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禍 (完)

     關閉
mewwiekimo 2013-1-15 02:03:27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19 8050887
無敵懶小豬 發表於 2014-4-20 20:57
第八九四章 疑神疑鬼,大小麒麟

  
  蘇景一行,八人決絕,同時出手。
  
  天理卻猶豫了,他與陽間槊妖一直都有靈訊往來,先前發生在陽間的戰事墨巨靈了解得清清楚楚,加上浮城內外惡戰,對這群凡俗之敵、其中每一個人,天理都有深刻印象:
  
  那個臉上長了蜈蚣疤的糖人,修為淺薄得幾可不計,全憑劍法,先有掌紋劍殺傷『冥王』,後有精血劍斬殺壇靈,還有真龍劍鎮壓浮城天龍。他的好劍層出不窮,而且在陽間裡他就傷了個亂七八糟,之後就一直傷一直傷,每次他看上去就快不行了的時候,就會弄出把驚世之劍殺出個威風來,此人...太狡詐!真龍劍真的是他最後一劍嗎?
  
  那個三瞳相套的小魔女,一直以來都顯出不錯的身手,在陽間鬥天淵星索時曾綻放異彩,但也只是『不錯』而已,哪成想她一到天都就暴發驚人,獨斬二十兇神、力挫兩大影身與入靈一掌,又縱金鈴天音鬥過一場聲法...前後差距怎能如此巨大!
  
  那個和尚一樣,不顯山不露水的禿驢,真正翻臉時候竟凡聲入真經,一念喚佛印。
  
  蘇景就更不必說了,他是主兇,一日三日五日九日,三番五次一回比著一回更強,骨頭斷了人快死了,轉眼又生龍活虎偷偷摸摸去砸通天塔......
  
  在墨巨靈看來,面前橫身列位一排的妖孽們,一個比著一個狡詐,全都私藏手段、先示弱再坑人!這印象在天理心底實在深刻得很了,天理都數不清幾次自己提醒自己:不可小覷、他他娘的可能是故意示弱。
  
  再就是另一重關鍵,天理記得清楚,主兇蘇景在陽間時曾施展過一件寶物:能夠催生惟妙幻象的紅色寶玉。那...會不會這頭大麒麟是幻象來的?麒麟若不是幻象。為何不撲我而撲城?
  
  一群狡詐妖孽都存了兇悍一擊、關鍵時刻施展幻象迷惑我的視聽,他們好借機發難?
  
  還真是有這個可能啊。
  
  一般來說聰明人都會多疑,莫說人了,即便在多智慧多見聞的墨巨靈族中,天理也算是聰明的。所以他想得有點多了。閃念只在瞬息,天理剎那猶豫...其實也不是他想猶豫,眼前情勢緊急,容不得猶豫的,可是他對蘇景一伙的『狡詐、愛示弱』印象太深刻,深刻到已經植入心底、變成本能的戒備。
  
  本能也不全是好事。天理明知自己不該猶豫,但還是猶豫了剎那,戒備於心、巨靈急衝之勢稍稍一緩。他猶豫,蘇景一伙哪會等他,殘存的一點力氣喚起勉強攻勢,迎面打殺過來。其中最兇猛的就是三屍了。
  
  待眾人殺劫、法術打到面前,天理突然暴跳如雷:假的、假的,他們是真無力了,卻還是騙過本座,讓我稍有猶豫,這伙子妖孽太擅攻心之戰...猶豫即為慢,光電之爭豈容一個『慢』字。天理已經錯過了攻殺麒麟的最好時機。
  
  這可真是冤枉人了。蘇景一伙沒耍詭計沒攻心,他們是光明正大來拼命的。
  
  蘇景等人心裡也奇怪得很,不明白墨巨靈在急撲而來時,為何會慢上一線。按理說不應該啊。
  
  麒麟衝城,巨靈斜撲,蘇景不聽等八人並肩截擊巨靈!
  
  天理自己多疑,錯過衝破封鎖重創麒麟大獸的好機會,眼前情形似乎再明白不過了:巨靈含怒殺滅蘇景眾人,麒麟撞碎浮城毀滅大陣,今日此間。巨靈凡人大獸統統喪命同歸於盡!
  
  蘇景坦然、不聽坦然、影子和尚坦然,甚至連葉非都是坦然的,但墨巨靈可沒那麼坦然,堂堂神祇、眼看重返『完美世界』的心願就要達成,豈會甘心與這群莫名其妙的怪物玉石俱焚!而且他明明還有機會的:
  
  錯過了直擊要害重創大獸的機會。不代表他也失去了攔阻麒麟的機會,只是再容不得瞬間耽誤,就連出手抹殺一群無力糖人的時間都不存,由得那些小蟲子在自己身上打幾下,已經撲到蘇景等人面前的天理陡然轉向,不去理會蘇景,巨靈急追於麒麟身後。
  
  真正燃燒元基、暴發潛力的疾馳,本不以速度見長的天理衝速猛提,竟追上了本來比著他更快的麒麟,大手伸出用力抓著了麒麟尾巴,天理口中咆哮:「給我...止步!」
  
  就如之前蘇景抓龍尾一樣,這是萬不得已的辦法,兇獸很可能順勢反撲回來,屆時巨靈中門大開,多半會被撲個正著。不過現在顧不得這些了,攔住麒麟、保住浮城才是關鍵。
  
  麒麟大獸暴發一聲嘶吼,尾巴被捉身形受阻,速度一下子減慢許多,但它並未反撲天理,一根筋似的繼續發力衝城,用自己的尾巴和身後巨靈拔河。
  
  此時麒麟,相距浮城不過六百丈,近在眼前!
  
  天理大喜,這麒麟果然是傻的,它不反撲是它貽誤戰機,自己人在麒麟身後,又抓住了它的尾巴,面前大獸幾乎空不設防,如此爭鬥自己必勝無疑。
  
  卻不料,還不等天理施展法術去打麒麟的屁股,忽舉手上一輕,諾大麒麟居然沒了絲毫分量,紙扎得一般,被天理拉住尾巴向後、直接扔上了天。
  
  這般變化實屬意外,驚訝中的天理頃刻就發覺真相,暗叫一聲『糟糕』:大麒麟被掀飛了,但趴在它額頂的那頭寸麒麟前撲如電、繼續衝城。
  
  大麒麟將自己所有的力量盡數注入寸麒麟身中,所以大獸脫力,被天理輕而易舉地扔掉了,可是對浮城來說,該是怎樣下場還是怎樣下場。
  
  寸麒麟得了大獸全部力量,繼續衝城!
  
  這次是真的來不及阻攔了,好個天理,千鈞之際厲聲咆哮,再不去徒勞追趕麒麟,而是翻身回撲,向著蘇景等人殺來!既然必死無疑,總要有人墊背,這伙妖孽才是罪魁禍首!
  
  蘇景、葉非、相柳、三屍,六個人同時吼喝,一模一樣的三個字:「分開跑!」
  
  喊喝中,小小的人群轟散,雖是同命共生三屍也沒和蘇景跑在一起,非但不和本尊一起跑,三個矮子都不在一起,大家各跑各的...蘇景身邊只有不聽,但寧可讓逃跑的身勢受阻,蘇景還是把不聽扔開了。
  
  小妖女被他扔開時,口中喊出的是在怎樣一聲哀傷之呼!天理不理從犯只問主兇,巨大身軀覆蓋半邊天空,向著蘇景狠狠壓下......
  
  天理快,另一邊的小麒麟更快,六百丈距離不過瞬間奔馳,一頭撞入浮城。
  
  千里浮城,寸許麒麟。
  
  如此懸殊差距。
  
  可寸許的麒麟,卻承載了那頭大麒麟的全部力量、全部怒火和全部仇恨!
  
  沒有想像中的土崩石裂和嘎嘎亂響,甚至連『場面』二字都無從談起,只有輕輕的一聲『嘭』響:
  
  寸麒麟撞於城墻剎那,瞑目天都輕微一晃,隨後就在那聲『嘭』地輕響中,千里巨城化作齏粉。
  
  直接化成了粉,變做了一場彌漫天地的大霧。
  
  是瞑目天都太不結實,還是寸麒麟太過兇猛?反正蘇景全盛時候,莫說整座浮城,就連城中的高塔都沒辦法迅速砸塌。
  
  城都化作了齏粉,通天塔豈能獨善。塔和城池是一樣的下場。
  
  塔毀則陣滅,陣滅則反噬至,大陣反噬到來時候,天理正撲到蘇景身前三十丈處,就在風疾火烈的衝勢中,龐大身形遽然停頓!
  
  就那麼凝止了,仿佛被凍住。
  
  愣剎那,做猙獰!徹底猙獰的墨巨靈,似是想破口大罵、對蘇景做怨毒詛咒,可是不等他說出半字,他那具純透渾黑的巨大身軀,自心窩位置忽然散起灰白光芒。
  
  光奇快,眨眼席卷全身,之後光芒散去、灰白顏色卻侵染了每一寸巨靈身體,墨巨靈變成了灰巨靈,活巨靈變成了石巨靈。
  
  金烏神目,一望辨真,真的成了石頭。
  
  死了。
  
  另一邊,寸麒麟毀滅天都,它的玉身崩碎,精魂也遭重創無可寄托,用不了片刻就會消弭於空氣中,蘇景急忙發動鬼袍將其收容。
  
  墨巨靈死了。
  
  可墨巨靈臨死剎那,蘇景心底並無輕鬆快活,連他自己都沒想到的,那一刻裡他心中涌出的念頭居然是:別死啊!這一仗打到如此兇殘,到得最後...可怕魔物就這麼死了?
  
  蘇景不甘啊,嫌他死得太容易太簡單,嫌他不是被自己親死的。
  
  差不多的念頭,還有葉非:就這麼死了?
  
  或許是心有靈犀,相隔距離頗遠的兩人對望了一眼,誰都看明白了對方的心思,但這個念頭不能說出口的,哪怕只說與對方,也一定不會換來點頭附和,倒是得一聲『你煞筆吧』的冷笑可能更大些......
  
  一路慘戰,生死沉浮,所有人都告重傷,打到驚天動地、最後卻結束得如此悄無聲息。
  
  結束了就是結束了,終於滅了法陣,墨巨靈圖謀漫長數圓、費勁無數精力才布下的大陣,到最後他就死在了自己的陣上,這算是死得其所還是報應不爽!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11 22:07 編輯

無敵懶小豬 發表於 2014-4-20 22:44
第八九五章 挫骨揚灰,鎮地靈石

  
  天理於幽冥,是主君、是仙師、是圖騰,是所有殺獼妖魔鬼怪心中的真念和執念所在,他一死,周遭萬千馭人大軍,輕則無心戀戰,重則跪地嚎啕。
  
  阿骨王這邊的人馬卻大聲歡呼,也有人哭,瞑目舊部、虎牙將軍放聲大哭,可他們的哭聲何等快活、何等喜悅!
  
  王都毀滅主君身亡,殺獼陰兵軍心死喪,再無戰意,帶隊主將鳴金收兵,大軍惶惶撤去再圖後算,連天惡戰終於告以段落。
  
  不聽、三屍、葉非、相柳等人沒那份心思也力氣去追殺那些殺獼小鬼,匯聚過來、一起打量著墨巨靈的石頭屍身。
  
  雷動摸著下巴:「真死了?」
  
  「透透的!」葉非用手中劍敲了敲石頭巨靈,當當響。
  
  「收進兜裡,等回到離山以後立在門口,多威風!」拈花出主意。
  
  蘇景搖頭而笑:「離山正道天宗,門口擺個邪物不想樣子,而且立敵人屍首於山門這種事,太小氣了些。再說...」蘇景稍加停頓,找到不聽的手、握住了,繼續道:「不解恨啊。」
  
  不碎了它的身骨,不打它個稀爛,不解恨啊!
  
  這可是個大好提議,眾人雀躍,除了心境平和的影子僧,全都踏上一步,連損煞僧首領、沉冤郎紅有角、虎牙將軍常旗子都來湊熱鬧,爭這個砸石像的名額。
  
  三個矮子不理眾人,一起跑上幾步把影子和尚給拉出來:「您砸。您砸!」
  
  就影子和尚不想做這種『毀屍』之事,那就請他來砸,三屍最喜歡做這種事。
  
  一時間場面有些亂,不聽沒去湊這個熱鬧,拉著蘇景的手向外走開。戰事初歇,蘇景心裡說不出的輕鬆,一邊走一邊搖晃手,把不聽給搖晃笑了:「以前沒和你說過?」
  
  「什麼?」
  
  「兩口子拉手不用搖,牽小孩才用搖的。」說著,不聽站著腳步。與蘇景四目相對:「下次你若再把我扔開。我就...我就...」
  
  語氣是有一點兇惡的,但『我就』了好幾次,也沒能說出就怎樣。
  
  蘇景笑著一點頭:「嗯,下次絕不扔了。」
  
  簡直毫無誠意。為防小妖女不依不饒。蘇景及時岔開話題。反客為主:「聰明人裝不行,笨人才逞能...你平時都挺聰明的,怎麼這次笨了?」
  
  蘇景是在責怪不聽『祈靈』搏命。可他才說了一句,打天理時那個如瘋如魔的不聽忽然哭了。深仇大恨、劫後餘生、都還活著...她心中情緒何等復雜。
  
  媳婦哭了,蘇景說不下去了。想要安慰幾句卻又不知該怎麼說,而他對這場惡戰稍作回憶、再將目光掃過面前熱熱鬧鬧的人群後,眨眼間、不經意,蘇景也滴下一串淚水。
  
  不是悲哀,也談不到狂喜,只是修行一來最最險惡一戰,打得太慘。如今勝了、都還活著,真好。稍稍有些唏噓,想流淚,就流淚了。
  
  夫君流淚了,不聽立刻哭不下去了,心裡有些分不清楚:這算耍無賴嗎?算也好不算也罷,真不是什麼要緊事情,抹去眼淚歸入人群,三屍張羅著,蘇景招呼著,從瞑目舊部到阿骨精兵,有一個算一個,只要還能動的人全都被召喚一起,妖魔鬼怪濟濟一堂,握兇器、掌法寶、捏符篆、掐手訣.....隨雷動天尊一聲:「打!」所有人一起出手,打那石化屍骸!
  
  修為有深淺、戰力分高下。這群橫行中土的兇神惡煞來到十一世界,從陽間神壇開打,落入幽冥後又從四面八方聚攏,最後會戰於祟祟山瞑目天都,因力量大小或機緣差別,人對戰事的貢獻不同,但無論本領高低身份貴賤,所有人的性命都是一般珍貴、最珍貴!每個人都捨命了、拼命了,由此每個人都榮光萬丈,小鬼、大妖和離山叛徒!
  
  無以獎賞,無以感激,只有邀上所有同伴,大家一起來...毀那邪魔的屍,碎那邪魔的骨。
  
  來來來,大家一起,把它挫骨揚灰!
  
  吶喊聲,大笑聲,歡呼聲,轟一陣喧鬧鼎沸中,天理留下的巨大屍身寸寸崩碎。巨靈身體結實非凡,但受反噬化石身死後就變得脆弱了,還不如普通石塊來得堅硬,打碎它輕而易舉。
  
  少不了又是片刻的歡呼熱鬧,雷動拉著蘇景坐下來,同伴中的要緊人物圍坐,不等大伙坐好赤目就迫不及待發問:「蘇鏘鏘,大麒麟是怎麼回事?」
  
  寸麒麟撞城、玉身碎只剩魂魄,大麒麟則因將全部血氣與力量送與小麒麟,自己力氣全失,被天理仍上天、摔在地,仗著皮粗肉厚居然沒受傷,就地打了滾,然後...鼾聲如雷、直接入夢。這種大家伙恢復精力的一覺,睡下去可不知什麼時候會醒來。
  
  二明哥在玉玦裡沒說得太明白,是以蘇景以前不曉得,二明哥留在十一世界的寶庫是活的:祟祟山下,巨獸麒麟。
  
  ......
  
  世上本來沒有祟祟山的。
  
  但地心蘊靈玉,玉中納精氣,生成了一塊三胎並蒂三石連玦的麒麟寶玉,寶玉緩長影響大勢、漸漸生出了一座祟祟山。
  
  祟祟山也不在十一世界的,它原來坐落中土。
  
  當年二明哥開拓世界,先造了一個大世界,後來又把世界三分,切成了三個小些的天地,分割是為了穩定,但分割之後另兩座『十一』世界都還好,唯獨此間幽冥搖晃、岌岌可危。
  
  由此二明哥須得一方『鎮地石』來穩定幽冥,這寶物他沒有,只能在中土尋找,其他十二位兄弟一起幫忙,花了一段工夫尋到了祟祟山。
  
  連玦麒麟玉與祟祟山本為一體,那時還分割不開。是以瞑目王乾脆把祟祟山搬進了十一世界。搬山,但絕非一起一落一擺一方的力氣活,其中還有山根連接、地脈循轉等等大把復雜功課,玉胎是活的,所以祟祟山也是活的,二明哥要保証這山繼續『活』下去,唯有如此才能保住胎中麒麟、才能讓祟祟山成為十一世界陰間的『鎮地石』。
  
  但是把山挪過來後,鎮住了幽冥後,二明哥又此間靈氣不足以養活麒麟三胎。
  
  瞑目王睥睨神佛,在他眼中就只有神君一位真神。但他立志開創天地。心中自然敬畏天地,不忍中土天地孕育出的神奇靈物就此夭折,又專門花費大力氣去『保胎』,為此還被三王阿伊好一陣嘲笑。說他婆婆媽媽娘們似的。
  
  若真是修煉大成的麒麟聖獸。在三王眼中或許還『像個樣子』。這等才化胎且非真正麒麟血脈的『土麒麟』,哪怕長到萬里身軀封獄王都懶得看它一眼。
  
  二明哥不理三姐,煞費苦心施展法術。自麒麟兄弟三胎中剝離其一。如此,十一世界幽冥氣脈循轉,滋養祟祟山下兩頭麒麟胎;十一王以自身修為溫養第三頭麒麟。
  
  十一世界總共三座,前兩座先後崩塌,之所以此間世界最穩固,和這祟祟山麒麟玉的『鎮地石』有著不小的關係。
  
  不過二明哥忙著開天辟地,身上還擔負著中土幽冥一方王駕重任,沒太多精力去養麒麟,被他帶在身邊的麒麟胎也只是保住了性命而已,未能生長壯大,就是最後撞毀浮城的那頭寸麒麟。
  
  這就是本領和眼界的差別了,普通修家得了頭麒麟胎,那還了得?一定費勁心力去做飼養,哪怕麒麟要喝主人的血也照喂,但二明哥把麒麟當貓養,這小獸對冥王沒什麼用處。
  
  到得後來,二明哥將一些無用的寶物留在十一世界,封印於祟祟山下,其實就是放進了山下兩頭麒麟中一頭的肚子裡,寸麒麟則封入一方小小玉玦,當做開庫的鑰匙隨身攜帶,不久前傳給了蘇景。
  
  蘇景說話的時候,眾人都仔細傾聽。而大戰之後更懂珍惜的不聽盡展莫耶女子的『潑辣』本色,全不顧及旁人目光,牢牢抓著蘇景的手,把自己依在他身旁,螓首枕著他的肩膀。
  
  「再就要說墨巨靈和槊妖的圖謀了,妖孽篡改二明哥的十一世界,所有法術都以浮城為中樞,通天塔更為重中之重......」蘇景聲音不停,繼續向下說道。
  
  天理貪圖祟祟山的靈氣,將浮城挪至山上天空,又是連串法術施展,攫取祟祟山的真瑞靈氣來滋養天都、滋養自己的陣法。
  
  天理學識廣博毋庸置疑,可就算神佛也不可能無所不知,他始終不曉得山下藏了兩頭早已脫胎化形、氣候大成的凶麒麟,更不曉得自己搶奪的真瑞靈氣其實就是麒麟大獸的生機靈氣。
  
  藏身山下的大獸算得瞑目王的部署,一來它們領奉王命,不得離開祟祟山根,永世鎮定幽冥;二來它們也根本不知此間世界易主,靈覺探得王駕天都凌空、奪去它們的生氣,它們還道是瞑目王的法術。
  
  是麒麟沒錯,但玉中脫形的麒麟智慧有限...說穿了,它們傻乎乎的,又忠心得很,既然錯認了主人,就逆來順受。而天理的陣法何等龐大,對靈氣奪去甚劇,山下兩頭大獸已經被硬生生地抽乾一頭......直到蘇景趕到。寸麒麟疾飛入地,幸存的那頭大麒麟才曉得真王駕到,藏在半空裡的瞑目天都被妖人把持,自己兄弟並非為王駕效忠,它死得糊涂、冤枉且還為妖人相助大力。
  
  獲知真相大獸暴怒,氣力暴發一舉崩碎祟祟山,想要跳出來宰殺仇敵。可再之後無論它如何用力掙扎也無法離開地面:
  
  瞑目天都中的奪靈法術非同小可,尤其初時兩頭大獸都心甘情願領受奪靈之法,漫長年頭下來,幸存的這頭大獸已經被浮城法術牢牢困住,掙脫不得。
  
  本無望重見天日了,但浮城內外惡戰不休,打到『正陽變』,蘇景得浩力狂轟通天塔,引得陣法翻騰狂躁,到最後正陽變下蘇景一劍崩,天理被震飛自己又狠砸了高塔一下子,塔未崩可是塔中主持的諸多法術都受劇烈影響,其中奪靈陣散去了大半威力。由此大獸脫困!
  
  可以說,大獸是蘇景放出來的。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11 22:10 編輯

無敵懶小豬 發表於 2014-4-21 21:04
第八九六章 既得其惠,何懼所害

  
  大獸破土而出,第一件事是來到蘇景面前,獻上『寶庫』,就是它吐給蘇景的那塊玉石了。
  
  靈胎三兄弟中負責藏寶的那頭麒麟已經死了,但它腹中寶物另有瞑目王的封印,不受天理的奪靈法術,由此得以保留。『寶庫麒麟』臨死前以本命精魄結做靈石元胎裹藏眾寶,交給了身邊的兄弟繼續收藏。
  
  所有寶物都在靈石中,安好無恙。且那塊石頭上也封存了『寶庫麒麟』的記憶,蘇景接石在手、自知它生前經歷,再糅合自己所知事情,頃刻就明白了前因後果。
  
  大獸破土後做的第二件事,就是與寸麒麟一起、撞那懸空浮城,既是為自家兄弟報仇,更是向王駕謝過瀆職怠責的大罪!衝鋒之中兩頭麒麟都抱了必死之心。它們也的確太委屈、被妖人坑害得太慘了些,心中羞憤非同歸於盡不能洗刷!
  
  只是大小兩頭麒麟都智慧不足,『笨』已經稱贊了,愚蠢魯鈍才是真實評價,加之它們狂怒攻心,認準浮城為妖魔挾持非得毀去不可,卻根本沒去理會當時已經顯身城外的墨巨靈天理。
  
  麒麟所以能一舉撞碎瞑目天都,除了它本身兇猛氣力巨大之外,和它本為此間『鎮地石』也有莫大關係:它與瞑目天都同根同源,都來自瞑目王的法術,天都主掌輪回,鎮石把持幽冥穩定,既相通也相克。
  
  後面的事情大家都親眼看到了,無需蘇景再講,但蘇景還有一事不解:「我總也想不通,天理截擊麒麟、我們截擊天理...那個時候,巨靈猶豫了一瞬,由此錯過良機,他猶豫什麼?」
  
  「我也想不通此事。」葉非淡淡回答。
  
  所有人都想不通,所幸天理已死,若他還活著、被訊問此事,怕是又會暴跳如雷,以為這伙妖孽明知故問......
  
  天理為何猶豫瞬瞬已成無解之謎,無需再執著尋解,要緊的是魔頭伏誅、天理已死!
  
  為求浮城內大陣行轉暢順,天理行法謀奪祟祟山靈氣,他不知真相卻真正殺死了一頭麒麟大獸;
  
  蘇景在陽間與槊妖為難,被扔進幽冥;
  
  天理所在浮城隱形匿蹤本來無可尋找,蘇景一行趕路幾萬里遙遠,匯聚來到祟祟山只為尋找、開啟二明哥留下的寶庫,不料山碎炸出天都,直面墨巨靈;
  
  生死浮沉、惡戰連綿,惡人磨、沉冤郎、損煞僧三軍傷亡慘重,蘇景和身邊一群頂尖好手各遭重創,攻城無果毀塔未遂,但也撼動了通天塔,由此放出麒麟大獸;
  
  妖魔把持的瞑目天都最終毀在這城池奪靈力無數年頭的麒麟手上;天理最終死在自己以無數年頭無數心血祭煉成形的大陣反噬中、就在他相距成功只差一天多光景的時候。
  
  這連串事情,怕是瞑目王蘇醒過來也說不清:其中究竟幾分注定、究竟幾回因果!
  
  理順事情,如蘇景、葉非、影子和尚這些見識非凡之人,心中免不了的一番唏噓,此外本性上更好鬥的蘇景和葉非,還看穿了另外兩個字:差距。
  
  『塗鴉之作』,二明哥建成了一座世界,天理來了、槊妖來了,兩個曾遨游宇宙的仙家本困於此,經過這麼多年的努力、硬是走不脫!
  
  這就是差距了。
  
  二明哥無心困敵,他們卻走不了。
  
  蘇景咳嗽了一聲,本意是想以一聲咳轉開話題,去說說二明哥留下的寶物,未料咳過一聲後就停不下來,連串大咳讓他腰都直不起來!除葉非,所有人都面露關切,身邊小妖女輕輕給他拍背順氣。好半晌,
  
  好半晌,蘇景才止住咳嗽,氣息猶未穩,苦笑著搖頭:「凌天之術,後一重反噬到了...十年大...」
  
  話沒說完,突然間、同伴中暴發出來一聲歡呼。
  
  那是怎樣的一聲歡呼啊,歡喜、熱烈、激動,打從心眼裡泛起的快樂,要比著摧毀浮城斬殺巨靈時候還要更熱烈得多!
  
  蘇景懵了。被這群妖魔鬼怪喊懵了、笑懵了...說反噬呢,大大的倒霉事情,他們這麼高興?
  
  當然高興啊,驕陽凌空,兩重反噬,前一重生死簽,後一重還不曉得,可是後一重來了,便說明前一重過了,『生死簽』下蘇景活著,眾人又豈能不高興、不歡呼!
  
  自從天理慘死,眾人最最擔心的就是此事了,但出乎意料的默契,誰都不曾提及,甚至連三屍這樣浮躁的心性都未多問:九成七分死,三分生機,這事真沒太大懸念了...好像蘇景只顧著理順事情經過,忘了『生死簽』這茬,忘了最好、想不起來最好,等死的折磨何其難過,最最快活的死法莫過於死前剎那還不知道自己要死吧。
  
  大伙抱的是這樣的心思,有些古怪可笑,但也體貼暖人。
  
  因為他要死了,所以小不聽不理別人目光,靜靜依偎身邊。
  
  結果...沒死?
  
  一個女子聲音淡淡傳來:「前一重反噬已過,他喚起『正陽一變』時候就經過了。莫忘記,那時他毀身骨、崩乾坤,徹底捨了性命,未死不假對那也算是死過一次,應了九成七分的生死簽劫數。」
  
  陽三郎給出了解釋。雷動老大不高興,但劍鏘鏘沒死,東、天、尊就能死皮賴臉跟著一起活,由此東天尊臉上還是笑開了一朵花:「陽三郎,你不厚道,既知他已經應了生死簽劫數,就該告訴咱們一聲,免得大伙擔驚受怕。」
  
  陽三郎一哂:「他自己都未說,我犯得著麼廢話麼。」言罷身化金光遁入蘇景身內小乾坤,之前鋪花海鬥魔音對她消耗甚劇,『回家』歇著去了。
  
  在得正陽一變時蘇景就得感知,曉得自己的『生死簽』已過,再後來戰場接踵變化,那已經過去的劫數他就不再放在心上,還真把這件事丟開了,事後也忘記和大家去知會一聲。
  
  眼看眾人個個歡喜,蘇景抱拳作揖羅圈賠罪,上次他作羅圈揖還是辭職白馬鎮候補捕快的時候了......
  
  沒死就好,何須道歉,眾人紛紛擺手。不聽明顯鬆了口氣,一直是在強撐,到了此刻再也撐不住了,輕聲對蘇景道:「我須得睡上一陣子...」話沒說完,小妖女的身子一軟,倒臥在地,跟著自她身內滾出來一個『小人兒』,滿頭小辮子、金鈴鐺的小賊。
  
  大小兩人頃刻陷入沉綿,不聽側臥,身體躬起如胎兒在腹中模樣...無雙城傳承的修經中有一本『潛意本行記』,蘇景翻看過是以記得,想不聽這樣姿勢沉睡的人,心裡缺乏安全感覺得。
  
  倒是小賊,雙腿大開雙臂向上雙手攥拳,大開大合地睡了個『虎抱頭』,不是一般的霸道。
  
  心念一轉,將兩人送入黑石洞天,小心安置於一塊平整礁石上,專分下一道靈識真影,蘇景守護在旁。
  
  待不聽妥當睡去,拈花迫不及待追問:「凌天法術的後一重反噬是什麼?」
  
  「十年運道大旺,百年神軀加身,千年壽數增加,外加平添九成修為!」蘇景應道。
  
  嘶...眾人倒吸一口涼氣,面目古怪,有人忍不住問:「這是反噬?」
  
  蘇景笑:「不是反噬,是反話。」
  
  十年霉運當頭,百年五勞七傷,壽數銳減千年,修為九成淪喪。
  
  凌天堪稱逆天,施展此術反噬豈會輕鬆。且無論蘇景還是真正金烏,傾其畢生就只有一次『凌天』機會,以後再也動用不了此術了。
  
  一個聲音帶了笑意,傳來:「這些反噬具體怎麼說,講來聽。」說話之人葉非,饒有興趣的樣子。
  
  蘇景應道:「我家鄉白馬鎮有句話,說人倒霉的時候,洗把臉能被嗆死...以前只當是笑話,沒想到還真有差不多的事情,剛才我咳嗽不止,就是被口水嗆到了。」
  
  即便氣力損耗一空,即便身體遭受重創,像蘇景這等元神境界的大修,也不可能會被口水嗆到,因為常年修煉早已讓自己的氣息平順、身體趨於完美協調。
  
  不可能的事情就是發生了,剛剛他被嗆得好一場大咳,這就是霉運當頭。整十年。
  
  乍一想沒什麼,就是加個小心唄,平日裡多幾分謹慎...可是若在細想,這十年裡蘇景要不要行功修煉?連嗆口水這樣的事情都發生了,行功時候會不會岔氣?入定時會不會突受干擾?哪一樣不是要命的事情。
  
  未來十年,步步驚心。
  
  修行道上,自古便有氣運說:氣運即為天命,修行是參天更是逆天,參天、得之為得命;逆天、失之為失運。說得淺顯些,每一個踏入修行之人,相比於凡俗中蕓蕓眾生,都是得了大氣運的,運氣好才能修行。若失了運道、無異失了天命,枉談修行!
  
  看似虛無縹緲的『氣運』,可是冥冥中太多注定巧合,不由得修家不信它真實存在。
  
  運道全失的修家,十年之中會有幾成生機、幾分死算?
  
  倒是蘇景,在解釋起自己的『反噬』時候,語氣輕鬆神情自若。他這個人就是這樣了,小小一樁倒霉事可能會惹得他大不甘大抱怨,但十年大衰敗開始時候他卻能坦然接受:
  
  驕陽凌空,反噬深重。既已得其惠,又何懼其害!所以蘇景是輕鬆的,這一點,讓葉非高看了他一眼。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11 22:14 編輯

無敵懶小豬 發表於 2014-4-21 22:38
第八九七章 原物奉還,好意不領

  
  先是十年運道全無,再是百年噩病苦疾,大病一場算是『必須要有』的,堂堂離山小師叔會不會活活病死,現在可沒人說得清,蘇景盤算了下,大概是考驗師侄兒靈水峰風長老的本事的時候了。
  
  直減壽數千年沒什麼可說,三百多年前戰玄天時蘇景悟天道破無量,從那時起就進入中土世界『元神境界三千年天治』,如今被削去千年,自己還有差不多一千七百年可活。
  
  如今九百多歲,還有千六多的壽數,不錯了。
  
  至於最後一重『九成修為淪喪』,指的是他現在的本領:在九日凌空的基礎上又得正陽一變,一下子滅去了九成,可算來還是賺了,比他入幽冥時的修為仍要高深些,不可太貪心啊,當慶賀。念及此蘇景想笑,結果岔了氣,肋叉子下面一陣疼痛。
  
  修為削減不會影響身基,正陽變所得金陽骨正金漿血仍在,雖後面的修行困難重重,但也不是就肯定修不回來!
  
  再怎麼輕鬆坦然,反噬到底不是好事情,到手的修為沒了,說好的三千歲丟了一千,再加上百年病和十年衰這話題實在引不起蘇景太多興趣,把事情和同伴說明白也就是了,就此把話鋒一轉:「二明哥封在庫中寶物,一共二十三件,不過寶物上都有封印,短時間裡都用不上。」
  
  赤目一聽就翻臉了:「封印?二明哥親手封印?!那他娘的誰能開解」
  
  不等說完蘇景就一笑搖頭:「是他親手封印的,不過這印無需解。入我王袍封印自做融化。但二明哥的封印法術中藏了一道『斂意安神』的功效,讓諸寶都陷入長長沉睡,此法可保得寶物再醒來時威力不失分毫。」
  
  畢竟,年頭實在太漫長了,那是中土的五個圓!仿佛夜明珠,若露天了隨便擺放,用不了太久就會光華散盡變作頑石,一樣的道理了,二明哥施法封存了這些寶貝的威力,蘇景所謂『短時間用不了它們』。是須得給諸寶一個自然蘇醒的功夫。以他估計,長則十年短則三載,現在還使用不來它們。
  
  本來二明哥將開庫玉玦傳給蘇景時,也只是說這些寶物都送給他了。並沒說寶物拿到手就能用。
  
  說話中。蘇景自袍中取出一塊晶瑩玉石。正是大麒麟吐給他的藏寶石。手一拋,蘇景將玉石扔給了葉非。
  
  葉非接了石頭,愣了下:「作甚」話音未落。身邊風聲兇猛,紅眼矮子猛虎撲食一般衝上前來,又把石頭從他手中搶走了,赤目搶回石頭,猶自氣急敗壞,瞪蘇景,一樣的問題:「你作甚?」
  
  「給他。」蘇景語氣並不嚴厲,只是堅決。
  
  蘇景才是本尊,他決意事情三屍不能違背,赤目大恨,一邊把石頭撒回葉非手中,一邊瞪葉非:「你敢拿?我看你敢拿?」
  
  葉非還真敢,石頭入手、掂了掂。蘇景笑對赤目:「放心,只是石頭了,寶物都留在袍中了。」
  
  「咳,蘇鏘鏘你說你這人小氣啊,寶物都自己留了,就給人家葉先生一塊石頭?不像話,不像話。」赤目大氣。
  
  不理赤目,蘇景轉目望向赤目:「大獸雖喪,但全副精魄魂力都凝於石玉,無主無智。」
  
  「麒麟精魄?」赤目臉色再變
  
  這塊『石頭』的成色是比不得葉非的真龍精魄的,但好歹也是靈胎脫形的麒麟遺留,非等閒。葉非廢了自己的真龍劍,不過用一樣的法子,以此石還能再成一條厚土麒麟之命,修得一枚麒麟骨,將來大成可得麒麟一劍。
  
  不如以前,可是絕對算得上一重不暢了。
  
  葉非微揚眉,真傳蘇景對他這個叛徒的出手算得豪邁了。但讓眾人意外的,葉非一哂,揚手,居然將麒麟精魄玉石扔還給蘇景。
  
  掌紋六劍,我出劍我願意;
  
  精血一劍,我出劍我願意;
  
  藏龍一劍,我出劍我願意!
  
  若非我所願,誰能逼我拔劍。既是心甘情願,又何須補償。麒麟珍貴,精魄難尋,我還看不上,不要。
  
  原物奉還、好意也不領!
  
  葉非此舉出乎意料,可他做什麼意外之事都不算意外,蘇景搖搖頭:「最簡單的,打滅墨巨靈有你大功勞,不看補償至少也應有回報。」
  
  「看不上。」葉非的笑聲清澈,味道上好像泉水流淌的叮咚聲:「葉非不是一無所有,龍筋毀了無妨,返回中土取回我本命真修,照樣劍挑離山。」
  
  怪人,狂人。
  
  葉非把石頭退回來了,赤目真人大大鬆了口氣,不由得想起了小相柳:葉非得麒麟精石又扔回,相比那頭一個腦袋的九頭蛇一口它就把浮城天龍的真魄給吞了啊!赤目有恨恨瞪向相柳。
  
  小相柳不是好東西!
  
  蘇景正想再說什麼,忽然起風了微風,迥異於陰風的森冷凄然,這風熏熏暖暖,甚至還帶了些清淡香氣,繚繞身邊讓人說不出的舒適愜意,可微風飄蕩後的下一個瞬間,就那麼毫無徵兆的,風狂風猛、幾欲吹散天地!
  
  比不得馭界陽間的元靈風暴,但這狂風撕碎高崗絕不費力,「不好!」蘇景怪叫一聲,手忙腳亂施法行咒,身邊大群同伴該收洞天收洞天、該入鬼袍入鬼袍收攏眾多同伴,自也落不下瞑目舊部和呼呼大睡的大麒麟。
  
  收個人能用去多少時間,就在這片刻功夫裡,不知來自何處的狂風已將大地層層吹化,肉眼可見大地正被狂風寸寸削薄!
  
  沙土仍在,被風卷揚之上九霄,由此天地失去了界限地蒸騰土石扶搖,天沉落雲霧散落。
  
  蘇景沉心定念,行布陽火屏,屏障內再布劍羽劍域與火鴉真炎兩陣護身,所幸狂風雖猛烈,他還抵擋得住。但撐上幾個時辰後突然天旋地轉,大勢崩裂,人難獨善,無異抗衡的怪力起伏涌動,蘇景被狠狠拋起,翻著跟頭從地面摔向天空。
  
  身形身勢難以控制,但心念堅定咒法穩固,仍牢牢把持著火、劍、鴉三重護身小陣,而人在空中正摔飛中,驀地眼前各色詭怪光芒閃爍,無以形容的亂聲充斥耳鼓,似狂吼似低吟有洪鐘大呂也有雷鳴轟動,如此好半晌,忽又覺得身體一沉,奇光怪響盡數消散無形,起伏顛簸的怪力散去,身形隨之穩定下來。
  
  不等蘇景看清周圍景色,一隻小手就那麼毫無徵兆地出現眼前,五指結怪訣、向著他的眉心重重點下。
  
  一番可怕顛簸,讓蘇景靈識破碎,難查危機從何而來,可是他身周內外有三重小陣守護,什麼人能隨意靠近?!那隻手破陣如破紙,奇快、奪命。
  
  蘇景應變奇快,急側身讓過一擊,繼而身法發動,向後暴退去。
  
  那隻襲來小手亦快,一擊為中即撤訣變勢、五指如鉤猛抓,正拿住了蘇景的手腕。
  
  蘇景想也不想,手腕轉、十指中指並作劍指,一字沉喝:「崩!」
  
  一劍崩!
  
  正陽變,反噬下削弱九成,可即便只剩一成也比蘇景出關時的修元更深厚,他的一劍崩輕輕鬆鬆可碎巨岳,卻未能撼動那白白嫩嫩地一隻手!
  
  小手仍牢牢抓著蘇景的腕子,此刻蘇景已然看清,手的主人,幼童樣的六耳殺獼。
  
  槊妖。
  
  蘇景所在之地,四下處處狼藉,幢幢高塔崩塌,有些只剩塔基、有些攔腰折斷,還有幾座高塔仍有輪廓,但裂璺滿身磚瓦摔落、正崩塌。小屍仙浪浪仙子匐身於瓦礫中,一動不動生死不知。
  
  此間已經陽間。
  
  地面、蒼穹,滾滾陰氣涌入,本應只在幽冥才有的氣息,洶涌侵入陽間。
  
  槊妖的模樣也狼狽不堪,頭頂的第三目瞎了、血流披面、右臂齊肘不見,胸腹間貫穿長長傷口,周身衣衫破爛。此獠已受重傷,再挨過蘇景的一劍崩,口中痛吼咆哮,抓住蘇景的腕子狠力向前摔去。
  
  一劍崩過後氣力盡失,全無回氣時間,蘇景如何抵擋,重重向後摔去,整個人都拍入堅硬磚石,身體經脈遭槊妖勁力直灌立刻重傷嘔血,且槊妖這一甩用力詭怪,不止傷了蘇景的身體,還震晃了他的穴竅洞天與護身鬼袍大群人摔落,所有同伴都被甩出,摔得密密麻麻。
  
  傷雖重,但未死,蘇景費力掙扎,想要坐起來,三屍則齊齊怒吼,揮舞星索猛攻強敵,到得現在就只有他們三個還有戰力。
  
  槊妖氣喘吁吁,可他的身形靈活無端,在星索猛攻下從容游走,見自己這一下子並未打死蘇景,似有些意外,目露兇光死死盯住蘇景,口中桀桀戾笑:「妖孽啊妖孽!」
  
  恨極了蘇景,因陰陽通傳靈訊,他與陰間天理時刻都有聯繫,知曉瞑目天都那場惡戰。罵過一句『妖孽』,槊妖身形突然一晃,光電迅速欺身三屍身前,獨手揮舞卻不做誅殺,而是以自己胸腹間淌出的金仙心血畫符、於三屍身上一人花了一道符。
  
  仙家篆非同小可,封力卻不殺,三屍神志清醒,卻再施展不出一點力氣,哪怕連小手指頭都難稍動。降服三屍,槊妖的笑聲更是凄厲。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11 22:17 編輯

無敵懶小豬 發表於 2014-4-22 22:09
第八九八章 撕手撕臂,亦劍亦龍
  
  陽間,神壇,萬塔兇陣困殺、奪力浪浪仙子;
  
  陰間,浮城,通天高塔中大陣行運,摧毀十一世界以求破除封印,打開去往中土世界的道路。
  
  陰陽中兩道大陣本就是想通的,甚至可以看為一陣。
  
  幽冥通天塔大陣崩毀,陽間的萬塔陣也受牽連,就此轟塌,但陽間法陣的力量遠遜於陰間之陣,且困殺之陣已經行轉至將末時,反噬之力要削弱許多,是以槊妖受反噬卻未像天理那般慘死,受重創不過保住了性命。
  
  浮城通天塔之陣,才是這連串法術的重心所在。道理上講,蘇景只要打碎了通天塔,天理、槊妖萬萬年經營就算打了水漂。可是被毀去的不止高塔,還有那座萬空錦玄瞑目天都!
  
  瞑目天都,為十一世界輪回中樞,天都毀滅輪回受創,打碎浮城便是殺了這世界!
  
  是殺,是死,但不是毀滅。輪回斷滅會讓天地不穩,卻不會直接讓世界崩碎,毀天都最大的『效果』就是讓此間生靈失了輪回,假以時日陽世枯萎陰間乾涸,變成死寂世界。
  
  世界死了,但世界仍在,好像人死屍骸在。毀滅瞑目天都後,十一世界依舊在,不過蘇景與天理在幽冥一戰,不止摧毀了瞑目天都,而是幽冥『鎮世靈石』與承載輪回的天都同歸於盡!
  
  如此一來,便是天塌地崩陰陽重合的滅世大禍了。
  
  天理死在了自己苦心經營的大陣上,蘇景殺滅巨靈同時居然也成全了他生前最大的願望:滅這天地!
  
  世界將毀。陰陽並合,在陰世的蘇景受大勢『驅趕』,又回到了陽間。
  
  從何處來,回何處去。
  
  其實此間已不再是單純的陽間了,地方還是那個地方,但陰陽渾濁,天地昧明
  
  戾笑之中,槊妖站直身體,不再去看地面三屍,一雙血目死死盯住蘇景。
  
  一身重傷都因蘇景而來。以槊妖的性情。自然恨死了這個糖人。槊妖吸了一口氣,笑容收斂、似是想做斥罵,可他忽然又笑了起來:「沒死好,沒死最好。可以先看他們一個一個死在你面前好好看!」
  
  言罷槊妖飛身去。不向蘇景。他撲殺所指:剛被甩出黑石洞天、摔落瓦礫間、陷入沉眠無法蘇醒的小妖女。
  
  蘇景目眥盡裂,強起身,且不說小妖女與他相距甚遠。他一劍崩在前受巨力打擊在後此刻又哪有力氣去做截殺,無能為力,暴跳如雷!不料想就在此際,突然一道人影撲來,迎面攔住槊妖。
  
  長相姣好唯獨雙目腐爛的少女,浪浪仙子。
  
  困殺、奪力之陣未能行運圓滿,蘇景在幽冥放出麒麟大獸、摧毀瞑目天都,也救下陽間奄奄一息的浪浪仙子。此刻小屍仙爆起,聚攏最後一點殘力,必殺槊妖
  
  陽間大陣毀滅後,槊妖曾查探過浪浪仙子,確信她再無力動彈,為防萬一他還特意設下了一道鎮符,暫時留她性命只因小屍仙從皮到骨周身是寶,須得活取才有效力,若她死了身體會立刻化歸枯骨再無用處。
  
  他沒想到,小屍仙在力氣枯竭時竟還能破封篆起身傷人。
  
  全盛時的浪浪仙子,槊妖有多遠就躲她多遠。可油盡燈枯的小屍仙何足懼,見她飛身撲到面前,槊妖怒笑:「賤婢找死!」獨手晃直拍她面門。
  
  小屍仙雙手迎上,接住槊妖的掌,兩道大力甫一碰撞,小屍仙一口煞血噴出,而下一刻槊妖的尖銳慘嚎響起:
  
  小屍仙嘔血時,雙手如蛇纏繞,她的左手抓住了槊妖的尾手和無名指,她的右手攥住了槊妖的中指和食指,雙手各握敵人兩根手指,隨即小屍仙撕,撕敵人的手!
  
  怪力暴發,硬生生將槊妖剩下的一隻手掌從中撕開,自無名、中指之間一直撕開到手腕。
  
  何其疼痛!槊妖的慘叫歇斯底裡,手指被小屍仙抓住甩不脫,巨痛中槊妖躬身、飛起一腳直蹬浪浪仙子小腹。『洞』的悶聲中,槊妖一腳蹬穿浪浪仙子的肚子!
  
  可腸穿肚爛,浪浪仙子仍不撤手、繼續撕!撕開手掌,再自腕及肘,又撕開了槊妖的小臂。
  
  浪浪仙子面色痛苦,掛在唇角的笑容卻殘忍無邊,她是死中仙、最喜聽人慘嚎。
  
  第一腳未能踢開小屍仙,槊妖慘叫不迭,但反擊不做絲毫停留,小小身體一扭,另隻腳自下而上飛起,踢中浪浪仙子下頜。
  
  本為強弩之末,再連受三擊狠擊,小屍仙再也堅持不住,悶哼聲中向後摔去,落地未死,可再難站起來,而她被破撤手之際,槊妖所剩獨手已被從中撕開、直至肩膀!
  
  一根骨頭直直兩片皮肉懸掛。
  
  槊妖疼得跳腳,此痛遠勝斷臂自苦太疼了,怎麼辦?讓別人比自己更疼更苦,自己的疼痛自然減少許多,一直以來槊妖就是這麼做的,擊垮小屍仙後,兇獠苦嚎幾聲,猛轉頭、竟對著蘇景一陣猙獰笑。
  
  隨後槊妖第二次飛身,直奔不聽而去,他要聽蘇景的哀號、殺了這個女子後他的哀號會是什麼調子?一定好聽極了,槊妖迫不及待。
  
  第二次撲殺不聽,第二條人影橫空,截殺槊妖!
  
  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人,女子,長髮花白讓她顯得蒼老異常,其實她的面貌很年輕,眼角眉梢天生嫵媚風情。
  
  蜂僑來了。
  
  蜂僑早就來了。
  
  大半個月前,蘇景一行遁身神廟總壇,要再馭人萬年整祭中興風作浪,那時蜂僑正在地心深處冥想入定,做思慧關,蘇景未去叫醒他。
  
  後來神廟大戰,天淵開了又毀、連神廟正殿都在戰中崩碎,劇烈動靜穿透天地,被蜂僑所察,立刻出關來匯合同伴,但她趕到時候蘇景等人已被扔進幽冥,神廟總壇開萬塔大陣困殺小屍仙。
  
  蜂僑有心幫忙,可她根本找不到陣法破綻,莫說破陣、就連靠近都難。一晃快二十天裡,她游弋外圍想要尋得『入門』辦法,奈何全無收獲。不久前萬塔大陣自行崩毀,蜂僑就守在陣外、猝不及防被暴散的陣力波及,未受重傷但一時間氣血翻騰,難動身。稍行功鎮壓真元躁動便急急趕來。
  
  蜂僑到時,正逢槊妖踢開小屍仙、再去撲殺不聽。
  
  槊妖為兵刃化形、浪浪仙子是兇屍開智,兩人都晉位仙神,都精通法術但也都更擅肉搏近殺,是以槊妖與小屍仙拼於蠻力與鬥技。蜂僑沒有那樣的身體與本事,人未到已動法化劍。
  
  萬劍爆起!
  
  長髮花白形容憔悴卻依舊難掩風情嫵媚的女子,身化千萬劍。
  
  三百丈外,槊妖眼中萬劍鋪長天;兩百丈時,劍龍消散只剩八柄神兵銳劍;相距百丈時,八劍再歸一,劃過獨劍一柄,龍紋盤身,劍刃奇長,睥睨萬劍更睥睨天地之勢,高高在上獨我為尊的君王氣勢彌漫衝騰,蜂僑所化、絕不屬於她的劍:丈一君王。
  
  劍擊面前時,丈一再變、化龍劍還是劍,眼中看到的是長劍,可是全無道理的、眼中見到此劍,所有人心中都會覺得,它是一條龍。
  
  亦劍亦真龍,是君也是殺,直擊槊妖,蜂僑殺敵、救不聽。
  
  乍見此劍,蘇景情不自禁『啊』地驚呼,他自己的符,他自然認識。
  
  化劍是因符而來,符在身,是以符化劍即為人化劍,必殺之法,是劍是符更是蜂僑自己
  
  閉關地宮,甲子修符,七年尋靈犀一朝得劍悟,蘇景畫出的第一張真正意義上的劍符,畫在蜂僑身上的那張符。當時蘇景心慧所在,正是青燈境內吃麵老道將丑劍點活、讓其化龍紋丈一時那劍氣爆衝驚鴻游龍的盛象。是以這張符,畫的是丈一。
  
  丈一的威力,絕非只是『召萬劍』,這神劍有它自己的殺意、殺氣與殺技,只是蘇景淺薄無法將其激發。
  
  不過吃麵老道點活醜劍、化丈一本形時,蘇景在一旁觀摩,此劍真意當時他領受一二,就是這份真意被他入符篆。
  
  符篆成形,內中威力不及丈一半成甚至三分,可即便如此,符中丈一也比著蘇景掌握真實丈一打殺更犀利無數。
  
  第一張符,或許筆觸不夠圓潤、或許經驗不夠豐富,但氣血充足精氣滿溢,那是他習劍以來所有積累的首次入篆,以威力而論,六十年十餘篆中,此符最強。
  
  符被畫在了蜂僑身上,兩百多年裡,蜂僑珍惜、以身養符終在此刻綻放。
  
  龍吟直貫長空,劍氣橫掃四方,寒冷的光芒衝碎視線,即便蘇景也看不穿光芒深處,劍篆與槊妖的搏殺。
  
  符是蘇景畫的,但畫在蜂僑的身上,就成了她的符。
  
  片刻鏖戰,冷冽光芒崩碎,滿天劍芒消散不見,蜂僑重現,花白頭髮如霜雪侵染,化作純粹皓白。當力量耗盡,強大修者也和羸弱凡人沒了區別,蜂僑向後摔飛去。
  
  輕飄飄的身骨,她很消瘦。初到馭界時她不是這麼瘦的。蜂僑就摔落在蘇景身邊。
  
  槊妖摔倒在原地,他只剩下一條腿了。金仙也有極限的,大陣反噬險險就讓他身體爆碎,再受蘇景一劍崩、小屍仙撕手撕臂,槊妖何嘗不是強弩之末。他被丈一符打滅了最後的力氣,只剩下喘息的份,像條奇形怪狀的魚在地上掙扎,站不起來了。
  
  這世上沒有能站起來的魚。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11 22:20 編輯

無敵懶小豬 發表於 2014-4-22 22:10
第八九九章 單打獨鬥,非我所擅
  
  小屍仙在前、蜂僑在後,接連狙擊槊妖,蘇景已然回過一口氣,蜂僑落地時他已勉強起身,本想伸手去接她的,可蘇景血脈裡好像摻進了無數細碎鐵渣,稍一用力就巨痛加身、動作也遲緩非常,未能接住。
  
  蜂僑摔在地上,這女子居然在笑,管是誰的符,擊垮槊妖、救下不聽的那個人是她。
  
  槊妖已不足為患,蘇景催轉心意奮力行法,先把所有同伴都收入洞天或鬼袍。小屍仙與鬼袍氣意相合,被收入袍中,她還活著、奄奄一息;蜂僑則進入黑石洞天,她的氣息虛弱但眸子明亮,並沒多說什麼,入洞天後隨便找了個地方立刻盤膝端坐、開始打坐。
  
  收攏過同伴,蘇景摸出一柄長劍,搖搖晃晃正向槊妖走去,前方千丈處,地面上突然爆起一蓬黑色光芒。
  
  黑光一放即收,地面上多出一群猛鬼。
  
  蘇景識得他們的打扮,有冥王,有天牙,不多不少整整二十個。
  
  二十猛鬼齊齊抬頭,為首大冥王靜靜望著蘇景,目中無喜無恨,淡看片刻、忽然大冥王笑了起來,熟悉的聲音、謙遜的語氣,淡淡的祥和:「蘇景小友...」
  
  四字後,大冥王收聲,他身邊的第一天牙接口,一樣的聲音一樣的笑意:「可還安好?」
  
  太熟悉不過的聲音了,墨巨靈天理之聲。借著冥王與天牙口舌傳出。蘇景沒辦法不吃驚,皺眉止步:「天理?搞什麼玄虛。還沒死嗎?」
  
  二十猛鬼中另個冥王開口,依舊天理之聲:「死了。死了。死得通通透透,死得魂飛魄散,我修為再高三倍也擋不住陣法反噬...」
  
  第四頭殺獼猛鬼出聲,繼續說下去:「不過我人在陣外與你廝殺,塔中留下了一道真靈鎮守法陣。我就是這道真靈了。」
  
  鏘...輕響,手中長劍戳中地磚的聲音,蘇景站不穩身形,劍做拐杖:「塔碎了。陣毀了。肉身與魂魄盡喪滅,一道殘靈還留下作甚,走吧走吧,歸風歸煙去吧。」
  
  第五頭猛鬼面露微笑。邊笑邊搖頭。『天理』道:「是啊。想不走也不行,陣毀了我也沒得活了。」
  
  「但大陣毀滅一瞬,我做了最後一件事:護刀!」第六頭猛鬼說話。二十猛鬼長相各異。裝束有別,卻是一樣的聲音,被天理殘靈所附、講話。
  
  「大陣中,有我麾下二十馭人精修猛鬼,我護住了他們!」
  
  「大陣行運目的之一,灌頂『兇神』,陣毀時它們已得灌頂,擁大力,我護住了他們!」接連又是兩頭猛鬼開口,此時不遠處黑光再度綻放,一群殺獼顯現,著玄衣戴紅帽,被灌頂、壽命短暫但修為大成的馭人兇神,將近兩百頭。端坐在地,目光陰冷望著蘇景。
  
  通天塔中陣法為天理一手設計和布置,當塔崩陣毀時天理身為陣心陣主必死無疑,但輔陣二十猛鬼與灌頂兇神可活,被天理留在陣中的真靈救下並送入虛空、再歸返人間......
  
  主兇伏誅,高塔中二十猛鬼與百多兇神仍在。蘇景心裡嘆了口氣,贏了還是輸了?或許沒贏,不過也不算輸吧。
  
  不算輸,不過死定了。殺獼冥王與天牙、兇神的本領他又怎會不清楚。
  
  不止二十猛鬼百多兇神,他們說話的功夫裡,滲入陽間的滾滾煞氣中人影閃動...馭人陰兵中的兇猛將領、之前被槊妖派去陰間馳援的殺獼皇族、陽身高人...這些人比不得蘇景兇猛,可他們的修為也絕不差,扛過陰間狂風,也如蘇景之前經歷一樣,陸續回到這半陰不陽的人間。
  
  「我只是一縷殘靈,做好這最後一件事本該散去了,可我有幾句話還要對你說清楚,這才茍延殘喘,強撐著未散去,還擔心你會被槊先生打死...你沒死,很好,很好。」
  
  『天理』之言自二十惡鬼間一個接一個地說下去:「我行陣是為滅世,滅世是為離開此間。」
  
  「你千方百計阻撓於我,作祟陽間又大鬧幽冥,無外是自居正道,想要護佑你那世界中的卑賤生靈。」
  
  「但你可知......」說到此,『天理』突然放聲大笑:「到底還是天崩了、地裂了,這做乾坤就快崩毀了,兩界封印就要消失,通路將現!我雖身死不得成行,但還有他們!天理麾下,二十猛鬼,百八兇神,馭人皇族、幽冥猛將...諸兒郎!」
  
  『天理』已死但積威長存,一聲喝斷,在場所有殺獼,無論是人是鬼都齊齊吼喝:「我輩在此,領奉上仙法諭。」
  
  「此去完美世界,轟城、轟山、轟修宗,見人便斬,與我殺一個血海屍潮,殺一個腥風血雨!」吼叫聲嘶啞,無盡瘋狂。
  
  「領法諭令、殺!腥風血雨。血海屍潮...殺!」六耳殺獼個個大吼,興奮且激動,氣盈於聲而血衝於心,那聲音浩浩蕩蕩,貫穿越來越混沌的天地間。
  
  「小賊蘇景啊...修行就是修行,逍遙就是逍遙,煉氣煉身煉命,快活不羈無界行走豈不是好,非要弄個『正』字把自己套住...再說,你又算什麼『正』,你又算什麼『正』啊。」
  
  殘靈將散,神志開始混亂,『天理』的話漸漸混亂,有些詞不達意,就在此刻,天頂高巔突然傳來雷霆轟鳴,銀色長劃過長天,強烈光芒刺目生痛。
  
  平日時候常見的普通雷霆,綻放如脈弧光歪斜,橫七豎八枝椏參差,但此刻天頂神雷道道筆直且獨一,這不是天降之雷。正正相反的,這些是打天的雷,彷如神劍犀利,一擊又一擊,正狠擊蒼穹!
  
  『天理』的笑聲遽然高亢、尖銳:「來了、來了...道路將顯,如我所料啊,這世界崩碎封印自然消弭,趕在世界毀滅前,道路會先顯現...哈哈,比我料想的還要更早。更好!」
  
  最後的笑聲。最後的瘋癲,狂笑中天理殘靈煙消雲散,他死了,但壞他好事之人是為保住中土...中土少不了一場大劫。所以他死得開心痛快......
  
  一道響箭衝霄。馭人天子狩元帝打出訊令。加持了法術的哨音穿透千里,天子調兵。
  
  早在兩百多年前,馭人就將本族所有精修之人集結於皇城。其中絕大部分不領正職、入京後就專心修煉,隨時候命。這些修行殺獼人數眾多、真正頂尖高手有限可大都基礎扎實、法術出色。
  
  馭人京城與神廟總壇相距不過百多里,頃刻就有回應,大群殺獼修家奉召起身趕來匯合,另有常駐京師的精銳軍馬也告開拔。
  
  修家匯聚、兵馬集結,還源源不斷從陰間返回此間的殺獼鬼......一下子,這片渾濁、扭曲的天地間竟透出些紅紅火火的意味。
  
  另一邊,孤零零的蘇景。
  
  六耳殺獼匯合、匯合、再匯合,太多人看見蘇景了,但個個面帶笑意,不急著上前斬殺...就讓他看,看馭人如何集結。在殺獼眼中,蘇景已經變成了個笑話。
  
  蘇景昂頭,看了看天空,刀削斧鑿似的神雷轟動蒼穹...天的那一邊,是離山!
  
  離山準備得怎樣了?當二十猛鬼、百八兇神率領大批殺獼越界時,離山弟子能擋住麼,不得而知。
  
  積攢了一點力氣,蘇景深吸一口氣,背後火翼展開,扶搖直上。
  
  傷得真不輕啊,飛得搖搖晃晃,途中幾次險險摔落,才飛起千丈就再飛不高了。
  
  密密麻麻地馭人都望了過來,所有人臉上都是一樣的神情:戲謔!他們不怕糖人逃走,天尚未開、他跑不了;就算天開了,『通路』也在穹頂九霄,只能飛千丈的人根本就沒有逃跑的資格。
  
  千丈天上,蘇景勉強懸停下來,搖晃、穩住、再搖晃......這時候馭人皇帝狩元揚手、遙指蘇景,『哈』地一聲笑。皇帝發噱,所有馭人哄笑出聲。
  
  笑聲響亮。
  
  不做理會,蘇景手入挎囊,丈一在握。左手劍,右手食指輕輕抹過劍身。必死無疑,但至少、還可以選擇自己的死法,手指抹過劍身,長劍斜斜指向地面。
  
  該怎樣死?執劍當關,戰中身死。
  
  想去天頂、想入中土?先跨過一劍一人。
  
  劍鋒指點地面馭人,喘息幾次,蘇景開口:「單打獨鬥,非我所擅......」
  
  單打獨鬥,非我所擅,三眼六耳的一起上來吧!這是蘇景想說的話,可話沒說他就開始咳嗽。是我不穩還是天地不穩?蘇景分不出來了。真元躁動氣息逆轉,讓他連句整話都說出來,甚至他都分不清自己的咳嗽是因為倒霉嗆了口水還是傷勢所致。
  
  他把自己咳成了一枚蝦子,直到喉間腥甜、那一口幾乎凝固成塊的血糟被吐出,氣息才算順暢了些。
  
  地面上的馭人笑聲愈發響亮,聽起來好像海潮。
  
  由得他們去笑,蘇景重新提息,已經低垂的劍鋒重做斜挑:「單打獨鬥非我所擅......」
  
  「躲開。」
  
  這次蘇景的話還是沒能說完,忽然他背後傳來一個冰冷的聲音。跟著一隻手抓住了他的後頸。後頸傳來的感覺,那隻手細膩、指尖冰涼。
  
  蘇景就被這隻手抓著後頸、拎起、挪開、放下,讓出了道路。
  
  離山的小師叔啊,天真大聖的半個傳人啊,中土人間的佑世真君啊,幽冥世界的第十四王啊,吃過閻羅神君親手做的餅的人啊,就這麼被人像拎小雞似的挪開一旁。
  
  之後,蘇景就看到一道淺黃裙影滑過身邊,那個飄飄如仙的女子。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11 22:23 編輯

HANGE1025 發表於 2014-4-23 20:42
升邪 第九零零章 妖孽安敢,入侵我界
  
  之後,蘇景就看到一道淺黃裙影滑過身邊,那個飄飄如仙的女子。
  
  可她手中一劍,何等輝煌,何等崩裂,何等瘋狂又何等威風跋扈,劍光動天雷,化霹靂千千,斬入馭人戰群。
  
  淺尋來了。不止淺尋。
  
  「老臣拜見帝婿。帝姬可安好?」白面無須,古朝內臣打扮的老太監滿面關切,關切到焦急。
  
  蘇景點頭:「她脫力、休養沉睡了。」
  
  人未死,未死就好,忠義天魔面色先是一鬆,而放鬆過後便是怒氣衝騰,敢傷帝姬帝婿,萬死難贖之大罪,道一聲'帝婿好生休養老臣去去就回' ,秦吹怒嘯魔音綻裂,殺入地面敵陣。
  
  秦吹來了。不止秦吹。
  
  「少主,借過。」十幾個聲音,冷冷冰冰但恭敬和欣喜,屍煞十二頭,早已在中土幽冥打出名氣闖出名號的猛將追隨主人,衝向地面!
  
  「辛苦師叔了。後面的事情就交予弟子。」又是十幾個聲音的異口同聲,又是十幾個人滑過身邊,沈河一劍當先,紅景相伴身邊,樊、龔、雷、秦、風、虞諸長老緊隨其後,再之後他們蕩漾起的是怎樣一片劍光!
  
  「拜見師叔祖,師叔祖辛苦了。」一片聲音,這次人多了,開口不算整齊,扶蘇在、劍尖兒在、劍穗兒在所有離山第三代傳人,內外兩門弟子都在。也不全是第三代,樊翹、妖精不成、無雙希佳都在其中。領頭的是個蘇景不認識的少年,腦袋圓圓的、眼睛亮亮的,他叫魚苗。說是拜見但身形不做絲毫耽擱,追隨掌門與各峰長老,他們揮劍,劍華衝天!
  
  「拜見吾主,效死吾主!」妖怪們的聲音聽起來總是戾氣十足的,身形包裹在滾滾妖風中的大黑鷹、雄奇壯雌奇秀的比翼雙鴉、周身富貴、手執自己修為遠遠配不上的神兵仙刃的松鼠妖怪;
  
  「黃皮蠻子,睡了幾個六耳妖姬?」嘎嘎大笑的紅猴子、眼波嫵媚的蓮花妖、三隻手抓著三支劍的南荒蠻人、既有蘇景麾下妖奴也有南荒並肩血戰的好伙計。妖雲滾滾,自蘇景身邊傾瀉,直撲地面!
  
  還有:
  
  「蘇先生辛苦了。」煙霞青鶴,群道臨風。首座真人一聲天尊贊唱。千萬道人躍下青鶴遁劍入戰;
  
  「蘇道友好生休息、待會再聊。」紫金儒氣。書生成群,口中高唱著正氣歌,自天上一步一步、施施然踏入戰場;
  
  「蘇施主安好。我佛慈悲。」佛光普照,高僧結隊,聲聲佛號震顫瓊小,天龍八部法相於空氣中若隱若現,吼喝如雷;
  
  「蘇景,還活著啊,妙極!」巫風呼嘯,紫霄展翅,地面上忽然拱起了一座山,直連天際的山、萬萬瓊花巫萬萬金蠶蠱匯聚成的大山;
  
  「蘇前輩快請安歇。」水光火色,涅羅巨艦從天上開到地面,驚起無邊烈焰
  
  一聲聲招呼不斷,如春風如旭日,拂過蘇景耳邊又將暖意送進蘇景血脈。何止離山一家,何止南荒妖孽,中土世界諸大天宗、天宗轄下修行正道,一陣陣一隊隊,就那麼從蘇景身邊衝過,衝去,衝殺到敵陣!
  
  他們笑著和蘇景打招呼,然後他們目爍寒光兇猛殺敵。
  
  直到那個再熟悉不過、再親切不過的聲音傳來:「師弟辛苦了。」早已熱淚盈眶的蘇景再也忍不住,哇一聲大哭出來!來了,都來了,整座修行正道,所有人間修家,還有那位如兄亦如師的賀餘師兄。
  
  哭一聲,太丟人,急忙收聲,這次能確定是唾沫衝進了氣嗓,死去活來的咳啊。
  
  援兵未盡!
  
  陰風席捲浩浩蕩盪,叮叮噹當金鐵​​交擊的轟鳴中,中土幽冥重器七三鍊子結做寶物本形,一鏈就在地面抽出血河一道!緊跟在七十三鍊子身後的,已然威震一方的滑頭王,小九王麾下四大鬼王,還有肆悅大王麾下猛將王伯當統帥的煞血兵海、削朱大王駕前大帥楚三桓統御的沉舟精銳。
  
  打、打、打,費勁心機不惜滅世以開天路、入中土,可還不等去到中土,第五圓的閻王們就先殺進馭人世界,想打,此刻便打!
  
  不死不休。
  
  天理已死,槊妖殘廢,如今馭人首領是天子狩元。
  
  初見敵人突然降臨時候,狩元驚卻不慌,他手上握著從未有過的實力:二十冥王天牙,個個巔頂修為,他們不受天治、有大把時間修持;一百八十凶神老祖,他們灌頂得磅礴大力,隨便哪個能都笑傲一方!不提其他手下,只說這兩百絕頂人物在側,三千世界馭人哪裡不能去,哪裡不能屠滅!
  
  因為勝券在握,狩元不慌,反還放聲大笑:「來得好!」
  
  可是等狩元見到了淺尋的劍,等他見了秦吹的劫,等他見了離山的劍,等他見了中土世界六大天宗的殺與法,等他見了從中土世界源源不斷衝入此間、彷彿汪洋怒潮一般的兇兵怒將、妖魔鬼怪,狩元皇帝只覺腦中嗡一聲怪響!
  
  一千個三四歲的霸道孩子,遇到一萬個正值青壯的凶橫大人,這一仗該怎麼打?無論怎麼打也得輸也得死,這根本就不是一個檔次的鬥戰。
  
  怕了,慌了,所有狩元皇帝的笑聲斷落,喚作憤怒吼喝:「妖孽安敢入侵我界」
  
  話未說完,哄堂哄天大笑,所有中土來人都放聲大笑。殺獼皇帝這是要講理嗎?中土修家既然來了,就不打算講理了。
  
  誰說正道中人就一定講理,就永遠會講理。
  
  蘇景不咳了,他的笑聲尤其響亮,正向說什麼忽然'咦'了一聲。微揚眉:黑石洞天有變。
  
  變化只在一人:涅羅蜂僑。
  
  嫵媚女子端坐礁石,安安靜靜。突然間嬌弱身體急急顫抖起來,只見一道道玄光自她身周綻放不休,就在旖旎絢麗的光華包裹下,蜂僑的氣勢層層提升、層層膨脹、層層浩大起來!從六境到七境,從寶瓶到破無量,跟著如意胎、歡喜兒、遠遊子短短幾個呼吸間,小小的六境修家一路突破突破再突破,待光華散去時候,如瀑長髮盡轉烏黑、虛弱之態一掃而空。她已晉入第十一境。
  
  或者說。她重返第十一境。
  
  下一刻,她起身,對洞天內的蘇景投影躬身施禮,笑:「外面正打仗。晚輩同門盡在戰場中。蜂僑當去匯合。請先生成全。」
  
  先生自然成全,心念一轉放她離開洞天,自也免不了問一句:「怎麼回事?」
  
  「回頭說。」蜂僑飛身去。人在半空黑弓揚,長矢勾弦,箭連珠
  
  蜂僑打仗去了,紅長老飛回來了,手裡拎著個人,往蘇景身邊一放,笑著對蘇景、賀餘道:「勞煩兩位師叔照看好這小子。」說完紅長老轉身再回戰場。
  
  被紅長老拎回來的,一身離山劍袍破爛,手中長劍殘半的狼狽少年。少年腦袋圓圓、眼睛長長。
  
  被放下後,少年似還有些不甘心,對蘇景、賀餘施禮:「魚苗拜見兩位師叔祖,師叔祖明鑑,我還能打。」
  
  蘇景不認識他,賀餘則笑道:「你太過虛弱,入戰反倒添亂,累著沈河他們總要照顧你。就老實在我身邊待著吧!」
  
  放眼望去,中土精銳勢如破竹,六耳殺獼被打得人仰馬翻,二十猛鬼、百八凶神雖強,但在小師娘、離山二代、中元諸劍、彌天大德、紫霄娘娘、大成學名儒這些絕代人物面前還不遠遠不夠看,再差一層的高手就更沒得比了。
  
  戰事如火如荼,不過沒太多懸念,蘇景目光從前方戰場轉回身邊賀餘:「師兄,到底怎麼回事?」
  
  賀餘伸手拍了拍身旁魚苗兒的肩膀:「說起來,蘇景啊,你要好好謝一謝這孩子。」
  
  師兄說謝蘇景就謝,都不用多問,伸手自囊中摸出一個小壇子,比著凡間的半斤小酒壇差不多大小,直接塞進了魚苗手中:「拿著,你的。」
  
  小小青玉壇,壇身鬼篆銘刻,塞上鬼符封口。賀餘師兄的功課勤奮,做二品判幾百年,幽冥古今盡做了解,一見壇上鬼篆就面露驚詫:「這是上古冥王的東西?」
  
  「是。」蘇景點頭,取自二明哥麒麟庫中的寶物:「裡面都是天水靈精。」
  
  手一顫,魚苗差點沒拿住壇子。天水靈精是什麼樣的寶貝無需多言,一滴入世不知會引出多少爭殺搶奪,此刻蘇景直接塞過來半斤多?
  
  寶物寶物,珍惜金貴、人間難尋才算寶物,他隨手送人一壇子,用喝的嗎?
  
  不過反轉過來看,二明哥要開創世界,天水靈精是水脈之胎、江川源頭,對他創世有大用處,自然會多多準備,到最後剩下一壇子真不奇怪。
  
  蘇景隨手送禮風輕雲淡著,魚苗捧著壇子心驚膽戰著,賀餘又驚又笑,不過沒急著追問蘇景的經歷,先把中土這邊的事情大概說了下。
  
  離山掌門親傳弟子魚苗兒,生俱穿天仙目,慧慧心能見常人不能見的冥冥預兆。在馭人萬年整祭前夜,魚苗自斷第六境奪罡修行,修行半途抽身而退,此舉異常凶險,可他毅然中斷奪罡,自幽冥急返離山,只因他在修行半途領受靈犀:殺劫將至,離山封印。
  
  魚苗歸宗時,山中封印還算安穩,不見異常。不過做師父的最了解自己弟子,幾乎未做絲毫猶豫,沈河打出離山劍訊,將'封印將破、浩劫即至'八字傳遍各大天宗。
  
  離山下封印鎮壓六耳殺獼之事,早已為諸天宗所知,各宗之間也早都商定此事,秣兵歷馬備戰不怠,得離山傳訊,各大宗再傳訊諭,徵調本門精銳和轄下所屬大小各宗精修之士,一時間中土世界風起雲湧,正道之士齊聚離山。
  
  中土正道,同氣連枝。
  
  這八個字從來都不是說笑。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11 22:26 編輯

無敵懶小豬 發表於 2014-4-23 22:40
第九零一章 絕非一人,慧眼識珠
  
  修家匯聚離山準備迎擊殺獼只是陽間事情,一直以來幽冥世界不得牽扯陽間征戰是不變鐵律,為免賀餘為難,沈河未將此事告知幽冥。但因為『齊僮兒轉世重生』之事,小師娘自陰間返回陽世,賀餘與花青花相伴隨行。
  
  淺尋來人間第一件事自是去往古鎮看齊僮兒,可無論此行目的如何,陰間去往人間的通路彼端就在離山,她一到,見山內山外高手雲集、一副大戰將至的蕭殺氣意,自然明白出事了。
  
  離山有事,淺尋不知道則已,只要知曉就絕不會退縮半步,在『離山』兩字上,淺尋的心境與那位誤傷齊僮兒的屍煞阿添沒有絲毫差別。
  
  淺尋、賀餘抵達離山時,各大天宗、人間修家已經集結到八九成,沈河召集諸宗首腦與正道名宿,他要和大家商量一件事:若封印破碎無可挽回,那守不如攻。
  
  與其等敵人打過來,不如我們衝過去。
  
  提議一出,八方附和,花青花忽然大笑起來:「妙極,妙極,我這就向尤大人請令,征召鬼王出兵,入此一戰!」
  
  沈河稍顯意外:「不是說幽冥不得干涉人間嗎?」
  
  「這一仗若在中土陽間打,一個鬼也不能調;可是這一仗是在馭界打的。去外界開戰,不算牽扯人間。真人當知,尤大人也好、司中諸判也罷,都非知恩不報之輩,只恨鐵律繞不開!」花青花邊笑邊傳訊。向尤朗崢請令。
  
  果然,如花青花所料,只要繞開了鐵律,尤朗崢痛快答應,大判征兵、幽冥齊動,殺人去!
  
  一道封印,隔絕兩界,當十一世界崩毀,封印自解,但是當初瞑目王設封印時思慮不周。留下了一個『時間差』。封印撤銷時候十一世界還能有幾天的殘存才會真正崩碎。
  
  天理與槊妖求的就是這個『時間差』,不過他們從未想到過,那邊竟會主動衝殺過來。天理殘靈徹底消散之前,還曾狂笑說『通路將顯現。比我想的來得更早』。那時候他又哪裡曉得。之所以會『早』,是因為中土修家在主動破去封印。
  
  因為魚苗兒的神奇本領,預見封印將毀如此。蘇景在馭人世界陰陽兩界搏命拼殺的意義何在?就算他不理會這件事,中土修宗大隊人馬也會殺過來,所差的不過是多出天理、槊妖兩個大敵,但中土這邊也有忠義天魔、七十三鏈子、小師娘淺尋、沈河和天宗諸多絕頂人物,數陣仗還是數實力都不遜色。
  
  蘇景在馭界打得生生死死,白打了?事情的根底是:每個人都在做著自己應該做的事情,義無反顧。
  
  蘇景做了他應該做的,中土正道無數修家亦然。若得神目看透冥冥,便知:蘇景從來都不是孤身一人!
  
  「我們從這邊主動破封印,你提前猜到了?」事情經過大概說完,賀餘問蘇景。
  
  蘇景搖頭,目光裡滿滿開心,沒法說的神采:「哪裡會提前知曉,我又沒有魚苗兒的本事。」
  
  「提前不知道?」賀餘微微笑著,講話慢條斯理:「打破封印一瞬、大伙可都聽見你正喊:單打獨鬥非我所擅」
  
  單打獨鬥非我所擅,你們一起上吧。
  
  單打獨鬥非我所擅,人多打你人少才是我的本事,看:我老家來人了。
  
  一樣的前八個字,後面接那句話更順理成章?以蘇景一貫為人,賀餘以為、離山諸位長老以為、小師娘以為、與蘇景相熟的妖魔鬼怪以為:後一句更像他的性子吧。
  
  好好的豪言壯語,就那麼一下子變成了無賴之言。
  
  蘇景哈哈大笑,笑沒兩聲引動心肺傷勢,疼了個面目猙獰,身邊晚輩魚苗趕忙上前相扶,蘇景擺手示意自己無妨,待巨痛消退他對魚苗笑道:「適才不知你是掌門弟子,那壇天水靈精算是白給的,估計得被你師父收回去,你自己了不得撈到一兩滴。得另給你一份見面禮。」
  
  蘇景又要送禮,可以說他的命就是魚苗救的,這禮物送得絕不手軟。魚苗是個本份孩子,明白手中這壇子天水靈精裡必會有自己一滴,已經是意外大喜,不敢再有奢求,急忙搖頭推辭。賀餘也從一旁笑道:「師弟,知道你有身家,但也別寵壞了小孩子。」
  
  蘇景笑著:「真正的好孩子寵不壞。」說著話,自囊中取出一枚龍眼大小的白色寶珠。
  
  寶珠才一離開挎囊,天地之間遽然響起海浪翻涌之聲!汪洋聲音彌漫同時,蘇景、魚苗、賀餘以及廣闊戰場內所有人,無論出身無論種族無論修為深淺,從最最淺薄的小鬼兵到高高在上的天魔秦吹,無一例外都覺寒意襲來,自天入地又自地侵體、無可抑制的、所有人都於此一刻打了個寒顫。
  
  莫說天魔秦吹,就是掌門沈河、天宗長老這些人全都修為大成,被寒意所侵打個冷顫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但蘇景手中的珠子,就有這個『本事』。
  
  霎時間,不知都少人都轉回頭,望向寒意來源,望向蘇景魚苗的身份中土修家都是知道的;沈河是在蘇景去往馭界後才收的徒弟,大家也是知道的,由此很快明白:這是蘇景給晚輩見面禮感受蘇景的『出手』,不知多少少年修家都忍不住恨一恨,我怎麼不是離山弟子啊!
  
  身邊賀餘師兄倒吸涼氣:「師弟啊,快快收起來,別嚇煞了小孩子!」
  
  魚苗修行尚淺,感受寒意覺得驚奇,但他看不出這寶貝來歷和效用,何談『嚇煞』,倒是見多識廣『慧眼識珠』的二品判官被嚇煞了。
  
  對自己人,蘇景不是一般的大方,直接把珠子塞進魚苗手中,同時對賀餘道:「沒事,本打算給相柳的,不過他已得天龍精魄,這可珠子就給魚苗了,他有功、當得此物。」魚苗確實有功,大功,且他半途中斷奪罡,對他元基影響極大,否則也不至如此羸弱,才入戰就被大人送回來了。
  
  自然世界不是甫一成形就有生靈存在的,分陰陽、定四像是個漫長過長,那時乾坤不穩氣候無常,有浩海無量、而天突變、奇寒降,絕非世人能夠想像的寒冷,諾大汪洋根本連結冰都來不及,在巔極寒冷中驟然收縮,結做小小一盞明珠就是這枚珠子了,一座大海被急凍成的珠兒。
  
  浩瀚水靈與蒼玄寒氣混合的靈珠,別說對人間修家了,就是天外神龍也要把這它當寶。
  
  賀餘也不知道是該驚還是該笑。蘇景轉開話題,其他都可以慢慢說,唯獨一事須得立刻告知同門、同道:馭界毀滅無可挽回,充其量不過幾日緩衝,此地不可久留。
  
  賀餘傳訊下去,消息擴散全軍。此時戰事已呈一面倒的局勢,就算天理復生歸來也絕無翻盤機會了,眼見蘇景虛弱不堪,賀餘勸他不必觀戰,帶著他飛入天隙、自十一世界返回離山。
  
  一去近三百年,終於回到了離山,蘇景只覺全身上下說不出的通泰舒服,仿佛傷勢都好了很多,結果沒能走上三步就把腳崴了傷勢好或者不好,十年失運都在。
  
  賀餘還不曉得怎麼回事,挺納悶師弟居然會崴腳?不過他未多問,只勸道:「不忙說話,你且行功穩住傷勢、歸理元氣,之後你我再聊。」
  
  一想起自己的倒霉運氣,蘇景都有點不敢行功療傷了:「療傷的話須得師兄為我護法,可能會出岔子肯定會出岔子。」
  
  這可讓賀餘有些為難了,身死陽間、入幽冥後修為全失,須得從頭修持,而修鬼前三百年進境是最慢的,到現在賀餘的本領不及全盛時一成,否則他也不會不入戰、專門留下和蘇景說話了。
  
  以賀餘現在的本領,為蘇景護法力有未逮,所幸這個時候風長老奉掌門之命從戰場撤回,掌門人特意把他派回來照料蘇景。
  
  離山門下醫術最最精絕的長老回來,都無需蘇景自己行功了,自有風長老為他行神針用靈丹,蘇景只消放鬆身體就好身體放鬆、精神放鬆,最初的興奮過後,疲憊如潮水襲來,很快蘇景也沉沉睡去
  
  一場大睡,不知時間幾何,醒來時候蘇景唯一的感覺:疼啊!
  
  從頭到腳、從皮到骨,全身上下無一處不疼,疼得要死。
  
  張開眼睛,兩個身影從模糊到清晰,一個白鬍子老頭,靈水峰風師侄,另個溫婉柔美,風長老的親傳弟子、也是他最好的助手,扶蘇。
  
  不過睡了一覺得功夫,老頭子比起上次見面消瘦了許多,精神萎靡不堪,雙眼血絲密布,大病一場後才有的憔悴。見蘇景醒來,風長老居然低低地歡呼了一聲:「小師叔,感覺可還好?」
  
  大夫面前,病人不隱瞞不強撐,蘇景實話實說:「疼啊。」
  
  風長老『咳』了一聲:「疼無妨,沒死就好!沒死就很好了。」說完,老臉莫名其妙一紅,拿起蘇景手腕為他問脈,之後起身出去給他配藥,著扶蘇代為照顧。
  
  等老頭離開屋子,蘇景望向扶蘇:「風長老怎了?古裡古怪的。且還這麼憔悴。」
  
  扶蘇苦笑:「你險險就醒不過來,哪能不憔悴、不古怪。」
  
  蘇景嚇了一跳,自己傷勢自己知曉,雖重得不像話,但不會有性命之憂。
  
  冰雪聰明的女子,能看懂蘇景的想法。扶蘇壓低了聲音:「不是你的傷勢如何,是師父差點把你給治死。」
  
  「啊?」蘇景愈發驚詫。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11 22:30 編輯

無敵懶小豬 發表於 2014-4-24 23:05
第九零二章 不如没有,不如不要
  
  不是病灶怎樣、傷勢如何,是風長老這邊出了問題:照料著蘇景睡去後,風長老行針用藥替他化解傷勢,用到一副靈丹,丹內有一位材料喚作龍蛇果,這種果子不算少見,藥性溫和但靈驗,不過龍蛇果有個特性,醫經上記載的明白:十萬妙果、其一劇毒。
  
  十萬個果子裡,必有一枚藏蘊劇毒,其他的都是極好的,可入藥。
  
  毒果與好果全無區別,從外相到味道都一模一樣,此乃造物神奇,就是神仙也無從分辨。且這顆毒果毒性奇重,大修誤食也凶多吉少。
  
  不過十萬果中一枚劇毒,這等比率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哪成想就是這麼巧,風長老喂給蘇景的靈丹用到的就是枚毒果。
  
  靈丹馨香、入口即化,蘇景在睡夢中服下丹藥當時就開始抽。
  
  風長老不是普通大夫,手段了得,及時發現蘇景不妥,趕忙再去金針為他拔毒,那時情形焦急萬分,風長老動作奇快運針如風,哪成想在最關鍵的第七針正紮下時候,蘇景躺身的石床突然塌了。
  
  以風長老的本領,本來山崩地裂他行針也不會出錯,可凡事無絕對,都是個幾率問題,床榻突兀對他行針多少會有些影響,或許一萬次塌床風長老會有九千九百九十九次不受影響...蘇景就趕上了那個『一』。老頭一針紮歪。
  
  高深針灸,如修家行元,不容絲毫差錯,一針紮歪就是截脈亂氣的大禍。
  
  風長老氣急敗壞,急忙封住蘇景心脈,之後命扶蘇架狗皮鼎煮活天湯,要儘快把蘇景放進去泡澡,鼎神奇湯神奇自不必說,燒鼎的火也有嚴格講究。三百三十三根白葉禾木梗缺一不可,這『柴禾』稀少,離山只剩下最後一付,被風長老妥帖保管著。
  
  妥帖保管為何意?法術封印、符篆相護,保得『柴禾』到取用時立刻就能用,到得風長老取用的時候才發現,其中一根柴居然發黴了...這是不可能的事情啊!
  
  這天底下沒有不可能的事。那根柴禾就是發黴了......
  
  聽到這蘇景就笑了,一笑就疼,可還是忍不住笑,這事不怪風長老,是他自己倒楣啊。十年失運、洗臉溺斃,金烏果然沒和蘇景開玩笑。倒是連累風長老差點急瘋了。
  
  見他笑。扶蘇也笑了,轉開話題,她曉得蘇景剛醒來最關心的是什麼:「你放心,半年前咱們聯手天下正道、幽冥陰兵,那一仗大獲全勝,如今馭世早已崩塌,中土心腹大患已除。」
  
  蘇景又嚇一跳:「半年?」
  
  半年。整整六個月的一場大睡。難為風長老為了救他殫精竭慮。可憐風長老在施救過程裡總有意外不斷、簡直倒楣透頂,佩服風長老這樣都能保住蘇景性命,著實了不起。
  
  那一仗打完之後,各宗修家歸山,幽冥惡鬼重返陰曹,大家早都散去了。忠義天魔會殺人會照顧人但不會救人,戰後見帝婿也睡了,有離山弟子照顧老天魔放心得很。就返回空來山繼續閉關去了。
  
  扶蘇繼續道:「歸仙槊妖遭擒,由花大人待會幽冥審訊,他們判官做刑訊最是拿手。餘眾盡被掃滅,只有那個馭人狩元皇帝是個油滑人物,竟然被他逃進了中土,不過他運氣糟糕,逃去哪裡不好、非要去凡間皇宮。結果惹出了一位不出世的高手。被打折了脊骨和四肢,五花大綁送來離山,那也沒什麼好說的,直接斬殺了了事。」
  
  這事蘇景愛聽。笑道:「仔細說說。」
  
  扶蘇點頭:「狩元帝成了漏網之魚,他潛去漢家都城、大洪皇宮是為擾亂凡間,不料皇宮內有大修高人坐鎮...大洪天朝、開國始祖皇帝!」
  
  蘇景瞪大了眼睛:「洪開國皇帝,真頁山城主人白翼...白羽成他爹?他沒死?還修行了?」
  
  想當年,蘇景初出茅廬,在真頁山還曾有過一段淵源,說起來,他這個『佑世真君』的神位就是白翼送給他的。
  
  扶蘇正待仔細解釋,離山門內要緊人物已然得知蘇景醒來的消息,紛紛趕來靈水峰,扶蘇暫告收聲退了出去。第一個進來探望蘇景的是小師娘。
  
  一貫冷冰冰模樣的黃裙女子,但比起從前,她的眸中多出了幾分昂然、幾分生氣。就是這一點點神采,讓她煥然一新!
  
  蘇景掙扎著要起身,淺尋搖頭制止,伸手按住他的脈門,仔細查探了一陣,淺尋問:「還好?」
  
  「弟子無礙,師母放心。」
  
  淺尋並沒太多表示,點點頭後說道:「青燈給我,我要見你師父。」
  
  什麼就是什麼,蘇景將青燈自囊中取出,雙手奉上,另外將青燈已經自內封閉,外人再無法開啟的事情告知。淺尋『嗯』了一聲,將青燈取在手中,之後似是想囑託蘇景好生休養,不過她這個人實在不太會說囑託之言,是以猶豫刹那、到底還是未開口,拍了拍徒弟的頭頂,走了。
  
  小師娘離開,沈河及閘內諸多長老又進屋,皆為離山最最核心的人物,少不了的一陣問候之後,蘇景把此行經過仔細講與掌門。
  
  如今十一世界已經轟塌毀滅,殺獼大禍根除,蘇景那些經歷都變成了『故事』,不再重要了,可是還剩下一個關鍵:葉非。
  
  葉非還在蘇景的洞天中,受重創,變廢人。
  
  蘇景昏睡半年,沒他點頭,洞天裡的人出不來。
  
  沈河直言相詢:「對葉非,師叔以為該如何處置。」
  
  「我想先放他離開,還請掌門成全。」被離山追捕幾千年的叛徒,敢向六祖行刺的逆徒,蘇景想放,且具體緣由他沒做解釋。
  
  沈河稍作沉吟,應道:「葉非是師叔帶回來的,你要放沒問題,但須得稟明師叔的,他的身份未變,半年為限。半年之後離山還是要緝捕葉非的。」
  
  蘇景笑:「多謝掌門。」隨即轉心念、開洞天。
  
  葉非顯身而出,三屍也跟著一起出來了,三個矮子被槊妖符篆所制失了力氣,但那些符篆不能持久,如今早已不存威力,三屍卻堅持著不洗臉,還把符字留著。
  
  能逼得歸仙在身上畫符。那也是光榮!
  
  三屍出來自有熱鬧,葉非卻一言不發,對蘇景點點頭,目光又在沈河和一眾長老身上一掃而過,隨即邁步走到門口,背負雙手眺望星峰。片刻後長長一個提息,面色無喜無怒平靜得很,但目光裡稍稍藏了些唏噓的:「我以前說過,離山諸多星峰裡,味道最最香甜的,莫過靈水峰了。」
  
  蘇景回答:「覺得好就多住一陣,正好請風長老看看你的傷勢。」
  
  葉非一哂:「不勞操心。不是對你說了麼。只要我取回那盆水,就算以後無法再做精修,至少修為能夠盡數回復。倒是你,快些調養妥當吧,百年之後,我來問劍離山時候,若都是些不成器的晚輩應戰可無趣得很。」
  
  當著一群離山高人的面前直言『我還有盆水』,這算是葉非的傲氣。不過他又來百年諾,蘇景都懶得細問了,擺手笑道:「快走快走,找你那盆水去吧。」
  
  蘇景轟他,但已經答應放人的沈河忽然開口:「葉先生留步。」
  
  葉非轉目望向沈河:「怎麼,掌門人想留我?」
  
  「已經答應師叔的事情,沈河不敢反悔。」沈河搖頭。從語氣到神情都輕鬆和氣,全然看不出他對葉非的態度:「只是我聽葉先生提到『那盆水』,想問一問......」
  
  話沒說完葉非就開口打斷道:「我的修行,說了你也不會明白。何必多問。」說著說著,葉非目中忽然閃出一份狐疑...他有些看不懂沈河、紅景、龔正等一群離山高人的神情了,他們的神情怎會這麼古怪?
  
  沈河全當沒聽到葉非之言,繼續把剛才被打斷的話說完:「我想問一問...是這盆裡的水嗎?」
  
  掌門人從袖中摸出一隻銅盆,看上去普普通通,唯一一點出色之處僅在盆底兩條錦鯉刻繪得活靈活現。
  
  一眼葉非就認出這隻盆了。
  
  只有盆,裡面空蕩蕩的,水呢?
  
  認出盆來葉非就懵了,見識那麼深廣的高人脫口、問傻話:「什麼...什麼意思?」話說完他就回過神來,聲音恢復漠然:「這盆水誰都能拿去,但放眼天下,無人能用。那是我的真修。離山扣下了?無妨,就當寄存貴宗,過幾天我再取回來。」
  
  真修水元,別人根本無法煉化,且它『永遠在』,就算把它潑進海裡、撒進泥土,元靈真水也不會化去,知曉主人找到它潑灑的地方,心念一引自會還原入身。
  
  該說的話說完了,而離山扣了他的水讓他心中平添幾分不屑,葉非不想再逗留,邁步欲走。
  
  「且慢。」蘇景開口了,暫時留住葉非,跟著望向沈河:「究竟怎樣經過?」
  
  被人看輕,離山依舊是離山,就算有一天山門傾塌弟子死絕、甚至這座山都崩碎無形,中土人間依舊存在過『劍出離山』這四字,它存在過。是以明知葉非不屑,沈河也沒有解釋的打算,不過蘇景詢問又是另一回事了,沈河真人開口作答。
  
  全無隱瞞,把事情經過仔細說了一遍,有鐵證如山——十六吞掉水元後就『醉了』,一直都在靈水峰睡著,就是從盆裡挪進了碗裡,小小一條黑鱗蛇盤在小小一盞青花碗中,碗上還有個蓋子,茶杯似的。
  
  聽沈河把事情說完葉非就懵了,又懵了。
  
  無論那盆水是被離山倒了還是被離山扣下,只要水在就有希望,可是這盆水已經被陰褫喝了,幾百年過去早都變了靈性,就算抽精奪元於小十六,再搶回來的水對葉非也是無用了。
  
  蘇景可也沒想到,轉來轉去居然是自己占了葉非一個大便宜,他的表情才是精彩的,想對葉非顯出些無奈和愧疚,奈何怎麼努力也掩飾不住眼中的驚喜...實在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看看空蕩蕩的銅盆,看看青瓷小碗裡的十六,葉非嘴巴動了動,似是想說什麼但未能發出絲毫聲音,也不理會蘇景、沈河等人。走出屋子來到院落中,就在風長老最最喜歡的那棵梧桐樹下坐下去,後背倚著樹幹,目光漠然、遠眺碧空。
  
  什麼都沒了,今日葉非,一無所有。
  
  蘇景費力起身,在扶蘇攙扶下一點點蹭著。來到葉非面前,同樣坐下。沈河與諸位長老對望一眼,暫時退出了院子,給兩人留出一片清淨,如今離山僅剩的兩位一代真傳,一個殘廢一個重傷。真正勢均力敵,大家不怕葉非突然發難蘇景應付不來。
  
  蘇景坐穩當,從囊中把那枚麒麟精魂寶玉取出:「這個......你拿著吧。」
  
  葉非把石頭接在手中掂了掂,又還給還給蘇景,他不要。
  
  蘇景『咳』了一聲:「都這樣了,您就別裝了。何況十六是我大聖玦下猛將,它占了便宜就是我得了實惠。小小補償理所當然。」
  
  葉非的身體有些佝僂,但他的神情並不呆滯,聽蘇景直接說他『裝』,葉非唇角勾勾、帶出了幾枚笑紋:「裝是真的,不要也是真的...可要可不要的東西我從來不要,既然打定主意不要,為何不再裝得淡然些、傲氣些。」
  
  這樣的說法蘇景第一次聽到,仔細想想。原來也有些道理,反正我不稀罕,乾脆就裝得更不稀罕些。
  
  蘇景為把麒麟石收回:「一無所有,何談可要可不要?」
  
  何為可要可不要?
  
  滿滿一桌菜,足夠酒足飯飽,飯館又另外奉送一道菜。白送的這道菜,可要可不要。
  
  但若囊空空空、腹中空空。白送來的一道好菜就從『可要可不要』變成了『不可不要、非要不可』。
  
  「一無所有啊...也看怎麼說了。」葉非面上的笑意稍稍濃厚:「從我降生,我有什麼?我有個爹,不如沒有。」
  
  「我殺六耳父,浪蕩於世。被雲遊人間的商照六看中,引入離山門牆,修道參天。我修行了,我有什麼?我有個師父,我有個門宗,我有一群同門,但是漢人的師父、五圓人的門宗,我卻不是五圓土著。門宗、師父,不如沒有。」
  
  「師父說除惡務盡、斬草除根。我刺他一劍反出門宗,茫茫天地卻無我藏身之處,我有什麼?你師尊陸角親自下山緝拿於我。我有個始終緊隨背後、追殺我的兇猛人物,不如沒有。」
  
  「追殺。其實不算追殺,根本是貓捉老鼠。明明能很快追上、斬殺了我,可他故意放過機會,一次又一次、趕著我四處逃竄。開始我只想逃,結果被他的輕慢逼出真火,設伏、反擊、陷阱、偷襲...全都沒有用處,初時我還以為是他太過精明步步提防,後來才發現不是...真不是啊,他根本就沒提防,我也根本就傷不了他,就好像螞蟻再怎麼用盡心機,也傷不了大象半寸皮。多可笑,我有怒火,不如沒有。我有不甘,不如沒有。」
  
  「不管怎麼說,束手就擒的事情我絕不會做,既然鬥不過他,我就另想辦法...還在離山修行時,有次我出宗遊歷,於一座荒廢的散修洞府內尋得一道妙法...換皮之術。比著什麼畫皮幻行法術都要好用得多。當時覺得以後可能會有用,就私藏下來沒有上報門宗。這時候就派上用場了,我有一道換皮秘術在握。正好那時陸角被其他事情絆住,匆匆回山去了。天賜良機供我施術,找來一具新死之屍,先剝他的皮秘法炮製、再剝掉我自己的皮換上那張皮,這一來真正改頭換面,不止是面目改變了,從神情到舉止甚至修家氣意,完全都隨換皮而變,從此天下再沒人識得我乃葉非!被陸角逼到剝皮換皮...我有一身死人的皮,不如沒有。」
  
  「換皮是個麻煩事,換皮後那條從頭到腳的傷疤得慢慢癒合,差不多三年後,傷疤只差左頰入肩這一段尚未消弭的時候,陸角辦好了他的事情,又來追我......不費吹灰之力,他找到我了。我忍受無邊苦楚、我強忍心中對自己的鄙夷念頭的改頭換面;我以為天衣無縫、絕決不會被再找到的藏頭匿身,在他面前竟全無用處!三月末他出山,四月中他就找到了我。見面刹那...你曉得『崩潰』二字的真意嗎?什麼信心、什麼信念、什麼驕傲、什麼不甘,全都土崩瓦解,我怕了這個人。比死還怕!這份『害怕』與死無關。看我崩潰大哭陸角放聲大笑:以為你是個人物,原來狗屁不如。臉上這道疤永遠留著吧。他揚手打下一擊耳光,從此這道傷疤永黥於面,再不會痊癒消弭了。自那以後,我有了一道傷疤,不如沒有。」
  
  「一記耳光後陸角轉身就走,他沒殺我。奇怪嗎?再明白不過,狗屁不如之人、爛泥似的孽種,他都不屑動手,不屑呵......我沒死,我還有命在,不如沒有。」
  
  葉非聲音緩慢。語氣平靜,這是他的沉痛往事,可他面上全無悲慟之意,正相反的,唇角幾枚笑紋漸濃漸深,初時的淺淡笑意在這番話說完時已經變成真實存在的微笑了。
  
  稍加停頓,他問蘇景:「可還記得。馭界幽冥,小山谷中你要三日閉關,之前請我搭夥,我讓你答我一問。」
  
  當時葉非說自己在劍上修行上有一個坎子,問蘇景這個坎子是什麼。
  
  蘇景當然記得此事,點點頭。
  
  「你答我『師父陸角』,不能算錯,但其實也不全對...我的坎子不是那個人。是因那人而來的一個字:怕。」
  
  崩潰驚恐,刻骨懼怕!無論葉非平日裡表現得有多桀驁不馴,如何高高在上,陸角都在他心裡永永遠遠地刻下了一個『怕』字!擦不去這個字,窮盡天地葉非也休想再有進境!
  
  葉非面上的笑容更濃,再開口時連聲音也帶出些笑意:「一晃幾千年,我曾有個不如沒有的爹。曾有個不如沒有的師父和師門,到現在我還有道不如沒有的疤,有件不如沒有的死人皮,有一條不如沒有的命。心底還有一個『怕』字...你能說我一無所有?」
  
  「陸角走後,我在荒山中遇機緣,得龍命、養龍劍、得真龍精水......蘇景,你可知何為『怕』。怕就是:即便陸角已經身死道消,我還在想、時時刻刻都會想:若是當年我有現在這樣厲害,或許能從他手下逃走、真正逃走...至少他不會不屑殺我了吧?自己都會覺得自己可笑。」
  
  「真龍在身尚且如此,拿了你那頭麒麟石又能怎樣?我的身基已毀,不如以前;你的麒麟玉脫變自土麒麟,不如真龍。就算再賣力修行,我也再沒機會比擬自己全盛時...有什麼用!」
  
  「有朝一日,我又修得一條麒麟命,一把麒麟劍,一盆麒麟土...然後再去想『這樣的修為不夠啊,如果回到當年陸角還是不屑殺我』嗎?這就是『可要可不要』。可要可不要,不如不要。」
  
  葉非修行,葉非高絕,可是不管他用自己的修為殺什麼人、做什麼事、攪動幾重風起雲湧,他修行的根子都只為一個緣由:若我當年如此,我就不用怕了。
  
  蘇景靜靜聽他說完,開口反問:「行刺六祖...現在想來,你以為是對是錯?」
  
  葉非笑出了聲音:「對也好錯也好,都是我做下的事情,得意也好後悔也罷,那一劍已刺了出去,我做的,我認!」
  
  說到此,葉非站起身,走了。
  
  蘇景未動,望著他的背影問道:「你以後修行如何打算。」
  
  葉非放聲大笑:「除非能找到『若我當年如此,就不會怕他』的修法,否則修行便是可做可不做的事情,可做不可做...不如不做!」邊說邊笑,頭也不回的葉非大步向外走去。
  
  不料,就在他的笑聲之中,層層烏雲突然自四面八方湧出天幕,彙聚一起、壓在離山半空滾滾翻騰,道道天雷轟鳴不休。雷聲彙聚、彙聚、再彙聚,就那麼自然而然的...雷聲變成了笑聲。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11 22:36 編輯

無敵懶小豬 發表於 2014-4-25 09:07
第九零三章  一千零一,一千零二
  
  下一刻,烏雲開,一道人影顯現雲心,旋即此人躍下天際、落足離山靈水星峰,就站在葉非面前。
  
  他在天上時候,只是普通人大小;隨他下落身形迅長,跳落地面時候已然化作千丈身形,巨靈般的大漢!
  
  打赤膊、面虯鬚、一頭長髮倒豎衝天、胯裡艷紅長裙,赤足無靴踝掛一串金鈴,巨漢打扮古怪,說不出的威風震撼。
  
  天現異象,離山內眾多高人頃刻集結、嚴陣以待,就在此刻不遠處突然傳來『哎呀』一聲怪叫本來嫵媚嬌柔的聲音,因太過驚駭而嘶啞,怪叫之人、天魔宗掌門人大師兄,騷、戚東來。
  
  半年前中土『入侵』十一世界,連忠義天魔都來助戰,空來山上下魔子魔孫自然追隨入戰,戰後天魔弟子返回空來山,只有戚東來要等蘇景醒來,留在了離山未歸宗,惹得天魔宗上下好一陣大喜。
  
  得知蘇景蘇醒的消息,戚東來也來到靈水峰,不過他等在了外面,先容他們同門講話自己再進去敘舊。
  
  旁人或許對那位天靈巨漢陌生,可戚東來身為天魔弟子,怎麼可能不認識老祖宗老祖宗中的老祖宗,大天魔,金鈴天!
  
  金鈴天縱聲大笑,低頭鳥瞰身前葉非:「能真正看懂心中之『怕』,算得難得,為這一『怕』,可要可不要便不要,可做可不做便不做,更是傻巔巔、魔巔巔。恭喜葉非證得天魔道,從此為我千零一弟,這便隨我去吧!」
  
  不修魔,照樣可證天魔道。
  
  那十文魔、忠義魔,哪個生前都不修魔尊,只是普通人而已,只因以身證道得以列位天魔。
  
  古往今來,三萬七千魔,但上位天魔只有一千人,得天魔真身像、像入天魔龕。也只有上位天魔證道時,才會被金鈴天以真靈顯像親做接引。
  
  一千上位天魔外。其他魔尊是沒資格與金鈴天稱兄道弟的。
  
  戚東來嚇呆了,慘叫後跌坐在地,嘴巴大張,看他的神情也分不清是驚駭還是歡喜。
  
  此刻蘇景也認出了金鈴天。人坐梧桐樹下愕然發愣。葉非證得天魔道?他這就要飛升入魔壇了?驚駭之餘心裡還有幾分歡喜。葉非惡,但不壞;葉非狡詐,但不下作;葉非隨口百年諾。但誰愛信誰信,他只看自己喜歡葉非是唯一一個曾和蘇景並肩死戰卻不是朋友的人,而蘇景對他印象居然不錯。
  
  眼見他修行路斷猶自倔強,能就此『立地成魔』,無疑最好的結果。
  
  蘇景替他歡喜。
  
  葉非不歡喜,皺起了眉頭,退後兩步,上下打量面前怪漢:「你是哪個?」
  
  「我名金鈴天,為真魔首尊。」金鈴天笑聲收斂,蹲下巨大身軀,向葉非伸出了手。
  
  「我不修魔。」葉非竟然搖頭。
  
  金鈴天一輩子都沒遇到過這種事,微一愣,可面上不見怒色,反而喜色更甚,巨大身體玄光一閃,化作普通人大小,跟在葉非身後道:「你證得魔道即為真魔,哪個管你還不是修魔,你道三萬七千魔在凡間都是修魔的嗎?咱家魔壇中,和尚老道尼姑大把抓。」
  
  葉非一哂,一貫那副『我看不上你』的神氣:「什麼跟什麼,我就成魔了?你們魔壇空位子太多麼,隨隨便便就能證得真魔。」
  
  金鈴天的刷子眉一揚,喝:「坐下!」
  
  言出法隨,葉非無可抗拒,直接坐倒在地。
  
  金鈴天再喝:「躺下!」
  
  全無掙扎餘地,葉非躺下了。之後金鈴天居然也躺下了,和葉非並肩:「我最喜歡看著天聊天。」怪漢銅鈴似的眼睛望著烏雲滾滾、雷霆穿梭的天空,滿臉愜意:「成魔容易?你這麼說就不實在了精血藏劍,已有九成火候,就因為他打了我,千多年的精心陽煉說廢就廢,廢了千年心血算什麼,我宰了他!幾人能做到?龍筋在身,多大的造化!有龍筋、有龍命,你葉非是有機會化龍的啊,可是老子就看不得假龍在我面前晃蕩,廢了龍筋也得斬了那個不倫不類的玩意!幾人能做到?你自己說,你是瘋還是傻?瘋到傻了,你不是天魔又是什麼。」
  
  邊說邊笑,邊笑便從喊:「離山的小子們,有沒有酸梅湯,給弄一碗了,我要喝!」
  
  堂堂大天魔,興致到時不喝酒,喝酸梅湯。
  
  酸梅湯這種好喝的東西,紅長老是隨身帶著的,聞言一拍挎囊取出一隻琉璃瓶,正要邁步,戚東來就衝上跟前:「我來我來。」不由分說自紅長老手中搶過瓶子,虯鬚漢貓腰聳肩縮肩膀,孫子似的一路小跑把酸梅湯送到金鈴天手中,滿面諂媚:「大老爺爺,您的酸梅湯。」
  
  金鈴天被他膈應了,冷哼一聲接過酸梅湯,不理戚東來,倒是遙遙對著紅長老喊了聲:「多謝小女娃。」
  
  紅長老一笑從容:「隨便喝,有的是。」
  
  金鈴天哈哈一笑,咕咚咚暢飲喝了個底朝天,喝完也不擦嘴,正想再對葉非說什麼,突然天上烏雲中的一道驚雷急衝直下,正正劈斬向梧桐樹。
  
  靈水峰風長老棲身小院正中栽著的那棵梧桐樹,重傷在身的蘇景後背倚靠著的那棵梧桐樹。
  
  雷劈的是樹,可樹下的蘇景又豈能倖免,小師叔徒慘叫,被劈得飛起十丈、直挺挺摔趴在地,臉著地。
  
  後背都焦黑了。所幸,他傷得再重元神境修家的體魄仍在,挨了這一雷沒死。
  
  金鈴天滿滿意外,自己顯靈會勾引天雷,這雷不是真正的霹靂,而是法中雷,輕易不會落地的真正雷也好,法中雷也罷。總歸都是雷,不會輕易落地不表示就永遠不落地,偶爾也會落下一兩次。再仔細看看那個挨劈的小子,金鈴天暗吸一口冷氣:這般氣運可少見得很。
  
  離山一群要緊人物個個大驚失色,忙不迭衝上前去扶起蘇景,見小師叔沒事,沈河先是鬆一口氣,隨即又面現怒色:「大天魔,離山與你素無瓜葛,為何動雷霆傷我門中長輩!」
  
  大天魔又如何?傷離山門下。沈河就一定要討回這個公道!
  
  沈河可不曉得這是意外。
  
  金鈴天又是什麼樣的兇獠。他沒想著劈蘇景、純粹雷霆意外落地,可劈了就是劈了,有什麼可解釋!聞言冷笑森森:「你管我為何,劈了就是劈了。若想動手就拔劍。」
  
  沈河拔劍。長老拔劍、離山拔劍!
  
  蘇景趕忙搖頭。連噓帶喘吃力不堪,苦笑:「與大天魔無關的,掌門忘了?我有十年運勢大旺啊。」
  
  都這般模樣了,還在嘴硬非把『十年倒楣透頂』說成『十年運勢大旺』。沈河被他氣笑了,那邊金鈴天也笑了:「你這小娃有些意思,想沒想過修魔?你點頭,我傳經。」
  
  蘇景立刻點頭,修魔?肯定不會的,不過點了頭他就傳經大好參考啊,錄一份,再把金鈴天真傳送給天魔宗,又是好大人情啊。
  
  金鈴天說到做到,一枚魔玉簡扔給蘇景。
  
  對就是對錯就是錯,離山能做到天宗之首,絕非知錯不認。曉得自己誤會金鈴天了,沈河收劍、拱手,對大天魔道:「晚輩唐突了,魔尊見諒。」
  
  「再來瓶酸梅湯!」金鈴天渾、金鈴天橫,金鈴天有趣。
  
  戚東來往返一趟,自甘『跑堂』,紅長老出手大方,五瓶酸梅湯送出去了。
  
  又是一番痛飲,金鈴天不再理會離山,繼續對葉非道:「真龍廢了,修為沒了,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修麒麟的機會擺在面前,你一句可要可不要的就不要,推辭了,幾人能做到?都他娘落魄成傻逼了還不肯退而求其次,傻到瘋了,你不是真魔又是什麼!你道修魔簡單?我卻道修魔千難萬難,大小三千世界,大世界千萬萬人,小世界也有萬萬人,有幾個能如你這般?莫再囉嗦了,隨我走吧,魔壇今日大排箸,為你接風!你不是想勝過陸角嗎?成就真魔,逍遙宇宙,陸角又怎是你的對手?」
  
  「就算我成就了真魔,你怎知我就不怕陸角了?」葉非開口,語氣漠然:「我不怕你,卻怕陸角,那你以為,你和陸角誰更『兇猛』?」
  
  此兇猛非彼兇猛,與實力無關的。
  
  大天魔眨眼睛,正想再說什麼,葉非就搶言道:「我要修『若我當年如此,就不會怕他』的本領是我要修,修!不是白撿。再就是我葉非,占族之首,不飛仙則已,若飛仙便是占族天、占族神、占族第一仙,占家仙,去給你真魔當弟弟?一千零一弟?笑話!」
  
  寧可不飛仙,不做千零一。
  
  言盡於此,葉非起身邁步就走,再沒興趣應酬金鈴天成魔成佛,成仙成神,不管成什麼都是超脫凡俗、成就永生之身成就宇宙逍遙,葉非竟不肯成魔。
  
  走了幾步,葉非又停步,金鈴天面露喜色,可葉非根本不是和他說話,望向蘇景道:「之前心神激蕩,忘了一件事:肖斗斗被扣離山,我得帶走。」
  
  無親無友,只有幾個屬下的葉非。
  
  蘇景痛快點頭,葉非不謝轉身走了,由得金鈴天站在原地,他都懶得再去多看一眼。
  
  金鈴天眼睜睜看著葉非走遠,面上喜色愈濃,忽然縱聲大笑:「葉非,不管你自己認不認,你都是魔,一千零一上位魔尊之位,老子給你留著!」大笑聲中轉身欲走,不料面前人影一閃,一個長相威風的虯鬚大漢跪在面前,恨不得伸手去抱大天魔小腿似的,聲音嬌滴滴麻酥酥:「啟稟大老爺爺,姓葉的不識好歹,辜負您老一片好心可您老好歹來一趟,也別白走不是,孫孫兒願跟你去一千零二?」
  
  金鈴天打赤膊的,是以背後那層雞皮疙瘩清晰可見:「憎厭魔的崽子?」
  
  「是呢,憎厭魔的小孫兒。」虯鬚大漢受寵若驚,一笑嫵媚。
  
  「邊待著去!」雞皮疙瘩褪了又起,金鈴天再不敢多待,頓足飛天。
  
  戚東來不失望,滿心歡喜人越憎厭,他越開心,能噁心到大天魔,簡直成就非凡!不過再怎麼歡喜,他都記得一件事,用力對著金鈴天的背影喊道:「大老爺爺,忠義老爺爺還在人間療傷,您得幫幫他啊!」
  
  「秦吹,吾弟,留在人間對他只有好處你轉告他,安心休養,莫胡思亂想,待我手邊事了自會來看他。」滾滾魔音中,金鈴天消失天際。
  
  雷霆消了、烏雲散了,露出廣闊無垠湛藍天穹。那天空,漂亮得要死。
  
  比中土聯軍逆襲馭界還要爽。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11 22:40 編輯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