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禍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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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wwiekimo 2013-1-15 02:03:27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19 8050228
qwe0505 發表於 2014-11-16 22:59
第一二一二章  賬清了,明白人
  
  
  「所以我不止要鎮壓那兩個冥王,那頭大金烏也由我斬殺,佛道不分家,糞坑一起跳啊。」佛祖笑呵呵的,繼續道:「再說不會讓你白跳,你誅滅蘇景後另有好處……」
  
  說到此,佛祖話鋒一轉:「當戰事了結,大家都散去,你我卻還得接著忙,忙著爭奪寶物,老道,你吃虧啊。」
  
  東道、西佛,兩大勢力不相伯仲,但就以此間戰場而論,佛祖身後高手無數,其中法力不遜於鬼主星君的一隻手都數不過來,再算上地位不高可本領了得的六道尊者,實力何其了得。
  
  反觀道尊,身邊只有一頭鶴僮兒。
  
  打滅邪廟、遣走星君、鬼主之後,道尊佛祖再憑拳頭爭寶的話,道尊妥妥吃虧,吃大虧。
  
  對此道尊只做漠然一笑:「我帶了刀和劍。」
  
  佛徒微揚眉:「龍雀、雨霖?」
  
  鏘……一聲輕響中,道尊右手多出一柄刀,丈刀!
  
  柄長一尺七寸,刀身八尺三寸,刃寬尺半的長刀!柄末銅雀獸吞口盤龍頭,刀身遍佈銅錢大小的紫金鱗。
  
  刀出,道道紫煙自刀身紫金鱗中氤氳飄出,紫煙輕飄卻不散,化作一條條細小但再清晰不過的紫龍,圍攏長刀緩緩遊弋。
  
  「刀、劍都帶了,不過雨霖有些不妥當,就不用它了。」枯乾瘦小的道士,斜提著一柄比他還要高大的刀,模樣異常滑稽可笑。
  
  龍雀刀。
  
  刀很大很漂亮,紫氣龍煙繚繞長刀也算好看。不過也僅次而已,看不出其他神奇了,裘平安問神目陽炯炯:「這刀很好?」
  
  不等陽炯炯回答,他連襟兒拔舌王就低聲來應:「貨比貨得扔。要用龍雀比十三,三哥就得把十三扔了。」
  
  此時佛祖突然笑了起來:「難得,難得!難得道尊親自亮刀,大飽眼福啊。」
  
  道尊搖搖頭:「不用客氣,這刀本來就是為你帶來的。」
  
  「靈寶出世,道家勢在必得啊。」佛祖依舊歡笑,但眼中哪有絲毫笑意。靜靜與道尊對望。道尊要來奪寶。什麼鬼主星君蘇景冥王都不值一提,唯一有資格與他爭的就是西天佛祖。
  
  道尊攜刀帶劍,皆因可能會遇到佛祖。
  
  佛祖繼續道:「你要曉得,我有七寶加身。縱然你有龍雀在手。也未必砍得翻我……其實你又何必砍我。只消斬殺蘇景,我便與你一個公平機會,你我下棋來爭靈寶可好?不傷和氣、公平棋盤。來爭這件寶物,若你取得靈寶在手,從此何懼閻羅?若我僥倖得勝,帶走靈寶……當在滿天仙家面前,我立誓,三甲子內剿滅閻羅一脈!怎麼算你可都不吃虧。」
  
  靈寶誘人。而斬殺蘇景,對道家來說只是私怨,真有一天閻羅要來興師問罪道尊也能交代得過去,畢竟小妖殘害窮兵真人在前,何況東天道底蘊深厚上仙如雲,也根本無懼閻羅神君。
  
  更要緊的,道尊與佛祖廝打便如猛虎搏雄獅,勝負生死都不在掌握中,不到萬萬不得已的時候,道尊又何必冒這個險。
  
  道尊目中精光閃了幾閃,哈哈一笑轉頭望向蘇景:「小妖啊,這就與我清帳吧。」說著,道尊遙對邪廟,緩緩伸出左手,手平攤。
  
  空手攤、道尊再開口兩字仿佛驚雷:「還來!」
  
  還什麼?無需誰來解釋觀戰群仙個個明白,他是要蘇景還窮兵真人的命來。
  
  蘇景真就覺得全身毛孔都在緊緊收縮,風火真元急急行轉,即便自己在道尊面前只能算隻蒼蠅,此刻也只能做一隻勇敢的蒼蠅了。
  
  不是他想勇敢,是不能不勇敢了。
  
  若是其他場合遭遇道尊這等敵人,蘇景必當潑展風火大吼一聲『與爾拼命』隨後轉身就跑……
  
  蘇景全神戒備、小心提防,但當道尊將自己的空空左手攤向他攤開時候,蘇景突覺劇痛鑽心!
  
  根本未見對方施展法術,蘇景就覺自己身體仿佛要被撕裂開來一般,血脈膨脹五內如焚!下一刻,一道璀璨流光猛地蘇景胸口竄出,飛去道尊手中。
  
  一件被蘇景養在身內的寶物,就在道尊一攤手間被硬生生地奪走。
  
  流光散,道尊空著的左手上多出一面鏡子。
  
  七寸銅鏡,正面平潔光潤,背面紋刻了一副侍女圖。
  
  蘇景疼,但自己身魄自己瞭解,疼得要了命了卻未受真正傷害。還有,與其說是銅鏡被道尊奪走,倒不如說是銅鏡主動飛回道尊手中……
  
  大戰不安州、完美驕陽靈氣成形之前,曾有一道墨色大陣襲來,墨巨靈引以為傲的大陣:十七真色長亭。曾經輕鬆毀滅赫學廷堂的凶戾法術。當時不安州上的護界大陣正與十七真色長亭陣激鬥時候,曾有一鏡飛來,替蘇景橫空擋下了墨色凶法。
  
  就是這面鏡子了。
  
  擋過一陣此鏡元氣大傷,離去時被佛母奪下,隨後又被蘇景搶回來,銅鏡卻不走了、就留在了他手中。蘇景將其養在身內,以金烏煉世的法門為鏡子做祭煉、助它恢復元氣。
  
  蘇景始終不知鏡子主人是誰,直到此刻……道尊早已出手,不安州之戰時他就曾出手,相助蘇景相鬥墨色大陣!
  
  當時蘇景曾熱血沸騰,雖不知鏡子主人是何方神聖,但這仙天之中有大能為者與自己同仇敵愾,視墨巨靈為仇敵大害。今日蘇景劇痛加身,可依舊心血澎湃,那個人是道尊!宇宙中最最強大的三個人之一。
  
  仔細想一想,從不安州到幽藍薔薇天,一真一假兩次靈寶出世,打不盡殺不絕的西天佛、西北鬼、北天怪物,但道家從未對蘇景伸出過一根手指頭。
  
  見過佛陀貪婪,見過星怪無恥,見過惡鬼的『人敬鬼一尺鬼欺人三丈』,也見過妖怪的混不講理強取豪奪,唯獨不曾見過東方道人有過不良、不端。
  
  唯一結仇原因,僅在窮兵真人遭墨巨靈侵染。
  
  銅鏡到手,道尊照了下鏡子,跟著又對蘇景揮揮鏡子:「小傢夥,帳清了。」說完,道尊笑了。乾枯面皮、深深皺紋,仿佛朽木似的山羊胡老頭子,一笑卻是溫暖如春。只在春天才會有的熏熏暖意,直直落入蘇景心底。
  
  自入場,道尊就說與蘇景有筆賬,人人都道是人命帳,原來與性命無關,只因蘇景手上有道尊的一面鏡子。
  
  佛祖眼中一絲異色閃過,狹長雙目一眯、一鬆,恢復原狀,神情不做絲毫改變,輕而又輕地歎了口氣……
  
  「咳咳,這事鬧的,光顧著看佛祖了,有個要緊事情剛忘了跟你說了,」拔舌王的密語傳來:「以前神君跟咱說過,道家小雜毛就是咱家小雜毛,要愛護,反過來也是一樣。」
  
  拔舌王呵呵笑,三哥十一哥十三哥也面露笑意。
  
  他們不知道道尊會來,可他們都曉得,道尊來了他們就更可以無法無天了。
  
  神君說過,一家人。
  
  沒人跟蘇景提這茬,兄長們想看看小老弟啥反應。
  
  道尊無惡意。
  
  蘇景心中大定、特別特別地定,同時目光裡顯出些猶豫顏色,道尊看出他有話想說,轉頭問身邊童子:「僮兒,對閻羅門下,我以前如何交代你的?」
  
  「回稟道尊,您老說:老閻王的孤魂野鬼兒就是咱家的孤魂野鬼兒,要愛護,別欺負他們也別讓他們挨別人欺負。」
  
  「聽到了?」道尊重新望向蘇景:「在我面前不必拘禮,有話就直接說吧。」
  
  「請道尊前輩指點,窮兵真人的事情……」
  
  不等蘇景說完,道尊知他的意思:「嗯,你說窮兵遭邪魔侵染變成傀儡,這事你說了不算,我說了才算:窮兵確是遭邪魔侵染,被斬殺、本心方得解脫,多謝你。」
  
  蘇景也說不清是該心花怒發還是該搖頭無奈,追問:「前輩既知真相,為何還要傳諭要追殺晚輩。」
  
  「不安州戰後,西天、西北、北天對你傳下追殺之令,西南十萬山也同樣傳令,之後那隻貓就跑到了我家,讓我也傳下諭令,她說五大勢力一起傳令追殺一個人才有趣,看看蘇景會不會嚇的跳起來,你也知道那隻貓有多煩人,要不答應她我就不得清淨……再就是年輕人當多磨礪,給你些壓力也沒什麼不好。不過那道諭令只是表面文章,東方沒人會真碰你。」
  
  道尊的意思,為何傳下追殺令?貓煩人。
  
  「道尊前輩與上上狸……」
  
  「早年偶遇,指點過她幾句,從此惹下大禍,大事小事,從當如何煉真歸虛、天地穿漏究竟怎樣道理,到為何有的貓怎麼吃都不長胖她卻吃吃就胖、為何魚肉就是比羊肉好吃,只要她有不明白的事就會跑去問我。她喚我:明白人。」
  
  這個稱呼是不會錯的,道尊要不是明白人,這宇宙間就再沒有明白人了。再就是……這仙天醃臢,妖魔鬼怪自不必說,就連佛也喝血吃肉,但至少還有一座東天道潔身自好!
  
  去甚、去奢、去泰,無為而無不為。這宇宙實在太大了,即便道尊也做不來他理想中的『一人正而化天下正』,可他至少讓東天正,讓道宗正,他不是明白人,還有誰是明白人。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20 23:08 編輯

qwe0505 發表於 2014-11-17 03:44
第一二一三章  中土人間,完美世界
  
  
  上上狸與道尊,老交情老朋友了。
  
  由此蘇景恍然大悟,為何不安州大戰時候上上狸忽然向東天道潑髒水,硬說道家殺了十萬山前面十位妖聖,又是討寇詔又是宣戰,大鑼大鼓的喊打殺……大家自己人,鬧一鬧也沒關係啊。
  
  貓喜歡胡鬧但不笨,同樣的『討寇詔』要是發給西方極樂,這事可就沒法收場了。
  
  靜靜望向道尊,片刻,忽然蘇景一揖到地,他心中的歡喜無以復加、以至聲音都變得虔誠:「中土晚輩,離山蘇景拜見明白人,謝謝明白人。」
  
  為何開心,為何要謝,不是因為道尊『臨陣倒戈』不來對付自己,而是因為蘇景發現自己錯了,這仙天宇宙並非自己想像的那樣不堪。
  
  因為自己錯了,所以太開心。若這種情緒也能叫做情懷的話……並非蘇景自己的情懷,這是離山情懷,這是中土情懷!
  
  「說到中土啊,」道尊岔開了話題,永遠不變地微微笑,但微笑與微笑不同,對佛祖時的漠然對蘇景時的欣然:「那方乾坤被喚作完美乾坤,自然是有道理的,不過我以為它完美的緣由,和閻羅以為的不同。閻王爺的想法回頭讓他自己給你說,你想不想聽聽我的想法?」
  
  「願聽前輩教誨。」
  
  「你看這個佛祖,和你們中土拜奉的一樣不一樣?」道尊手中龍雀一指佛祖,問蘇景。
  
  蘇景如實回答:「長得一樣。人不一樣。」
  
  中土拜奉的佛祖,勸人向善,勸人積德,或許蘇景不認同『不修今生修來世』的說法,但至少他不會否認,佛的信仰幫助了許多人,救護了許多人,他見過虔誠大德為救濟貧民殫精竭慮,他見過佛家高人為庇佑中土不惜生死。可是再看這尊仙天中的佛,什麼東西。
  
  龍雀刀很大。似乎很沉。道尊又把刀子放了下來:「你不知道,中土所以佛教大興,就是這尊佛祖曾遣分身前去傳教。有什麼樣的本尊就有什麼樣的分身,怎樣的人就會說怎樣的話。這等佛傳下的經傳。又會是怎樣……」道尊皺眉、措辭。沉吟了好一陣,最後還是搖搖頭:「怎樣的王八蛋。」
  
  實在找不出講究辭說,千言萬語。盡在『王八蛋』三字之中。
  
  「你是沒見過,中土最初流傳的佛家經傳,哈哈,金鈴天看了都會罵娘。乍看慈悲為懷,細想卻是『我殺你是為了你好,你的肉我吃了你終得自在』越看越憋氣。」道尊呵呵笑:「可佛祖分身,何等能威,剛剛開智之人得見難以想像的浩瀚大力、磅礴神跡,不敢不信,沒法不信他的經傳。」
  
  「不過,」道尊加重了語氣,老頭字字鏗鏘說不出的痛快:「當中土之人漸漸發展,漸漸智慧,這群小螞蟻就覺得手中最初的那套佛經不太對勁了,非說不可的,小螞蟻膽子真大,他們覺得這事不對,他們就開始改經傳,他們可真敢改!偷偷摸摸地改,勸人真正向善,勸人真正自律,勸人真正得自在……你把中土世界的佛家經傳拿來,和這個佛祖的最初傳經對一對,仔細看就能發現,九成九都還是原文,可個別幾個字改了,關鍵幾句話改了,所以意思大變,從偽善變做了真善。小傢伙,有酒嗎?後面我要說的事情就更有趣了,當下酒!」
  
  蘇景有酒,急忙取出,道尊喜上眉梢:「太好了,你有酒我就不用給你酒了,佳釀難得、能省則省。」
  
  山羊鬍老頭子從袖中取出小小一壇酒,遙對蘇景一舉,大家各喝各的,酒入腸,道尊歡笑:「小螞蟻可真聰明,他們篡改了佛經,變壞經成好經,可是嚇死小螞蟻、它們也想不到的……他們改過的經文才是真正經文啊!」
  
  他們改過的經文才是真正經文啊。
  
  短短一句話,仿佛天雷灌頂,蘇景真就覺得靈台中強光暴散、真就就得耳中巨響轟鳴!道尊話中有話,蘇景隱隱猜到了什麼,他的聲音無法抑制的顫抖:「怎、怎麼說?」
  
  「曾有真佛,真佛傳真經。」道尊一口酒。
  
  「真佛不再,假佛篡位,篡改真經。」道尊一口酒。
  
  「假經傳世,中土小螞蟻再做篡改。」道尊一口酒。
  
  「真經被篡改,變成假經。假經入中土,再被篡改,」道尊一口酒:「可篡改再篡改,小螞蟻不知道,他們竟改回了真正經!」
  
  道尊一口酒,縱聲大笑:「曾經,古時真佛送真經,我一部閻羅一部,那傢伙死乞白賴非得送,不收都不行。」
  
  「待到假佛主大位,真經盡毀去,浩浩宇宙就只剩兩部佛家真經,我一部閻羅一部,萬不成想的漫長年頭過後,居然又出了第三部真經,來自你那中土、人間!」
  
  「凡人智慧,豈能與仙佛相提並論?」
  
  「凡人心思,不過我要吃飽我要娶親我要生個孩兒。」
  
  「可中土凡人,他們竟然、竟然就憑著自己的瞎蒙、自己的願望、自己覺得正確的念頭,又把假經改回了真經,簡直匪夷所思!」
  
  「小傢伙,你自己說,能完成此般只堪以『奇跡』相稱的壯舉,中土人間不是完美世界是什麼!」
  
  「萬千凡間,千萬仙神,除了中土人間,再沒誰能還佛家真經本來面目!中土乾坤不是完美世界是什麼!」
  
  「小傢伙,我是道尊,我是道士,佛經在我眼中,不完美不全對,但我不會視之為妖邪,我知它是好的,我覺得它很好但還不夠好,不如我的道好。但不管怎麼說,誤打誤撞也好極致巧合也好又或者中土人身內真藏了什麼大智慧也好,終歸,有一個人間還了佛法真義,我替真佛高興!」
  
  一句話,一口酒。
  
  道尊喝,蘇景也喝。
  
  而道尊說到這裡時候,蘇景再也忍不住眼淚,眼淚燙心更燙,真想放聲大哭!
  
  之前覺得自己錯了,因為仙天並非沆瀣一氣,東天道潔身自好。
  
  此刻發現原來自己是對的,道是道,佛更是佛,一切只因誤會一場,而誤會皆因:假佛作祟、妖邪作祟!
  
  中土人間信奉的佛祖,才是真正佛祖。
  
  中土人間是完美世界,所以人們撥亂反正,雖然他們自己不知道,但人們真的還原了佛家存在的真正意義。
  
  蘇景哭了,江山劍域、摩天古刹、南荒天真、三身凶獠……離山劍宗、天元道宗、彌天臺、無雙城、涅羅塢、紫霄國、大成學……所有中土人的堅持都是正確的。
  
  我可以輸,我可以死,我可以斷子絕孫,但我不想錯。
  
  中土人間,完美世界。
  
  蘇景磨牙,望向佛祖:「你他媽的,到底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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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緒這東西太累人了,這章憋了好久,太累了,這章只有兩千字。
  
  媽蛋,終於寫到了~~~~~~~~~~~~~~~~~~
  
  升邪不是個讓人沮喪的故事。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20 23:11 編輯

無敵懶小豬 發表於 2014-11-17 23:16
第一二一四章  不存偷襲,公平一戰
  
  
  蘇景磨牙,望向佛祖:「你他媽的,到底什麼東西!」
  
  「你又是什麼東西呢。」佛祖反問。
  
  當著無數仙家面前,道尊已直言今時佛陀為假、為孽;蘇景更出言不遜直接罵街了。佛卻全不見惱怒,他的聲音平靜和藹:「宇宙之中,凡間、靈州、仙壇仿佛恒河沙數數不勝數,多少地方都有我神位供奉、有我經傳流傳?這世上有萬萬部真經流傳,獨你中土經傳與眾不同,就憑著一部你們自己篡改的經書,便說其他世界的經是假的、便說西天極樂的佛是假的?哈哈。哈哈……」
  
  佛祖笑了起來,雍容並從容:「中土蘇景、離山蘇景、金烏蘇景、冥王蘇景,還不都是一個蘇景,只才飛升千多年的小妖,我理會你,未免太給你面上貼金了。妖魔小丑,隨你如何蹦跳,我只看只笑,看到不想看時,你自飛灰湮滅。」
  
  說著,佛轉目望向了道尊:「道尊就不一樣了,東天之首,逍遙之主,身份高了口中話自然就沉重了,你說我是假我總要有個回應。」
  
  說到這裡,佛稍頓,四方寂靜。
  
  似是很享受此刻安寧,佛祖眼簾低垂、微笑愜意,長長提息後重開目再開口:「道尊,假的。」
  
  道說佛是假的,佛還說道是假的呢。
  
  佛之言看似兒戲,可所有辯解、所有道理都在這四個字裡了。空口白話誰不會講,你說假的就是假的嗎?
  
  道尊一聳肩膀。笑:「甭管是人是鬼,只要他不要臉了,別人可就拿他沒轍了。」
  
  這個時候,東方忽然傳來個熟悉聲音:「明白人,你說……咦?要打架啊,老頭骨頭脆,小心閃了腰,我幫你,但你得請我吃你家池子裡養的魚。」
  
  上上貍小跑顛顛地追來了,貓眼睛看著道尊手中的龍雀刀。閃閃發亮。
  
  之前她從戰場離開。去接道尊,兩人一起走了一陣,貓又被一隻路過的七巧白雀給引跑,捉鳥玩去了。此刻才回來。剛剛戰場中的事情她一概不知道……
  
  拋開那件靈寶不論。場中情形已經很明白了,道尊與閻羅擺明一家人,他要庇護冥王。而蘇景身上還牽扯了大金烏和天魔一脈;
  
  道尊直斥佛祖是假的,東西兩家、道佛兩宗已做徹底決裂;
  
  冥王宣戰西方、西北、北方。隻閻羅一脈的宣戰還好些,這一夥子人兇狠異常可人數少,一位神君加上十四位大王,十五個,沒別人了。可道尊與閻羅站在一起,一下子又多出了東方兵馬。莫說傷亡慘重的無漏淵,就是此刻仍羽毛豐滿的星滿天,想一想將來的戰禍也覺心驚肉跳。
  
  閻羅加道君,無漏淵和星滿天又哪有活路,除非抱佛腳。
  
  至於佛祖究竟是真是假,和無漏淵、星滿天又有什麼關係。
  
  北方星和西北鬼根本沒得選,只能去抱粗腿。既然要抱粗腿就得及時表忠心,呵斥道尊不敢,怒罵冥王也不妥當……待會肯定大戰暴發,現在惹了他們,不就等若告訴他們:到開打時候你們先打我!看看長髮飄搖目光安寧的閉獄王,最好別惹她。
  
  欲向西天表誠意卻無門,正好貓來了,貓和老道關係不錯,她能算作道尊那邊的人……西南十萬山本來不是好惹的,不過真正兇殘的是那前十位天聖,誰不知道老十一上上貍是因為兄長們寵溺愛護才坐上了個天聖位子,她自己沒什麼本事。
  
  如今前面十天聖都生死不知,就剩個小貓撐門面,不可笑嗎?若非中間冒出『靈寶出世』這麼個茬,星滿天與無漏淵早就商量該如何瓜分西南朝了。
  
  是以大星君沉聲開口:「上上貍,此間焉有你開口餘地!敢與佛祖為敵,保你死無葬身之地。」
  
  大星君身邊,六條手臂蜻蜓頭顱的三星君冷笑嗡嗡,附和自家大哥:「這等小妖何須佛祖出手,我就剝了她的皮。」
  
  大蟬模樣的五星君和九星君單蝶兒未開口,他倆不約而同向著無漏淵兩位鬼主望了一眼,星君目光裡透出一份笑意……在這場亂局中,星滿天、無漏淵兩家地位相若、處境一樣,都要抱佛腳表誠意,可眼下機會只有一個,星君們開口及時,搶到了。心裡挺得意的。
  
  星君比不得道尊佛祖,但個個都有真本領,是仙天宇宙中一等一的人物,護身靈覺何其敏銳,大星君話音剛落便察覺有人向著自己望來。
  
  循靈覺轉目,大星君看向邪廟,發覺望著自己的正是今日主兇、閻羅駕前十四王尊,再就是……蘇景小妖的目光異常古怪。
  
  與大星君對望片刻,蘇景面色蕭殺,冥王自有擔當!冷聲對星君道:「欺負小貓,好大的本事。有什麼事情都衝我來。」
  
  這邊火星四濺,上上貍卻沒事人似的,全當沒聽到星君的話,舔舔爪子話歸原題:「對了,明白人,咱到底搶不搶蘇景的寶貝?寶貝啊!」
  
  這個問題早就問了,道尊一直沒搭理貓,直到此刻老頭手撚頜下山羊鬍:「這件靈寶,落入西天手中,要搶;落入星滿天手中,要搶;落入無漏淵手中,要搶。」每點一名,老人手中龍雀就會對其首腦遙遙一點。
  
  當被龍雀刀鋒點指,無漏鬼主北方星君都覺心膽俱寒,眼中無可抑制流露恐懼,只有佛祖,微笑在在無動於衷。
  
  「唯獨落入蘇景手中,我就不搶了。」道尊聲音緩緩,繼續對上上貍道:「我勸你也別搶,不搶比搶更賺。」
  
  上上貍不解:「怎麼說?」
  
  道尊笑著應道:「你自己不也問過蘇景麼,若你不和他搶,他就欠下了你好大人情。將來你我有事,要用那件靈寶時候就找蘇景,他哪能不帶著寶貝來幫忙?賬目清楚得很:我得寶貝,我自己用,了不得也就這樣子了;但蘇景得了寶貝,我想用就能用,且他還得一起過來,又多了個幫手,萬一他自己不夠看,估計還會喊上其他冥王或者大金烏……穩賺。」
  
  道尊看事情很準,今日蘇景若得了寶物,將來只要道尊一聲招呼,他必帶上小賊全力相助,喊幾次他去幾次……道尊今日拔刀相助、閻羅道尊兩宗交好、宇宙間還有東方正氣、蘇景為人處世之道,隨便哪一條緣由都足夠了,何況四條占齊。
  
  小貓也是一樣,只憑她不來爭搶寶物,蘇景就承她一份天大人情。
  
  奈何貓矯情,搖頭對道尊:「你和閻羅相交莫逆,我與神君卻沒半點交情,哪知蘇景以後會不會來幫我……蘇景,你會如明白人所說,以後我隨叫你帶著寶貝隨到?」
  
  蘇景笑笑,點頭:「必到。」
  
  「就因為我今天不搶你寶貝?」貓再問。
  
  蘇景不愛說大道理,也無意多做解釋,再點了點頭。
  
  「會有這樣好事?我不信……」貓側頭,似是狐疑:「難不成你還喜歡我?」
  
  一下子蘇景就不知道該說什麼,眨呀片刻後試探反問:「我若說不是,你會不會還來搶寶貝?」
  
  貓眼中露出笑意:「不搶了,我早都看出來了。」
  
  蘇景無奈滿目:「什麼跟什麼,你就看出來了,你看出什麼來了。」
  
  「看出明白人是因為你發狠了,不光不搶你寶貝,還要拎著刀子為你護法、護寶。」上上貍又開始伸懶腰,她一點不笨,就是喜歡胡鬧:「明白人曾助我修道,若沒有他……其實有他沒他無所謂,我都能修成今日大本領,說不定現在還能更厲害些,不過明白人的好心腸我是記住了,他跟我一夥,他要護著誰我就幫忙一起護著唄。」
  
  上上貍總算把態度亮得明明白白,說完,想一想又補充一句:「何況你喜歡我。比起不喜歡我的那些瞎眼怪,喜歡我的人更討我喜歡些。明白人,我還有個事沒明白,你不是和佛祖挺要好的麼,現在翻臉了……為何不在翻臉前突然給他一傢伙?」
  
  貓說話,話題來回亂轉,突然又去問道尊了。不過她所言也蘇景一夥心中『遺憾』:
  
  道尊與蘇景『清帳』之前多好的局面,看似佛道兩家達成共識和氣團團,那個時候佛祖就算有防備也不會太周全,道尊未趁機偷襲實在太可惜了。
  
  可道尊何等尊貴,他自居身份不願去做偷襲事情,冥王、天魔、金烏這群晚輩也不敢指摘他,此刻貓言無忌,直接問了過來。
  
  沒料到的,道尊搖了搖頭:「你道我不想偷偷摸摸一刀砍翻這個假貨?不是你們想的樣子,是你們修為未到,所以不明白,到了我、到了這個邪物的修持,世上就永不存偷襲一說了。我偷襲不了他,他也突襲不了我。無論怎樣起手,怎樣打,都是公平一戰。」
  
  不存偷襲一說?蘇景望向閉獄王,邪廟一夥人中以三王修為最深戰力最深。可阿伊搖搖頭,她也不理解這句話。
  
  此事佛祖開口,順著道尊的話說道:「能與道尊公平一戰,不枉我這趟西北遠行。」
  
  說著,佛祖轉身,與道尊正面相對。
  
  話總有說完的時候,當敵友完全分明、陣壘徹底清晰,便是大戰暴發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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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敵懶小豬 發表於 2014-11-19 00:20
第一二一五章  冬夏兩瞬,佛喚靈山
  
  
  道尊、佛祖正面相對一刻,蘇景的靈台識海中一道清靈光芒閃爍,三王閉獄傳神、問:還好?
  
  堪堪大戰。
  
  莫說才剛飛升千多年的小小蘇景,就是大天魔、冥王、鬼主星君這些早就馳名仙天的巨獠凶物也從未經經歷過如此重大的戰役,東方道尊對上西佛祖!
  
  冥王一脈親如手足,做兄長的對新上來的小兄弟格外關照,特意多問了一句。
  
  蘇景想都不想,回應:不好。
  
  閉獄王稍顯驚詫,再問:怎地?
  
  自己本事太差勁。差勁也還罷了,偏又負傷在前,動動嘴巴用唾沫耍橫沒問題可真要動手就不成了,此刻蘇景戰力不比一個普通仙家,根本無法入戰。適逢大戰,既是道佛決裂也是關乎正邪氣運的關鍵爭鬥,自己卻只能看著,還得被同伴護著,蘇景能覺得好才怪。回念於三哥:過過再打就好了。
  
  閉獄王笑了。
  
  神念交流於瞬息,就在少女冥王唇角笑紋浮現刹那,直面相對的道尊、佛祖,各自提左腳向前跨出一步。
  
  兩人相距百丈,兩人都做普通人身形,兩個人的跨步不見飛縱、穿遁或者逾距遊身之類身法,就那麼輕輕鬆鬆地、和尋常凡人走路全無分別的、向前走出一步。
  
  ……
  
  中土人間,初秋晴夜。
  
  永遠不會衰老、永遠明豔不可凡物的年輕男子坐在海灘,潮水迭迭、一浪一浪衝於灘、騰於灘、退於灘。海灘無人,但絕不寂靜,隨著潮水海龜爬上沙灘,搖擺著前行、笨拙地挖坑。然後趴伏、產卵。
  
  大大小小,無數海龜,若非它們的動作太緩慢可笑,當真會有些大軍攻灘掠海的氣勢。
  
  終於,有一頭海龜爬到了美豔男子面前。它看上了他端坐的地方,這片沙子用來下蛋很好。男子並不起身,身形卻輕飄飄地向後掠去,把自己的『位子』讓了出來,那頭海龜開始挖坑。
  
  塵霄生最近迷上看海龜了。四月開始,看過春天看過夏天又看到初秋。他都在這片海灘看海龜下蛋。
  
  海龜登灘產卵,早在幾萬萬年前就開始了,那時候中土第五圓還沒有人……逗留海灘,關乎一悟,除了修悟之外,於此颯爽時節置身無人卻繁忙的海邊。也的確是種享受。
  
  塵霄生面帶微笑,目光平靜。
  
  就在此時,身周溫度突然升高,就在毫無徵兆間,原本清涼的海邊變得悶熱起來,塵霄生眼中陡顯驚詫,一縱飛天!
  
  塵霄生未飛升。但他也是仙,比普通天外仙家更強大得多的留世仙。不知是不是因為他留身凡間護界有功、所以完美乾坤對他多有回報的緣由,這些年裡他機緣不斷,修持瘋長。
  
  若是時空相錯、讓當年為禍中土的兩個墨靈仙首領施蕭曉、元一遇到今日塵霄生,妖人根本不會有活命的機會。
  
  以他今日修持,就是被丟入陰陽司煉戾冥火大獄,憑那地獄烈火燒灼三百年照樣毫髮無損,海邊小小的一點炎熱算什麼,何須大驚小怪。但塵霄生又何止是驚,他的眼中甚至顯現一份悚然!
  
  因他是留世仙。他的真識勾連於整座乾坤,是以他能察覺不止在這片海天,而是中土乾坤、天下各出都於這一瞬裡變得炎熱。
  
  也因他是留世仙,他的靈犀與整座天地相融相依,由此他能得知為何世界燥熱的原因。再簡單不過。入夏。
  
  這才是真正讓塵霄生驚駭的原因,本已初秋的中土,竟在這一刻裡,突然盛夏降臨。
  
  盛夏降臨為第一瞬。
  
  塵霄生登臨九霄,開真目追查天地!肉眼不可辯,法目卻能清晰得見,整座天地都彌漫著淡淡青光,稀薄縹緲卻無處不在,再也明白不過的,道傳無為青宵法芒。
  
  人間入夏是受一份道家大勢影響。
  
  而第一瞬未過,盛夏才告鋪展,天空中陡然寒風卷揚,大雪紛紛。
  
  風自天上來,雪自天上來,風雪之間隱藏禪光,佛傳鎏煌本色。盛夏時北風呼號大雪翻飛,來自另一份佛家大勢的影響。
  
  夏天沒有寒風,更不會有大雪,由此『盛夏』破碎,第二瞬,才告掃滅清秋占據乾坤的盛夏直接崩散去,整座大地寒冷蕭殺,入寒冬。
  
  寒冬籠扣,第二瞬。
  
  夏散了,道之光也不複存在,風雪與寒冬裡燦燦禪光閃爍。可第二瞬才剛剛開始,被風雪陰霾遮掩的蒼穹上,陡然響起隆隆雷音。真的雷,巨響貫穿天地,強光撕碎黑夜,雷電之中再現道青宵光芒。
  
  冬苦寒,但冬無雷。雷起則冬滅,風隱無形雪消無跡,驚雷劃過長空後也再不複返。第三個瞬間裡,月朗星稀清風徐徐,中土人間回歸原來模樣。
  
  初秋時節,清爽襲人,有風拂於面,說不出的舒服與愜意。
  
  「並非針對中土。」吃麵老道的聲音響於塵霄生識海,道長傳神。
  
  「當是天外有佛道巔頂人物對決。」影子和尚的傳神同時抵達。
  
  天外之爭,於己無關,美豔男子眼中驚詫散去了,他的目光重歸平靜、平靜卻明亮,仿佛月色皎潔。
  
  ……
  
  並非針對中土,也絕不止中土。宇宙八方、三千世界,所有凡間都於這短短片刻間,見過盛夏見過風雪見過寒冬見過驚雷又再恢複原樣。
  
  也是這短短的片刻裡,道尊、佛祖各自向著前方走出了一步。
  
  百丈相距、並進一步,氣爭於威,意攻於勢,兩位巔頂強者的無聲之爭,當他們的氣意與威勢彼此碰撞剿殺一處時候,兩人身周不見絲毫異常,所有凡間見過了一場夏雪冬雷、天季晃錯。
  
  道尊落足、佛祖落足。
  
  相對,向前邁步,單獨看他們每個人都向前了走了一步。可是兩個人間的距離不見半寸縮短,正正相反,當他們向前的那一步落下、踏實,原本相距只百丈的兩個人,已然相距三千里遙遠。
  
  『身邊無異狀』,在場諸多勢力、大群強者大都不覺得如何,就只有上上狸、閉獄王與佛祖陣中的蓋世尊者能明白知曉,若是自己置身於那兩位強者面前、或者說道尊佛祖剛剛那一步是向自己邁出的,此刻他們最好的情形也是身魄崩碎、神魂重傷。
  
  還有,星滿天的大星君、佛祖坐下大弟子和拔舌王,他們覺得若自己迎上道尊或佛祖的那一步,多半會身體受創、萎頓嘔血。不是他們三個比著上上狸、閉獄王和蓋世尊者更強,相反,是因為他們不如前者。修持差所以覺不出真正的厲害,覺不出厲害,所以以為自己不會傷得太重。
  
  六個人而已。除去這六個人,其餘場中強者根本察覺不到道尊、佛祖各自一步有何異樣、有何殺傷……
  
  腳步再動。道尊佛祖。
  
  先一步動左足,此次提步動右足。但這一步並非『跨出』,只能算『跟上』,大抵就是跛腳人一步拖一步的模樣,稍稍有些滑稽,而兩人再次立定時候,彼此相距的三千里變作了八千里。
  
  再就是……自道尊腳底,向著下方宇宙延展無限深,重重鮮花盛放!只在夏天才會盛放的嬌豔花朵,盛開無窮。道尊腳下,盛夏燦燦,道夏;
  
  與佛祖頭頂平齊的,卻是肉眼可見的森森寒風,裹挾鵝毛大雪與細碎冰渣!佛祖頭上,隆冬號號,佛冬。
  
  冬夏皆為真實存在。鮮花、冰雪皆為真實存在,它們不是兩位巔頂人物氣意凝結化形,而是因兩人的威勢影響、使得它們自虛空而生。
  
  把氣勢凝結成一朵花,因氣勢所至讓虛空中長出一朵花,相差天地。
  
  相隔八千里,兩人都站定,人在西方的佛祖雙手一並,合十、卻不施禮,氣意相爭不分伯仲,誰也壓製不了誰,動法斬殺便是。
  
  佛動。
  
  ……
  
  在一間擺滿明鏡的大屋內放入一盞燈火,整間屋子都會驟然明亮,亮堂得甚至不顯本源燈火如何光亮了。
  
  西方極樂世界。
  
  西方極樂世界就很明亮。
  
  談不上金銀璀璨或者仙色迷離,談不上多漂亮,只是明亮,堪稱聖潔的光、明。
  
  無盡須彌海,廣闊音樂天,四部州、五方界、七金山……圍繞在靈山四面八方的一切都如此明亮,以至靈山都不怎麼顯眼了。
  
  當然,單獨來看靈山的話,它仍是晶瑩的……突然,山晃晃,旋即晶瑩散去靈山消失。
  
  仙凡兩界所有佛家門徒心中的聖地、承載著佛祖法堂大雷音寺的靈山,不見了。
  
  而靈山消失一瞬,整座西方極樂世界驟然沉黯!
  
  靈山就是那盞『燈火』了。
  
  當燈火消失,屋中再有多少面鏡子也沒用,也會被黑暗吞噬;
  
  當靈山不見,再來眺望這座西方聖潔天地:晦暗、破敗、陰森。天地山海,沒了靈山的西方一切,看起來像極了死去的獸,身軀開始腐敗,利爪與獠牙卻依舊猙獰的屍。
  
  ……
  
  佛所在,即為靈山所在。
  
  靈山消失於西方極樂,靈山轟現於道尊頭頂。
  
  佛喚靈山。
  
  當然不是靠著靈山來砸人。靈山為聖地,靈山有法堂,就算所有星辰粉碎所有日月崩碎,靈山也永遠是佛祖的禪持法域。
  
  道尊若在靈山中與佛祖搏殺,何異巨鯊登岸與熊羆相爭。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20 23:18 編輯

無敵懶小豬 發表於 2014-11-20 00:07
第一二一六章  彌勒無涂,銀盆游龍
  
  
  道尊、佛祖孰強孰弱?
  
  沒人知道,就連道尊和佛祖本人也不知曉,以前從未打過。但至少可以肯定的、佛祖肯定:若自己與靈山合擊,道尊必死無疑。
  
  靈山顯則法堂顯,法堂顯則禪域開,苦海盡頭娑婆之外……釋之聖大姿彩堂、佛之極盡安樂廷!滾滾紅塵至此化作無嗅清風,千萬緣法到頭變為無形天水。
  
  而這無嗅風無形水,便是無不殺無不滅,唯、佛獨獨在。佛祖殺!
  
  可也就在靈山殺滅剛剛鋪展,佛祖堪堪踏入自己的聖堂去擊殺今生最大強敵時候,道尊突然大笑一聲,就此消失不見。
  
  敵人已經動手,但趕在奪命之劫臨頭一瞬,道尊離開了。
  
  佛安然,他知道道尊逃去何處……
  
  西天與靈寶出世之地相距萬扎,靈山奉佛祖召喚立刻出現,靠得是破裂虛空之法。斬虛空、開妙路,靈山瞬息而至。
  
  但虛空開裂、妙路傳山,這道裂、這條路不會立刻閉合,須得一個短短瞬息才能『痊愈』。
  
  之前佛祖合十,動念喚來靈山,動法封閉一切虛空,唯獨一條路不能封,靈山來時路。否則靈山就來不了了。道尊就沿著這條『路』逃走了。
  
  也只有道尊能發覺『此路』的存在,換做上上貍,換做閉獄王,即便明知又這樣一條路她們也找不到,哪有何談撤走……
  
  道尊未應戰。他跑了。
  
  人人吃驚,唯獨佛不驚。不驚反笑,那是一條死路。
  
  路通向何處?靈山自極樂世界正中央來到戰場,道尊從戰場進入此路,他還能去哪裡,當然是一步跨入西天的正中心,原先靈山所在之處。
  
  佛祖心中是佩服道尊的。佛是假佛,假佛卻是因真佛而來,所以假佛有一重『死穴』,這『死穴』就埋藏著極樂世界的核心處,破死穴則假佛飛灰。此事為絕頂機密。但瞞不過道尊。
  
  平時佛祖坐鎮西天。即便強如道尊,想要隻身去往西天破這重『死穴』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就算佛祖不在,西天各部靈地都有大篆守護,那是佛家無數年頭的經營。想要從外攻破難上加難。
  
  但現在佛和手下一眾精銳高手都在戰場不是麼。西天空空。無大佛坐鎮;那條傳山妙路又是佛祖親自打開的。西天中所有守護陣法都不會針對這條路……道尊殺入西天!
  
  這便是說,道尊可能早都料道佛祖會喚靈山,開妙路?
  
  不與佛祖爭殺。而是借其漏隙遁入西天直擊要害,道尊是個厲害人物啊。所以佛祖是佩服道尊。
  
  可道尊又怎麼可能知道,真佛走後,假佛主持西天漫長歲月,最大的成就莫過抽法於『死穴』:那重『死穴』中存有真正佛祖的本真根慧,借這段真慧,衍出一道『彌勒無涂』法陣,凡敢靠近死穴之人必做誅殺。
  
  即便今日佛祖本人,若不帶陣珠入陣也怕兇多吉少。
  
  嚴格來說,死穴仍在,戳破、則假佛必死。但原來本身不設防的『死穴』得假佛引法,自我保護了起來,沒有人能夠接近它。
  
  喚靈山,漏出妙路,道尊借機鑽進這條路,以為佛祖會想不到嗎?假佛早都猜到了。所以佛祖佩服道尊、更佩服自己。
  
  西方極樂各部,未隨佛祖出征的眾尊者菩薩佛陀,早都領奉了佛祖法諭,避去西天四大部州,免得和道尊直接衝突無謂傷亡。
  
  彌勒無涂大陣兇猛,就算道尊強再強大、強大到他能夠破去此陣,至少也得在陣中被困上幾十年……何須幾十年,只消盞茶功夫,佛祖就能殺滅邪廟,摧毀冥王天魔等所有人並奪下寶物。到時再回西天去,會同靈山、大陣,當能輕鬆殺滅道尊。
  
  道尊走得是一條死路,不止他自己要死,此間一切妖魔小丑都得死。
  
  借佛路,道尊提刀一步跨入西天核心,要害之地!
  
  四下陰森,天地沉黯,空蕩蕩的並無一人。曾經靈山所在,此刻只有深不見底的巨窟。時間緊迫,道尊不存絲毫猶豫,嘴巴一張吐出一道溫養舌下三千年整的風火真篆。
  
  風為呼吸,火即心識,道之『風火』是為性命交合,這道真篆可替主人探險闖路。真篆凌空化作人形,身體晃晃向著巨窟縱下,道尊也不停留,緊隨其後躍入深窟。
  
  才入窟,遽然慘叫傳來,前方『風火真篆道人』身軀散碎,慘死。
  
  窟中有風,無形無跡無聲無息,防無可防,但風起處無堅不摧無命能存,彌勒無涂第一殺,隨風散去。
  
  道尊親手做篆,溫養許久的大好符撰,化形後,尋常仙家結隊行陣全力打殺五百年都壞不了他的一片衣角,在這無影風中卻連瞬息都活不了。
  
  風再起,起於道尊面前,風起時便是風殺時,殺於面!
  
  龍雀在手不動,另隻空著的手急急一翻,道尊取出了一部書。
  
  靈寶出世之地。
  
  道尊不在,佛祖卻沒有離開的意思,誰還能看不出,今日惡戰至此大局落定!邪廟一脈必敗必亡。
  
  北方諸星君喜上眉梢,西北猛鬼目露狂喜。本以為會是一場生死大戰,不料道尊根本沒動手直接退走了。
  
  那還能再有什麼懸念,這一仗簡直不用打了!焉能不歡喜。而歡喜同時,他們再望向冥王等人的目光,從戒備變作了輕蔑,看死人才會用到的眼神。
  
  鬼主、星君不約而同心中閃念,這時候非得趕快表明一個態度不可:不爭寶物,那件靈寶歸奉佛祖。
  
  其實真要論一論本錢,無漏淵、星滿天也沒那麼差勁。畢竟是一方雄主,坐擁大軍無數,如果拼命的話,就算西天穩穩能夠得勝,至少也得掉幾塊肉。可長遠看,冥王已經開始對他們索命,東方道家死撐閻羅,鬼主星君想要以後繼續過好日子就得與西天結盟;再看眼前……佛祖在此,門下諸般大佛陀在此,這時候再爭寶貝?得多傻。
  
  不過還不等鬼主、星君開口。另個兇狠聲音就搶先響起。
  
  「呔!佛身孽心的怪物!」邪廟之前、蘇景身邊。三屍之首雷動天尊抬手指點佛祖開聲怒喝,雖然『雙龍出海』之後疲憊不堪,但喝罵時依舊氣量十足:「少要再逞兇作怪了,道尊已走……你還不快去追!」
  
  『咕』地一聲。佛祖笑了。佛祖展顏。鬼主、星君都一起跟著歡笑起來。
  
  可是佛祖面上的慈悲笑容才剛剛散開。眼中陡然顯現驚駭,手印一轉就此消失不見!祭起歸巢密法,佛祖急返西天去!
  
  一彈指間。佛祖消失不見;
  
  第二彈指,靈山奉召離去;
  
  第三彈指,戰場中所有西天高人、佛家仙神領受佛祖法諭,祭起歸巢心咒,急急返復西天去。
  
  不到一個呼吸,佛們走了個乾淨,此刻兩位鬼主、四位星君臉上的笑容還沒來得及散去。
  
  「你別走,你別走,來與你家赤目真人大戰三百回合!」
  
  「拈花神君在此豈容你撒野,小和尚休逃!」
  
  赤目、拈花不知佛門為何退兵,但就算什麼都不知道也不耽誤他們對著佛祖離去的方向跳腳邀戰,神氣十足。
  
  元羅山,東天道宗七十二福地之一。
  
  三萬三千里山連綿起伏,山中青青道家靈氣氤氳縹緲,山間座座精巧道閣林立。
  
  每座道閣中都有道家弟子端坐,閣大小不同,弟子人數或多或少,但無一例外,所有道家弟子都以七星陣位凝身穩坐,背後的長劍早已解下,橫置於雙膝膝頭。
  
  一座福地,七千七百二十一位弟子,除了一人外,餘者皆閉目、一動不動。
  
  唯一睜著眼睛的道人在山巔長亭,元羅山掌界真人、乙末仙。
  
  乙末道長與另外六位持界真仙也結七星法位而坐,也將長劍橫置膝頭,與界內弟子的不同之處僅在於他們面前放了一隻銀盆。
  
  盆中有水,水中有龍。紫金色、比著泥鰍還小的龍。
  
  小小的龍,張牙舞爪著,在盆中游來游去,偶爾會張口吼叫一聲。
  
  龍小,所以叫聲也不大,但它每開口吼喝一聲,天空中必有一道血色驚雷呼應。
  
  乙末真人睜著眼睛,他在看著銀盆中的龍。整座元羅山,就只有他和六位師弟知道,盆中的龍還有一道煙霞影,影子不在銀盆中、甚至不在東方,它的影子與龍雀刀在一起……
  
  玉瓊彭山島,洞天道宗三十六洞天之一。
  
  七十一萬里島嶼遼闊,九萬三千道家弟子於此修持,於此逍遙,於此淡看風雲笑談乾坤,但此刻無人笑,皆坐位七星,閉目凝神、屏息以待。
  
  掌界真人為女冠,看上去十四五歲的少女,秀美女冠潦潦仙。
  
  潦潦與六位師兄共守法位,秀目睜著,她的目光認真並專注,注視著身前的銀盆,盆中有水,水中有龍……
  
  大音閣,東天道本壇五大閣之一。
  
  閣為化境,幅員只三百里方圓,但、天高三十扎、地厚三十扎。
  
  大音閣內一百四十八位仙家常駐。端坐七星依舊,膝頭橫劍依舊,一枚銀盆盛水游龍依舊。不過大音閣的掌座真人不在,首列七星陣是閣內七位護劍真人圍坐的。
  
  七十二福地,三十六洞天,本壇五大閣……整座東天道。
  
  東方安靜肅穆,氣象莊嚴且凝重,所有道家弟子都在等。
  
  這仙天從未太平過,可東方道家已經沉寂太久了,他們是仙庭中的隱者,不惹紛爭不做傾軋,千秋萬載地安寧、只求守護心中那一道逍遙靈光。
  
  但逍遙不再時,隱者入世。
  
  西天深處,靈山挪去後的深窟中,道家尊主周身禪光繚繞。
  
  這是不可能的事情,道佛兩宗雖有共同之處。核心本義卻是天壤之別,修道之人無論如何也不會把自己修成佛。
  
  道尊不是佛,但他身周禪光卻至真至粹至慧,浩瀚且純正的禪家氣意庇佑其身。道尊手上捧著的是一部佛經。除了中土人間外,無邊宇宙中僅存的兩部佛家真經之一。
  
  護身禪家氣意就從他手中真經而來。
  
  彌勒無涂大陣來自真佛本慧,真佛真慧識得真經真力,是以這座兇猛大陣中的一切殺劫都告收斂,沒有一絲法術去攻擊道尊。
  
  不過只是不攻擊而已,彌勒無涂陣存有護界壁壘,壁壘不開、道尊想要深入地窟。還需得『開鑿』。跟拆墻撞門差不多。
  
  彌勒無涂陣可怕之處在其殺不在其守。以元力硬生生砸碎護陣壁壘,對道尊來說不算什麼大事,就是得耗一點時間,十息即可。可惜。沒有時間。就連十息都不存。佛祖與『彌勒無涂大陣』有識慧相連。遠在『幽藍薔薇州』前發覺自家大陣竟對道尊不聞不問,他立刻趕回!
  
  什麼寶貝也不如自己的性命重要,佛祖心中驚詫著『怎可能、為何大陣不理妖道』。動咒回西天。
  
  道尊嘆了口氣,他能查知身後空間急急顫抖,知曉佛祖返回來了。
  
  只差十息,卻遙不可及。不可及便不去及,道尊不存絲毫猶豫,提縱、轉身、揮刀,龍雀劈斬半空!
  
  道尊選的地方當然不會錯,所以佛祖返回西天的時候,眼前只有一把刀。
  
  簡直分不清是長刀斬落,還是佛祖主動撞向刀鋒。
  
  長刀鳴嘯,金血潑濺。
  
  安悅世界,凡間乾坤。
  
  名喚安悅,其實此間一點也不安、一點也不悅,這世界沒有過一座王朝能堅持三十年統治,烽火綿延諸侯崛起,打打打殺殺殺。
  
  比起中土天地,安悅世界有三重不同,一是此間人能生育,一胎三五孩兒,要是誰家媳婦一胎就生了一個,簡直就是奇聞了;二是此間人貪長卻短命,七歲即成年健壯,能活到三十五歲就是人瑞、罕見的老壽星,若非能生、速長,就以安悅天地的頻繁打殺征戰,這世界的人早都打絕了死光了;第三處與中土不同的,這座天地中的所有人就只有一重信仰:奉佛。
  
  不止寺廟,不止家中,這裡每個人都會隨身帶著一尊小小佛像,隨時拜奉隨時敬禮。
  
  詹勾禮是安悅人,他是壽王的兵。三個月前壽王與燕王開戰了,各驅大軍擺開陣勢,大戰在即。
  
  就要上戰場了,詹勾禮取出隨身攜帶的小小佛像,虔誠祭拜,求請佛祖保佑自己能活命,保佑自己能立功,最好是能親手斬殺燕王,絕大功勛……
  
  此世為佛界,所有人都拜佛,對峙兩軍、無數軍卒都在戰前做著同樣禱告、拜著同一尊佛。這是天規戒律,戰前禮佛。
  
  但詹勾禮就沒想到的,他的禱告正半、他的禮數未完,面前那尊小小的木頭佛像突然爆出『咔』的一聲輕響,佛像的頭顱裂開了。
  
  其實不是『一聲響』,而是一陣響、一片響,千千萬萬『咔』聲響於一刻同時響起,戰場兩端,十幾萬正膜拜的大軍,每個人面前每一尊小小佛像,頭顱皆告開裂……
  
  又何止這座戰場,安悅世界每個角落,所有佛祖像,無論端坐皇廟的金身大塑還是尋常百姓隨身攜帶的粗糙木佛,頭顱盡裂;
  
  又何止一座安悅世界,宇宙中所有凡間,除卻有真經的中土外,只要有佛家信仰之地,一切佛祖像,頭頂裂;
  
  又何止凡間信佛地方,仙天之下所有奉佛靈州,無論凈土還是禪州,只要是佛祖像,便、頭裂!
  
  仙天宇宙,舉凡佛祖神像,頭全都裂開了。
  
  因為佛祖的頭裂開了。
  
  在西天中心,在自己的神域聖堂中,佛祖被一刀斬得腦袋裂開。
  
  佛祖傷,則萬萬佛祖大像皆傷。
  
  朽木般的道尊,平時都笑呵呵的老人,下手狠、如屠夫。
  
  事情是這樣:在片刻前,道尊借路去西天,若佛祖不在戰場逗留直接去追擊,道尊怕是沒有轉身機會,就算揮刀,佛祖也能輕鬆抵擋;
  
  若一切…
  
  都按照佛祖想像,道尊被困在彌勒無涂陣中,根本沒有向佛祖揮出這一刀的機會,就算道尊不被陣法所困,佛祖只要從容些,先傳諭聚集四部州的大軍來襲,道尊想要砍他這一刀也不容易。
  
  奈何,佛祖算錯一事,先機逆轉,是他自己給了道尊揮刀的機會,道尊真沒客氣。
  
  揮刀之人是道尊,道尊揮的刀是龍雀。
  
  佛也躲不開!
  
  不是全無防備,但防備了也躲不開。
  
  刀破護身禪,刀開頭頂髻,刀自佛祖頭頂切入,一路向下,斬至鼻梁處……直到鼻梁被破開,佛的法術才告行轉,佛左掌翻、白玉杵上撩,『當』的一聲悅耳輕響中,杵架住了刀,佛保住了自己奇長的人中;
  
  佛右掌翻,紫金缽倒扣向道尊。
  
  道尊已抽刀後退,佛祖缽落空,能夠一扣攬中三千星月的缽,空空垂落。
  
  頭顱被一刀開到人中,佛卻未死,傷得著實不輕但還不會死,他可是佛。
  
  道尊笑,此刻算是明白了為何不安州時候那個蘇景小子打了『佛祖』一棍後會笑得那麼沒出息,原來打這個家伙,真的讓人很快活啊!
  
  這刀砍得太容易了,大開心。
  
  佛那雙離得比平時要遠些的眼睛滿滿血色,死死盯住道尊左手上的真經:「不可能!縱有經書在手也不可能,誰為你加持經義……他回來了?!」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20 23:22 編輯

qwe0505 發表於 2014-11-20 23:33
第一二一七章  一簪一血,一拳一刀
  
  
  道尊,閻羅手上各有一部真佛贈送的真經。
  
  佛祖親手饋贈經書,意義非同小可。可單憑這部真經就想讓『彌勒無塗大陣』不做攻殺,仍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有人將佛家無上正法加持於真經。
  
  不是說隨便誰都能給經書加持法力的。關鍵在於,道尊手上的是真經,要加持此經、開出經中真正藏蘊的力量,就非得是原法修持不可。
  
  何為『原法』。原來的佛傳下的原來的法。
  
  假佛已經主持西天無數年頭,今日仙天世界中所有菩薩、佛陀、尊者行者皆為他信徒。曾經的真佛弟子、大威能聖者早都不復存在,哪裡還有舊經義的修者……就算有舊佛信徒,比如中土的佛家弟子,但是憑著他們的法力,想要加持道尊手上真經,根本不可能。
  
  不過道尊憑著手上的經部,真就『蠱惑』了彌勒無塗大陣。
  
  這便是說,至少有這樣一個人,他修持真佛原法,的修為深不可測,他以原法為道尊加持了真經。
  
  今日佛祖上半顆腦袋被龍雀刀砍了、兩開,裂開好大一口子,金色血漿咕嘟嘟地冒出來,頃刻侵染了他滿臉滿身,可佛祖本人恍若未覺,他只死死盯住道尊手中經部,等著道尊的答案。
  
  他回來了?
  
  『他』回沒回來不可知,刀回來了,道尊再揮刀,毫無花俏,甚至連力劈華山都算不上,只能算老漢鋤地。
  
  刀就是鋤頭。佛祖那顆裂開一半的腦袋就是地,才剛刨出了個口子還不夠,刨個大坑才是正經。
  
  刀再起。
  
  刀臨頭。
  
  佛攤手。
  
  佛不見。
  
  道尊眼中,佛祖消失不見。
  
  不止佛不見了,深窟、金山、沉黯陰森的天地皆告消失不見。道尊所在的世界變了……地面璀璨綺麗,天空湛藍清澈,四野光明透徹,全無過度的,手中的刀還在劈落,道尊從之前的沉黯西天進入莫名的光彩世界。
  
  若有人觀戰。若觀戰之人將視線拉高拉高再拉高。當能觀覽全景、由此恍然大悟:一尊琉璃巨佛。
  
  佛大無邊,他的左掌即為無邊璀璨大地,此刻正攤開,道尊就在他左掌。微如塵埃。揮舞著一柄刀。
  
  琉璃佛之巨。中土驕陽不如他目中瞳孔,浩瀚銀河不如他束袍衣帶。
  
  佛說,我為正大。正為四向。大為天地,於今日佛陀的經義中,正大意指乾坤自然。主掌一切生命的『環境』。
  
  是以他一念觀想即可喚出七彩琉璃心像,大無盡高無盡。心像巨神,自成乾坤,攤手為廣漠大地,納道尊於手心。旋即,攤開的左手攥拳。
  
  被道尊砍了一刀,是因為佛祖自己將先機送到了人家手中,絕非佛祖差勁。即便此刻傷得不輕,他仍有一戰之力。受傷的猛虎,再被徹底殺死前也照樣能與健壯雄師打出一個風生水起。
  
  攤手為乾坤,握拳則天崩地裂,煙塵無存。
  
  道尊不為所動,他面前明明已經沒有了佛祖,卻仍揮著手中龍雀向下砍去……同時吸了一口氣。
  
  只一口氣,提息,無邊巨佛突然模糊了,大像變成了碎石,碎石變成了砂礫,砂礫變成了塵煙,塵煙變成了一道流光,一次次的變化都那麼清晰明白,可所有變化僅在一個瞬息間、僅在道尊一提息間。
  
  一吸,無邊琉璃神佛化作一道流光,被小若微塵的道尊吸進口中。
  
  道說,乾坤爐鼎。天地為爐,道身為鼎。爐煉外氣,真體納容,管那是怎樣的天地世界,隨道尊一咒提息,盡化精氣入身來。佛起須彌,則道收自然。
  
  破!
  
  無邊琉璃巨佛變成一道光被道尊張口收了,景色歸於正常,佛祖重歸眼前,道尊依舊劈斬,佛祖攤開的左手已經扭曲了。龍雀刀鋒再入頭頂,仍是之前那個裂,道尊砍得准!
  
  還是這個口子,他要接著劈。
  
  就在龍雀切入傷口一瞬,佛祖閉合雙目……道尊身邊景色再變:空空空空。
  
  無風無氣無聲甚至連光都沒有,徹徹底底的虛無境地。
  
  佛說,本無一物。天地間什麼都不存,甚至天地本身都是不存在的。什麼都沒有,連你都沒有!你看周圍,空空無物,其實周圍看你,也是個空空。佛根本都不存在,你又怎樣弑佛?在這虛空中稍待片刻,你也同樣消失無跡,你不存在了,又怎能再弑佛。
  
  佛閉上了眼睛,一切便都不存在了。
  
  化身天地無法鎮壓道尊,那就『送他』虛無,佛祖第二念、第二道大神通施展,道尊落入無盡虛無。若不能破,用不了多久道尊就會融化在這虛無中。
  
  虛無蕩蕩,只有一個身形正在迅速淺淡的老人和他手裡刀。
  
  刀仍在揮斬,不見絲毫停頓……還有眨眼。
  
  道尊眨了下眼睛,而他雙目再開時候,老人那雙昏花眸子忽然亂了下。
  
  真的亂了,雙眼亂了,左目中烏珠兒擴散了開去,瞳孔中的黑色迅速侵染入眼白;右目正相反,眼白散散頃刻侵佔烏珠,只在瞬息,道尊左目全黑右目徹白。
  
  黑白目,太一目。漆黑虛無中陡然綻裂七彩強烈的風,風亂撞亂闖但終歸無處可逃,盡數被道尊收入雙眼。
  
  道說,虛無爐鼎。無形無象無涯無際的虛空為爐,一顆精煉萬載的道心祖識為爐,納無限虛無補入無限之心、無限之身……人即虛空。
  
  我本虛空,你又如何化我。我的虛空就是不斷受納虛空而成的虛空,你的虛空又如何能收得下我?倒是我收了你的虛空才對。
  
  佛說虛空,只消閉目則萬物皆空;道說虛空。早已空空又何須閉目。
  
  破!
  
  爭於力爭於法,更是爭於玄意與大道。
  
  正大乾坤,無盡空虛,皆不敵道尊的:我為鼎。
  
  虛空盡沒,景色再次歸於正常,道尊依舊身在西天中心,龍雀刀繼續下落,終於有手感了:長長的刀割裂了長長的人中。
  
  又一次金血潑濺,佛祖口中怒吼低沉,趁著嘴巴尚未剖開還能說話。急急吼一聲:「掌!」
  
  言出法隨。佛說掌,就一定會有手掌。
  
  青色的手掌,很小,能出現在腦袋裡的手掌不可能太大:一雙小小的青色手掌突然從他正被劈開的腦袋中伸出。一左一右、雙掌合十夾向龍雀寶刀。
  
  佛有七寶加身。
  
  白玉杵。佛思即杵至。可做三千紮穿空突襲,破一切護陣守篆,無需提前施法轉咒。三千紮內佛祖動念時寶杵擊落時候;
  
  紫金缽,一缽攬盡三千世界,千萬天兵難當缽盂一扣;
  
  青元掌,掌中藏真奧,專破寶器祭煉本篆,一雙手奪盡天下寶物……『啪』地淬烈響聲驚起,青色手掌夾住龍雀寶刀。
  
  雙掌堅如磐石,穩穩扣中寶刀。佛祖雙手寶物再揮,白玉杵出手猛擊,紫金缽斜斜扣下。只這三件寶物也還罷了,道尊穩穩能夠應付,可就在此刻八方天地驟然光明,原本陰森昏暗的極樂世界重現聖潔,靈山歸落。
  
  諸般佛陀與大群菩薩隨靈山齊歸,回歸途中所有佛家高人皆入山、入位,而靈山歸回一瞬即為起法一瞬。
  
  道尊、佛祖正做貼身搏殺,靈山從天而降。降落半途裡萬仞靈山淩空一翻,化作一尊周身赤焰翻騰的巨靈金剛,揮掌向道尊狠狠拍下。
  
  這一瞬裡道尊能走,就如他來時那樣,自靈山過來的『路』撤走……除非放棄龍雀寶刀。
  
  刀為東天至寶,老頭子則是個要刀不要命的人。
  
  道尊猛甩頭,頭上髮簪激射而起,交擊於白玉杵,擋下佛祖迎面之殺。一念驅杵三千紮擊滅?道尊曾以寶簪畫天河!
  
  寶杵崩碎髮簪裂!
  
  而髮簪射去、髮髻披散開來時候,道尊咬破舌尖一道血箭打出,正打入佛祖斜扣下來的紫金缽。血入缽盂,缽盂猛做暴漲、再不攻擊道尊改作淩空翻騰急轉……一缽攬盡三千世界?道尊舌尖精血湮滅八千星月,且看這隻鐵飯碗裝不裝得下!
  
  血箭飛灰缽盂碎!
  
  左拳橫、擊於天,右手振,奪龍雀,道尊口中三字大吼:「滾滾滾!」
  
  轟隆巨響,道尊與靈山所化巨力天火金剛對一擊,一抹詭異緋色自道尊臉上閃爍,蒼老仿佛朽木一般的身軀卻巋然不動,倒是那尊大得無邊無際的巨靈歪斜飛一旁去。
  
  佛祖低聲痛吼,腦袋裡那雙青色小手十指扭曲虎口濺血,奪盡天下寶物?那要看是什麼寶物、要看寶物本在誰的手中,道尊搶回了龍雀刀,但因抽刀之勢所至,他向後退了一步……
  
  等一步退過,周圍的天地又次變化了:佛祖消失不見,靈山消失不見。亭臺樓閣、煌煌大寺之中,披頭散髮的蒼老道人顯得異常渺小。
  
  靈山還在,佛祖也在,不過靈山已經完全歸回原位,佛祖也回到他的聖大真法堂。道尊此刻也被收入大雷音寺中。
  
  一簪一血,崩寶杵破金缽;一拳一刀,震靈山破神掌。剛剛那場爭鬥道尊占盡上風,他贏了。
  
  只是這場仗還沒打完。
  
  此間為西天,佛祖回來了,靈山回來,極樂世界諸天佛陀都回來了。唯一能離去的時候道尊沒離去,雖然贏下剛剛爭鬥、一口氣破去佛祖三件寶物,但也就此失去先機。
  
  須彌海、音樂天、四神州、七金山……佛家所有淨土靈地的氣意都與靈山接連一起,西方天地每一尊仙佛的元修法力都與靈山接連一起。
  
  陷入大雷音寺便等若:以一人之力迎戰整座極樂世界。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20 23:25 編輯

qwe0505 發表於 2014-11-22 01:38
第一二一八章  聽人頭,身後事
  
  
  寂靜,大概十息的光景。
  
  幽藍薔薇州前,道尊和西方滿天神佛突然離去後,寂靜了差不多十息光景,大眼睛惡鬼瞪著小眼睛妖怪,戰場兩端目光迥異,有人目中帶笑有人眼泛凶光有人眸中流露絕望。
  
  其實這十息裡也不是誰都沒動,三王阿伊就動了,先是將一道心念傳入蘇景靈台:「開你錦繡囊禁制。」
  
  待蘇景解去挎囊禁法,閉獄王便將一道冥識打入他的乾坤囊中。
  
  冥識入囊,遁化人形,閉獄王本尊仍在邪廟門前,笑容殘忍盯住了敵人;另一個閉獄王則笑眯眯地走在蘇景錦繡囊中。
  
  「這麼多東西哇。」一隻小貓突然出現在『阿伊』身邊,驚歎、興奮、眼睛亮晶晶。
  
  閉獄王分神入錦繡囊,此舉別人全無察覺,但瞞不過上上狸,貓的眼睛是最尖的。進入人家的藏寶囊,這麼好玩的事情她不曉得也就罷了,只要趕上了怎麼可能不跟來看看。
  
  藏寶囊啊!想一想小貓就覺得自己要好奇得死掉了。上上狸真身未動,趁著蘇景開囊放三哥入內時候她也分神一道錦繡囊。
  
  兩個女子一般強大,若是以往相遇,就算沒有冤仇互相之間多半也會看不順眼,不過多了明白人和十四王這兩重關係,彼此也就沒了隔閡,三王阿伊微笑道:「有兩顆人頭,須得抓緊時間研究一下。分你一個,一起研究。」
  
  「什麼人的頭?有什麼可研究的……好漂亮的瓶子,蘇景,送給我吧。」話說到一半,上上狸忽然發現了一枚琉璃瓶。
  
  瓶子不大但貓也不大,整隻貓抱住了瓶子。
  
  空瓶子,沒什麼奇特之處,但是晶瑩剔透,很漂亮。
  
  瓶子本來在不聽手中。帝姬帝婿大婚第一年用來裝紅豆,一年之後開始往外拿紅豆,因帝婿忙於朝政怠慢後宮,豆子沒拿幾次就拿空了。飛仙前不聽把瓶子送給了蘇景,帶在身邊是一份念想。
  
  奇珍異寶上上狸不理睬,偏一眼就看上了這隻瓶子。
  
  蘇景嚇一跳,趕忙也分神一道入寶囊:「意義重大,快還給我。」
  
  「就要!」貓呲牙。
  
  「休想。」蘇景堅決。
  
  「蘇景!你不喜歡我了?!」
  
  「別鬧。」
  
  「哦。」上上狸甩了甩尾巴,放開了瓶子,前腿撐後腿臥坐在地上,低著頭看自己的前爪,沒法說的委屈模樣。
  
  蘇景『咳』了一聲,不知道該怎麼勸她,不料貓兒抬起頭說道:「我就喜歡這麼看自己的貓爪,真好看,總也看不夠……」話說一半,上上狸又目露好奇,撒腿跑向了阿伊:「就是這兩顆頭啊!」
  
  閉獄王不看其他東西,直接找到了貪樂王送給蘇景的三枚好頭匣,將其中兩枚打了開來。
  
  兩枚匣子,分別裝了四星君與七鬼主的頭。
  
  並不將人頭取出匣子,閉獄王自己趴下了,將耳朵貼上七鬼主的頭頂,秀目閉合開始仔細傾聽。
  
  蘇景不明所以,上上狸卻曉得三王在做什麼,貓眼睛一亮,跑到四星君的人頭旁,有樣學樣也湊上耳朵去聽。
  
  忍不住好奇,蘇景問:「聽什麼?」
  
  「聽咒。」兩個女子異口同聲……
  
  閉獄王、上上狸進入錦繡囊的時候,拔舌王也開口了,對鬼主、星君說話。但這個時候拔舌王的話鋒變了,不再像之前那樣喊打喊殺,話題繞在了『宣戰』之事上,言辭中透出一個意思:
  
  星滿天,無漏淵對十四王不敬,必須要教訓一下。但鬼主、星君中都已有人死了,這場教訓來得不算淺薄了。
  
  接下來也不一定就要繼續打殺。打或者不打冥王無所謂的,就看星、鬼兩家對閻羅神君敬意夠不夠虔誠了。
  
  話未明說,不過意思很明白了,敲竹槓。
  
  星滿天一位星君陣亡,無漏淵損喪了三位鬼主,再加上數不清的手下猛將隕落,兩家與蘇景、冥王的仇恨何其深刻。可今日事情牽扯到了一重重大關鍵:道佛之爭,孰勝孰敗?
  
  星君鬼主可不曉得道尊直接殺去西方極樂,他們只看到兩大巨頭甫一開戰,道尊就消失不見,跟著佛祖面色驟變帶了全部人馬匆匆遁走……以此情形,誰看不出佛祖好像不太妙啊。
  
  萬一若是西方一敗塗地,星滿天和無漏淵焉有活路。若是西方大勝東方慘敗,那時再翻臉、會同佛家勢力去向閻羅、冥王算帳不遲。
  
  局勢太模糊,誰不想給自己留條後路。大星君態度似是緩和了不少,無漏淵兩位鬼主也不去硬撐,口中說著『對閻羅神君滿心尊敬,之前不知十四王身份這才多有冒犯』,以求給自己爭取一個迴旋餘地,不過心中的戒備不曾放鬆半點的。隨時能打更隨時能逃。
  
  後面怎麼樣和蘇景不存半個大錢的關係,他現在是個殘廢,真打起來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由得七哥去敲星君、鬼主的竹杠,由得三哥、小貓在自己的囊中聽人頭,蘇景不管這些,他大半精神都放在一個人身上:道尊貼身童子。
  
  道尊獨自離去了,把僮兒丟在了這裡。
  
  仙童已從珍鶴變回人形,表面看上去沒什麼,但以金烏神目仔細觀察就不難發現,那個清秀少年魂不守舍,目中深藏戚戚。
  
  蘇景招招手,請烏上三幫忙,催起雲駕帶著自己向仙童飛去。
  
  他一動,星君鬼主全都如臨大敵,蘇景則輕輕鬆鬆,不看敵人一眼逕自飛到珍鶴面前,依著離山禮數合掌施禮,請對方去邪廟。
  
  去邪廟是站著,在天外也是站著,其實沒什麼差別,但請朋友來自己家站一站,入門吃塊西瓜,至少是蘇景的待客之道。
  
  僮兒猶豫了下,隨著他一起回到邪廟,與三哥打了聲招呼,蘇景暫時脫離戰場,引著僮兒進入邪廟,待到確定外面的敵人再看不見自己這邊的情形時候,蘇景才問道:「道友可是在擔心道尊?他老人家……」
  
  「道尊去了西天極樂。」珍鶴回答。
  
  蘇景面色一變!
  
  就算見識再差勁,他也能曉得,即便道尊比起佛祖強上許多,隻身落入大慈悲寺怕也難全身而退。何況之前佛道在此曾有過一場氣勢之爭,兩人伯仲之間。
  
  「你說說你,就算肚子大模樣難看,好歹也是頭珍禽好鳥,如此失魂落魄不嫌丟人嗎?」刻薄聲音響起,大金烏陽炯炯也跟了進來,以蘇景的金烏目尚能看出僮兒的擔憂之色,神目將更是一目了然。
  
  陽炯炯的嘴巴好像刀子,心卻是好的:「莫看你跟隨道尊多年,可就憑你那點眼光、那點修為哪裡量得出道尊的本領,老頭兒敢往西天極樂裡闖,自然做好了萬全准備,你還怕他會出不來?再說,自古以來道佛平肩、並位稱尊。他是與真佛平齊的人物,現在的佛不是後來才有的假貨麼,必定比不得真佛,當然也比道尊差遠了……誒,誒,你怎麼還哭了。」
  
  陽炯炯的話才剛開了頭,正準備長篇大論時候,珍鶴僮子忽然眼圈一紅,淚水劈裡啪啦地落下來:「道尊早已元氣大傷,遠比不得全盛時候了,這次去西天的確也有法術準備,可、可他老人家也對我交代了後事。」
  
  話音剛落,錦繡囊中正抱著大星君人頭聽咒的上上狸,元識之形突然散去,邪廟前的小花貓本尊也身形一晃,化作流光急急奔赴西方!
  
  片刻後,留守西南十萬山的諸尊妖王齊齊接到十一天聖的靈訊大令:兵發西天極樂,火燒大雷音寺!
  
  差不多就在上上狸離去時候,邪廟天外天外忽然傳來一陣稚嫩笑聲:「我的個閻羅老爺保佑,十一歸來,十四登位,來晚了,來晚了!十四何在,快來給我瞅瞅!」
  
  笑聲響起同時,一個小娃娃咧嘴歡喜,顯身邪廟前。
  
  白白胖胖的娃娃,光頭赤足掛長命項圈,身上卻似模似樣地穿了件小王袍,看上去既可愛又可笑。
  
  邪廟前三、七、十一、十三四位冥王同時面露歡喜,尤其瞑目王,眼皮跳得厲害。若非小娃娃及時伸手捂住他雙目,瞑目王就要睜眼了。
  
  蘇景也急忙迎出,大冥王駕到!
  
  遙遠院落中,七位冥王行轉大陣一座,大冥王被自家老三騙入陣位,但沒一會功夫本當休息的四冥王進入院子,本來是閒待著無聊來找兄弟們聊天的,結果被大冥王騙進了陣位。
  
  算上蘇景,冥王兄弟十四人,其中三王與十三王之間可做互相穿遁,除了他倆之外,還有大冥王,施法一陣即可破空趕到任一位冥王身邊,他出陣後即刻施法,趕到靈寶出世地來見自家兄弟,來湊這場熱鬧。
  
  見大哥,蘇景正欲施禮,卻被三哥攔住了,阿伊有一道神識在蘇景的錦繡囊中,是以珍鶴道僮的話她聽得一清二楚,密語道:「道尊可能有些麻煩,他來之前交代過身後事,此刻人在西天極樂。」
  
  大冥王聞言面色一沉。
  
  他只是個小娃娃,稚嫩神情討喜五官,可他沉面時候,蘇景只覺得整片星空都變得陰沉森然了。
  
  前一刻喜眉笑眼的小囝囝,後一瞬岳停淵峙的冥王首尊!
  
  大冥王不似上上狸那麼毛躁,沒有破空咒法,全靠飛馳根本來不及,再快也得幾個月才能飛到西天,待大家趕到時西方之戰早都結束了。
  
  不問事情經過,甚至連一句『此話當真』都沒有,大冥王沉聲道:「你們這邊該怎辦怎辦,其他不必多想,我去回稟神君,這件事非得他老人家回來才能辦得成。」
  
  話說完,他雙手伸出,分別用力拍了拍剛回來的瞑目王和剛升位成了自家兄弟的蘇景,跟著坐地施法,不片刻身形消失。
  
  「神君他老人家金身何在?」蘇景問身邊三哥。
  
  閉獄王應道:「神君在陣中。」
  
  蘇景還沒去過那座院子,是以不曉得,院中法陣就是七位冥王輪替結印、圍住一座小水塘打坐,根本不見閻羅神君的蹤影……除非他老人家在池子裡。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20 23:29 編輯

qwe0505 發表於 2014-11-22 01:39
第一二一九章  神龍化血時,道起東天
  
  
  靈山回歸後,西方極樂世界本已重新明亮、聖潔。但現在又再度沉黯了下去。
  
  無邊淨土,浩瀚世界,甚至包括靈山在內,都變得灰暗陰沉,唯獨大雷音寺光明萬丈金碧輝煌。
  
  寶刹蓄力,它凝聚了西天所有的力量,因、道尊在寺中,必做殺滅。
  
  吭、吭、吭、吭!
  
  有笑聲響了來,這笑聲無處不在,來自大雷音寺每個角落,佛祖之笑,歡愉卻又陰沉,很難聽。
  
  佛祖居然發出這麼難聽的笑聲,不過道尊不怪他,道尊知道他的鼻子受傷了,傷癒之前很難再笑出好聽聲音。
  
  就在憋悶、古怪的笑聲之中,大雷音寺內,每一鼎每一爐每一甕每一壇、內中所有香火都點燃開來,但非青煙,香火如金煙如金。
  
  金煙緩緩,磅礴大寺愈發明亮了。金光閃閃。
  
  道尊不覺得自己和那尊佛還有什麼可聊的,不去理會對方的笑聲,更不看寺中飄散蒸騰的金煙,道尊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龍雀,就在此刻他手中龍雀忽然輕鳴了一聲。
  
  道尊什麼都沒做,好端端地,這把刀自己『叫』一聲。
  
  刀鳴蒼蒼,深邃卻也悠揚。道尊笑了,蒼老面孔上深刻的皺紋,在笑容裡似是泛起了些光澤。道尊很老,可這一笑很年輕。跟著他說了句怪話:「五息」。
  
  喃喃自語,他對自己說:五息。
  
  「殺。」
  
  大雷音寺中,佛祖的聲音無喜無怒,就在龍雀自鳴時佛祖法諭傳下。
  
  「殺。」
  
  乙末真人一字輕輕,他正看著面前的銀盆,當西天裡道尊手中龍雀鳴唱時候,遠在東天元羅福地的乙末真人面前銅盆中,那條小小的紫金龍變成了一滴嫣紅的血。
  
  游龍凝血,血在水中,凝固不散煞是好看。
  
  乙末真人一直在等,等盆中神龍化作道元真血。
  
  東天道七十二座福地三十六座洞天與五座道閣都有銀盆,銀盆中都有小小神龍,小小神龍都化作了一滴鮮血,所以這一個『殺』字不止出自乙末一人之口,而是響於東方每一座洞天福地和道閣的首座真人口中。
  
  神龍化血時,道起東天。
  
  包括道尊在內,所有東方道宗弟子都在等候這一刻……道家重陣,一道集結所有道家弟子才能施展出的摧破殺法。
  
  有趣的是這道法術的源起,不是道尊也不是道家眾多弟子,而是龍雀刀。
  
  東方道家仙早已集結,道尊早已帶了龍雀寶刀出征,只等東方諸地銀盆中的神龍化血,這重法術就能夠施展了。不過盆中神龍何時化血,道尊說了不算、道家弟子說了不算,要看龍雀刀的心情。
  
  剛剛龍雀那一聲輕鳴,東方的道人們等待好久了,終於等到、可以行法了。
  
  從行法到成法需得五息的光景,孤身闖蕩大雷音寺的道尊只需要再堅持五個呼吸工夫……
  
  西天動!
  
  東天動!
  
  西方大雷音寺,道尊獨立的空曠院落,氤氳升騰的淡淡金煙中突然踏出一個人,鎏金身軀,寬闊背膀,滿頭肉髻滿面慈悲,不是佛祖是誰,不過這個『佛祖』的頭殼是完好的,不見劈裂傷口。
  
  道尊不驚訝,長刀在手,這仙天宇宙之中就再沒有值得老人驚訝的事情。未見法術奧妙只有潑風賁烈,道尊提刀、進步、斬。
  
  佛的微笑清寧且神秘,揚起手迎向龍雀,好像舉臂去摘一片樹葉的動作,他只用兩根手指、拈花摘葉似的,竟真的捏住了道尊的龍雀。同個時候,一聲洪鐘一聲悶鼓。
  
  院中有鐘鼓二樓,隨鐘鼓聲音,那尊大鐘、那尊皮鼓內,又有兩人踏出,披寶衣頂寶冠,也是佛祖!又兩個佛祖左右而來,各執降魔印遙遙向著道尊扣下。
  
  這個時候,院中一棵菩提樹的被風輕輕搖曳,一枚菩提葉飄飄落地。菩提落葉之中,第四個佛祖踏出面帶笑容對著道尊吹出一口氣,金口一開,雷火天川……
  
  東方逍遙世界,所有端坐的道家弟子齊齊開目、齊齊手掐劍訣叱吒:「疾!」那一瞬裡長劍出鞘聲音衝透東天,本來安安靜靜橫置於主人膝頭的寶劍盡數出鞘。
  
  千萬弟子千萬劍,萬劍飛旋、逆刺噬主。
  
  劍氣寒芒,鋒銳一點刺入主人眉心。
  
  只是淺淺一刺,入肉淺淺,不過劃破肉皮而已,道家弟子卻無一例外地面露深深痛苦。
  
  『啪』地淬烈響聲,於同個瞬間暴發、暴發於每一位道家傳人頭頂,他們的髮簪齊齊爆碎去,髮髻散但長髮不落,仿佛身處颶風殺眼中,他們長髮揚揚、猙獰飄擺……第一息過,第二息起。
  
  東天道域,長劍鳴嘯!
  
  眉心血內藏了一點道元靈精。千萬長劍千萬血,無數長劍整齊劃一,帶上一滴主人眉心精血,隨主人劍訣指揮,就在淒厲鳴嘯之中,染血長劍遁化寒光一道,飛射去本界首座面前銀盆。
  
  劍、血、盡入銀盆去,銀盆中的水色頃刻嫣紅,先前盆中那一滴『神龍化血』本不溶於靈水,但得無數道家仙尊精血為媒,最先那一滴血化開了。
  
  劍採血、劍送血,劍回歸主人身畔,但劍不入鞘,而是圍繞主人身周七尺方圓開始急急大篆,劍化寒光,如銀色靈颶。
  
  劍旋,人亦旋,洞天福地五大閣內所有道家弟子皆起身,懸地七尺整,身旋急急風。
  
  劍轉人轉,銀盆中的血也旋轉開來,由緩入急……
  
  大雷音寺,四佛現身四佛聯手,不是那些普通佛陀,無論金身、模樣、寶相還是他們的出手,皆與真正佛祖一般無二。
  
  四尊佛祖。道尊卻只有一個人。
  
  就當降魔印扣來、雷火天川當頭打下一瞬,道尊空著的左手輕輕一拍自己頭頂,金、紅、青三道氣意自頭頂噴薄而起!一氣三清,一氣三清,中土人間連孩童都知曉詞,這個詞從何而來?
  
  從道尊來!
  
  這宇宙,他是第一個一氣三清之人,他開創了無為逍遙之道,他是道尊。
  
  三清衝,分身顯,各自迎向強敵,太清、上清兩身迎向鐘鼓中來的兩尊佛祖,一模一樣的動作:雙手探出,扣住兩佛正結印的腕子用力一扭,兩佛慘聲嚎叫手腕被硬生生扭碎。
  
  不止腕骨碎裂那麼簡單的,更要緊的是自家降魔重法才施展到半途,遭強行打斷會有可怕反噬。
  
  玉清法身直接出現在菩提葉佛祖面前,此佛正噴口噴雷火,忽覺口中一緊、一疼,竟直接被玉清法身拔掉了舌頭!他傷得更重,卻被舌筋堵了咽喉,想叫都叫不出來。
  
  當一截佛祖舌頭被扔在地面時候,道尊手中龍雀寒光綻爍,劈開了那隻抓住刀鋒的手,破手破腕破臂破肩直直斜破身魄,第四尊佛祖慘敗。
  
  哀號與慘叫聲中,金色血漿噴薄在地,四尊佛卻消失不見。
  
  同個時候,大雷音寺外院護法金剛神殿中,四大金剛金身殘損,兩個手斷了,一個口中鮮血長流,一個身體斜斷。
  
  這就是佛祖法堂的力量了,此乃佛之堂,堂內無處佛不在,殿中無人不是佛。
  
  大雷音寺內所有頭陀羅漢菩薩尊者皆可化身佛祖本相。
  
  不止得到佛祖的樣子,還能得到佛祖的力量,根據各大菩薩、尊者的修為不同,得到的佛祖之力也不同,但最少可得三成佛祖力,修持精深者動擊時甚至可得七成佛祖法力。
  
  外人在此與佛祖鬥,須得鬥戰千百尊、佛祖!
  
  四金剛慘敗重傷,但未死,也是因為此處為佛祖法堂,只要佛祖還在他們就不會死。
  
  四金剛落敗一瞬,伽藍神殿祥光湛湛,十八尊護法神起身離位去;普度神殿禪香流轉,三十六尊傳法頭陀起身。下一刻五十四尊鎏金佛祖出現道尊四周。
  
  三身歸體,長刀扛在肩膀,道尊繼續向前邁步,望著一群佛祖老人咧嘴一笑,與之前一樣,朽木枯老的人、年輕光耀的笑。
  
  邁步刹那,第二息過、第三息起……
  
  金色手掌從天而降,度魂淨水地面湧出,護法真龍奉召而來,降魔大印道道翻飛,不存半字囉嗦顯身時即為動法時,諸般重法全力出手!
  
  法如狂風暴雨,永遠祥和安寧的佛家聖地、大雷音寺內,鋪天蓋地、奪命的劫。
  
  扛著寶刀的道尊卻不見了,而那座佈滿佛家重法的金色院落中,多出了一隻好漂亮的蝴蝶。
  
  憑暴風雨何如狂猛兇狠,蝴蝶永遠從容,自在翻飛於風雨中。
  
  道尊化蝶。他都忘了自己上次化蝶究竟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不過他記得上次一時興起、化蝶飛舞於星際,不料遇到了一隻眼睛明亮卻又鼠目寸光的小花貓,真是頭瘋貓,居然敢撲道尊化作的蝴蝶。
  
  那時的貓還是普普通通一妖仙,在這殘酷仙天中自保都難,道尊卻是巔頂全盛時;如今淘氣貓依舊淘氣,可她已經是仙天裡罕見的兇狠傢伙了,如今翩翩蝴蝶依舊翩翩,但道尊知道,自己老了。
  
  大雷音寺,正殿大座上佛祖端坐,兩位大菩薩分立兩旁,各自伸出一隻手,從左右按住佛祖的腦袋。
  
  被龍雀刀從頭頂豁開直過人中,要是不扶著點,這顆大腦袋就會分開兩掉了。但佛無暇療傷,他得入主大雷音寺法持,無暇顧及自己傷勢。
  
  突然一道神識傳入佛祖識海,道尊的笑聲呵呵:你傷得可不輕啊,這群小傢伙如此無用!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20 23:33 編輯

pupuma724 發表於 2014-11-23 12:05
第一二二零章  北斗長存,七星不滅
  
  
  佛家升堂法術升騰,內中每中每一禪家修持之人都可得佛祖真身真相和三成到七成的修為,但佛祖是帶傷入陣,腦袋幾乎被徹底劈開……他受傷了,之後再入陣,陣內佛徒就只能得他重傷後的力量。
  
  佛的雙眼血色侵染,此乃傷勢所至,而血色之下,他的目光卻是平靜的,同樣以神識作答回應道尊:殺你足夠了。隨神識送出,四方神殿中金光大漲,殿內七十二位持戒行者紛紛自神位中起身、化佛、邁步、奔赴戰場!
  
  剿殺蝴蝶的佛,再添七十二尊。
  
  以三屍的說法:行法如燉湯,行法如攢錢,行法如勾搭小娘子,法術是個循序漸進的過程,即便時間再如何短暫,這個過程本身也是由緩入急,從慢到快的。大雷音寺如是,先只是金剛四佛,隨即伽藍十八佛、傳經頭陀三十六佛,再到此刻持戒行者七十二佛,這『化佛』重法越行轉也就越快、越圓滿,寺中將化佛將入戰的敵人會越來越多……
  
  東天道家亦如是。
  
  劍飛旋人飛旋,銀盆中的濃濃血水也在飛旋。
  
  血轉盆不轉,是以『啪』地一聲銳響刺破耳鼓,所有盛血的銀盆盡於此刻破碎!
  
  血在盆中時候不顯什麼,可當盆碎血出……那是滅地之洪、那是吞天之海!小小銀盆中,盛下的是足以湮滅幾座乾坤的浩瀚血海。
  
  血海湧動,血海急轉,道家弟子與道家劍人在血海中仍就狂舞不休,人人鬚髮賁張,人人目光狂熱,這是百萬年中,東方道家最最盛大的一場舞,能夠參與其間何其有幸!
  
  而血海湧出一瞬,無論三十六洞天還是七十二福地,所有道家治下靈州,也開始瘋狂旋轉。
  
  整座東方神壇,轉轉轉。
  
  靈州侵血而急旋生風,血紅色的風自每座洞天福地周圍卷揚開來。
  
  每一座靈州都於急旋中挾起浩浩疾風,風也在轉,化天颶!
  
  靈州幅員有限但狂風延展無極,頃刻間一道又一道赤紅天颶彼此碰撞,卻不存絲毫衝突的勾連一起,風融於風,彼此勾連,眨眼三次再看東天:那是何其磅礴何其驚心何其壯烈狂野的漩、颶、陣!
  
  整座東天道,化身血漩赤颶。
  
  每個弟子,每一把劍,每一滴血,每一塊石頭、每一片神州,都是這樣壯烈漩渦的一部分。
  
  第三息過,第四息起。
  
  剛剛消失的大冥王忽又顯現邪廟門前,來不及說話直接將一道元識打入幾位冥王腦中:「十一、十四、道家鶴僮兒隨我同去!」
  
  之前走得匆忙,半路上忽然想起十一、十四與鶴僮兒可能會有『用處』,大冥王又歸來要帶上他們一起回去。
  
  三哥到底是女子,她的心思細致,不忘傳神蘇景:「你放心去,此間一切有我照料。」
  
  這句話就算不說蘇景也不會擔心什麼,他早就『領教』過了,冥王間的義氣不是開玩笑的。有閉獄、拔舌、貪樂三王在此主持大局,小賊奪寶、同伴安危無需顧慮。不存絲毫猶豫,蘇景邁步上前搭上了大冥王的手。旋即只覺一陣天旋地轉……身形重新穩當後,耳中傳來一片歡呼,眼中一座清秀小園。
  
  歡呼聲來自圍坐小小水潭的七位冥王,不認識蘇景,可之前蘇景更袍升位,天上有兆鏡顯映天下、同時他『蜜棗元寶大紅床、跟著天塌了』的冥王真威綻放,其他冥王都有感應,此刻哪會認不出是他是自家的老十四。再加上十一消失好久終告歸來,陣中諸位冥王哪能不歡喜。
  
  入身陣法內,想要跳起來給個熊抱是不成的,但這聲歡呼免不了。
  
  「皆收聲,道尊或有難,我須得喚請神君。」大冥王沉聲道,陣中七位冥王都面露驚訝,立刻止住聲音。
  
  「我當喚請神君,你們三個隨我一起,就一句話,我說你們學,可聽明白了?」大冥王回過頭望向瞑目王、蘇景和珍鶴僮子。三個人怎會不知事關重大,立刻點頭,尤其鶴僮子,把頭點得尤其用力。
  
  「這便開始了……」大冥王帶著三個人跨上幾步,來到小小的水池邊,長提息,再開口時高揚聲:「閻羅誒,神君誒,快快回來誒,小的有事找您誒。」
  
  大冥王的調子,民間村婦為受了驚嚇高燒昏迷的孩兒叫魂時用的調子一樣。
  
  蘇景懵了,但他不是最懵的那個,珍鶴比他懵得多,倒是二明哥,想都不想就開口跟著喊:「閻羅誒,神君誒,快快回來誒,小的有事找您誒。」蘇景總算反應不慢,從第四個字開始跟上了,一起喊。
  
  他的喊聲剛落,忽聽得身後也傳來了一聲:「閻羅誒,神君誒,快快回來誒!」
  
  三屍自裁趕到,這等大事怎能少了他們三個,顯身一刻即為開口一刻,喊得調子比著大冥王還正。
  
  大冥王看了三屍一眼,目帶嘉許,覺得他們喊得挺好。接下來聲音不停,又連喊了兩遍,蘇景等人都跟著,可有哪有絲毫動靜,水池子平平靜靜,不見閻羅神君跳出來或者遊出來。
  
  「神君真在這池子裡?」雷動聽大冥王不喊了,趕忙問出口,臉上盡是納悶。
  
  「這池子很深嗎?神君潛得太深了?」赤目還想接著喊:「咱再大點聲試試?」
  
  「不必那麼麻煩,我下去摸摸看,把閻王爺請上來。」拈花開始脫衣服了,蘇景趕緊把他攔住,這個時候可不敢胡鬧。
  
  大冥王也搖了搖頭,面色沉肅,倒不是不覺得三屍怎地,而是事情結果不如意:神君喚不回。
  
  其實這樣的結果並不意外,神君人在陣內沒錯,但他更是在一重玄妙法術中,偶爾他會『換口氣』、緩出一份心神來聽聽『上面』的動靜,但他若凝神入法中就再沒什麼事情能夠打擾他。
  
  是以喚請神君無需法音、神令之類咒言,就照著『老規矩』喊上三聲,他老人家能聽見的話自然會傳念過來問發生何事,若聽不見就算喊破了咽喉也沒用。
  
  大冥王另外帶了三個人和他一起喊,十一王遭難歸來、久別重逢;十四王新晉王位、從未真正見過閻羅;珍鶴僮兒為神君老友的門生。這三個人在,能在呼喊中添出一份『冥冥迫切』,與法術無關,算得通玄之意。萬一閻羅身處『可能聽見也可能聽不見』的邊緣,這三個人跟著一起喊就會有用處了。
  
  奈何,神君現在是『完全聽不見』,他老人家在忙。
  
  大冥王顧不上多說什麼,又從囊中摸出幾塊黑色玉玦,手上微用力全部捏碎。珍鶴僮子面色沉沉,求助閻羅這條路走不通。忽然,大冥王悶哼了一聲,並無痛苦或者驚訝,只是強大之人探查到強大力量時的本能輕哼。
  
  大冥王探得,極遠處正有巨大力量正在迅速凝聚,東方。珍鶴沒有大冥王的深厚修為他,但他知道自家的法術佈置,抬頭望向星空,矚目於北斗七星。
  
  與大冥王同時悶哼的,西北天邪廟戰場中閉獄王阿伊,她也感受到東方正漸漸飽滿、迅速膨脹的兇狠力量!
  
  「連襟兒啊,北斗星有點不對勁兒啊。」大金烏陽炯炯昂首望著北方星天中最最明亮的七個星。
  
  術業有專攻,神鴉真、明目將不是金烏自己沒事封著玩的,除了詭中收屍匠外,其餘神鴉七將中的每一將都是修煉到極致後得『天封兆』才能立其位、得所名的。
  
  論打的話,道尊隨便吐口口水能把陽炯炯淹死十八回,可說起辨真、凝遠、望斷的眼力本領,陽炯炯就算比不得道尊也不會相差太遠。
  
  連襟兒拔舌王循著陽炯炯的指點望去,北斗七星。
  
  北斗七星,凡間故事無盡,數不清多少法門教派都將七星奉作天君神祇,膜拜供奉。不過凡間裡的故事,比起仙天中流傳著的、有關這七顆天星的說法就要遜色得多了。
  
  宇宙間天星無數,但無論驕陽、明月、靈州、凡間又或是冰冷沉寂全無生機的大小星石,都不是永恆的。從誕生到強壯、從強壯到衰老直至最後毀滅,星星是死物,不過也有『生老病死』的過程、有誕生發展毀滅的規律。
  
  星星是有『壽命』的,而仙天傳說,滿天星辰皆有隕落時唯獨:北斗長存,七星不滅。這七顆星星是不會死的,永遠懸掛星天,永遠光華閃耀。
  
  傳說而已,沒得考證,反正北斗七星現在還掛在天上,誰要對『北斗長存七星不滅』有所懷疑,唯一證明的辦法就是使勁活,活到有天北斗真熄滅墜落了,那位仙家便可大罵一聲:騙我!
  
  北斗七星何時會隕落不可知,北斗七星何時誕生同樣無人知。
  
  閻羅、道尊、佛祖、大金烏、龍鳳以及這滿宇宙的神仙,號稱『與宇宙同壽』的一抓一大把,可真正『與宇宙同壽』的一個也沒有。
  
  就算仙家擁有無盡壽命可以活到時間盡頭,他們也沒有資格『與宇宙同壽』,因為他們至多能夠堅持到宇宙的結束,卻沒人能見證宇宙的開始。
  
  先有宇宙,有了浩渺無盡的空間與流淌無限的時間,才有的生靈和神靈。普通仙家不值一提,即便閻羅、道尊、真正佛祖也是『後來者』。他們封仙成聖的時候,這宇宙早都存在了不知多少年。
  
  不過可以肯定的,北斗七星即便不是『不滅之星』,至少也是『長壽之星』。便以道尊而論,他活的年頭已經漫長到無法計較了,今日星天與他初成聖時的星天迥然不同,那時的萬萬星九成九皆已隕落,今日的萬萬星九成九是後來誕生。
  
  漫天星斗,絕大部分比著道尊要年輕,北斗七星卻算得道尊『前輩』、老前輩。
  
  他成聖時候北斗七星就存在、且已閃耀了不知多久。
  
  宇宙在前,道尊在後,道尊與閻羅神君、真正佛祖算是『一代人』,但他們不是第一代,早在他們之前宇宙裡就有仙有神有各種強大怪物。這種事就和凡間繁衍差不多,時間在不停的流淌著,太多強大的生命湮滅其中,太多兇悍的種族悄然絕跡。古仙古神曾經真實存在過,只是沒能堅持到現在。
  
  『人』沒了,可還有痕跡可循,翻一翻古時仙神留下的記載,總能看見『北斗七星』的記載,且古神的記載中說,古神的古神也有過北斗的故事……這七顆星星『老』得簡直沒有邊際。
  
  北斗七星的『長壽』堪稱神奇,在人間在仙天都有美麗傳說,可實際裡這七顆星星一點也不美,正相反的:它們猙獰。
  
  七星就是七顆大火球,但與金烏鑄就的驕陽截然不同。
  
  太陽,不一定都在照耀凡間,有不少金烏鑄就驕陽只是單純的為了修煉,若修煉地方周圍連顆星石都沒有,太陽成形後自也就談不到『溫暖凡間孕育生機』,但如果有誰好事、將一枚藏蘊生機的天星搬過來擺放在合適位置,這顆天星就會有黑夜白晝、有春秋四季、漸漸開化出生機變成一座繁榮乾坤。
  
  七星則不然,因它們的光中也存有可怕殺傷,能感受其溫熱之處,也同樣會領受它們的光之殺噩,根本沒有普通生命能在七星的照耀下存活……
  
  飛抵臨近便能發覺,那七顆星時時刻刻都翻騰著可怕毒焰,巨大的爆炸隨時發生,每次都會將飽蘊劇毒的白色熔岩噴出千萬里,普通仙家莫說靠近七星,只消被噴出的毒漿掃個邊也是魂飛魄散的下場。
  
  莫說普通仙家,就是星滿天中修為最強的大星君也不敢登上北斗七星,所以七星雖在北方,星滿天一脈從來都是繞著它們走,更毋論插旗立壇。
  
  道家五大閣的掌座真人本領深淺不一,不過算起來他們大概都是和大星君是『同個範疇』內的強大人物,憑五閣真人的修為還不足以進入北斗七星,不過此刻他們都在七星中。
  
  他們帶了道尊封下的靈符護身。
  
  自龍雀鑄成之日起,道尊就封於丹田、以元道寶身為爐鼎以至純道家真力為薪火、時刻不停祭煉了無數年頭的符咒。
  
  符分上下咒,
  
  上一咒:定今七星上紫咒;下一咒:伐古七星鴻蒙咒。
  
  其中上一咒分做七道,下一咒只有一道。
  
  五大閣掌座真人各領一道『上咒』,不敢有絲毫怠慢、認認真真地貼在了腦門上,這才能登上七星、安穩落座、安穩施法。符很寬也很長,貼於印堂就看不見臉了,且連肚臍都能遮掩住。
  
  五位真人分別入駐天璣、天權、玉衡、開陽、搖光五星。最重要的天璿天樞兩星則有另兩位道家高人掌入主。
  
  太白、太乙二仙,與道尊兄弟相稱,這兩位仙家的本領堪與冥家閉獄王尊、佛家蓋世尊者比肩,他倆的修為勝出五位真人許多,他們也領了上咒,但貼符不用像五真人那麼誇張,貼在臉頰上就足以護身了。
  
  可以說東方道家之中,除了道尊本人之外,就以二仙五真人為尊了,如今就在北斗七星之中,且已經來了十年裡。之前大方閣首座以影形相見道尊,就是因為他的真身元魄在北斗。
  
  十年間,七人以道尊傳下的大咒不斷加持於七星,時時刻刻都在等著,等一瞬:整座東方道宗於急旋中勾連成一體的瞬間,便是現在。
  
  七位真人同時暴發長嘯,同時揚起右手,再同時將早都緊握於右手的一顆不知來自什麼怪物的長長獠牙深深插入身下、七星!
  
  下一刻:
  
  東方,本來瘋狂旋轉已經勾連一體的血色狂風突兀消失,從福地到洞天再到五閣所有道家弟子全都跌落在地。無一例外,施法前黑髮者盡數白頭,年長白髮者則更顯蒼老。
  
  北方,七星突然熄滅……不止熄滅,而是徹底消失了,原先北斗七星位置所在,只剩下七個疲憊深深的道人。
  
  西北,正隨著陽炯炯指點眺望北斗的拔舌王:「我草!沒了!」
  
  算算時間,此刻正是道尊深陷大雷音寺後、龍雀刀自行輕鳴的第四息末。
  
  第五息起。
  
  大雷音寺中,風暴中的蝴蝶也開始了它的反擊。
  
  蝴蝶的反擊很簡單,飄搖中、飛過去,落下來。
  
  搖搖擺擺,飛舞緩慢的蝴蝶,但沒道理、那些身形快如光電的佛就是躲避不開,甚至他們都找不到蝴蝶在哪裡、無法查知蝴蝶已經落在了自己的肩上、頭上。
  
  蝴蝶只是輕輕一落就飛走了,不見它有任何停留,更看不出它施展過什麼手段……一道金紫色的猙獰傷口,一蓬金紅色的血漿噴薄!道尊變作了蝴蝶,龍雀刀與他一起消失不見。
  
  雖看不見,可那柄寶刀還在道尊手中!蝴蝶落處即為神刀落處,這群冒充了假貨的假假貨哪個當得龍雀一斬殺!
  
  慘叫連天血漿四濺,伽藍護法、傳經頭陀、持經行者,迅速登場迅速潰敗再摔回本座神殿,金身扭曲面色慘白。
  
  端坐大寶殿正中的佛祖同樣察覺到了東方暴發了巨大的力量與威勢,對此佛祖全不覺驚訝。
  
  道尊獨闖西天,東方要是安穩如昔那才是真正古怪了。
  
  東天道終於有了動靜,但佛祖唯一的情緒僅僅是:可笑。
  
  便如佛祖可以隨身帶著靈山一樣,道尊肯定也能調運出道家的大威力神通。如果大家在邪廟相遇時候,佛喚靈山道請東天,打起來的話還真是個勝負未知的局面。
  
  可現在情形變了,佛不只於靈山歸一,還與整座西天歸一,凡人征戰還講究個地利,何況巔頂仙佛之戰。道尊就算把所有道家弟子都弄過來,照樣也會全軍覆沒,因為此間是西天極樂,早都被佛法佛光侵染個透。反過來也是一樣的道理,若西天所有佛結隊跑去東方逍遙世界核心去打仗,一個也回不來。
  
  佛笑,送出一道神識給道尊:負隅頑抗,有失你的身份啊。
  
  動念同時,雷音寺中『化佛』法術也告圓滿,座座大殿光輝迸放,十八正位羅漢、一百零八守關羅漢,五百真威羅漢……盡化佛。
  
  這還只是羅漢,大雷音寺內尚有諸佛諸尊諸菩薩諸行者,借給道尊十把算盤可算得出於此一刻會有多少尊『化之佛』入戰來。
  
  院落不見了,大雷音寺不見了,蝴蝶眼中四面八方天上地下,無處金光不再無處佛祖不在。
  
  人人縱法人人施劫,蝴蝶能穿跨暴風雨,但此刻它面臨的又何止風暴,這片乾坤徹底被強悍法術湮滅,根本是海!
  
  青光道氣綻爍,蝴蝶化歸道尊。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20 23:37 編輯

qwe0505 發表於 2014-11-23 23:24
第一二二一章  提刀入西天,唱道雷音寺
  
  
  眼光之內,處處佛祖。
  
  神通與劫數徹底湮滅世界。
  
  沒了空間,輕靈也就是失去了存在的意義,蝴蝶再沒用,道尊破去蝴蝶身相,化歸本尊,那個老得幾乎連腰都直不起來的人,提著盈丈的刀。
  
  跟著老人揮刀、提縱、衝鋒!
  
  佛祖安坐大殿中,放聲笑:「找死!」
  
  佛祖遍佈道尊身邊,齊齊放聲笑:「找死!」
  
  道尊竟也在笑,一個字的呼喝:「死!」
  
  比風更快比火更烈的衝鋒,他有個老朋友喚作閻羅,他有個老朋友喚作佛祖,他此刻化身閻羅、斬佛祖……
  
  蝴蝶,道家畢生追求的逍遙真意的體現方式,所以修行之人都曉得,如果與道人為敵、如果那個道人化身為蝶,那可一定要小心應付,這重身相代表著大威能大力量。
  
  相傳,萬萬年前道尊參透道之真意,道尊寫下了『逍遙』兩字,隨即兩個字飄起銀光、幻變做千萬蝴蝶,翩翩飛舞仙天、飛入人間。
  
  蝴蝶,就代表著逍遙。
  
  只是外宗人不知道的,甚至道家本宗內普通弟子也不知道,『逍遙』兩字化作蝴蝶無數沒錯,可那『逍遙』兩字,道尊是用刀劍寫下的!
  
  蝴蝶即逍遙,但逍遙來自刀刃。
  
  當蝴蝶再無法存留,至少道尊手中還有刀;當逍遙兩字被歲月剝蝕被邪惡模糊,就再用手中寶刀重新鐫刻那兩字。
  
  逍!遙!
  
  老人提刀猛進。他的身法何其迅捷,以至身後拖出長長殘影,可他身後殘影:分明是一條猙獰的紫鱷。
  
  龍雀刀斬,慘叫聲接連不休,道尊一擊三千丈,沿途所有佛皆殺滅,敗出戰場,道尊也接連遭受敵人重擊,他用的根本是潑命打法,隻攻不守又豈能不中擊。但他非但不見頹敗。反而……年輕了,皓白長髮變作灰白,臉上皺紋淺淡許多,從耄耋老人變作花甲年紀。
  
  戰場中烏雲滾滾雷霆萬道。佛光法芒激烈綻放。可無論深深晦暗還是強烈光芒。都遮掩不住那道衝天身影、那道淬烈刀芒。
  
  第二斬,提縱向天去,再擊三千丈。殘影長長拖去,一頭斑斕之虎!沿途殺破一百三十佛,道尊身中十九劫。他在三千丈天,他身後只有自己的影子再無半個敵人,而他鬚眉長髮盡數轉做黑色,老人徹底消失不見,大雷音寺中唯一的道人,四十年紀面色威嚴……口中長嘯洞穿西天,再提刀、西北向、斜向下,人與刀仿佛流星傾地,又是三千丈!
  
  三千丈殺滅。
  
  殘影化白鹿,溫和的靈獸雙目如血,威嚴的中年道長卻在放聲大笑,再斬佛一百四十尊,再中擊二十九記,就在大笑中道尊更加年輕了,目光從狠辣變作清透,身形褪去幾分魁梧顯得更加修長,長長須髯隨風消失,皮膚也泛起年輕人獨有的光澤。
  
  道尊變青年,眉清目秀,面龐上甚至還透出幾分青澀。他七竅沁血,他縱聲大笑,即便周圍無盡邪魔他依舊忍不住的笑:年輕真好。
  
  時間滾滾向前,永遠不會有絲毫停留,就算我能萬壽無疆、就算我得長生不老,可也永遠找不回來舊年曾經,找不回來年少時我!直到……我身將殘,我法將末,我道將淪喪時,才能再得回片刻『從前』。
  
  從前...不太好,卻真的很懷念呵。
  
  短短瞬間,道尊三擊,於無數佛圍攻下斬其數百!只是敵人不見減少,反倒越來越多,大雷音寺法術已經完全發動開來,寺中諸院諸堂諸法眾盡化佛相蜂擁而來。
  
  再提刀,第四擊!逍遙兩字未能重做鐫刻,道尊誓死不放手中寶刀。
  
  殘影顯,青龍翻騰。
  
  三千丈,金血噴濺。
  
  道尊化身瘋魔,任由無數神通轟擊在身,任由七竅中鮮血長流,他的刀不停他的殺不停……以前從未想過是以不曉得,來大雷音寺撒野原來這麼過癮,死也值得了!
  
  寶殿中,大位上,佛祖死死盯住戰局,他全不掩飾自己的驚詫,道尊會拼命會發瘋都是預料中事,可瘋成這個樣子還是超乎了所有人的想像。
  
  佛祖驚詫。不過也僅僅是驚詫罷了,大雷音寺有多少人?到現在道尊才斬殺了多少?不值一提。
  
  打得再如何壯烈,死得照樣輕若鴻毛!佛祖笑。
  
  就在佛祖笑容展露時,第五息末。
  
  剛剛結束了第四擊、身形已經無法抑制地開始搖晃顫抖的道尊,於噴出一口黑紫血漿的同時,將手中龍雀寶刀奮力向天空一拋。
  
  道尊口中鮮血湧出,卻掩不住他的吼喝:「道!」
  
  道字落,暴風起!
  
  風自刀中起,翻飛於半空的龍雀寶刀、生風。
  
  風非虛妄中來,此刻刀中賁起的狂風,片刻前曾在東方……就是那起自東方每一劍每一人每一洞天福地、又把整座東方道壇勾連一處的血色天颶。
  
  那風萬萬里,那風中藏納了東天道所有弟子力量。殺滅之風,爆於西天極樂大雷音寺!
  
  風起突兀,殺滅突兀,血色颶風來得何其磅礴與猛烈,四面佛猝不及防,風轟動一瞬三百眾全無抵擋機會便告飛灰。
  
  寶殿中佛祖猛揚金掌,『啪』地一聲重重拍在自己的寶案上,一掌之喝,傳告闔寺弟子:區區風,何懼之有。
  
  血色颶風急急擴展,越發強猛。但佛眾多,應變奇快,又再被風掃蕩四百佛後,眾多佛便已結圓成陣,將道尊、寶刀、血色狂颶圍攏中央,佛揚手,每一人都揚起左手,手中金光如虹向著颶風壓去。
  
  颶風旋轉狂猛,群佛打出的金光初與風觸碰,一眾假佛面色皆告慘白,身形搖晃不休,他們打出的金光也堪堪就要狂風撕碎。可下一瞬,又一更大圓結布於外,又有大群佛入戰來,揚手噴薄金光打向颶風;
  
  再眨眼第三圈成形,金光威勢暴漲,死死鎮壓住到刀中狂颶。
  
  而四面八方重重祥雲翻騰招展,一尊尊佛從巨大無邊的雷音寺各出飛出,快如電光趕赴戰場,第四圓、第五圓接踵成形,血色之風再無法猙獰,於金光重壓下被層層打滅,風形越來越小……
  
  佛層出不窮,繼續趕赴戰場。
  
  血色狂風才告施展就被鎮壓,不是東天道差勁,只因雙方拼鬥之地是在西天極樂。
  
  大局已定,寶殿中的佛祖縱聲大笑:「道尊,還要再拼嗎?」
  
  道尊與他的刀就要被鎮壓,金光陣下的年輕道士滿目殺氣,幾近枯竭之身,仍拼出全力支援著自己的寶刀,可大勢已去,莫說佛祖本尊,就是這大寺中最最差勁的小沙彌也看得出:徒勞掙扎、徒增笑柄。
  
  血色颶風層層打散,那風籠罩的範圍只剩百餘丈,勉強護住道尊,苦苦支撐、堪堪崩碎。
  
  道士的面色卻平和下來,年輕正迅速的消逝,他又漸漸衰老回去,可就在層層顯現層層深刻的皺紋中,有笑意蔓延開來,他的聲音朗朗,他的唱響亮如天音。
  
  「知不知,上。」
  
  「不知知,病。」
  
  道尊唱道。大雷音寺建立萬萬年,此間從來只有佛音與禪聲,何時也不曾有過道唱之聲……直到今天,道尊提刀殺入西天,道尊唱道雷音寺!唱到此,刀中風只剩三十丈,道尊目光平靜,閉上了眼睛,而唱聲不休。
  
  「聖人不病,以其病病。」
  
  「夫唯病病,是以不病。」
  
  唱到此,刀中風僅剩十丈籠罩,道尊已經徹底變回了老人,相比之前更要老的多,他的身體佝僂,他的腰幾乎塌斷,他的聲音仿佛朽木摩擦,可他仍在唱,重複唱。
  
  「聖人不病,以其病病;夫唯病病,是以不病……」唱著,道尊重張雙目,顫抖的手指遙遙點向西方、點向大雄寶殿內端坐的佛祖本尊:「你就病了,得治!」
  
  話音落,刀中狂風徹底碎去,四面八方金光撲湧而來,佛祖沒說留活口,直接殺滅便是。
  
  金光就要打中道尊,道尊取出一張好大的符篆,貼在了自己的額頭上,擋住了臉也擋住了自己的身體。
  
  符篆貼於額頭時,本已威力全失的龍雀刀遽然長鳴。
  
  長鳴之中,白色的火,白色的光,白色的星……七顆天星就於毫無徵兆之中,出現在道尊頭頂、三千丈天。
  
  天星出現一瞬,天星轟落一瞬,天星爆碎一瞬。
  
  這才是道尊、這才是東天道的真正一擊,接引北斗、炸碎北斗、崩於西天極樂大雷音寺!
  
  北斗爆碎時候,佛祖大驚大怒,脫口嘶吼:「妖道爾敢!」揮手將兩位『扶頭』菩薩打去一旁,縱身向外撲出。
  
  道尊在大笑,剛剛喊過的一個字此刻又再重複:「道!」
  
  七星轟碎,飽蘊劇毒的光、火與摧毀巨力摧毀重重圓,隨即橫掃大雷音寺……
  
  道佛一戰尚未分曉,而仙天宇宙再無北斗。
  
  道家群仙隱居東方,與世無爭潔身自愛好,可當逍遙不在當妖邪橫行時,道出、北斗崩。
  
  北斗七星炸於大雷音寺時候,邪廟門前十三冥王貪樂才抬起頭,循著七哥的目光望向北方星空,看他大驚小怪個什麼,頃刻,貪樂王就駭然發現北斗七星不見了。
  
  貪樂王本為閉獄王的刀,這麼多年裡早都養習慣成本能,一遇驚駭事情第一個就想到三王阿伊,忙不迭拉了拉三王的袖子:「我草,三姐快看北斗沒……三……哥……」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20 23:40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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