邪廟法牆。
  
  北方天九大星君之下第一人。
  
  雷動忽然問蘇景:「你還有絕招吧?」
  
  三屍的問題總是沒頭沒腦的,這回蘇景也不明白他們何來此問,點點頭:「有。」
  
  「多不多?」
  
  「還成。」
  
  雷動『哦』了一聲。不再追問了,開始和赤目、拈花眉來眼去。
  
  依漆太歲腳步不停,走得並不快。一步一步從容穩當。
  
  邪廟外三千里方圓並非空曠太平地方,無數被鑼鼓迷惑的瘋仙彼此廝殺、衝擊上前,諾大戰場血腥無邊混亂無邊。
  
  依漆太歲混不在意,她所行所過,百里域內瘋仙盡化膿血。
  
  變作豆蔻年華後她就不再繼續『年輕』下去,但隨著身周仙家不斷化作膿血,她的容貌越發嬌豔,眼波越發柔媚。行走之中依漆太歲開口了:「蘇景啊,你有沒想過,這麼打下去何時是個盡頭?」
  
  等小賊成功掛上鈴鐺大家就可以離開了,可『離開』就是盡頭了嗎?正正相反,就算今天最終能衝出去,也之才是個開始而已。
  
  無盡追殺永無寧日。
  
  無需蘇景回應,依漆太歲就自顧自向下說去:「不如隨我歸入星滿天,憑你的本領,諸位星君必會歡喜,我可保薦你入上紫薇宮,星君當會應允的……上紫薇宮在北方天地位崇高,我應你:入得宮內你僅在我之下。」
  
  說到這裡依漆太歲忽然笑了,眼中春色流轉,笑容裡欲望燃燒:「你想在我上面也是可以的。上面、下面、前面、後面皆無妨。」
  
  赤目偷眼去看不聽,本以為她會面色鐵青憤怒畢現,不料小妖女笑盈盈的,不見絲毫生氣模樣。何必生氣,就算依漆太歲真有通天本領,也不過是個有通天本領的小丑罷了。
  
  小丑永遠是被人拿來尋開心的。
  
  赤目又去看拈花。
  
  拈花正在撇嘴巴。本為色欲靈怪,一般遇到放蕩妖精、嫵媚女怪他都會手摸肚皮調笑幾句,對面依漆太歲的賣相還是不錯的,可一想到片刻前她老得牙齒都不見嘴巴乾癟的醜陋模樣,拈花什麼心思都沒了,只想做個正人君子。
  
  「你身邊同伴不少,」依漆太歲繼續說著:「不過你不必擔心,所有人我都收,你們這些人啊,無論修為高低看上去都有幾分神采,我都喜歡,除了她。」
  
  螳刀舉起,刀尖鋒銳,遙遙向這不聽一點,依漆太歲笑了起來:「上紫薇宮不收女人。」
  
  「男人收,女人不收?」雷動忽然應聲,不止開口,且還邁步走出了邪廟,踏上童棺向著依漆太歲迎了上去。赤目拈花二人緊隨大哥身後。
  
  腳步緊緊跟隨,嘴巴也緊緊跟隨,赤目接口:「不男不女的收不收?」
  
  拈花似是惆悵:「我想騷戚東來了。」
  
  一向畏戰的三屍這次回來後居然轉了性子,主動出戰了。不過三屍走得不如依漆太歲從容,他們的行進是靠『鑽空子』的。一邊前進一邊躲避著瘋仙,顯得有些狼狽。
  
  雷動天尊聞聽過拈花之言眉頭大皺:「拈花吾弟,做人要憑良心……你連騷人都敢想,良心何在。」
  
  赤目真人這次沒搭腔,他打了個激靈,想起騷戚東來的落落大方,有這樣的反應不算過分。
  
  拈花笑嘻嘻的:「雷動吾兄,其實我想的不是戚東來這個人,我是想看騷戚東來親這個老妖婆。」
  
  那可是騷人的經典之役,拈花提起此事。果然雷動、赤目都面露歡喜。他倆也想戚東來了,但很快雷動歎了聲:「茫茫宇宙……」
  
  「雙龍出海!」
  
  前一刻還在嘻嘻哈哈地聊天,毫無徵兆中三屍驟然發難,說打就打。打得又快又狠。每人袖中兩條星索。真就仿佛神龍出海,洞穿戰場強襲依漆。
  
  可惜戰場相見,依漆太歲早都仔細防備著了。右手螳刀不動左手五指輕輕跳動幾下,遽然厲風呼嘯,風中兩個瘦弱漢子顯現。
  
  漢子瘦弱,可兩人一個左臂一個右臂,齊肩各自生了一隻黑紫色強壯蠍尾。
  
  蠍尾九丈,飽蘊劇毒且強壯鋒銳,兩個漢子尖聲怪叫著擺動蠍尾迎向六道星索,暴烈響聲炸碎於戰場,三屍合力猛襲被當下,兩個怪模樣的漢子仿佛喝醉了似的,身形踉蹌原地轉了個圈子,但毫髮無傷、一個圈子轉完就恢復過來……
  
  烈小二急忙呈秉:「左右蠍臂星使,上紫薇宮有名號的,除了依漆太歲外另有四十三人,皆以星使為稱,個個都有非凡本領。蘇老爺小心,老太婆是自己顯身,但不是自己來的。」
  
  這個提醒來得晚了些,其實無所謂的,來多少人、來什麼人蘇景都得扛著。
  
  「騷人何在……雙龍出海!」
  
  「親老太婆……雙龍出海!」
  
  「再難重見……雙龍出海!」
  
  三屍再無停歇強攻猛打,雙龍出海看似單調實際也真單調,可這一招勝在三屍練的嫺熟異常,一擊不中後只消瞬瞬就能再來第二擊、第三擊、第四擊,反正星索有的是,要沒人管他們,三屍這麼打上三天三夜都沒問題。
  
  三屍六索,五人之力,一擊一擊仿佛天斧神鞭,兩個星使開始還擋得住,但短短十餘擊連打之後漸漸吃不住勁了。三屍見狀大樂,喊得比打得更凶,可就在此刻,依漆太歲身邊怪風再起,風中一道紫光閃爍。
  
  紫光為翅膀光芒,一個七寸身形的小小人兒身背一雙紫色蟲翅,向著三屍直撲而來。
  
  「又來一個……雙龍出海!」
  
  「還有一個……雙龍出海!」
  
  「越來越多……雙龍出海!」
  
  依漆太歲始終沒真正出手,步履從容向著邪廟走去,但她身邊怪風陣陣,接連派遣九尊星使入戰。
  
  正如烈小二所說,星使各有絕學在身,或是力大無窮或是道法精湛或是身法奇快,三屍立刻就撐不住了,雙龍出海雖強但只能打一個地方,敵人四面八方圍攻過來,合擊的大好招式立刻用不了了,每人兩根星索輪起來開始亂打。
  
  如果沒有星索就是王八拳,星索在手可喚作王八輪。三屍節節敗退,但三人都有本尊之力也非玩笑,力氣大就什麼都好,打得狠飛得快,雖然打得狼狽不堪且亂七八糟,不過那幾位星使也無法立刻斬殺他們。
  
  這麼多年裡三屍一次都沒死回蘇景身邊,不是沒有道理的。
  
  依漆太歲左手指了指天空戰團,遙對蘇景道:「三個矮人本領不錯,但斬殺他們三個,於我來說舉手之勞……」
  
  依漆太歲步伐穩當,邊說邊笑,步步向著邪廟靠近。只是她自己看不到、觀戰群仙卻個個都能清晰望見的一副詭怪景象,正發生:
  
  一隻毛皮光亮、很漂亮的小花貓,口中叼著一個毛毛球,腳步顛顛地跑進戰場。
  
  貓從依漆太歲身後入場,向著邪廟跑去;
  
  貓跑得比著依漆太歲快上不少,對貓來說,前面那個走路一扭一扭的女人攔了它的路。
  
  依漆太歲卻渾然不覺,根本不曉得身後有貓,繼續笑著:「到現在三個矮子還沒死,足見我的誠意了。可不殺人你總不會臣服的,不如這樣,你選一個……啊!」
  
  上位金仙,哪個不是靈息護身洞察八方,一隻貓從背後跑過來依漆太歲全無反應,觀戰群仙本都驚詫非凡了,可更讓他們駭然的事情隨之發生。
  
  貓跑到身後,貓踩翻了太歲。
  
  貓才多大,不見它跳,到背後也是那麼輕輕快快地小跑著,就那麼全無異常的、把正笑著說話的依漆太歲踩翻腳下,然後繼續向前跑著,一路來到邪廟前。
  
  吐掉口中毛毛球,小貓口吐人言:「蘇景,那件寶貝能給我不?」
  
  蘇景搖搖頭:「真不能給你。」
  
  貓又問:「如果我要跟你搶,你會如何?」
  
  蘇景苦笑:「估計得死。死在你手裡我不痛快,但雖死不能讓,我有苦衷。」
  
  貓第三問:「那我不跟你搶,你是不是就欠了我一個人情?」
  
  這次蘇景沒猶豫,直接點頭:「好大人情。」
  
  貓點點頭:「那成,到底跟不跟你搶我得再想想,正好有個明白人要來,我問問他去。先走了,回頭見……這是你媳婦?長得真好看啊,守著這麼漂亮的媳婦你就別貪心了,別再喜歡我了。」
  
  話說完,由得蘇景目瞪口呆,貓叼起球原路返回。
  
  片刻前,依漆太歲連發生了什麼事情都不曉得就覺巨力壓頂身骨欲碎,全無反抗機會便告摔倒。
  
  除了摔倒還有重傷,氣息散碎五感盡破,一時間頭痛欲裂天旋地轉,腦中一片空白茫然著爬起來。
  
  不過她是暈的,連上下都不分了哪還分得清方向,她是面向邪廟被踩翻的,然後背向著邪廟站了起來。
  
  她站起來的時候,原路返回的上上狸又到了她背後。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20 19:33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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