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禍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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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wwiekimo 2013-1-15 02:03:27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19 8050922
qwe0505 發表於 2014-4-3 20:31
第八六四章 兩國交戰,不斬來使

  
  初臨十一世界陰曹地府,蘇景問『天理所在』,趕赴『瞑目寶庫』,聯絡失散同伴......
  
  行路到第三天,迂回潛行已有八千里路程,蘇景忽然皺了下眉頭,但很快又舒展開來,轉頭望向虎牙將軍:「常旗子,後面的路怕是不好走了,你回去吧。」
  
  常旗子不明所以:「後面的路?不比之前兩天難行.....」
  
  蘇景搖頭打斷:「追兵到了,攔路虎醒了。以我王袍法力,能抹去你身上氣意,再送你入地,待風頭過後、你再出來,加些小心,潛回家鄉應該不難,歸家後就老老實實地待著,不可招搖,待我掃滅逆賊,再傳你入京赴任。」
  
  咕 咚一聲,常旗子跪倒在地:「啟稟王上,常旗子孤寡此生,父母辭世,無妻無後,但我有祖宗啊!祖上千萬年盼望吾王回歸,光復大統,到了常旗子二百零三歲時候 竟盼到了王駕...若我就這般回去,無顏面對列祖列祖...求請王上慈悲,許得小人侍奉左右,總有兇險,常旗子雖死無憾!」
  
  常旗子不走。此人本領不成,心思上除了一點小聰明再無可取之處,但他是個忠心角色。蘇景笑了下,未勉強,他有王袍可受納鬼物,身邊跟了個小鬼也他談不到礙事,且他真缺了嚮導。
  
  蘇景身邊,一具長著翅膀的小棺材,蓋子被推開一半,拈花坐起來左顧右盼:「你我行蹤洩露了?怎會洩露?」蘇景有鬼袍遮蔽陽身氣息,常旗子自己就是個普通小鬼,而三屍的童棺本就是件喪器,拈花躲在其中,絕不會被鬼物的陰識探出異常。
  
  說話時,拈花眯起眼睛,又去看常旗子。
  
  「與常旗子無關的,是屠晚。」蘇景開始活動身體了:「屠晚總能探得墨巨靈的氣息,反過來也一樣。」
  
  拈花猶自不解:「以前不是這樣啊。」
  
  「以前那些醃臢東西境界太低。」
  
  南荒伏圖、西海葵妖、連同褫衍海司昭也算上。這些墨色怪物的境界都太差,是以屠晚能早早察覺他們的存在,但他們不知蘇景體內還藏了個專門尋墨巨靈一脈晦氣的利劍。
  
  可是這次不一樣了,天理不知『屠晚』的來歷,但他已經探到自家地頭上來了個對自己有莫大敵意的『東西』。
  
  蘇景身帶屠晚,便如濃濃夜色中的一盞螢火蟲,醒目異常。這不是阿骨王袍能夠遮掩的。就在剛才,蘇景察覺到一縷古怪元識牽繞在自己身上,內中盡是墨巨靈的氣意,由此明白自己已經無處藏身。
  
  兩天前,蘇景初到幽冥就知有墨巨靈作祟;第三天清早,天理找到了蘇景的所在。
  
  蘇景被發現。拈花也就不藏著了,從棺材裡跳出來:「那怎麼辦?」
  
  「能怎麼辦?」蘇景反問,笑。然後就在笑容裡,元吉天都火翼展開,羅漢法棍在手,蘇景一飛衝天,棍指前方:「既已來了。還不與我現身!」
  
  話音落處,歡喜法棍所指,前路三里遠處一片鬼樹林嘩嘩搖曳開來,林中一棵棵巨木向著左右挪移開來,密林從中而分,讓開了一條道路,一個黑衣女鬼邁步走出。
  
  雖是鬼物,模樣卻是極美的。長裙拖地步態穩重,一派雍容氣度;五感精緻雙目朦朧,幾分動人楚楚,好像個出身貴胄的小公主似的,既有豪門養成的富貴氣派又因心地單純顯得異常清新可人。
  
  走出密林,女鬼止步,微笑著對蘇景施禮:「賤妾酥小小。拜見貴人。我家主公得知貴人降臨,不勝歡喜,奈何家主人在天都,路途遙遠不及迎駕。酥小小得主公錯愛。常駐於此、代為打理風寒郡事情,適才得主公急令,特意趕來迎接貴客。」
  
  拈花站在棺材上打量了下酥小小,這女子的身骨如其所姓,但身姿卻不符其名,一點也不小。
  
  女子笑,蘇景也不板著臉,問:「天理派你來,送死嗎?」
  
  酥小小一笑嫵媚,清純雙目中流轉出異樣風情:「男人間的爭鬥,酥小小不曉得也不敢過問,賤妾只求能做好本份,以盛禮相迎貴客,引閣下金駕去見我家主公...賤妾曾聽說過,兩國交戰不斬來使。想來貴客與我家主公縱有些誤會,也不會為難我這小小女子......」
  
  話未說完,酥小小眼前金光怒放,天空中那位『貴客』手中法棍掄圓,揮舞起滾滾陽火,向著她狠狠打下。
  
  酥 小小本領不弱,但對上蘇景實在差得太遠,更沒想到蘇景說打就打,沒機會躲閃或逃走,惶急間女鬼身形急轉化歸本相,一株百丈高矮、翻著腐肉惡臭的巨大噬滅鬼 花綻放開來,惡鬼的煞氣與凶威刹那綻放!酥小小拼出全副力氣準備硬擋蘇景一擊。不料蘇景忽然收棍,氣勢洶洶的重擊並未砸下來。
  
  棍未落,可是另有一道巨鏈自地面悄無聲息地席捲過來,與凶花前三丈處陡然綻放風雷,爆裂一擊,重重抽打於花梗!惡力暴起的轟響巨響與冥冥中的嘶吼慘叫交織一處,百丈巨花被拈花一鞭抽打粉碎,腥臭汁液爆碎四方,惡鬼神形俱滅。
  
  酥小小領受天理命令,急匆匆趕來就是為了拖住蘇景,這女鬼算計的就是蘇景『自居身份』,可她哪裡曉得小師叔的拍子。風度、風範?不如打鬼有趣。
  
  啊呀一聲慘叫,常旗子跌倒在地,這一戰來得太突兀,小小地頭蛇看傻了眼。蘇景失笑,對常旗子道:「不知道的還以為拈花一鞭子抽你身上了。」說著,伸手一引將小鬼收入鬼袍,不讓他在外面擔驚受怕了。
  
  惡鬼酥小小臨死一瞬,心中閃過的念頭居然還是自己剛剛說過的那句:兩國交戰不殺來使...不是不殺嗎?而拈花一鞭子打出後,戾氣十足也委屈十足,暴跳如雷望天大罵:「逼我打女人!妖孽天理,本座與你勢不兩立,惡賊逼我打女人......」
  
  可惜天理不再,否則怕是會忍不住冤枉反問一句『誰逼你了』。
  
  由 得拈花去發狠,『收起』常旗子後蘇景抬手打出一片陽火,熊熊大火燒向前方鬼樹林。霎時間大火席捲密林,只聽得吱吱鬼叫不休。酥小小之前佈置林中的鬼陣被陽 火焚燒一空。放火後還不算完,歡喜法棍往地面一戳,長棍入地二尺,跟著蘇景用力一掀...十餘里開外的密林,那一大片地面,盡被蘇景翹起、掀飛、斜衝前方 天空。
  
  鬼林中正大火妖嬈,是以被蘇景扔去天空的,乾脆就是一片火。
  
  火林翻滾,斜飛上天後,猛然爆發連串巨響,竟是在空蕩蕩的天空中遇到了『阻礙』...受猛轟,原本隱匿半空的陰兵雲駕,隱形法術被破,跟著馭人的埋伏變成了糖人的火坑,燒!
  
  蘇景不去得多看一眼,招呼拈花一聲,一個展開雙翅,一個腳踏童棺,疾飛而去!行馳途中,蘇景問拈花:「能不能讓雷動、赤目別來。」
  
  拈花應道:「我們三人能彼此心意沁染,但相距那麼遠...只能說是試試看。」
  
  此去祟祟山,既然藏無可藏,那便再簡單不過,打過去!
  
  三萬里路,要有多少追殺,多少阻攔,多少生死兇險?懶得去想了,可真正擔心就是那個為破天淵幾乎皆盡全力的女子。怕雷動、赤目因為本尊遭遇兇險就急急趕來,來容易,再回去卻難,盼著他們能守得不聽安穩。
  
  相柳與細鬼乖乖在一起,細鬼兒是幽冥中的『寶命』,能助相柳遮蔽陽身氣意;參蓮子與影子和尚在一起,和尚本就是真魂,佛法精湛手段了得,也能遮藏了參蓮子,對這些同伴蘇景是放心的,至於自己...三命之人,有的拼!
  
  疾飛東南,再不遮掩形跡,愛誰誰,誰擋路便打,事情一下子就變得再也簡單不過。再上路時,蘇景不忘給不聽傳出一道靈訊,告訴她:我這邊安好,你且安心,照顧好自己,大家祟祟山相見。
  
  三百里平安,六百里無事,九百里時,四方雲天中戰鼓如雷,望不見盡頭的六耳陰兵,無盡旌旗飄搖,大軍列陣合圍於此,剿殺蘇景。
  
  拈花問蘇景:「軍中可有天理氣意?」
  
  蘇景搖了搖頭,並無濃重墨巨靈的氣意,至少那個天理不在此間。強敵不在,值得慶倖,但也當警惕...或許是他尚未趕到,也可能他就根本不會來。若是後者,足見他在做一件要緊事。
  
  比著打滅屠晚帶給墨巨靈的威脅還要更要緊的事情。蘇景能想到那件事是什麼。但此刻多想無益,前方一聲號角衝天,先是『嗡嗡』怪響充斥天地,隨即破空銳響撕裂沉悶,天光遽然黯淡下來,箭雲襲來。
  
  箭鋒一點銅精、箭身法撰銘刻、箭尾精煉化風符羽,箭可穿山,箭可破法,箭雲中另藏萬鬼奔襲,或化身魂煙或化身蝕滅骨砂,一道箭陣鋪天蓋地。
  
  蘇景想也不想,白玉弓在手,滿弦、射!靈狐厲嘯衝天而起,九位靈狐顯身,逆衝逆衝箭雲,剖開箭雲!
  
  背生火翼之人與腳踏童棺之人緊隨九尾仙狐之後,逆襲敵陣。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11 19:43 編輯

qwe0505 發表於 2014-4-4 01:06
第八六五章 主公治下,誰敢稱王
  
  靈狐起,箭雲破。
  
  靈狐落,厚土崩。
  
  妖力轟湧綻放,淒厲狐嘯之中土石粉碎,碎石與塵土裹挾於滔天氣浪,就此化作滾滾沙塵,籠罩大半天地。
  
  殺獼兵潮綿延無盡,仿若汪洋大海,大軍遠處號角滾滾,十支灰色甲胄的陰兵隊伍立刻結做圓行大陣,燃鬼符、催行陣法,十道兵陣急急旋轉不休,三息後兵陣化身通天颶風,且轉且行,迅速摧毀氣浪,將彌漫天地的沙塵一掃而空。
  
  視線重歸清晰,只見靈狐一箭射落之地:八十里方圓、千丈深坑,形若巨碗!之前列隊於此的殺獼陰兵,早被掃滅一空。
  
  這便是白玉長弓與阿骨王袍並力一擊的威力。
  
  巨坑之中,只剩下兩個人:尾隨靈狐衝陣的蘇景、拈花。
  
  下一刻,森森威嚴巨坑中氤氳而起,無怒、不殺,只是最最單純也是最最森嚴的王駕威壓。
  
  冥王之威散出,不知幾人償命!
  
  敵陣中,戰鼓再度隆隆響起,殺獼陰家猛將跨巨獸、催兒郎,悍不畏死向著巨坑衝來。軍令如山,必殺糖人。今天哪怕煞血釀海、哪怕屍壘巨岳,就算靠血海湮滅、靠屍岳鎮壓,也要把糖人留在此處。
  
  但不等重兵殺入巨坑,一道璀璨火光便從坑底打出,直射九霄。待到高空裡,那團充其量三尺範圍的火團突然一顫,旋即陽火鋪展開來,烈焰璀璨起伏、火焰邊緣卻是長邊正角。赫赫然、七里廣闊一盞烈火大旗,旗上一行陰家大篆龍飛鳳舞:
  
  冥王阿骨、誅滅八荒。
  
  大旗招展,七息飄搖,而後烈火巨旗崩碎,化作萬千烈焰,向著四面八方激射而去。
  
  十一世界陰間裡,從未有過的璀璨煙花。
  
  『煙花』綻放時候,坑底的蘇景突然消失不見。眨眼過後,天上地下、各方各處,全是蘇景......金烏萬巢。穿空火遁!只要有火的地方就有蘇景。以一人真身,穿遁萬道陽火,誰能分辨那個是殘像、哪個是影身、哪個才是真正的糖人!
  
  有的『蘇景』落地即滅,有的蘇景散起百劍飛殺、賊兵屍首翻飛之際他又消失不見!一人之力。不可能剿滅這龐大軍隊。但哪怕陰兵再多。只憑普通鬼祟的本事,休想留下蘇景。
  
  千萬道火光尚未落盡,又是一蓬陽火打上天空。旋即一切重來:王旗鋪展、烈焰四散、千萬蘇景四處亂飛......蘇景衝陣,殺戮隨手為之,儘快衝透敵陣才是真意所在。
  
  陽火穿空,一次次急遁不休,陰兵陣中轟亂,到處都是糖人,可糖人究竟再何處!
  
  陰兵亂,猛鬼急,殺聲與戰鼓軍號交雜一起,震得天空都在搖晃,但再如何亂再如何急,到頭來也只是空空攥住拳頭卻只能打盡空氣的無盡憋悶。
  
  根本就攔阻不住,統軍眾將各個焦急吩咐,深藏於地心的中軍大帳也亂成一片,各陣軍報不斷湧入、道道大令接連傳去,此戰大帥借乾坤寶鏡時刻關注著地面上的戰況,足足綿延三千里的巨大軍陣,硬是阻攔不住一個人,一個人啊!
  
  大 帥先是暴跳如雷,但到底是見多識廣的猛鬼,觀戰一陣心裡已然明白,憑著自家兒郎的陣勢,攔不下那個糖人,連人家在哪裡都找不到,還攔個屁!這趟差事就要辦 砸了,大帥也從暴跳如雷變成了愁眉不展...幾次轉頭望向端坐在大帳角落中的那人,似是想說什麼,可幾次都忍住了。
  
  大帳內外,人人心焦,就只有那個黑袍紫冠的殺獼猛鬼一派安詳,盤膝安坐於角落中。
  
  除了裝束特殊,此人還有一處異常:膚色明顯比著其他馭人要黑。不過他黑得不太勻稱,顏色深淺不一,有灰有黑,好像很髒的樣子。他靜靜看著面前的黑金大碗。碗中有水,滿滿將溢。
  
  大碗平穩擺放,但碗中水卻非凝止無瀾,仿佛有一根無形長針,時不時輕刺水面,一點、一點輕輕漣漪擴散著。
  
  「元帥不必焦急,他走不了。」終於,『髒殺獼』開口了,聲音和他的表情一樣平靜。
  
  元帥面色一喜,急忙走上前,躬身道:「屬下無能,這次真要仰仗十一王了!」
  
  這冥間也有王,冥王。天理與槊妖封下的王,一共二十王。
  
  守護狩元於陽間、死在葉非劍下的那個,二十王中排行第七,封號天桐王;大帥中軍中的這個,排行十一,金弓王。
  
  金弓王站了起來,聲音漠然:「看那個糖人的旗號,也是個冥王?阿骨王?不知哪裡來的封號...天理主公治下,誰敢擅封王號!」話音落處突然身形一衝,好像投海似的,一頭紮進了面前的大碗。
  
  碗是大,但到底還是碗、不是盆,更不是缸,七尺殺獼就那麼一頭紮進去,不見了。殺獼入水刹那,碗中正有一點漣漪新起,而他入水地方,也正是這一點漣漪起處......
  
  一道穿空遁,蘇景又前行三十里,已然洞穿洞穿敵陣小半了,『行途』還算順利。可是這一次,他才剛從虛空中鑽出,忽聽一聲冷笑傳來:「什麼妖魔小丑,也敢冒充冥王!」冷笑中,一頭玄袍紫冠、灰黑醃臢的殺獼突兀顯身於前方十丈處,手中一盞燙金色長弓高舉,滿弦。
  
  殺獼十一冥王顯身,遠處兵馬看不見的,但附近陰兵不約而同、暴發響亮歡呼!人人皆知十一王本領驚仙,他肯出手,糖人必死無疑!
  
  多年惡戰打磨,即便蘇景表現得再如何輕狂,鬥戰時他的心中也總會有一份警惕長存,尤其對方身上還帶了濃濃的墨巨靈氣意。若這等偷襲都能得手,他早都轉世投胎三十次了。殺獼顯身一刻,蘇景手中白玉弓揚!
  
  『嘣』,兩聲弓弦震顫同瞬響起。
  
  白弓靈狐出;金弓虹光現。兩道弓上絕殺巨力,就在兩人相距的十丈之間,對衝、碰撞、爆裂!
  
  左近殺獼陰兵算是倒足大黴,遭暴散的大力轟殺,又是一片掃滅、又是一座巨坑。而蘇景十足驚詫的是,醃臢殺獼的金弓神奇,竟能與白玉弓力拼個玉石俱焚嫩。
  
  醃臢殺獼悍勇。兩射對抵時、大力播散中他不退反進!金弓寶器。但一擊過後須得溫養三個月,暫時用不上了,不過他人還在,趁前擊未落、穿力場、直接怕碎糖人!
  
  可殺獼才前衝一丈。糖人就已到他眼前了。
  
  十丈相距。他衝蘇景也衝。殺獼衝出一丈時候,蘇景已經跨過九丈。『啪』地輕響,蘇景與殺獼雙掌互擊。
  
  神功爆擊對撞之後。兩人飽蘊畢生修為的手掌,又複對碰於一處...第一瞬,兩人同時凝固身形;第二瞬,兩人身體同時模糊了一下子;第三瞬,兩人體內突然衝騰起詭怪光芒,蘇景周身陽火翻卷,殺獼身上墨氣繚繞。
  
  第四瞬,陽火一放即收,蘇景重新清晰起來,殺獼身上的黑氣卻徹底散碎,飛射四方,跟著他身體也告崩碎,鬼肉鬼骨煞血煞氣碎裂四濺。
  
  醃臢殺獼沒想到自己會死。
  
  他本還想著,把糖人擊殺後拘押其魂,再仔細告訴他『主公治下,誰敢妄自稱王』的道理、仔細給他講一講自己能做金弓王、於此間是何等榮耀之事,然後再將其魂魄文火煉化三百年煉就魂丹來滋補自身...多好的念頭,他沒想到自己會死,真的沒想到。
  
  倒是蘇景有些疑惑,於洞天中的投影笑道:「這殺獼身受天理法術,當是墨色信徒...另外聽他那句喊喝,好像對我做冥王不太開心似的。」
  
  拈花已經被他收入洞天了,摸著肚皮聳肩膀:「這鬼腦子有病。你臉色不太好。」
  
  外間蘇景模樣,真實映入洞天,他的臉色有些蒼白。殺人時看上去揮灑自如,但這頭醃臢殺獼委實不凡,修為比起紅帽子凶神要更深厚,純粹硬碰硬、於刹那間分判生死的較量,雖得勝,蘇景也被巨力反震、氣血翻騰。
  
  洞天內,蘇景一笑搖頭:「沒事。」
  
  洞天外,與拈花說話時候蘇景法術不停,早將一道陽火打出。
  
  一盞王旗綻放,烈火衝襲八方,金烏萬巢祭起、再次破空穿遁...仍在敵陣中,還要繼續衝!
  
  深藏地下、中軍大帳內,透過寶鏡觀戰的陰兵元帥,親眼看著神祇一般實力斐然、又有寶弓護身的金弓王,只在一掌中就被人打碎,元帥『啊呀』一聲驚呼出口,而驚呼未落,頭頂處傳來撕裂之聲,一道陽火竟燒穿厚土,直落中軍。
  
  陽火落入大帳刹那,糖人遁火顯身此處有陣法遮掩,本來蘇景找不到,但殺獼金弓王殺出時洩露了意氣,蘇景忍不住來轉上一圈。
  
  看也不看,白玉弓第三擊,靈狐逞兇於地心中軍;
  
  看也不看,一箭暴射過後,糖人拔身就走!誰死誰活他不關心,關鍵僅在:冥王阿骨,睚眥必報。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十年太久,只爭朝夕。
  
  殺賊王,崩中軍,蘇景再入敵陣,穿遁不休......三個時辰過後,陰兵大軍背後忽然衝起層層金紅光芒,蘇景終於洞穿敵陣,展翅懸浮半空,聲綻如雷:「這等貨色,也配阻攔於我?!」
  
  言罷放聲大笑,雙翅猛震,身化金虹一道,揚長而去。
  
  金烏翔空,快如光電,不多時蘇景已然將陰兵大軍甩在身後六百里。洞天內小胖子滿臉關切:「累壞了吧?」
  
  的 確累得不輕,與金弓王力拼是其一;接連不停的穿空遁法,對氣力消耗極大是其二;而穿梭敵軍,也不是說就只穿不打,敵人陰兵多得都快填滿一座大海了,蘇景火 遁穿空、無論從何處鑽出,立刻就會迎來一陣兇狠打殺,敵人之中不乏精修猛鬼,且天理治兵了得,大軍之內,三五百人的陰兵小陣無數,隨時都能發動、小陣與小 陣之間彼此呼應勾連......看上去蘇景破陣從容自如,內中艱苦也只有他自己才能明白吧。
  
  二百里飛過,突然一串開心笑聲傳來:「高人過境,不勝歡喜,哪敢失之交臂?」笑聲裡,一座紫金顏色巨塔從天而降!
  
  這法器來得毫無徵兆,落下時寶塔瘋長,籠罩三百里,蘇景避無可避!
  
  轟隆悶響,巨塔落地,震得大地搖晃不休,蘇景被巨塔正正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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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11 19:46 編輯

qwe0505 發表於 2014-4-4 23:13
第八六六章 十一天牙,五劫歸一
  
  高塔落地同時,不遠處空氣中散出漣漪,一道模糊人影踏步而出,抬手一抹,擦去額頭的煞血符撰。
  
  抹掉隱身神符,那人的身形才真正清晰起來,並非六耳殺獼,竟是不著寸縷、身上畫滿濃彩的番子。陽世間無論如何不肯臣服的番人蠻,死後一縷遊魂入幽冥,也被墨巨靈收服了。
  
  番人名喚金鼓。
  
  金鼓是死後被點化的,但他還在世、甚至剛剛出生的時候,天理就已在關注他了...金鼓活著的時候是個瘋子,他殺的地一個人就是他的親娘。金鼓是奇胎,還在母親腹中時候,就長出牙齒、生出利爪,不等臨盆他就急不可耐,以利爪撕肚皮、以尖牙啃斷臍帶,自己爬了出來。
  
  這 等怪物誰敢留他,被他爹一棍打癟了腦袋,直接埋了。待到三天後,外出的族中智者回歸部落,聽聞此事大驚失色,說這等凶胎必是乾坤惡氣結下的『猙獰果』,非 得焚盡身骨不可,命他父親去挖屍焚燒,但等他父親去往後山墳地,才發現土坑被扒開了,空空地穴嬰孩不見。腦袋都癟了的嬰兒竟未死、逃了。
  
  番人智慧不高,但生長奇快,七年後金鼓回歸,已然長成魁梧大漢,不知是天生失智還是腦袋被打癟的緣故,此人瘋了,回來就大開殺戒,八百人的部落,內中還有巫術祭祀和健壯戰士,但根本沒人能擋金鼓隨手一擊,不長功夫就被殺滅一空。
  
  從那以後,金鼓四處亂闖,四處殺人,他從來不睡覺,進食則是殺人途中啖肉飲血,同族、別族、鳥獸,只要身內有血的生靈他都殺,其後整整十三年。他身上的鮮血就從未乾過。
  
  死在他手上的性命無以計數,內中不乏精修之輩、殺獼高人。
  
  待到他二十歲,正在屠戮一座劊人鎮子時候,突然兩眼一翻,莫名其妙的死掉了。
  
  金鼓的遊魂,直接被天理領入瞑目天都,接連十天十夜的點化。金鼓『徹悟』,拜倒在天理面前,奉之為『仙師』,天理開心異常,當場送了他一方黑玉匣。
  
  玉匣打開,內中密密麻麻。盡是被拘禁的遊魂...一見開匣的金鼓,內中游魂哭號連天——整整十萬另一魂,皆為陽世間喪命於金鼓手中的怨魂,一個也不少,都被天理收集於匣。
  
  金鼓拜奉天理為師,但他修習的不是墨巨靈自身法術,這個天理學識浩瀚。專門選出了一套猛鬼修法讓金鼓修行。
  
  於『仙師』指點下,金鼓將匣中怨魂盡數煉化入己身,十萬零一人,活著被他殺一次,死後被他煉一次,那份因恐懼、畏懼、憎恨而來的『念力』遠勝於普通鬼物,由此金鼓鑄就上上煞基。天理還曾感慨,若非這世界不像樣子。金鼓大有希望成就煞鬼仙、能飛升宇宙的。
  
  其後又是漫長年頭的修行,金鼓修為大成,還是在天理指點下,煉就紫金塔一座為寶,成為天理麾下愛將。
  
  像金鼓這樣的猛鬼,一共十一人,合稱『十一天牙』。它們不用理會幽冥政事,平日裡常駐瞑目天都,隨時聽候天理與槊妖的調遣。
  
  馭人世界陰間,二十冥王、十一天牙。就是天理與槊妖駕前最最精銳的手下了。另外那些紅帽子凶神也強,但一來真正煉到百生百死、大成境界的凶神數量不多,二來凶神到底是死物活煉,智力稍差了些,做事遠不如冥王和天牙精明。
  
  妖孽在陰間的力量遠勝於陽間,這倒不奇怪,畢竟陽間有天治,活到了年歲天劫打來,神佛無救;陰間的情形雖也險惡,但在天理、槊妖兩個仙家人物可以匡護、扶持下,培養起一群精銳力量還是能夠實現的。
  
  不過二十冥王、十一天牙實力的精強實力,或多或少都有墨巨靈的外力介入、催生,是以這些凶獠大都身存缺陷。
  
  所謂『缺陷』,指的並非眼下腿瘸之類殘疾,而是他們身上存了天道制裁,冥王、天牙絕大多數,都身帶『陰陽鎖』,只能在陰曹為虐、但無法踏足陽世。這三十多個頂尖猛鬼中只有四人能夠從容穿梭陰陽,之前被葉非斬殺在神廟的七冥王便是其中一個。
  
  身帶陰陽鎖的惡鬼,若想去往陽間,除非陰陽合、混沌起。天地毀滅時,陰陽鎖自也隨之毀滅。不妨換個說法:天理與槊妖滅世破封,當世界崩裂、封印破除時候,所有冥王、天牙都能入身陽間,再追隨主人跨越兩界,去往中土人間......
  
  金鼓顯身,打量著高塔冷笑幾聲,手上掐訣,口中喃喃念上幾句咒語,巨塔溜溜打轉,轉眼化作七寸小塔,飛入金鼓手中。
  
  將塔收入囊中,金鼓就此喚起雲駕,向著主公所在的瞑目天都趕去。
  
  糖人被擒,金鼓這就回去向主公交差了,至於被困塔內的糖人能不能活著堅持到瞑目天都,金鼓不管,天理傳下的命令本就是:活的最好,死了也無所謂......
  
  塔內,無盡漆黑。
  
  蘇景知道被人家的法寶收了,不敢絲毫怠慢,九九陽鴉與諸多劍羽同時散出。真火陽鴉上下翻飛、庚金劍羽輕盈飄零,護衛於本尊身邊。拈花在洞天裡也待不住了,腳踏童棺飛出、右手提劍左手舞鏈,如臨大敵左顧右盼。
  
  只才幾息功夫,蘇景悶哼一聲:「劫數到了!」
  
  話音剛落,一道血雲不知從何而來,突兀出現於蘇景頭頂,連醞釀功夫都不存,銀色雷霆滾蕩賁烈、直接向著蘇景頭頂打落!
  
  再熟悉不過的血雲了,蘇景自己也有一道,被『蘇晴』收去變成了血紅色的頭髮......馭人世界天治、殺滅劫雲!
  
  雷霆綻裂,第一擊,護身陽鴉爆碎;雷霆第二擊,九九劍羽打飛!但這刹那功夫蘇景已然應變,金烏劍獄疾飛、呼嘯,陽火與劍氣並和激射,迎上了血雲天雷第三擊。
  
  剛被雷霆擊散的劍羽領受主人心意,嗡鳴、急震,又複激射而起。去往劍獄周圍準備佈陣硬抗劫數。
  
  可還不等劍羽全部飛回,又一重血色劫雲閃現、突降,銀色雷霆爆起,劫殺現!
  
  塔中藏了兩重劫雲!蘇景大吃一驚,疾風鼓蕩陽火衝騰,同時骨金烏與黃金屋並起,迎向第二重劫雲。
  
  但又何止兩重劫雲。血色鋪天腥膻滿地,第三重、第四重、第五重血雲接踵而至。
  
  五雲融匯,死到臨頭!
  
  金鼓修為大成時,天理曾專門去往陽間,著實花費了一番心血,將陽間五道天治劫雲收入、煉化於塔內。作為寶塔神通。
  
  蘇景現在的本領,幾乎可以縱橫馭界陽間,難逢敵手,但這十一世界的殺劫皆為斷滅之殺,不死不休,對付一道血雲蘇景的生死尚在兩可之間,何況直接面對五劫合一。
  
  手上寶物雖多。奈何那劫數來得太狠辣,強抵片刻,劍獄劍羽北冥黃金屋諸寶便被擊落,蘇景身陷必死之境!拈花暴跳如雷,手中長劍鋒芒如電,一道星索舞動如雷,可五重血雲之威太過猛烈,短短十息光景。拈花神君已然身死三次。
  
  風結盾、火凝甲、狐裘與鬼袍內外加身,蘇景咬牙強撐,又苦苦擋下劫雲接連七次猛轟,雙目雙耳都淌下細細血線,心裡明白如此硬拼必死無疑,想活命,唯一機會僅在衝破怪塔。
  
  連串兇猛轟襲。血雲殺劫稍頓,重新蓄勢。這『停頓』也不過須臾,連半息功夫用不了;蘇景五內翻騰、氣血如沸,但又哪有調息回氣的功夫。只憑心中一份金烏血勇縱起身形,向著斜刺裡急急衝去,手中丈一長劍在握......
  
  幽冥中,金鼓忽覺挎囊中傳來一陣劇烈震撼,被油彩塗抹得花花綠綠的臉上現出幾分驚詫,取出寶塔拖在掌心。
  
  自家寶物,自己一清二楚,剛剛寶塔猛震是因塔中糖人對這寶物發動了兇狠一擊。所以金鼓驚訝:五重血雲合擊之下,還有餘力衝擊寶塔?足見糖人的堅韌和悍勇了。
  
  而驚訝過後,蠻子金鼓又是『嘿嘿』幾聲冷笑。
  
  幽 冥京城『萬空錦玄瞑目天都』內,有瞑目通天塔一座,這通天塔本為瞑目王取用七滴心頭精血煉化、建成,本是想著以此塔穿透冥空、將十一世界接駁於浩渺宇宙之 中,奈何瞑目王法力不夠未能成功,通天塔就此廢棄,但後來也沒拆除,就留在了天都內。後來天理就地取材,拆下通天塔上九塊瓦片,助金鼓煉化了這座九層紫金 浮屠。
  
  不是不捨得多拆,而是墨巨靈天理皆盡全力,也只能從二明哥的通天塔上拆下九片瓦。
  
  即便只有九瓦,鑄成的紫金塔也足以困住蘇景!
  
  以風火傾力、引動丈一之威,蘇景一劍猛擊於寶壁,打得邪魔塔晃動幾下,看似頗有成效,可實際裡,他這一劍卻連一絲裂璺、丁點白痕都未能留下,金鼓的紫金浮屠根本沒受到絲毫傷害。
  
  反倒是隨蘇景狠擊,塔上另有澎湃巨力沿著丈一長劍反震於蘇景,巨力陰寒莫名,輕鬆破去風、火、狐裘的守護,但這力量在最後遇到蘇景的貼身王袍時候,忽然化歸清風、消散無形。
  
  同為神君駕前護法真王,二明哥的力道不傷同袍!
  
  蘇景撿回一條命的同時,也若有所思...可是又哪有真正思索的時間,那五道血雲彙聚一起,蓄勢已畢、又複捲土重來。
  
  銀色天雷再度綻放,道道銀狐彙聚,化作一蓬奪目銀瀑,打向蘇景頭頂。
  
  全無思索的機會了,當驚雷來時候,蘇景不躲、不擋,身形魚躍衝向塔壁,仿佛撞頭尋死...但他魚躍一瞬,整個人『亮了』起來,不是真火烈焰、不是太陽光芒,而是冷冽的寒芒...劍之光、銳之芒。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11 19:52 編輯

qwe0505 發表於 2014-4-4 23:39
第八六七章 身劍歸一,千湖千目

  
  習劍習劍,若不能化身成劍,又算得什麼精修劍士。不止蘇景化劍,還有他身上的阿骨王袍...人袍歸一,自幼養於心中的劍意行衝騰,以形入意、以意歸虛、再自虛入形,蘇景挾袍、化劍。
  
  「崩!」
  
  轟動雷霆,亦然遮掩不住蘇景的一字叱吒。
  
  同個瞬間裡:殺滅雷劫擊於身,化身之劍擊於塔,劍上奇術『一劍崩』綻放,那是蘇景所有的力量,於刹那、於一點、做一擊!
  
  塔外天地,金鼓的冷笑聲尚未落盡,他以為永遠不會被攻破的手中寶塔,竟在『啪』地怪響中綻開一道裂縫,淒厲劍光自其中急閃而出!
  
  劫雲只在塔內逞兇,不會追出塔外,敵人逃了就逃了。
  
  破塔,但劍光不休,一閃而過、鮮血噴濺,金鼓托塔之手也被劍光斬斷。
  
  銳劍光芒與鮮血、殘塔、斷手同時落地,隨即劍光散去蘇景本形顯現,蹲坐在地、似是想要躍起,但用力之下非但未能再站起,反倒直接摔翻。
  
  金鼓寶物被破,那紫金塔與他神魂相牽、精血相連,寶物受創他立遭反噬,小腹中『咚』地悶響,被反噬怪力硬生生炸開一個大洞,隨即手腕、肚皮兩處重傷的巨痛併發,疼得凶魔慘叫淒厲。
  
  可是金鼓的生命之力不是普通強韌,重傷之下他獨手一晃又亮出一隻狼牙大棒,跟著撲落雲頭,想要把地上糖人砸成肉泥。就在他衝近蘇景身前十丈距離時,突然一道磨盤粗細的巨鏈飛來。
  
  拈花顯身、重擊!
  
  金鼓重傷在身、護身靈覺散亂,同時心智癲狂、眼中就只剩下那個毀他寶物斷他右手的糖人,全沒想到敵人還有突襲手段,待到察覺危險已然無力躲避,正被拈花星索打中。
  
  三丈凶蠻、諾大身體,被星索徹底抽爆!連一聲慘叫都未及發出就化作肉屑血雨。
  
  十一天牙,被拔掉一顆。
  
  打滅強敵。星索一抖甩淨汙血,拈花急急忙忙回身去攙扶蘇景:「怎樣?」
  
  蘇景勉強搖頭,深吸一口氣,但終歸未能壓住胸中逆行的氣血,臉上閃過一抹詭異緋色,張口『哇』一聲,一口帶了青黑顏色的鮮血吐出。凶蠻金鼓本身修為雄厚。但他自己的本事還對付不來蘇景,真正兇猛的是他手中寶塔。
  
  融身入劍、阿骨王袍亦入劍,靠著袍子上的冥王氣意,紫金塔內二明哥遺留的法術不再阻其離開,可金鼓的塔不止有二明哥的九片瓦,還有墨巨靈與金鼓的重重法術。想要破開這件法寶,需蘇景全力衝擊,所幸一劍崩力量足夠。不過衝出寶塔時候,蘇景也挨了塔內劫雲兇悍一擊。
  
  一劍崩,力氣頓失;幾乎不設防中,全靠體魄承受血雲劫數,傷得著實不輕。加之之前殺金弓王、衝陰兵三千里大陣,蘇景本就消耗不輕,到得現在,一口血壓不住了。
  
  淤血出口,氣息為止一瞬,暫時蘇景無力再戰,須得一陣功夫回力了。蘇景則被拈花扶上了棺材,身後陰兵三千里大陣不遠。哪能在此地久留,隨著拈花一聲呼哨,童棺振翅、一飛衝天。
  
  才淩空,蘇景突然臉色一變:「壞了,快快回去!」
  
  平時三屍都無比的囉嗦,但重大關頭哪容廢話不休,拈花不知發生何事。聽得蘇景言辭焦急,拈花顧不得多問、立刻掉轉童棺返回原地。
  
  跳到地上,踉踉蹌蹌,蘇景把金鼓遺落的那方殘損寶塔找回來。收入囊中,這才長出一口氣。
  
  負傷、脫力也擋不住他揀了寶貝的輕鬆愜意,收了寶貝蘇景又沒口子此催促拈花:「快走快走,是非之地趕緊離開。」
  
  塔破了,寶物廢了,但這寶塔本身的煉製材料、塔內收攏的五重劫雲都完好無損,真正貴重。
  
  拈花不怒反喜,反而大加誇讚:「我都忘了,幸虧你心細。差點丟了寶物,好險,好險。好孩子,好兄弟!」童棺再起,疾飛衝天!
  
  才 飛出三十里,又迎頭相遇一道陰兵雲駕,兵馬普通但領軍鬼將實力不俗,拈花劍鞭並起、費去盞茶功夫才斬殺鬼將打散陰雲。其後一個時辰平安無事,可一個時辰過 後,西、北兩側各有烏雲衝天,重兵又至,所幸敵人是從斜刺裡追來,未能攔阻於前方,仗著童棺飛行奇快,六隻小翅膀扇成了風、黑光似的沒命疾馳,半柱香後追 兵被甩開。
  
  再急行,又遭遇三五陣陰兵阻截,不過都是普通鬼物,經不住拈花幾鞭子,毫不留情盡數打散。
  
  到底黃昏時分,蘇景傷勢暫時得以鎮壓,可一劍崩過後,草草收攏歸身的元氣仍混亂異常,戰力回復不足兩成。
  
  幾個時辰的疾馳中,蘇景對外物全不理會,所有鬥戰事情都交予拈花,他端坐童棺內吐納、行元,專心調和修為...忽然,蘇景睜開了眼睛,低聲提醒拈花:「有兇猛怪物沉睡於此,不可驚動。」
  
  俯瞰地面,大片水澤濕地,千里方圓之內、大大小小的湖坑,仿若星羅棋佈,數不甚數。
  
  拈花伸手輕拍棺材板,童棺會意,嘩嘩的振翅聲減輕許多,速度也隨之減慢,同時悄悄拔高,儘量遠離地面......本來一切都好,哪成想地面上忽然跑出幾個殺獼小鬼,個個面色癲狂且猙獰,分別自懷中取出一道符撰,奮力撕碎。
  
  符撰碎裂、霎時間刺耳嘯叫怪響衝騰、回蕩於廣漠濕地!
  
  澤內藏凶獸,常年沉眠中。見糖人從此處逃逸,馭人鬼將派出幾個小鬼送死、發動聲符驚醒凶獸,多簡單的事情。
  
  拈花氣得怪叫一聲,晃動星索就要去打滅那幾頭殺獼小鬼,蘇景卻苦笑了一聲:「不必了,小心那個大傢伙......」話沒說完,地面上大大小小的湖坑水面忽然旋轉開來,當時湖塘泥底開洞、水流傾瀉引起的。
  
  很快湖水漏盡,一座座泥坑中玄光閃過,拈花再低頭細看,口中立刻唾駡一聲:「邪門!」
  
  無數湖坑。全都變成了眼睛,內中凶光閃爍!
  
  忽然,澤地中深處幾根青色觸角,將那幾個送死的殺獼小鬼卷住,耳中只聽得一群小鬼哭號淒厲,不過是被軟塌塌的觸角纏了身,卻仿佛蝕魂煉骨之苦加身。
  
  很快。地面上的殺獼小鬼被拖入泥沼,變成了一連串髒兮兮的泥泡泡。而後地面上那無數眼睛一轉,盯住了正從天空飛過的童棺。
  
  被幾千隻冰冷怪眼盯住,任誰心中也不會舒坦。
  
  童棺得了拈花吩咐,振翅聲又複響亮起來,陡然加速。以求儘快穿越巨妖巢穴。拈花右手長劍在握,左手星索開始緩緩揮舞,嗚嗚風聲、催冷人心!
  
  蘇景將一道靈識投影打入鬼袍,問已然嚇得牙齒打顫的虎牙將軍:「下面的凶獸是什麼東西?」
  
  「啟 稟吾王,此間曾是汪洋大海,但遠古時候提天地變遷,高山崛起汪洋割裂。就變成了一片內陸鹹湖...再後來湖水漸漸漏盡,化作現在的千里濕澤,下面的東西據 說本是海中的怪物,滯留在此、無數年頭吞吐天華地菁,故老相傳...此物每修行三百年可開湖眼一枚...現在這麼多眼睛,也、也不太好數出他的修行了。」
  
  囉嗦半晌,虛弱冥王點頭:「海裡留下的怪物,螃蟹?螺螄?海葵還是烏龜?」
  
  「章、章魚賊。」
  
  蘇景點頭同時。棺材上的拈花已然斷喝開口,煌煌大吼豪氣衝霄:「呔、下面的凶物聽了!我二人皮骨瘦弱、肉澀血酸,腦中更長了大大的毒瘤,味道十足糟糕!再叫你知曉:本座已然三天未曾屙屎,正腹中沉重......」
  
  這算是求饒嗎?至少拈花的語氣是威風霸道的。
  
  話沒說完,腥風爆起,一條巨大觸角自泥塘內逆天衝起。多目巨章不挑食,動手了。
  
  童棺尚在千丈天空,而巨章觸角高高揚起,又超出童棺千丈。自高空重重砸落!拈花早有防備,豈能容它得逞,怒駡一聲『餓死鬼投胎』手中星索倒卷,向著巨章觸手抽去。
  
  同個時候蘇景手掐劍訣,口中低吼一聲:「疾!」錦繡囊中青光一閃,好劍刀螂飛出。並非援助拈花,刀螂去處乃是童棺下方。
  
  『啪』地交擊脆響,拈花星索正中巨章觸角,血肉之軀如何能與神奇天鞭相較,一擊之下觸手粉碎,但這場交擊勁力十足,神君受大力反震,立足不穩翻著跟頭向下摔去;
  
  另一邊,蘇景放出的刀螂劍芒綻放,自童棺下方七丈劃過,劍光閃爍之處,青色汁液噴濺,本來隱形的一條觸角被一斬兩段、顯出真形掉落下去。
  
  這詭章狡詐,以一根大觸角轟砸敵人,另有纖細觸角隱遁空氣,悄悄伸出捕食,但還是瞞不過金烏靈識的辨查。
  
  不過隱遁伸出的觸角不止一根,拈花摔落下去、不等他運力調整身形,周圍忽然顯出十餘根青藤粗細的觸角,一下子將他緊緊纏住,奮力向地面泥塘拖拽去;
  
  另一邊,好劍刀螂也遭遇同樣奇襲,一根根纖細觸角躍出空氣,急急抽打纏繞,刀螂來回飛旋、斬斷幾根觸角後陷落『敵陣』,被密密麻麻地纏滿。
  
  拈 花反應奇快,左手的鏈子揮舞不開了,右手上的長劍卻揮動無礙,立刻倒轉劍鋒,直接抹脖子了。死後重生,小胖子重活在蘇景身邊,左手長鏈右手寶劍...落入 幽冥、拈花剛趕來蘇景身邊時候就帶著星索,當時蘇景沒太留意,這次卻想起來了,星索也能如童棺、殷天子一般與三屍『同生共死』?
  
  神君歸回同時,刀螂劍上陡然爆起一蓬熾烈陽火,這是蘇景放劍前封印於劍身內,陽火熾烈、對水、木兩行怪物傷害最大,纏繞劍身的觸角頃刻被燒斷,長劍一震、清冽長鳴中重返蘇景身邊。
  
  詭章一擊無用?章魚自己不是這麼想的,它的一群觸角還抓著拈花留下的屍體。
  
  澤地中無數『湖眼』同時轉動,全都盯向正被拖下去的拈花屍身,眼中濃濃貪婪、濃濃歡喜。
  
  很快,屍身落地、被拽入地面淤泥。
  
  無數巨眼半眯,再也明白不過:即將享受血肉美食的陶醉、快樂。
  
  但下一刻,剛剛眯起的眼睛又猛然瞪起,泥巴地面『噗』一聲怪響,拈花的屍體被啐了出來。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11 19:55 編輯

qwe0505 發表於 2014-4-5 23:23
第八六八章 難吃死了,左右互搏
  
  三千世界,浩渺宇宙,無盡生靈死後屍身,若味道以論:最沒味的,非三位愛神君的屍身莫屬。
  
  蘇景不死三屍不滅,矮子們身死轉生之後,全副精氣神都從屍體轉入新身。屍體擺在那裡,看上去有血有肉有筋有骨全無異常,可實際裡再不存一絲味道。
  
  想當年,蘇景、戚東來等人錯把邪廟當古刹,誤入西海刹天摩時候,邪廟中的小鬼喝血吃肉,唯獨不碰矮子的屍體,就是這個道理了。
  
  本來想吃肉的人,把一塊肉放進嘴裡一嚼、原來是塊土疙瘩。吃肉之人會是什麼心情?
  
  千目詭章就是這樣的心情了。
  
  屍體被吐出、落地,天地間忽地安靜了下來。
  
  一息、兩息...第三息,猛一聲沉悶嘶吼自地心轟動,千里濕澤大地突然暴躁起來,泥水翻騰,一條條巨大觸角破土而出、急長衝天,隨即瘋狂搖擺開來,暴風驟雨一般轟襲、狠抽童棺!
  
  生死惡鬥,一貫心軟的小胖子全無半分猶豫,手中星索舞動開來,迎敵!
  
  生死惡鬥,一貫囉嗦的小胖子嘴巴居然還不閒著:「看,它曉得我難吃,這麼玩命肯定不是衝我來的,這是想吃你,蘇鏘鏘,你拖累我了,欠了我的大人情。」
  
  蘇景笑:「未必是衝我來的,我倒覺得它是被你氣急了,難吃死了、急眼了。」口中說笑,鬥戰不會絲毫鬆懈,刀螂、北冥雙劍齊出,前者化身千翅螳螂,後者顯靈九霄金鵬,上下翻飛迎戰詭章。另外蘇景再輕拍挎囊,清冽劍鳴連綿,一百長劍疾飛而出。
  
  極限施為,蘇景能夠動用八百劍。但可此修元混亂身上帶傷,蘇景傾全力,只能駕馭百劍。
  
  百劍呼嘯,時而翻飛激射各自為戰,時而劍團呼應結化長龍,層層斬斷詭章觸手,庇護主人、為童棺開路。
  
  詭章漫長年頭修行。觸角粗壯蠻力巨大,觸角斷裂後噴濺起的體汁飽蘊劇毒,破修家真氣、對法器汙蝕嚴重,百柄飛劍有的被觸角直接打斷,有的被毒水噴濺腐蝕,也有不少陷落於隱匿觸角之中、遭『生擒』被折斷......
  
  百劍掉落不休。但蘇景有心無力,實在顧不得它們,好在只是些普通飛劍,算不得珍貴,掉落便及時補上,蘇景主要心思放在刀螂與北冥兩劍上,隨時以陽火助其洗煉、祛除惡毒。
  
  全力以赴。可只憑拈花鐵索和身邊諸劍,遠遠封阻不住詭章攻勢,滿天觸角無以計數,來去如電神出鬼沒,總有觸角能夠突破守禦直取童棺,每到這時蘇景都會再動一劍,或骨金烏或庚金劍羽,奮力破擊。
  
  拈花忙瘋了。一邊指揮童棺上下翻飛躲避強襲,一邊揮舞星索奮力迎戰,數不清多少次他被打落童棺之下,所幸三屍兄弟精修自裁之術,總能在被觸角纏到不能動彈前、及時斬殺了自己。
  
  偏偏那頭詭章貪心,每奪來一具矮子屍身,都要拉入泥巴裡去嘗一嘗。然後再一口吐出、然後愈發憤怒。
  
  拈花星索揮舞如風,打得賣力無比,但另隻手的長劍幾乎派不上用場,鬥上一陣揮手將殷天子放回棺材。對蘇景喊道:「再給我來跟星索,快快快!」
  
  千根星索,三屍一人拿走一根,其他的都在蘇景洞天記憶體著,聽到拈花叫喊蘇景也沒多想,取出其中一枚交到他手上,拈花『哇哈』一聲大笑,開聲大喝:「雙索在手,仙魔辟易...咦?」
  
  一根鎖鏈在手時候,拈花舞動得似模似樣,這寶物來自『大拿』傳承,同族血脈,施展無礙,長鏈如巨蟒翻騰,抽打剿殺,賁烈中不失靈活。
  
  可兩根長鏈在手時,拈花掄開了第一下子,就險險抽到蘇景頭上,大駭中蘇景縮頸讓過一擊,又氣又笑又無奈:「小心點!」
  
  拈花一抖腕子壓住長索,急忙忙對蘇景送上個諂媚笑容以示安慰,而後飽吸氣,雙鏈再起,仿若驚龍出海!拈花神君心中豪氣再起,朗朗大笑:「雙龍齊天,神鬼授首...咦?」
  
  兩條大鎖鏈先是掄圓了,然後纏到一起了,怪力互衝星索不受控制,其中一根倒卷回來,又衝著蘇景的腦袋來了,這一招來得奇快且突兀,真正好奇襲。蘇景連躲避的功夫都沒有,危急一瞬丈一在手,『當』一聲響,千鈞一髮之際磕開了鐵鍊,保住了腦袋。
  
  可把蘇景氣壞了,這等精銳同伴簡直天下難尋。
  
  再看拈花,不用等蘇景呼喝他自己就已經暴跳如雷,一根鏈子好掄、兩根鎖鏈就耍弄不開了,左右手協調不來,小胖子口中咆哮:「我還就不信了,雙...咦?」
  
  第三次,雙鏈齊舞,未等拈花把話說完,兩道長索在此纏繞一起,變成一根『麻繩』,不過這一次索上怪力迴旋並未『殃及池魚』,而是直接反震回拈花自身,小胖子哇呀一聲摔下童棺——數不清第幾次向下摔去。
  
  才一摔下去,無數觸角又把拈花纏住,拈花不慌不忙、右手一轉揮劍自裁...劍呢?
  
  劍在棺材裡,右手裡的傢伙換成鏈子了,鏈子怎麼自裁?現在上吊肯定來不及了,雖然被拖進泥塘落入章魚肚子拈花也照樣轉生回來,可他實在不想遭那份腥臭之罪,忙不迭對蘇景大喊:「救命!」
  
  到底是自己的三屍、蘇景『身上掉下的肉』,心念一轉丈一神劍化驚鴻、刺穿拈花心窩。
  
  拈花重回蘇景身邊,手裡拎著兩根鏈子:「多謝救命之恩!」
  
  前後兩次鏈子打頭,一次急急出劍殺小胖子,讓蘇景陣腳大亂;拈花更不必說,左右互搏自己打自己,全無對敵手段,鬥戰之中此消彼長,你這邊不打對方自然得勢猛攻,一根根觸角突破守禦、四面八方蜂擁而上,或抓人或擊棺,形勢岌岌可危。
  
  除卻力拼哪還有其他辦法,蘇景勉強提息。雙翼綻開左突右衝,金風陽火席捲各處、身中好劍齊齊綻放,拼勁餘力破詭章猛攻!此戰險惡,堪比天淵鬥巨鏈,蘇景唯一心得僅在兩字:後悔!悔不該給拈花第二條星索!
  
  拈花也老實了,什麼雙索在手、雙龍齊天都不想了老老實實把一條鞭子舞成了花,配合蘇景破除敵陣。好一番苦鬥總算穩住了局面,圍攻過來的巨大觸角被盡數打滅,蘇景重回棺材板上。
  
  見他回來,拈花又堆起滿臉媚笑:「那個...左右手一塊掄不太適應...你沒事吧。」
  
  三屍渾是渾,但永遠那都是真正的自己人,對上他們蘇景會無奈會苦笑。哪裡會真生氣,可這次蘇景只是搖了搖頭,並未如拈花想像那樣開口笑駡幾句...本就沒調理好,又急用力,此刻蘇景氣血翻騰五內刺痛,他不敢開口,生怕不等出聲先會噴出一口血來。
  
  吐血不算什麼了不起的大事。但會泄掉精氣和戰意,惡戰未央,蘇景還要打!
  
  拈花將一根星索還給蘇景,殷天子重新提在右手,兩人並肩於童棺,且戰且衝。
  
  千里之地、觸角重重,但不知是詭章本領有限、還是這遠古怪物覺得為了那麼一小塊肉不值大動干戈,只是發動觸角抽打攻襲。並未動用其他神通,甚至打到後來,見蘇景與矮子實在不那麼容易吃到口中,詭章似是犯懶了,越打越不賣力氣。
  
  若在平常,蘇景豈容怪物『想吃就吃,想不吃就不吃』。一定得直接打下泥巴去,把一口悶氣出盡,可是今次對方罷手他只覺僥倖開心,非常形勢、實在無力多去計較什麼。飛劍不停、戒備森嚴,與身邊的小胖子且戰且行。
  
  饒是怪物後來不做全力撲擊,蘇景與拈花衝過這片千里澤地,也用去了整整一個晝夜的光景,當滿天觸角被甩在身後時,又是黃昏時分了。
  
  轉回頭去眺望,大大小小的觸角盡數收入泥塘,那千百怪眼中正盈盈泛波,又重新變回了湖坑。
  
  沒了觸角阻攔,行程陡然加快,很快兩百里路過去,在確定詭章未曾追來後,拈花神君一屁股跌坐棺蓋,忽忽大喘著從懷中抓出一物:「你施個法術,把它存好,別爛掉了。」
  
  尺來長、兒臂粗,一截詭章的觸角尖尖,不知拈花何時割斷、收藏的,還新鮮得很,正本能扭曲、抽動著。
  
  見蘇景不解,拈花解釋:「回頭再割一把韭菜,最好是韭黃,重見雷動時候給他炒個菜...好歹算是個特產,給他嘗嘗鮮。」中土東方沿海,有些地方管章魚喚作『八帶魚』,這『韭黃炒八帶』是大大有名的鮮美菜肴,下酒來再好不過。
  
  命都差點沒了,還想著給饞鬼大哥『嘗個鮮』,這就是三屍間的情誼了。
  
  伸手去接『八帶爪』的時候,蘇景笑。可是他未料到的,自己笑出了一口鮮血......整整一個晝夜的力拼苦鬥,並沒有大觸角直接打中蘇景,但他重傷在前、元息混亂,全力動法必會惹來反噬,傷上加傷。
  
  因為蘇景自己也沒準備,所以他的血吐在了自己的手上,手上還抓著七扭八扭的『八帶爪』。
  
  免不了的,拈花驚慌難過,反倒是蘇景安慰了他幾句,但不等蘇景坐入童棺行氣療傷,前方又是炮號響亮,藏了精銳陰兵的幽雲滾滾蕩蕩、自地平線上騰起、衝進蘇景視線。
  
  這個時候,蘇景囊中忽有一陣木鈴輕響,是不聽傳訊過來
  
  心悸不已,你可安好?
  
  相隔幾萬里遙遠,但同心之人、結髮夫妻心中總有感應,不聽莫名其妙的心慌,擔心蘇景。
  
  蘇景緩緩吐納幾次,用滿是鮮血的手掐訣、祭出一道劍訊給不聽:有冥王袍遮蔽氣意、有二明哥舊部引路,能有什麼事,一路太平得很,別疑神疑鬼的,我好得很,祟祟山再見。
  
  平淡之言,細細品讀,似是還能讀出蘇景的幾分笑意。
  
  劍訊隱沒虛空,去往不聽所在。
  
  蘇景伸手抹盡嘴角血跡,望向身邊拈花:「這次提前說好,只能耍一根星索。你找我要第二根我也不給。」
  
  「陰魂不散!」拈花未理會蘇景,小胖子的目光緊盯其前方,長呼、長吸幾次,伸手一拍童棺,神君提息長嘯,小小童棺飛馳如電,急衝敵陣!
  
  蘇景又拔劍!
  
  整整一夜,童棺都在衝殺。
  
  之前穿跨澤地用去了太多時間,讓馭人附近兵馬得以從容調度,平時一提到打架就皺眉頭往蘇景身後躲的拈花,此夜用自己把蘇景擋在了身後,一場惡戰裡他死過七次,其中最慘一會被敵軍大陣喚起的天罡神雷劈碎了頭顱。
  
  殺出來的黎明。
  
  天亮時候終告突圍......隨後半個月的時間裡,衝衝殺殺、打打逃逃,其間蘇景又斬殺了一枚『天牙』,靠得是偷襲,趕在那頭猛鬼發動手中地尊寶環之前,丈一神劍刺穿了他的頭顱。
  
  蘇景還活著,不過連場惡戰,讓他的傷勢越來越重了。
  
  唯一值得慶倖的是,這滿世間陰兵猛鬼都不能直接搜到蘇景形跡,只有那頭始終不曾露面的墨巨靈天理才能靠著屠晚氣意找到他,天理再傳令下屬、出兵圍剿,多多少少會耽誤些功夫,給了蘇景與拈花逃遁或者迂回的餘地。
  
  苦中作樂時後,蘇景問拈花:「像不像南荒時候?」
  
  那時候的五境小修,溺春大祭後被剝皮妖皇與伏圖追殺於南荒,從蘇景到同伴個個身帶重傷,血灑萬里終得活命。今日情形何其相似,不過兩處不同
  
  蘇景之敵再不是幾個兇殘妖怪,而是整整一座世界;
  
  蘇景不是在逃、在退,正正相反的,他在前進!一步一步,靠近祟祟山!
  
  拈花費力思索著南荒的經歷,那可是好幾百年前的事情了,想了好陣子,小胖子終於回憶起來:「那時候洞天裡有阿嫣小母...我想漂亮妖精了!」
  
  漂亮妖精暫時是沒有的,倒是蘇景囊中的木鈴鐺響了起來。半月征戰中,不聽先後兩次傳來鈴訊,和第一次一樣,都是擔心、詢問蘇景的情形。
  
  蘇景的回答也沒什麼新鮮的,不肯吐露實情,只說自己一切順利。
  
  不過這一次,不聽的鈴訊不是『問』,而是簡單四個字:別死,等我。
  
  不用再問了,雖然蘇景不肯說,但不聽已然確定他出事了。
  
  雖 不能並肩結形,但他的步步艱險,她全能感受。只恨,兩人根本不在一個方向上,一在祟祟山東南,一在祟祟山西北。只盼,他能撐住...其實撐住了又怎樣呢, 誰能保證祟祟山中寶物就一定能對付強敵?甚至二明哥留下的寶庫會不會已被天理破開都是未知之數...不過無妨,於不聽來說,只要相見、只要並肩,便再也不 怕、便百無禁忌。
  
  就是個『在一起』,多簡單的事情。
  
  蘇景劍訊祭去:別瞎擔心,我這邊飛得順風順水。
  
  此時他們相距祟祟山只剩六千里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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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抱歉,今天就這一更了,白天忙了一天,晚上回來後不好受,頭很疼......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11 19:59 編輯

qwe0505 發表於 2014-4-6 23:21
第八六九章 三天閉關,紋篆猛鬼
  
  最後六千里路,若能開啟瞑目寶庫、找出堪用之物,便可逆轉乾坤,從被追殺變成殺人者,便如當年南荒逆襲妖皇!
  
  但前路艱險。
  
  蘇景隱隱有些懷疑,莫非墨巨靈算破了自己的行程,曉得他此行目的為祟祟山?
  
  這一路走來,蘇景趕路並非直取目標,迂回陡轉不斷,幾次故意逆轉方向,好像『沒頭蒼蠅』似的亂闖,為的就是掩飾自己的目的地。且祟祟山古時候出名、如今早都沒了異象異響,變成了平凡山嶺。按道理講,墨巨靈不會看出蘇景究竟想起哪裡。
  
  可是越是靠近祟祟山,蘇景遭遇的圍剿就越兇猛,參與攻襲的精修猛鬼就越多、越強。
  
  得知蘇景疑惑後,年華皺眉:「莫非常旗子洩密?」
  
  相 距祟祟山萬里時候,常旗子離開了,三品小鬼大將軍覺得這樣打下去不是辦法,主動請纓要去聯絡忠臣遺子、為王駕搬請救兵,那個時候蘇景得常旗子講解,早已熟 解了前行路途,見小鬼一定要走,蘇景便未阻攔,著他多加小心後放他去了。其實放他走哪裡是稀罕他的『援兵』,讓他自己逃命才是真正想法。
  
  蘇景對拈花搖了搖頭,常旗子受王袍所攝、根本不可能對王駕說謊,而他受封於王袍同時,魂魄深處也被種下一道『忠義真鑒』,即便被活捉逼供,也絕不會屈服招供,這是冥王的法力、法術,除非閻羅神君親自出手,否則無人能開解此法。
  
  拈花與蘇景商量幾句,找不出答案......
  
  又是千里衝殺,拈花神君不知死過了幾次,總算衝出了重圍,正疾飛中的童棺突然一沉,肉眼可見童棺上六隻翅膀迅速變黑、變僵。再沒了飛行的力量。
  
  與三屍天生靈異不同,童棺是被小師娘施法祭入三屍本命的寶物,雖也神奇但它到底是後天成形的,它是有極限的。三萬里衝殺,連續轉生苦戰不得休養,童棺已然撐到了極限,奮力支撐著滑向向下。勉強落地後童棺縮成巴掌大小,無力再做稍動。
  
  拈花沒事,生龍活虎,入得洞房上得戰場。但蘇景快要不成了,失血、亂氣、五內皆傷引起的巨痛和眩暈,讓他連端坐都難。
  
  被拈花扶持著、背靠一棵枯樹坐好。蘇景顧盼左右,丘嶺之地、山不高但多,差不多有個三四百里的連綿。蘇景喘息片刻,閉上了眼睛。拈花蹲在對面看著,只見蘇景時而皺眉時而微笑,有沉吟也有揚眉...若非他嘴巴未動,拈花還道他再和誰聊天。
  
  這是...睡過去、然後做夢了?
  
  盞茶功夫。蘇景重新開目,對拈花道:「童棺不可用,我也飛不動,靠著兩條腿趕路,斷斷到不了祟祟山。再就是我現在的傷勢實在有些嚴重,非得鎮壓不可了。」
  
  「不止打鬥、衝殺這等戰事,待你我抵達祟祟山,就算有『鑰匙』開寶庫也須得浩大法力。尋到合適寶物,靠著二明哥的信物『引薦』和我身上王袍能迅速將其收服、但仍需渾厚法元支持。」
  
  「為今辦法,選一處僻靜地方,你為我護法,我須得......」稍作思索,蘇景沉聲道:「三天。」
  
  三天療傷。
  
  本尊說什麼就是什麼,拈花想也不想直接點頭。想也沒用。蘇景被人家墨巨靈盯得死死的、無處可躲,於某地三天不動、閉關療傷,到時候莫說此間凶物,只怕天理和槊妖都會連袂趕來。可是...還有別的辦法嗎?
  
  拈花背上蘇景,草草選了一處還算清秀的小谷。其實僻靜不僻靜無所謂的,只要在幽冥世界,蘇景就無處可躲。落深谷內,拈花想起了另一件事:「三天療傷?有啥用?」
  
  修行之人受重創,好歹一次閉關療傷都得幾十上百年,蘇景就歇三天,傷風咳嗽都養不好吧。
  
  蘇景笑了笑:「我也說不好,看情形吧。這幾天神君費心了。」話音未落,忽然身後空氣一震,星索鏈子撞擊之聲亂響,回頭一看紅眼睛赤目真人趕來了。
  
  赤目真人落地,滿臉不高興開口就抱怨:「我說蘇鏘鏘,你管不管你媳婦,她拿刀子紮我......」
  
  拈 花追隨蘇景,赤目與雷動守護不聽,後兩位矮子領受拈花心思,專心照看不聽,就算探查到蘇景巨戰也強忍著不來相助。可是小妖女也察覺到蘇景這邊情形不妙,數 不清多少次,或軟語相求或威逼利誘,要赤目與雷動去相助夫君,奈何在本尊和本尊妻之間,三屍更聽蘇景的話,不肯趕來。
  
  小妖女實在著急,又實在沒辦法,忽施偷襲把赤目給殺了......蘇景家的親戚,個個手段邪佞,小妖女更是其中翹楚。
  
  只求蘇景能平安無事,至於得罪了赤目真人,以後認真賠罪再賠上大把好寶貝,總能哄會他開心。不聽想得沒錯。本來她想把兩個矮子都殺了的,但雷動機警逃過一死,此刻小妖女正滿臉歉意地給大天尊賠不是。
  
  赤目死來蘇景身邊,才一開口抱怨就發覺蘇景情形不妙,抱怨變成了驚詫:「怎麼傷得這麼重?!」跟著驚詫又變成了埋怨,紅眼睛瞪向拈花:「蘇鏘鏘本領稀鬆又不知進退,你怎麼也如此大意,讓他受此重創?」
  
  拈花甩手,滿面冤枉:「你哪裡曉得,蘇鏘鏘變成了臭雞蛋,這陰間的蒼蠅全都聞著味追殺來了。我把棺材都賠進去了!」
  
  赤目大怒:「棺材壞了?那可是好寶貝...哎呀,心疼死我!」
  
  「不是壞了,是累壞了,縮了尺寸歇著去了。」拈花趕忙解釋,說完又想起另件事:「我的棺材,你心疼什麼?」
  
  「我乃護寶真人,天下寶物無論在誰手中,都是替本座拿著,哪件壞了我都心疼!」
  
  「我還是護花真人嘞,天下美人...你媳婦我就不動心。」
  
  「媳婦和寶貝怎麼比,你媳婦我也不動心。」
  
  聽 著是吵架,那語氣兇惡得緊,可兩個矮子都眉花眼笑的.....渾人見面,總要囉嗦幾句諢話,蘇景急忙打斷,向赤目問起不聽一行的狀況。不聽可沒有屠晚的氣 息,平時她都躲在童棺內,陽人身上帶著的陽氣盡被童棺封閉,一路小心翼翼,該繞路繞路、該潛伏潛伏,幾乎沒遇到厲害敵人,比著蘇景之行順利了不知多少倍。
  
  聽 說媳婦沒事蘇景心情大好,笑眯眯地替不聽向赤目賠過奪命之罪,赤目比不聽想像中更好說話,被蘇景高捧重誇了兩句,他就眉花眼笑,小手一擺『嘿』了一聲: 「你又不是不曉得,你赤目兄長最是古道熱腸!弟妹待我如家畜,我待弟妹如弟妹!此事不必再說了...二明哥寶庫裡的東西我得挑幾件!成了,你速速療傷,我 與拈花為你看關護法,放心便是!」
  
  說話間,赤目真人一抖手腕,隨身星索隨力繞轉,如長蛇般盤身一團。不過星索又粗又長,盤起來後赫赫然一座金鐵高塔,赤目攀爬縱躍,很快跳上『塔尖』,盤膝端坐監察四方。
  
  這是最近赤目與雷動新研究出來的手法,拈花不會,見了大是歡喜:「這可威風!」說話間,學著赤目的樣子,手腕一抖一轉,他的星索也告盤結,但『盤底』遠比赤目的大,『塔』也矮得多,赤目從高處低頭向下看了一眼,滿臉得意,對拈花道:「你那個好像屎。」
  
  兩位矮宗師自顧交流耍索心得,蘇景由得他們去閒聊亂侃,坐身於一處山根絕壁下,閉目調息一陣,自囊中取出『龍猿大敕』,這次閉關須得以符鎖勢,當取筆做篆。
  
  蘇景揮筆,可是不等他在身前地面畫好第一篆,谷外就傳來一陣開心笑聲:「原來閣下不止劍法精絕、風火沉厚,還精修符撰之法。我說什麼人能斬金鼓、殺冥王,破去麻眼古章追殺又一次次突破重兵圍剿,難怪了、難怪了。」
  
  笑聲過後,來人撤去隱身符撰...肉眼不可見、唯有修家靈覺能察覺,那烏黑顏色仿如魔焰一般的凶物威勢自谷外衝天而起,遮蔽大半蒼穹!
  
  就在滔天凶威之下,一頭殺獼惡鬼轉過山坳,腳步徐徐走入山谷。
  
  惡鬼身上不著寸縷,早已凝結實在的煞身上密密麻麻篆刻著各色符撰,從頭到腳、連面孔和他胯下要害地方也不例外。此獠只在頭上戴了一具紫金冠、昭示身份。
  
  猛鬼身份尊崇,且挾帶重兵,當主帥顯身,遮藏於遠天的陰兵也揭去匿形鬼符,大群殺獼鬼兵顯現真形、騰駕陰雲向著山谷飛馳而來。這支兵馬與之前蘇景所見不同,也如他們的大帥一般不著鎧甲,全身上下篆刻符文。
  
  此外還有不少普通兵馬,也揭符亮陣、催動雲駕圍攏過來,都是些穿戴甲胄的陰兵鬼將,當是那個金冠猛鬼趕來時沿路召集的人馬,不算他的本部屬下。
  
  『三天』尚未開始,追兵就已殺到!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11 20:02 編輯

qwe0505 發表於 2014-4-7 00:03
第八七零章 三王紋仙,三劍入符
  
  蘇景不動聲色。
  
  本尊不出聲,端坐高塔上的赤目和獨立『巨糞』中的拈花也不吱聲,靜靜望向來人。
  
  打量過殺獼猛鬼,蘇景點點頭:「好符,好篆。」
  
  重傷在身,靈覺會受些影響,但蘇景一直強提著精神,敵人想要悄無聲息的靠近他絕非易事,紫冠猛鬼能憑著一張遮仙符來到山谷入口還不被發覺,足見符篆了得。
  
  此外猛鬼這一身紋篆,或護身守魂、或融天匯勢、或凝血成殺...篆篆不俗且諸符相合一身彼此全無衝突,足見來者是個符篆大家。
  
  莫說谷中這個頭領,就是天上那支紋篆兵馬,身上的法文符令也頗為不俗。
  
  聽 到蘇景誇讚,殺獼猛鬼全不掩飾自己的開心,笑了起來,咧開嘴巴時候蘇景才看清楚,就連他的牙齒、牙床、舌頭上都有法紋篆刻:「見那符筆精彩,我便知先生當 是篆道大家,此行本為入戰、擒殺犯境之敵,不料卻是符上同道,不勝欣喜!我主駕前,陰間世界第三王紋仙,見過先生。」
  
  來時路上,蘇景聽常旗子說過『幽冥二十王、護法十一天牙』這些猛鬼的名頭,面露笑容:「三冥王,紋仙王?」
  
  「正是。」紋仙王點頭。
  
  蘇 景面色慘白,笑容裡都透出了一份虛弱,但全不影響他歡顏愜意:「錯了錯了,三王名喚阿伊,王號『閉獄』,最是威猛不過。什麼時候輪到你這個連臉孔都要遮藏 於紋篆下的鬼東西。廢話不必多說了,看得出,你專修符道,以篆為法,可敢與我戰於符篆?若敢,請筆出篆;不敢,滾吧。」
  
  紋仙王不 是自己來的,天上大群兵馬矚目,對方以他最得意的符篆本領叫陣,哪有臉面退縮。要知道槊妖兇殘、天理陰狠。若今日怯陣。回去了會死得苦不堪言。何況紋仙王 根本不會退,蘇景已然傷成這個樣子,惡鬼能趕上這根『便宜柴禾』只覺幸運,哪有不動手的道理。他還生怕自己動手晚了、會有其他冥王或者天牙趕來爭功呢。
  
  紋仙王放聲大笑:「就依先生之言。同道切磋、鬥於符篆。甚幸、大幸!」
  
  惡鬼的符篆之術也為天理所傳。在他看來,他的符篆是寫寫畫畫,別家冥王的法術則是打打殺殺。就好像文人與武夫的區別一樣,是以紋仙王自認比別家冥王更要儒雅許多,平時說話也是假惺惺的溫文客氣。
  
  說話酸文假醋,動法卻絕無客套,翻手一道鬼符打到腳下,蘇景只覺天搖地動,再定睛觀看四周:山勢驟變!
  
  寬闊山谷消失不見,身邊兩側變作絕嶺直壁,頭頂一線天,身下崎嶇小徑寬處不過一丈窄處勉強三尺,人在狹窄崖隙之底。再看兩側懸崖,或是刀削斧鑿鐵畫銀鉤、或是法絹長掛赤字猙獰,滿滿都是戾篆。
  
  不是化境,真實天地,真實石崖。此峽為紋仙王坐關精修地方,算是他的洞府,石崖兩壁無數符篆是他多年的修持與經營,平時只要出門,他都會將此地封入一方符篆內、隨身攜帶。
  
  此刻符破山出,一線天石崖硬生生擠進山谷,蘇景已然落入猛鬼的篆地之內。
  
  蘇景手中一直握著龍猿大敕,落入佈滿法篆的石峽後微微皺了下眉頭,隨即眉頭舒展、搖頭道:「你這個人啊,枉稱冥王。」
  
  之 前蘇景說與紋仙鬥篆,特意提到『請筆出篆』,外行人聽了無所謂,但內行自知這個說法指的得是『現畫現鬥』,以前畫過多少符、身上藏了多少篆都棄之不用,就 以手中符筆現場來畫、來拼。不比家底就拼雙方誰的符法更精深、誰畫出的篆速度更快威力更強、能夠直擊對方軟肋或破綻。
  
  中土也好、馭界也罷,符篆大家相鬥都會以遵循此法,算是個傳統了。
  
  紋仙王卻不理什麼『請筆』之說,直接動用身帶靈符,他是紋仙王,天天除了畫符就不做其他事情,漫長修行下來身上好符篆論斤邀的;反觀蘇景,連天惡戰重傷在身,就算有什麼家底,為了保命也早該在前面惡戰時候扔出去了。
  
  這便仿佛兩個賭術高手較技,一方不拼眼力氣魄賭術,直接落下對方接不起的重注去清盤直掃。以身家欺人,勝負無可厚非,但十成十的輸了人品丟了尊嚴。
  
  紋仙王全當聽不懂蘇景之言,嘎聲笑道:「請先生出篆。」
  
  蘇景想也不想,單手龍猿大敕急揮,強提真氣勁力催投神筆,於地面急急行篆,做『百勾分天篆』,此篆為無雙傳承,對付法寶無用,但對上篆陣堪稱奇效,此篆若成形,可勾連起敵人大陣內的符篆之力為己用,破開一道口子逃出生天,哪怕封天之陣,也休想困住蘇景!
  
  行此篆,蘇景要破去敵人的一線天,與此相鬥大不利。
  
  這道符篆上下共百劃,每劃筆末時都會斜挑勾筆,是稱百勾分天。
  
  無雙絕學,總有一份氣勢,蘇景心如法則身入魔,刹那長髮張揚衣袍鼓蕩,手中龍猿大敕落地、赤金磨痕倒映長天,隱透龍吟!
  
  只憑蘇景一筆,紋仙王便揚眉大笑:「果然同道,先生好篆!如此,小王也獻醜了,還請先生指點。」說話時右手五指搓撚,一張墨色鬼符在手,抬手扔向天空。
  
  蘇景是一筆一劃的畫篆,紋仙王用現成符篆;蘇景之符須得百劃完成,這才剛落下第一筆,紋仙王的一道墨色鬼符已然打出,凶法成形...並非鬼符自身蘊藏什麼法術,符為引,勾連一線天石崖間精煉篆,頃刻水聲如雷!
  
  墨汁一般的毒水,腐魂蝕骨消金融鐵。自蘇景身下、自一線天兩側、自身後狹窄石道...從四面八方翻騰而出,泉湧瀑瀉洪奔,攻殺而至。
  
  蘇景悶哼一聲,九九劍羽急出,金紅光芒與劍氣編織一起,於他前後三丈方圓結域抵擋毒流。傷殘之軀、力量枯竭,一邊行篆一邊催劍、雖只是三丈劍域,這份壓力也不是現在蘇景能夠承受的,身體篩糠般顫抖。
  
  清晰可見,紋仙王在打出一道符篆同時。他左臂上紋刻的幾枚法紋篆字消失不見...他手中打出的符篆來自身體紋刻。再以身上符接應於石崖篆.....以身養符,以崖存法,只要紋仙王身在這石崖之內,他便是萬法之源、此間霸主!
  
  蘇景身體顫抖。但執筆行篆的手卻穩如磐石。第二筆落。迥異於第一筆時翔龍奔雷般的霸道,第二劃第二勾輕逸靈動,仿佛飛燕踩水。淡淡一抹痕跡劃過,卻在地面上留下了數串波紋、幾點漣漪。
  
  「這便是先生不對了,講好鬥篆,卻又動劍,不講規矩便落了下乘,小王心中敬意成空。可惜,可惜。」口中嘲諷,猛鬼目中十足遺憾,雙手抬起十指又複搓撚,兩道墨符現於指尖,飛天急去。
  
  符起、雷落。純透烏黑的雷霆,石崖兩側猛做綻放,狠劈蘇景劍域。
  
  墨雷通玄,飽蘊大力,劍域遭遇強襲搖搖欲墜,蘇景身上壓力猛增耳中鮮血長流,被封阻在外的毒水瘋旋開來,化急渦、趁勢猛攻想要摧毀劍域。
  
  這個時候忽然兩聲怒叱響亮,赤目拈花顯身蘇景身後,星索打出,彷如雙龍出海、猛襲紋仙王。
  
  紋仙王來時路上早都收集了戰況,知曉糖人身邊有能死而復生、力大無窮的神奇矮人,心中始終加了一份提防,見星索襲來,紋仙王又是兩道靈符打出,石崖法撰烏光閃爍,轉眼千百道觸手樣的『怪索』飛出,層層相纏於星索。
  
  石崖怪索透著濃重怨氣,當是怨魂煉製來的,但煉化法術古怪莫名,那些怪索又軟又韌又粘,好像牛皮糖似的,纏住星索後就緊緊黏住、奮力拉扯。
  
  兩道星索暫時受困,紋線王雙掌合攏奮力一搓,其右胳膊整整半條小臂上的符刻盡數消失,化作他手中一符,靈符脫手,石隙中陡然炸起尖銳嘯叫,三道金光收尾相銜自遠處衝起,如鴻矛巨刺,向著蘇景狠擊而來。
  
  能 被天理和槊妖封做冥王,尤其還是身居前五的高位大王,見識、眼光自然不凡,紋仙王大概能猜出矮子與糖人『同命共生』的關係,是以他不與三屍糾纏,一心狙殺 蘇景...那個搖搖欲墜的糖人,可是天大功勳!辦妥這樁差事,就算升不到大冥王,也大有機會把二王擠下去、向前躍升一位。
  
  短短相鬥,片刻的試探之後,紋仙王已然篤定蘇景確是強弩之末了,當即發動重殺之篆。
  
  無謂再做耽擱,霹靂手段、誅殺糖人。
  
  受雷霆、毒潮侵襲,劍域岌岌可危,再受不住多餘打擊,金光打到時候,九九劍羽齊聲哀鳴,四散崩飛!
  
  劍域破,毒潮轟湧墨雷怒斬,但這些手段都不若金光更快,金光已經打到蘇景面門!這個時候蘇景的『百勾』尚未畫完第三筆。
  
  赤目動作奇快,放手星索、縱躍蘇景身前,手舞長劍迎上金光。
  
  三屍不死不滅,坐擁本尊大力,幾乎是無敵的怪物,但他們有一重短處:相比力量,身體有些脆弱,遠遜於本尊身融三乾坤的體魄......啪一聲暴鳴,赤目慘嚎、屍身崩碎,但他也穩穩擋下了一道金光。
  
  拈花緊隨赤目身後,長劍斜橫,迎上了第二道金光,全無兩樣的第二聲暴鳴、慘叫,拈花慘死,用一條性命替蘇景擋下第二道金光。
  
  可是三道金光接踵而至,前兩道被抵擋,還有第三道!同個時候毒潮欺近、墨雷當頭,齊落齊殺!
  
  生死一線之際,蘇景空著的那隻手突然一揮,一道赤黃符篆脫手...符篆淩空、符篆化劍!
  
  蘇景有符,他在地宮閉關的第一個甲子裡,定念入神專修符篆,手上豈能沒有符。
  
  出自自己筆下的符篆,發動時無需氣力或咒引,只消心念一轉,便可綻放威力。
  
  那 些年裡,蘇景畫出的都是劍符,既是領悟虛實互換之道,也是對劍術的一次歸納和重悟......因為是愛劍之人,所以對親眼得見或親身經歷的浩大劍威都有著 深刻記憶,比如在離山、初見賀餘師兄第二天見到的『天外一劍』,比如師父留在符中被他用來打屠晚的『碎日之劍』,比如西海邪廟第一次動用丈一、那萬刃破空 的『君王一劍』,比如師叔顯身、對墨巨靈施展的星河九曲群月護天之劍。
  
  地宮修符一甲子裡回憶劍法,自己的劍法沒想太多,卻自然而然想起來這些前輩『怪物』的兇狠之劍,既在明悟中,思憶中事即為觀想中事,觀想中劍即為符篆之劍,蘇景那時候畫出的劍符,幾乎都是前輩巨劍。
  
  他現在扔出的這張劍符,當初畫符時候觀想的是三劍:中土幽冥中,小城不津前,小師娘淺尋破去無盡血海陰兵那一氣呵成的三劍......符中升劍,長劍淩空、劍鋒向下輕輕一轉、第一轉,毒潮墨雷和第三道金光盡做崩碎!
  
  惡鬼攻勢盡去,但劍符威力才起,寒光綻爍於峽谷,劍呼嘯、逆襲紋仙王。
  
  紋仙王吃驚,他當真沒想到蘇景手上還有這般犀利劍符...有兇猛符篆,之前不用,寧可身受重傷?惡鬼哪曉得小師叔的財迷;有兇猛符篆,隱忍不發,還似模似樣的動筆在地上畫符?惡鬼哪曉得小師叔的拍子!
  
  攻守逆轉,紋仙驚怒之中急急動咒,雙手揮舞成一團,一枚枚法篆從身上剝離、成符,勾動石崖兩側法術,霎時鬼哭狼嚎、法動天音,重重法術湧起、劫殺蘇景的符中劍。
  
  符中劍第二轉,風輕雲淡。管他什麼法術,盡做寂滅,消失不見!石崖中陡然安靜。
  
  蘇景的符,再怎麼強也比不得小師娘的本領,不過這道劍符是他整整五年心血,篆上三百畫,每一劃都是他全副精神全副力量的投入,若一劃為一劍,一張符篆就是他全力攻出的三百劍同時爆發!再加上符篆相融、類似陣法的添力加成,那時何等威力。
  
  另外,龍猿大敕與江山果漿這等神效之物入篆,能讓符篆威力再做暴增,筆墨本身也有壓制邪物法篆的神效。天元道、紫霄國,兩家天宗中的符篆之冠送給蘇景的筆墨豈能是凡物。
  
  紋仙王發動起來的法術,或被劍氣攪碎或被符篆壓制,攔阻不下,長劍飛射面前,第三轉!
  
  紋仙王大驚失色,可更讓他驚駭的是......對面百丈外那個糖人,在扔出第一張劍符後,又從囊中摸出一把劍符,足有十幾張,曬銀票顯錢多似的,正遙遙對著紋仙王扇著。
  
  糖人不畫符了,笑得怎麼就那麼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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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11 20:07 編輯

qwe0505 發表於 2014-4-7 19:48
第八七一章 再來一張,生擒活捉

  
  紋仙王誤會了。蘇景打出一張劍符扭轉局面、又將其他劍符全取在手準備誅滅強敵沒錯,但蘇景展顏歡笑並非小人得志...至少不全是小人得志。他笑,是因為想起了從前
  
  百葉山城、喜袍猛鬼,小小二境修家劍符生威,生平第一次:敗家!一口氣扔出陸老祖留給自己的所有劍符。
  
  那時惡戰不值一提,但那時的情懷、初入修行世界時的憧憬快活、初擁非凡之力的歡樂奔騰,永遠為蘇景懷念。
  
  今日又次大把劍符在手,雖然敵人、情形、自身狀況全不相同,可還是讓蘇景響起了自己的『少年情懷』,所以他笑,愜意且歡暢,這笑容與敵人沒太多關係,他是在對自己笑。
  
  紋仙王顧不上怒駡,猛鬼使出渾身解數去對付符中靈劍的第三轉,連牙齒中封印的法篆都用上了,勉強擋下殺劫。可惜,不等他在回一口氣,蘇景那邊接二連三、又是五張劍符接踵打來!
  
  地宮一個甲子修符,『丟了』一張,畫廢三張,蘇景手上一共有成形劍符十一道,威力強若不一,像『淺尋三劍』符,威力能排入三甲。
  
  紋仙王不是普通鬼物,即便『淺尋三劍』這等強篆也只是讓他狼狽而已,未能傷其分毫。你死我活之際實在不能再小氣,蘇景一口氣將手上靈符施展過半。
  
  不只符篆,赤目拈花二人也趁機出手,右手星索左手長劍,飛撲殺向紋仙王!
  
  一鼓作氣,蘇景不給對方喘息機會,紋仙王的本領也委實了得,被打個措手不及、又在兩個矮子強攻之下,接連對付了五道兇狠劍符,待到第六道符篆打來時候,惡鬼一口氣提不起來、施法稍微慢了一點。這才被劍符擊中,哀號慘死。
  
  精修符篆之鬼,最後死於符篆之下,也算死得其所了。
  
  紋仙王一死,與他有關的所有符篆法術盡告崩潰,被他喚出來的一線天石崖隨之轟塌。
  
  不過追隨王駕而來的陰兵鬼軍悍勇異常,見『冥王』喪命。大軍非但不退,反倒鼓號嘹亮,自四面八方向著蘇景衝殺過來。
  
  赤目、拈花兩人彼此招呼一聲,前者踏童棺飛天去、剿殺於週邊,後者星索揮舞如龍,緊緊守衛於蘇景身旁。寸步不離!
  
  蘇景幫不上什麼忙了,身後依住一塊殘石,長長呼吸不休、平穩氣息與心境,準備就此入定。但還不等他穩定呼吸,西北方向敵人突然大亂,隱隱聽得有人呼喝響亮:「吾主可在山中?」
  
  吾主可在山中?
  
  吾主可在山中?
  
  吾主可在山中!
  
  先是一個人的大吼,但很快就變作數千人齊齊振聲。呼喝聲音一句比著一句更加響亮。蘇景聽得明白,正是自家兒郎,來自中土陰曹沉舟精銳,化形骨池沉冤...沉冤郎。
  
  何須蘇景開口,赤目就大喜應道:「蘇景在此,赤目在此,沉冤郎速速入陣,破鬼祟!」
  
  得了赤目回答。西北方先是一聲歡呼響亮,旋即殺聲震天!
  
  三千沉冤郎,流落馭界幽冥,浪蕩大半月,潛蹤匿形隱忍前進,即便他們是一等一的精兵,因少了絕頂高手壓陣。還是遭遇了幾次殺獼陰兵圍剿,折損兩成人馬。
  
  雖是後來才收服於鬼袍的兵馬,但沉冤郎對阿骨王的忠心,絕不遜於大聖玦下妖奴。縱傷亡慘重也要與王駕匯合,縱是死也要死在護衛王駕之戰中,這是沉冤郎存於世間的唯一真意。
  
  沉冤郎氣勢如虹,赤目奮力接應,不多時他們就打穿敵陣,衝入一片狼藉的山谷。沉冤郎主將已然戰死途中,如今帶兵的是副將,一頭名喚紅有角的獨角赤面猛鬼。
  
  紅有角身形高大,手中一柄蛟骨驚雲棍上滿滿鬼煞陰血,快步來到蘇景面前,手中大棍在地面一插,抱拳躬身、甕聲道:「末將護駕來遲,累吾王負傷,已犯無赦大罪!但仇敵未盡、紅有角不敢謝罪。求王駕降下恩旨,准我戰死沙場!」
  
  蘇景搖搖頭:「無罪,有功,再多殺、凱旋日論功行賞。」
  
  紅 有角報上一句『謝恩』後再抄起長棍縱身反回軍陣,揚聲怒吼:「自中土幽冥入中土陽間,自中土陽間入馭界陽間,自馭界陽間入馭界幽冥,我家兒郎浪蕩十萬里, 到今日、報效時,紅有角只求一問:中土猛鬼真王親兵,馭界陰兵偽敵擁躉,天命勇武冠落誰家?!沉冤郎,與我求解...殺!」
  
  重兵喝應,執銳殺敵!
  
  惡戰滾滾,山谷內外打成一團,沉冤郎要護衛王駕安全,但他們絕非只守不攻,兩千多人兵馬分作諸多小隊,此進彼退、調度有序,一見敵陣破綻頓時就會有尖刀沉冤直插要害。
  
  這個時候就看出雙方兵馬的差距了,無論戰陣行運、同袍呼應還是對時機把握,沉冤郎都遠勝殺獼陰兵,會如此緣由簡單:中土幽冥,自三身獠祖樂樂之後,亂戰之局就從未休止過。馭界幽冥卻始終太平。
  
  一方是腥風血雨、性命墊腳煉出的精兵,一方卻是少上戰場、鄉勇團練似的兵馬,如何相提並論。沉冤郎入戰後,局勢暫時穩定,殺獼陰兵倚著數量優勢,一次次猛攻不休,但總也突破不了沉冤郎的防線,偶爾幾次衝進去了結果發現原來是陷阱,再想退走就沒機會了。
  
  蘇景不再關注戰局,平心靜氣、再次準備入定,不料才閉上眼睛,敵陣西南方向又是一陣大亂。那情形...一頭髮瘋的犀牛衝進雞群,會是什麼樣子?
  
  肉眼可見巨力掀蕩巨大氣浪,衝陣者行直線,就在他前進方向上,殺獼陰兵四散崩飛,千萬大軍竟無法擋下衝陣者半步。
  
  從敵陣外打進來的,自然是蘇景的朋友,赤目歡喜異常,揚聲問:「蘇景在此,來者何人?影子大師還是相柳老爺?」困守山谷,援兵就是貴人,赤目喜滋滋、用敬稱。
  
  「棄徒葉非。」對面回答的聲音不算如何響亮,但字字清晰,落入赤目耳中。
  
  報名之際,赤目也看到了敵陣中的劍光,眾劍翻飛、所過之處馭人陰兵盡遭斬殺,劍團之中,葉非一路疾奔。
  
  聽說葉非來了,蘇景又張開了眼睛,始終守護在他身邊的拈花立刻問道:「攔不攔?」
  
  赤目也踩著小棺材回來了,問題一樣:「攔不攔?」
  
  蘇景將伸手入囊,自剩下的劍符中挑選出兩張威力最大的,分別遞與兩位矮神君:「放他進來吧,多加一分小心。」三屍與本尊同命共生,他的劍符三屍也能發動。
  
  得了一張寶貝符,赤目大喜:「再來一張!」
  
  本是討便宜的試探,不料蘇景真又給了他一張,赤目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再來一張?」
  
  蘇景真聽話,又給了他一張,同時笑道:「我留最後一張。」
  
  自從來了馭界,赤目就屬今天最是開心,三張劍符在手,嘩嘩地抖著,左顧右盼睥睨天下。
  
  盞茶光景,葉非殺入山谷,沉冤郎得赤目號令並未阻攔,放他入谷。葉非的情形看上去也不比蘇景強多少,早在陽間鬥護壇靈君時候他就傷得亂七八糟了。
  
  不過有一點,蘇景在他身上察覺不到一絲生氣,他似是有特殊法術,將陽身氣意盡數遮掩起來,這讓他在陰間行走方便許多。
  
  入山谷,葉非雙袖一卷,大片護身長劍收起,跟著葉非抬手在自己的肩膀虛拍一擊,道:「法術收了吧,到地方了。」
  
  隨他虛拍,只見葉非肩膀玄光閃爍,迅速勾勒出一個小小人影,再眨眼人影清晰起來,一對細鬼兒中的妹妹,自從來到幽冥就和蘇景失去聯絡的囡囡、六六。
  
  她正騎在葉非脖子上。
  
  凡間慈父幼女才會有的『讓娃騎在爹肩上』的景色,居然能發生在葉非身上,這可比葉非長出兩個腦袋更讓人稀奇。
  
  六 六閉著眼睛,口中喃喃,就是這頭珠胎小鬼兒施法遮蔽了葉非的陽身生氣,要知道陰陽兩隔、各有規矩,在幽冥遮蔽陽身人氣意絕非容易事情,是以六六全力施為、 身心入法,渾不知外物如何,此刻正收去咒法......過片刻,囡囡張開眼睛,左右看看,很快見到蘇景,六六歡呼一聲:「拜見嗲嗲!」
  
  口中喊著拜見,六六卻不跳下地面,仍騎在葉非的脖子上,似是有些躊躇:「啟稟嗲嗲,孩兒生擒活捉叛徒葉非......」這次話沒說完,葉非失笑:「少要邀功了,你虧心不虧心啊!」葉非揚手,抓著六六的後衣領把她拎下來了,放到了地上。
  
  蘇景招手將小娃喚到身邊,六六的左肩胛有一道劃傷,入肉不淺不過已被處理過,靈藥碾碎塗抹均勻,看傷口位置不會是六六自己塗藥,當是葉非所為。
  
  除此後肩一道傷,六六完好無損,蘇景放下心來。
  
  拈花、赤目一左一右,一手星索一手劍,握劍的手心裡還藏著劍符,對葉非虎視眈眈,葉非卻混不在意,伸腳踢開幾塊碎石,清理出三尺平整地方直接坐了下來:「來口水喝。」
  
  蘇景從囊中摸出一瓶水扔給他,問道:「你是如何被我家六六生擒活捉的?」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11 20:09 編輯

無敵懶小豬 發表於 2014-4-8 00:28
第八七二章 一個坎子,吃劍搭伙

  
  蘇景一行落入幽冥,彼此失散,小鬼兒六六孤身一人。
  
  珠胎之身,鬼靈真魄,進入幽冥對六六來說是游魚入海一般簡單事情,但她的運氣實在糟糕,直接掉落在一處冥蛛巢穴中,對上這些身蘊劇毒專吃小鬼的怪物,六六也無法遮掩氣意,好一番大戰,百寶囊都告掉落,她才逃出生天,但後肩被一頭萬年老蛛劃傷,劇毒行於氣血,逃出冥蛛地盤後不久毒發倒地,就此昏厥過去。直到三天後,她被一陣鬥戰亂響驚醒過來。
  
  鬥戰雙方,一邊是殺獼陰兵,雖無絕頂猛鬼但人數眾多,黑壓壓的諾大一片,另邊只是一個人,獨舞八百劍,衝殺敵陣中,只看那蓬劍光就曉得劍主人是誰了,離山叛徒葉非。
  
  葉非兇悍,以一人之力硬是衝垮了整整一支殺獼陰軍,待敵人留無數屍體落荒而逃後,葉非收劍,冷笑中邁步前行。但才走出不遠忽聽得一個稚嫩、虛弱的聲音傳來:「大膽葉非...今落入我手,還往哪裡逃!我為...嗲嗲清理門戶,叛徒受死。」
  
  呼哧帶喘的一段話,只聞問罪之聲不見行刑之人,葉非啼笑皆非,轉回頭尋找半晌不見人,六六在幽冥世界裡的『融境之術』不是開玩笑的,這是她的天賦本領,以葉非之能、明知她就在附近一時間硬是尋不到她。
  
  好半晌過去,六六總算攢足了爬起來的力氣,手持削角牙長匕向著葉非撲來。六六覺得自己是合身一擊撲向敵人,其實根本就摔向了人家。
  
  陰冥鬼物,無論何等性情,既然能夠成就一身修持,心中總會長存一道戾氣,六六也不例外,她當然明白自己殺不了葉非,但還捨命殺出是因為她給自己算了筆賬:毒發,必死無疑,被蜘蛛毒死,哪有為嗲嗲清理門戶戰死光榮?
  
  算出怎樣死更值錢,心中戾氣衝騰,她殺出來了,待到一刀刺出之後毒氣攻心,又次昏厥了過去。
  
  待她第二次醒來,張開眼睛一看,這地方她認識啊,黑漆漆的岩崖間重重道道蛛網彌補,到處彌漫熏天惡臭,正是她之前落難的那座冥蛛巢穴。
  
  不過周圍一片安靜,再不聞毒蟲移動時的噠噠腳步聲響和刺耳嘯叫,後肩傷口一片清涼、血脈中毒氣一掃而空,叛徒葉非正把一片冥蛛絲網折疊再折疊、壓成繃帶後,一層又一層纏於他的胸腹間、包扎傷口。
  
  非但沒殺六六,葉非還於她神智混沌時候問明白了她因何負傷和冥蛛巢穴所在,葉非背著小娃殺回來了。不是報仇、只為救人,毒蟲巢穴之中,必有解毒靈草,葉非馭劍掃盡毒蟲,尋得靈草救下來了六六小命。
  
  如此一來六六可就想不明白了,逃犯救差官,這又是哪般道理?
  
  六六是真拿自己當差官,雖然葉非壓根沒把她放在眼中......
  
  山谷中,蘇景面前,一直是六六在說,聲音稚嫩但中氣十足,顯然遇到葉非以後,她不但撿回了小命,而且恢復得還很不錯,葉非殺掉好幾頭猛鬼,挖出鬼丹後直接給小娃當零食,她恢復得不好反倒奇怪了。
  
  聽到這裡蘇景對葉非點頭道:「相救六六,我欠你一道人情,將來必做補報。」
  
  葉非為人,小人的時候卑鄙無恥,大方時卻又彷如古時君子,做君子做小人全看他的心情,此刻葉非心情不錯,老朋友似的對蘇景搖頭笑道:「不必客套了,你又怎會不知陽身人在幽冥的苦處。」
  
  確是辛苦,太辛苦了,陽身人在陰曹地府,就像周身涂滿鮮血的食餌被投入鯊魚海灣,無數惡鬼聞腥而來,源源不絕,葉非無可遮蔽也無處可躲,那幾天裡他看似威風大殺四方,其實心裡叫苦不迭,照著這樣打下去,就算自己修為滿滿體魄完好,也早晚得累死,何況如今那盆水落在中土自己前面惡戰又負傷不輕。
  
  葉非不怕死,可是死在只為吃人肉的小鬼口中未免太冤枉了些,他救六六本就是看上了小丫頭『融身陰冥』的本事,求個『搭伙』來著。六六活過來了,自然也不想再死,可惜她的百寶囊丟在蜘蛛巢穴,後來反復尋找幾遍都未能再尋得,無法與同伴聯繫了。暫時就跟葉非走在了一路。
  
  便是如此,六六幫助葉非遮蔽形跡,葉非不再受惡鬼追殺後他就要反過來、開始殺猛鬼了,在六六看來這也算是幫了嗲嗲的忙。葉非手段著實了得,這一路上走來,被他刺殺的馭人猛鬼著實不少,且還重創了一頭『天牙』。
  
  那頭天牙本是領奉墨巨靈之命去狙殺蘇景的,運氣糟糕途徑葉非身邊,挨了下狠的,拖著半邊身子逃走了。
  
  葉非、六六,一大一小兩人商量好了,就在這幽冥裡先游蕩著,爭取能找到輪回中樞所在,去尋槊妖和天理的晦氣!
  
  蘇景揚眉、笑問:「你真是這麼想的?陽間斬殺護壇靈君後,不是說要『兩不相幫、看你們互相殘殺』嗎?」
  
  「當時我是這麼說的,也的確是這麼想的。不過...」葉非笑了笑,毒蛇似的陰冷:「一來,馭人把我扔進幽冥了,他們不想讓我抽身,那就要吃點我的苦頭了!二來...你說的那句話,最近我想了想,有些道理的,我還在猶豫。」
  
  恨殺獼就把殺獼斬盡殺絕;恨今人就把今人誅滅一空,這才是做兇魔的滋味,縮身一旁看兩族爭殺,人家的仇怨與你何干,你又什麼可快活的......神廟總壇、陷入槊妖的天塔大陣前,蘇景曾對葉非叱喝。
  
  這個話題葉非懶得多說,提點一句後話歸原題:「我和小鬼兒其實也沒什麼目的,瞎闖而已,正巧來到附近,察覺這裡靈氣動蕩、正暴發大戰就過來看看,結果遇到你了。」
  
  說完,稍頓,葉非又仔細打量了下蘇景:「傷得這麼重。你不是閻羅神君親封的冥王嗎?幽冥世界當時你的天下才對,怎麼也落得如此下場。」
  
  風涼話,絕不襯葉非的身份,但他說得開開心心。
  
  沒什麼可解釋的,蘇景直接說道:「六六回到我身邊,肯定不能再和你走了。一人獨行,你再無法遮掩陽身生氣,不如留下吧,幫我看關護法,咱也搭個伙。待我出關一起去找槊妖和天理在幽冥的老巢。」
  
  葉非不置可否,先問:「你須得閉關多久?」
  
  「三天。」
  
  「幾天?」葉非面上驚詫一閃而過,隨即笑了起來:「以你傷勢,閉關三天,能恢復半成嗎?」
  
  「這你不必管,三天之後我出關迎敵就是。」
  
  給蘇景護法,葉非心有不甘;就此離去,又的確對葉非不利,是以他有些猶豫...沉吟片刻,忽然他轉身、抽劍、縱向谷外,待他出谷時身邊滿滿、三千劍!
  
  劍叢鋪展,葉非殺人,衝入敵陣來回絞殺,盞茶功夫過後他收劍、回來,重新坐定原處,目光裡已然一片清明,一番殺人奪命,讓他神清氣爽,心裡也拿定了主意:「若你能答我一問,在這幽冥中我就與你搭個伙,其他恩怨都等離開再說。但醜話先說好,你答錯了,我轉身就走;要是錯得離譜、惹我恥笑,我說不定立刻翻臉。」
  
  「你問。」
  
  葉非隨手取出一劍,手上微微用力,『當』一聲銳響、掰下七寸一截劍鋒。蘇景身旁拈花赤目同時皺眉:三屍曾追隨淺尋習劍,是以曉得,追求、癡迷劍術者心中都愛劍,就算是普通長劍也不會隨手毀去,好端端的葉非折斷自己的劍,這不是劍是否珍貴的問題,而是『態度』之謬,他所為絕非合格劍手的行徑。
  
  葉非才不理會這些,就用手中七寸劍鋒指向自己的鼻子:「我在劍術上,始終有一個坎子跨不過去,這坎子是什麼?」
  
  不等蘇景說話,拈花先翻臉了:「拿自己的事情去問別人,你怎麼不問問蘇景你在中土凡間入過幾次洞房?不想留就滾,當我們真個稀罕你嗎?」
  
  葉非不怒反笑:「蘇景也習劍,且他劍上有靈氣,進步奇快,對劍之一道自會有些心得,我問的是我的事,但更是劍上事。」說到這裡,他的語氣變得譏誚,繼續道:「何況,他曾大言不慚,要領我回頭...刑堂長老想要逆徒歸宗,總得做些功課。」
  
  說完,手中劍鋒遞送、葉非張口、咬下劍鋒一點...他嚼劍,好像吃零食似的,牙齒與金鐵廝摩,喀喀的怪響。
  
  看葉非吃劍,蘇景開口。口唇嗡動但拈花赤目和六六都聽不到他說什麼,蘇景傳音入密,話只說給葉非一人聽。
  
  待蘇景把話說完,本來笑吟吟的葉非沉了臉色......七息沉默,葉非忽然笑了,吐出被嚼成鐵渣的劍鋒,笑道:「三天閉關?好,我也想看一看你閉關三天,能有什麼用處!入定去吧,三天內、我保你平安。」
  
  蘇景笑而點頭:「你多費心,還有我家兒郎也請你多加照顧。」
  
  「成了,莫再啰嗦,葉非此生、言出必踐,我既答應了你就無需再做擔心。」
  
  蘇景本來閉目準備入定了,聽他『葉非此生言出必踐』的豪言,蘇景眼皮又是一顫,心裡不踏實了。
  
  葉非才不管他踏實不踏實,站起來舒展腰身,之後對六六一擺手:「在這乾等無趣,我去外面殺獼陰兵陣裡轉轉,你來不來?」
  
  六六猶豫了下,飛身騎上了葉非的脖子,開始施法遮蔽他的氣息......可把旁邊拈花赤目急壞了,蘇景到底說了啥啊?蘇景要開始入定,不能打擾了,兩個矮子乾脆去問葉非:「蘇鏘鏘怎麼和你說的?」
  
  葉非一哂,不理,潛身去往谷外敵陣。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11 20:13 編輯

無敵懶小豬 發表於 2014-4-8 21:25
第八七三章 遮天蒙皮,三日閉關

  
  蘇景閉關第一天,殺獼陰兵越聚越多,一位『掛角王』趕到,排行十九的冥王,此獠率部衝襲山谷,堪堪就要打進去的時候遭葉非偷襲在先,被兩位矮神君合擊在後,受創想要退走時又被赤目一道劍符打出,碎屍萬段慘死山谷邊。
  
  赤目三張劍符,拈花一張劍符,赤目用去了一張,很是心疼,小手一攤伸到拈花面前:「我劍符用完了,你給我來張。」
  
  拈花大方的不像話,直接把自己唯一一張劍符給赤目了三屍兄弟,自有默契,不跟老大爭嘴,不跟老二爭寶,不跟老三爭小妞。
  
  不過掛角王沒死『透』,煞神崩碎了,一縷兇魂及時動用『穿天雲』寶物,直接逃回了老巢,早被槊妖、天理施法隱藏起來的錦玄萬空瞑目天都。
  
  掛角王鬼魂逃回天都中心、通天塔內,落身即五體投地,大哭請罪:「屬下有罪,辜負我主栽培,未能擒殺逆賊,反倒被」
  
  高塔之中,寂靜、漆黑。最最純粹的黑暗,輕易就抹殺了方向與時間。
  
  這黑暗太深邃,以至會讓人心生錯覺:就算一枚太陽落入塔中,它的光芒也會被此間黑暗斂噬一空吧。
  
  掛角殘魂話沒說完,濃濃黑暗中淡淡玄光閃爍起來,一群人顯現身形——畫中人。
  
  高塔四壁上又有古畫紋繪,二十頭猛鬼格局一方,在畫中。這二十頭猛鬼齊齊張開眼睛。冷冰冰看著匍匐在地的掛角王。其中一頭畫中鬼淡淡開口:「十九,既知『辜負』二字,就應以死謝罪。明知主公在圖謀大事,還跑到這裡來哭號,驚擾主公清靜,罪上加罪啊。」
  
  二十猛鬼中,有冥王也有天牙,幽冥世界中最強大、精銳的力量,奉命留守於高塔候命。天理本人也在塔中,更高層。
  
  掛角王奮力壓低哭聲:「啟稟大冥王小弟只求死前能再見主公一面。小弟不怕死只是、只是捨不得他老人家。」
  
  畫中大冥王無聲一笑。正待再說什麼,塔內忽然人影一閃,一個墨色人影顯現掛角王面前,微笑和藹目光慈悲。正是墨巨靈天理。
  
  畫中二十猛鬼見墨巨靈。急忙自壁畫裡躍出。齊做大禮參拜:「拜見我主!」
  
  行禮過後不敢起身,地位最高的大冥王也只敢稍稍抬起頭,瞪向掛角王:「大膽之輩。果然驚擾了主公,你萬死莫贖!」
  
  天理擺手,制止了大冥王,隨後手伸出,好像長輩對待心疼孩兒似的,把手按向掛角王頭頂,輕撫他的頭髮,天理的聲音很輕:「回來,只為見我?」
  
  「孩兒有罪重罪之身,卻能得您以靈相顯聖相見,孩兒雖死亦足」見到天理,掛角王竟真的心智崩潰,放聲大哭:「今生辜負您,無可挽回,只盼來生還能追隨於您左右」
  
  說到這裡,堂堂一方王駕,馭界幽冥最兇猛的惡鬼之一的掛角王泣不成聲,哭得像個孩子。
  
  天理不是真身前來,一道法相顯靈而已,厚實的手掌摩挲著掛角王的頭髮,天理搖頭微笑:「癡兒,癡兒求不得今生再求來世,只是,哪有那麼多來世呢?做人做鬼、成魔成佛都須得牢記一點:不可太貪心。唉,去吧去吧,我親自送你最後一程,還有,將來萬載千秋我都會記得你,掛角是個好孩兒。」
  
  大哭聲猛地響亮,但很快又低迷了,三五息過後再不可聞,掛角王的虛弱殘魂就在天理掌下消失不見。
  
  周圍二十猛鬼望向漸漸消散的掛角王鬼魂,目光裡不見悲慟、不見憤怒、更非幸災樂禍,而是羨慕羨慕他能在死前再見主人一面,羨慕他竟修來如此福分能得主公親手相送。
  
  墨巨靈身邊,從不缺狂信門徒。這是墨巨靈的本事。
  
  大冥王再次抬頭,請戰!其餘十九猛鬼紛紛附和。天理卻搖頭:「我已探得明白了,夏離山閉關於千丘山中小谷以他的傷勢,想要恢復個兩三成,哪怕天縱奇才也須得個把月光景。個把月?那時諸位與我早已進入完美世界了!」
  
  大冥王聞言歡喜:「主公之意上面的大陣已近圓滿?」
  
  天理不掩飾自己的歡喜,笑而點頭:「浪浪妖孽陷入陽間大陣,撐到現在已是強弩之末,快則三日、慢則七天,此妖必亡於陣中,她身死一刻,便是我等摧毀這扭曲世界、跨入嶄新天地之時!那個夏離山是死是活都無所謂,反正他在閉關,來搗亂不得,就讓外面的兒郎對付便是,諸位請入陣、安心做咱們的大事。」
  
  天理言辭客氣,語氣商量,可他說的話對塔中猛鬼就是聖諭天條,大冥王為首,十三個冥王與七枚天牙響亮喝應,隨後天理撤去靈身,二十猛鬼重新遁入墻畫。下一刻,墻畫中靈氣暴漲
  
  陽間裡,神廟總壇布下大陣一座,槊妖本打算用蘇景等人試煉陣法,不料風雲突變、元靈風暴乍起於京郊。
  
  蘇景等人被扔進幽冥後不久,小屍仙浪浪仙子就追逐風暴而來。她是來玩的,根本沒想到會有人處心積慮對付她。
  
  反觀天理與槊妖,為擒殺、抽力於浪浪仙子,他們花費了無數心血,其他都不提,只說這座大陣布置成形後,陣中煞氣太過濃鬱,單靠原先設計的藏掩大陣的法術只能堪堪遮掩、有泄露可能,會被浪浪仙子提前探知,為做彌補,天理又提出一樁法術:征調血勇之民,秘法誅殺、身骨血肉與魂魄盡數消融於人皮之內,再以人皮煉化『遮天蒙皮大幕』,用以加強總壇法陣的煞氣隱藏。
  
  這樁法術須得多少人?千萬以計、越多越好。
  
  血勇平民從哪一族選?隨便殺且還不會引出大亂子,雪原雜末最佳。
  
  這才有了蘇景初到馭界時候,十八雪原爭擂的『盛事』,當初糖人夏離山自雪原七脫穎而出,赴夏境去打擂了,而他去往夏境時,雪原七各城散去但甄選出精兵勇卒都被集結原地待命,差不多兩百萬雜末兵這兩百萬兵,便是血勇平民了。
  
  一個雪原七,兩百萬血勇之民,十八個雪原一共又是多少人。十八雪原爭擂,根子上就是為了集結這幾千萬血勇平民,入法術煉『遮天蒙皮大幕』,至於諸雪原雜末城池最最重視的『脫穎而出、去往夏境爭擂』,反倒是細枝末節,馭人順手為之,看一場鬥獸尋一場樂子開一場豪賭,僅次而已。
  
  此事機密,真正知情者寥寥可數,就算有通天智慧,不解內情前又怎可能看破十八雪原爭擂的真相。
  
  觀一葉而知秋寒,只是為了加固『遮蔽陣法靈氣』,便活煉了十八雪原雜末精兵無數,這座大陣的真正力量可想而知。
  
  被有心算無心,小屍仙陷入總壇大陣,奮力掙扎卻逃脫無門,大半個月的光景裡,她都在苦戰不休、左突右衝,可她的法力卻流逝奇快,大陣再行轉、困殺小屍仙的過程裡就已開始抽取她的法力。
  
  堅持到現在,小屍仙已知脫困無望,雖也咬牙困獸之鬥,但她撐不了多久了。
  
  當小屍仙陷入陽間陣法時候,天理也立刻入陣,陽間抽力、幽冥行法,陰陽兩重大陣本就是相護呼應的,天理要主持陰間裡的陣法,是以一直以來沒辦法親自出手去對付蘇景等人。
  
  除了天理之外,陰間陣法在行轉到極致時候,還須得二十猛鬼入主各大陣眼,十三頭冥王與七枚天牙得天理召喚,集結於塔內,他們時刻準備入陣,自也不能去參與剿殺蘇景之役,外面的戰事只能交給其他幾頭冥王與天牙去主持了。
  
  到得現在,終於迎來關鍵時刻,二十猛鬼入陣。
  
  不過天理算錯了一重,他想不到蘇景只需三天閉關。這不是天理見識短淺,而是以蘇景的傷勢,只休養三天就能恢復?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第二天,蘇景閉關的山谷外,殺獼陰兵攻勢更猛,怒潮般一次次衝擊,並無冥王、天牙之類猛鬼顯身,帶隊統兵的冥將雖也不俗,可山谷有葉非這等絕頂高手相助,有拈花赤目這等身具神力又不死不滅的怪物坐鎮,小小山谷固若金湯,敵兵人數雖重卻難越雷池一步。
  
  待到第三天開始時候,大好消息傳來,蘇景麾下三支精兵中最強大的一路、損煞僧趕來戰場與主人匯合。不止損煞僧,蘇景那些屍煞也和兇和尚們一路。
  
  蘇景身邊再添強援。戰事如火如荼,數百里連綿丘嶺被夷平近半,餘下山巒則密密麻麻鋪滿陰兵突然,蘇景入定山谷北方百里外,一蓬淬厲劍光於半空裡暴散,葉非顯身,疾撲之中他急急旋轉,揮蕩三千長劍,銀色怒龍一般,重擊一座小山丘。
  
  丘上屯駐大批殺獼陰兵。兵家重地周密防備,但憑它們的手段,想要防住葉非還差得遠!三千劍轟擊山丘,山岩崩碎土石衝天,小丘被葉非轟得當然無存,那些殺獼陰兵的下場自也逃不過四個字:煙消雲散。
  
  那些被夷平的山巒,大都是離山叛徒的得意之作。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11 20:16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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