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危機】末日之生死一線 作者:金屬裂紋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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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eijer 2013-1-19 15:24:26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50 212156
feijer 發表於 2013-2-23 18:35
   二百二十 再次晉升


    不僅是國家的行政機構高效率的行動起來,軍事部門雖然拿感染區裏的病毒沒辦法,但施放病毒的分裂組織在 國家發表聲明的時候還敢站出來說話,令軍方從上到下大為火光,動用一切力量查實了分裂組織殘餘高級成員的位置,短短兩天時間裏,十七個波次的特種部隊通過 各種管道送出國門,再次消滅一批分裂組織成員,給予該組織毀滅性打擊。

    雖然他們的普通成員還在,根基還在,但有三年五年的時間休想恢復元氣——以前也不是不知道他們的位置,不是不知道他們的藏身之處,但派出特種部隊強行襲擊或者搜捕會造成外交方面的糾紛,所以才不得不暫時讓他們蹦噠幾天,可惜那名老話說得好:縱虎歸山終為患!

    那些藏有分裂組織的國家雖然明知這件事是誰幹下的,但卻不約而同地緊緊閉上了嘴巴。

    開 玩笑,口水仗歸口水仗,那些國家爆發的病毒怎麼看怎麼和c國有關,他們再不滿,也不想在這個c國上上下下全都發瘋的時候鬧騰——前兩天爆發感染的都是大中 型國家,特別是一直以來有意無意針對c國的潛在敵對國,或者是c國的感染爆發後對c國指手畫腳,參與u國組織的邊境圍困的國家!

    這些被特種部隊突擊的國家根本沒什麼大損失,如果為了幾個分裂分子刺激到c國領導人緊繃的神經,再搞一次大規模爆發,可不是這些小國家的承受能力能頂得住的。

    這些國家只有很少的幾個屬於中型國家,這要是挨上一次病毒爆發,至少得死一半人口!塾輕塾重還用得著說麼?

    眼下就算是c國的特種部隊襲擊了u國首都,估計u國很有可能把證據不聲不響地抹平……

    雖然u國慣於展現自己的武裝力量,但與同為大國,且軍事力量特別是戰略核力量一直隱晦不清的c國打一場直接的全面對抗,其後果絕對不是u國能夠承受的,戰爭是政治的待續,是為政治服務的終極手段,沒有目的沒有利益兩敗俱傷的戰爭怎麼打?

    反倒是c國人對戰爭的支持遠遠超過u國,一場全面大戰,u國的損失將遠遠高於c國!

    可以說現在的c國就是一隻受傷的猛獸,如果誰敢在這個節骨眼上兒上摸老虎屁股,那麼就要有承受怒火的心理準備!

    所有的國家都心知肚明,c國的常備軍力雖然並不多,按人口比例來說甚至可以說是很少,但由於人口基數巨大,一旦進入全面動員狀態,其戰爭潛力是任何一個國家都不能比擬的,眼下已經完成第一期戰爭動員的c國能夠直接投入戰鬥的軍隊和預備役部隊直逼兩千萬大關!

    若不是某國潛伏于c國的高級間諜以防護裝備生產不足為由數次阻止向感染區增兵的計畫,只要十分之一的部隊投入感染區,那麼將感染區內的活死人清理一空只是時間問題!

    眼下此人雖然已經落網,但短時間內,疫區專用作戰服的生產數量根本不足以裝備這樣龐大的部隊,在病毒以不明方式開始向周邊擴散之後,更不可能將這些部隊投入感染區。

    另 外,感染區的擴散已經通過的國境線,從南疆邊境滲入幾個鄰國,雖然幾個國家不斷發表聲明甚至是軍事上的強硬態度,但c國全部置之不理,仍在計畫中沒有開始 實施的撤離計畫做了本質上的修改,大批的海軍以及守島部隊派駐南海,加強軍事力量十倍以上!與此同時,陳兵於各大海島之上,做出隨時可能登陸突擊的準備!

    強大的武裝力量壓住了南部的聲音,他們不可能忘記幾十年前那一場血戰,如果這一次再打起來,還會有上一次的運氣麼?

    清晨時分,火車到達了一個不大不小的車站,車站上的標誌全部摘掉了,看不出這裏是什麼地方。

    列車上所有的戰士接到了下車的命令,包括楊威和任菲在內的所有軍人全部下了車,當地組織的員警接管了列車,列車繼續向不知方向的未來開走了。

    雖然楊威覺得不大適應,但那些真正的戰士都有這種突然接到命令的經驗,帶好隨身的武器就在月臺上列隊。

    說得好聽了是撤退,說得難聽了他們根本就是逃出感染區!除了身上的武器彈藥和軍裝之外,絕大多數人身上沒有任何其他裝備和補給。

    在這裏接收人員的軍官是一個肩膀上扛著上校軍銜,已經開始發福的中年大叔,肚子趕得上懷胎十一個月的孕婦!此人打著官腔長篇大論令人極其厭惡,其實歸根結底就是一句話:所有到這裏的軍人不分隸屬關係,不分軍兵種,一律打散整編!

    在宣佈命令之後,馬上就冒出一隊人來,將月臺上的人馬分組帶離這裏,唯獨留下了野火計畫中剛剛吸收入伍的戰士。

    還 是那個長篇大論的中年,這一次他倒是精明幹練乾脆無比地說明了留下大家的目的:野火計畫終止實施,他們這些因為野火計畫進入軍隊的人可以回家了!但是這其 中屬於預備役的人員沒有這份待遇,他們和現役人員一樣必須接受整編,其他人裏,年齡合適的可以自由選擇留下或者離開,留下的正式編入現役,離開的會得到一 份證明,按義務兵退役人員的待遇由地方政府接收。

    “怎麼樣,你們誰想離開?”發福大叔和氣地問。

    還以為要再受一次語言轟炸的人面面相覷,誰也想不到是這麼一個結果。

    隊伍裏誰也沒有動,這十幾個人都是從感染區裏逃出來的,他們之中百分之七十以上家在感染區,幾乎都是失去了親人,失去了朋友,孤身一人逃出了那個人間地獄,舉目無親,無處可去。

    留在部隊不僅僅有個依靠,都是熱血男兒,感染區的所見所聞一切的一切讓他們的心久久不能平靜。留在軍隊裏,也許能做一點有用的事也說不定!

    有幾個想邁出佇列的,看身邊的其他人動也不動,猶豫不決地想了想,又把已經抬起的腳放回了原處。

    人都有隨大流的合群想法,所謂槍打出頭鳥……

    楊威的心臟激烈的跳動著,他逃離感染區最初的目的不就是為了回家,為了活下去,為了父母雙親麼?現在他終於出了感染區,又有這樣一個脫離軍隊返回家鄉的機會……

    但是脫離了軍隊就真的能順利返回家鄉麼?從他觀察到的情況來看,感染區通向外界的交通全部以最高的強度運轉,公路鐵路人滿為患,而且全部是國家統一調配,他怎麼才能找到一列通向家鄉的列車?

    另外,交出武器之後,安全方面怎麼保證?這麼混亂的情況,國家的控制力已經下降了幾個臺階,稍稍偏遠一點的地方不知道已經蹦出多少牛鬼蛇神四處亂蹦噠!

    但是留下來……短短十幾天的經歷讓楊威深深的知道什麼叫軍令如山,若是他選擇留下來肯定是身不由己,比起空手離開的危險性更高!

    想到這裏,楊威上前大踏一步:“我!我要回家!”

    “還有我!”任菲高舉著右手站出佇列,他的目光一直緊盯在楊威的身上,楊威站了出來,她自然也會跟著站出來,如果楊威不站出來……她還是會站出來,與其兩個人都留在軍隊裏有一天沒一天,不如儘早脫離,雖然她無處可去,但她可以先到楊威的家鄉找到他的父母。

    楊威不知道任菲的想法,他回頭與任菲四目相對,相視一笑。

    “還有我!”楊海鷹站了出來,他要找到侄子侄女就不能讓這一身軍裝束縛住!而且他哥哥的產業絕大多數不在感染區內,有大把的地方可去。

    如今感染區的事已經眾所周知,通知他的商人哥哥動用關係網,應該很容易找到他的侄子侄女,不了卻了這一樁心事,大個子沒心思幹別的。

    楊威和任菲一起看楊海鷹,大個子瞪圓了兩隻牛眼反瞪回去:“看什麼看,沒見過?”

    “看看也不行?怕瞅別站出來啊!”楊威聳聳肩調侃,任菲抿嘴直笑。

    不管是什麼選擇都是自己將要走的路,楊威不會也不可能試圖影響其他人的決定,這一點甚至連任菲都要包括進去,她不是附庸而是活生生的人!

    中年大叔看著站出佇列的三個人點了點頭,剛想開口問還有沒有想離開的,隊伍裏又陸陸續續站出來三個人,看樣子他們都是年紀偏大,三十幾歲的樣子,早過了熱血衝動的年紀。

    中年大叔回頭喊了一聲:“小吳,把後面的人都帶走!”

    “是!”他身後一個二十五六歲的少尉站出來,組織後面剩下的人離開,只剩下這六個人還站在原地。

    中年大叔背著手左右踱了兩步說:“上繳武器,把你們的名字都報上來,稍後我會安排你們換上普通的衣服,之後按你們的目的地安排行程。”這幾個人馬上就要脫離軍隊了,就是說再不是軍人而是平民,他的語氣很客氣。

    他身後有個軍官的眼睛一直瞪著楊海鷹,他就是負責分管被服的,楊海鷹這麼大的個子,上哪里去找合適的衣服去?找條麻袋摳個窟窿套上都閑小兩號!真不知道他們從哪里找來這麼一套大號的作戰服。

    幾名士兵走上前來,楊海鷹解開腰帶,連槍帶槍套一齊交了出來,還有身上的戰術馬夾也一齊脫下,裏面的子彈無線電什麼的正好一齊交上去——他的個子最大,站佇列的時候自然站在最前面,所以是第一個。

    其他人有學有樣,都把槍支彈藥和戰術馬夾一起交上去,只有任菲最簡單,她解下槍套送上去,再把兜裏的子彈掏出來就完了。

    最麻煩的是楊威,他除了交出三把槍和若干子彈外,還從衣服兜裏掏出了持槍證和軍官證,他曾經聽蕭宇提起過,退伍的時候軍方的證件必須上交。

    “等等!”中年大叔眼睛突然盯在了楊威身上,幾步走到楊威面前拿起了兩個小本本,打開軍官證看看上面的內容再瞅瞅楊威,接著再仔細看看楊威的領子,遲疑了一下問:“這張照片是你?”

    他的語氣裏充滿了難以置信,手持著軍官證轉過來,食指正好點在證件上的照片上。

    軍官證的簽發日期只有十幾天,可上面的照片卻比眼前的楊威胖出一圈!雖然五官是一個人,但證件照上用的都是“近照”,也就是近期的照片,才十幾天的工夫,變化是不是大了點?

    楊海鷹大嘴一咧哈哈大笑,他認識楊威的時間雖然不長,但是剛認識他那會比照片上還肥呢!

    任菲也看著證件呵呵直笑,對比一下現在的楊威和不久前的楊威,這變化可真是不小!那一圈圓圓的肥肉已經不見了,比起剛剛碰到他的時候,少了幾分稚嫩,多了許多成熟,而且,比之前帥多了……要是他的個子能長到一米八以上就更好了!

    楊威差點撇嘴,心想這算什麼?要是讓你看到剛得救的白旭,你還不知道得嚇成什麼樣子呢!

    當然這句話他不可能說出口,點點頭回答:“是我。”

    “你是少尉軍官?”中年大叔的眼睛盯著楊威的領子看了又看,如果楊威不是男的,非當這位上校是色狼不可!

    作戰服的軍銜是粘在領子上的,楊威領子兩面兩個軍銜,一隻已經在小城的戰鬥中丟失了,另一隻不知道什麼時候染上一塊污漬,根本看不清軍銜上的內容,否則大校早就該發現楊威不對勁了。

    “是!”楊威毫不猶豫地點頭承認。

    “馬上查一下這個證件號碼!”上校的神情突然間嚴肅起來,楊威的心頭一懍,大腦急速運轉,出什麼問題了?

    “是”大校身後主動站出個少校軍官來接過證件跑向一邊,這位大校用一種似乎能穿透人心的目光盯緊了楊威,這種目光如同在看一個……逃兵!

    這是什麼眼神?當我是混水摸魚?楊威腦袋一轉,猛地一拍額頭!

    他知道問題出在什麼地方了,從他逃出感染區到現在只有十幾天的時間,也就是說他加入軍隊的時間滿打滿算也不超過二十天,而且還是通過野火計畫招入軍隊的普通人,怎麼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裏得到晉升?

    要知道楊威戴上這副少尉軍銜純屬機緣巧合,雖然他有心解釋,但這種事情解釋也解釋不清,怎麼說也是軍區的命令。想到這裏他心下又坦然了,事實俱在隨便查去吧。

    他偏偏頭嘴角翹了翹給了任菲一個安慰的眼神,回頭坦然自若地迎接上校的目光。

    上校沒能從楊威的目光中發現什麼,他又拿起了持槍證,看到上面的內容,眉頭不禁一皺,持槍證上的編號代表什麼意思楊威看不出來,但不代表上校也看不出來,他的目光再次轉向楊威,眼裏少了幾分懷疑,卻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讓楊威怎麼也琢磨不透。

    那個拿著證件離開的大步跑了回來,呼呼地喘著氣立正高喊:“報告!”

    “怎麼樣?”上校馬上問道。

    那人把證件交回上校手裏,湊到他的耳朵邊說了幾句話,上校的臉色不變,可眉頭皺得更深了,猛地抬頭問:“你確定?”

    少校猛地點頭:“確定,已經核實過了。”

    上校慢慢幾步踱到楊威面前,拿起持槍證和軍官證放到一起,雙手遞給楊威說:“你是現役軍官,雖然也是剛入伍不久,但是我沒有權力直接讓你退伍!”

    “什麼?”楊威一愣,傻傻地接過證件,突然覺得有點不對,他的那本軍官證在從軍區返回六號基地的時候弄濕了,多少有些破損,可剛剛交到他手裏的這一本明明是本嶄新的證件!

    他下意識地翻開瞅了一眼,照片還是那張照片,名字還是那個名字,就連編號也沒變,可在後面的軍銜一欄上,少尉已經變成了中尉!

    楊威詫異地抬頭看看上校,一頭霧水。

    上 校從少校手裏接過一副嶄新的中尉軍銜撕開塑膠包裝,親手粘在楊威的領子上:“不用猜了,我不知道你到底幹了什麼才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裏連升幾級,但是可以確 定你的身份。晉升中尉的命令是昨天下達的,因為你們一直在撤退,所以把命令下達到了我這裏。恭喜你中尉。”他退後一步,舉起右手向楊威敬禮。

    楊威幾乎是條件反射式地馬上舉手還禮,指尖碰到了額頭才回過神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又不是德軍,怎麼還有上校給中尉先敬禮的?

    上校叫過了收繳武器的戰士,親手將三支手槍和戰術馬夾還給了楊威,引得眾人一陣側目——這人是什麼來頭?

    上校的職務說高不高說低不低,只差一點就是高級軍官,但這位上校卻是軍務部門的人,接觸的就是這方面的東西,楊威之所以再次晉升就是因為在實驗室中起到的作用,雖然不是主要的研究人員,但他確實對研究的快速開展起到了推進作用!

    不過他心裏雖然明白,但這裏人多嘴雜,他絕對不可能把原因說出來就是了。

    雖然研究已經進入了正常化,楊威也不能再起到什麼作用,但他畢竟是有過貢獻的人,卸磨殺驢這種事豈不是要寒掉所有人的心?

    實驗室的一系列經歷很可能給這個年僅二十一歲的小夥子帶來不可預知的麻煩,把他留在軍隊裏是一種變相的保護,因此暫時還不能讓他脫離!當然這些話上校知道歸知道,但絕對不是他應該和楊威說的東西,只能留給楊威一腦子的問號慢慢傷腦筋去。

    楊威機械地接回自己的武器,瞅瞅任菲,兩個人相視苦笑,這是怎麼說的?還走不了了?

    楊威不能離開任菲自然不會離開,不過根據她自己的要求,已經抹去了她的軍籍,重新恢復普通人的身份,楊威也按照上校的建議遞交了退役申請,兩個人就在新營區附近住下,任菲對外的身份說成了隨軍家屬。

    雖然上校很想把任菲送走,但從已經接到的命令來看,楊威的申請也有幾成通過的可能性,再說這麼亂的社情,兩個人又是從感染區裏一路走過來,索性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如果申請不通過再送走任菲也不遲。

    楊威他們乘座的是第一列到達這裏的列車,隨後兩天裏為斷有列車停靠,原本稀疏靜寂的軍營業裏慢慢地充滿了人氣。

    同樣的每一列火車上下來的人裏都有野火計畫吸收的普通人,最多的一次甚至一下子就有上百人站出來!在將這些人登記造冊之後,按所去的方向一一送上相應的列車,不過這些人裏楊威也只認識一個楊海鷹,在到達這裏兩天后,楊海鷹與楊任二人告別登上了列車。

    楊威甚至不知道這列火車是開到什麼方向的,他只能把自己家的地址留給了楊海鷹,雖然兩個人從相識開始到現在的時候很短,甚至一度有過不少矛盾糾葛,但共同的戰鬥經歷卻將兩個人緊緊地連在了一起。

    楊海鷹也給了楊威一個位址,但他同樣苦笑不已,他哥哥的產業都在東南沿海地區,雖然現在他不知道國家有沒有將南方全部放棄的想法,但楊威卻知道錢教授曾經提起過這個建議,接眼前的局勢來看,放棄南方,將所有人轉移到北方是大勢所趨。

    他留下這個地址不知道還能用多少天,也許現在這裏就已經廢棄了也說不定。

    兩個男人擁抱著告別,就像一隻高大的棕熊抱著一隻猴子,接下來楊威大方地表示可以讓楊海鷹也和任菲擁抱告別,氣得任菲直接錘了他兩拳,插和打渾沖淡了不少離別的愁緒,

    最後任菲還是和大個子擁抱了一下……這一回兩人的對比倒像一根黃瓜和一根豆角。

    得到晉升的不僅僅是楊威,在接受改編的人員裏,項利已經是嶄新出爐的少校營長,至於其他人楊威和任菲都不認識,也沒那個心情關心與自己無干的事情。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僅僅四天后,尚未完成兵員接收工作的改編地接到新的命令:感染區持續擴大,預計三十五小時後逼近改編駐地,全員立即向火車站集結,用最快的速度登車撤離!
feijer 發表於 2013-2-23 18:49
    二百二十一 調動


    “報告!”

    “進來!”劉文博將手指間燒到盡頭的煙蒂摁進煙灰缸,用力地碾了碾,佈滿血絲的眼睛和滿面的愁腸百結令他圓胖的臉看起來比前幾天瘦了一圈還多!

    辦公室的門一響,楊威從門外鑽進來立正敬禮:“科長你找我……咳——”他忍不住咳嗽了一聲。

    滿屋子嗆鼻的煙氣讓他的肺像堵了一團棉絮,雲霧繚繞幾乎讓人以為這裏失火燒了什麼。他的目光落到煙灰缸上,頓時大吃一驚——裏面的煙頭已經堆滿了,鼓出一個小包!辦公桌邊的紙簍裏還鋪著厚厚一層!

    他這是抽煙還是自殺?

    “喔,你來啦!”劉文博似乎一點也沒注意到楊威排斥的表情,從兜裏拿出半包煙來撚出一根叼在嘴裏,又把煙沖楊威舉了舉。

    “我不會!”楊威趕緊拒絕,開玩笑,這滿屋子的二手煙比直接抽一根還帶勁呢,他都恨不得趕緊逃出去了,還敢搞一根叼著?

    “噢,不抽煙是好事啊!”上校把半包煙扔在桌子上,拿起打火機打著了湊到煙頭上,隨著劉文博的吸動火光突然縮減,接著煙頭燃著了一個紅點,他長長地吸了一口,紅點長時間的閃亮。

    “坐吧。”上校指了指自己對面的椅子,大量的煙氣從他的口鼻中一齊沖出來,仿佛是他的肺裏著了火。

    楊威一點也不客氣地坐了下來,所有的人都在準備撤離,這種時候把他找來會有什麼事?難道是關於任菲?

    要知道現在這裏只剩下她一個人是剛剛脫離軍籍的平民百姓,她不是部隊的人了,撤走的同時是不是要安排她離開?

    想到這裏楊威的心裏咯噔一下。

    劉文博用一種看到國寶一樣的眼神瞅了楊威一眼,從將桌子上唯一的一張紙推到楊威面前說:“你的退役報告已經批下來了,原則上同意你的申請。”就連上校也覺得現在的工作效率提高了太多,才四天就有消息,換到以前還不知道得扯皮到什麼時候呢。

    雖然也有可能是因為部隊的行動頻繁,不希望留下不穩定因素——畢竟楊威確實是野火計畫招進來的人,誰也想不到還有這麼個特殊情況。

    楊威聽了這話,吊了幾天的心一下子放了下來,可他越想越不對勁,詫異地問:“原則上同意?這話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上校在心裏琢磨了一下用詞,“同意你的退役,但不是現在!”

    楊威的兩條眉毛當即窩裏反扭在了一起,這叫什麼話,這不是玩人麼?

    劉文博看出楊威的疑問,深吸了一口香煙,不等他問出來就解釋說:“你曾經在實驗室呆過一段時間吧?還起了不小的作用。”

    “對,你不是早就知道了麼?”楊威納悶兒,怎麼又把這事提起來了,他領子上嶄新的軍銜就是因為這個才戴上的,難道說這次晉升有什麼問題?

    有問題就有問題去吧,他都要回家了,還用在乎軍銜不軍銜的?

    上校吐出最後一口煙,又一次把煙蒂摁進煙灰缸裏說:“這麼說吧,你和實驗室裏的主要負責人有過直接接觸,現在實驗室還是保密單位,我們不希望有關實驗室的消息洩露出去,所以原則上同意你的退役,但不是現在!”

    “那是什麼時候?”楊威心裏這個滑稽,他怎麼也想不到會因為這一段經歷而不能退役回家!

    如果他知道錢教授已經不在了,現在主持工作的是那個差點和他打起來的秦祥,不知道作何感想。

    上 校看了看時間說:“很快!時間不多了我長話短說。”他點了點遞到楊威面前的那張紙說:“這不是給你的退役命令,而是一份調令,你拿著它,回到你的家鄉之後 找當地駐軍報到,他們會安排具體的退役事宜,不管你原來是幹什麼的,組織上已經為你安排了一份工作,退役後你直接到警察局報到。”

    “什麼?”楊威差點沒幸福的暈過去,沿海的一些發達地區只有最沒有本事的人才會投考公務工作,但在他的家鄉,一份穩定的公務工作是很有面子的事情,他上大學不就是為了找份穩定的工作麼?別人請客送禮求爺爺告奶奶還不一定有用,他竟然這麼容易就得到了?

    楊威下意識地瞅了瞅屋頂,這算不算天上掉餡餅?他哪里知道因為預計到大量人口的湧入,北方各省未雨綢繆,正在全力以赴完善各部門的協調工作,治安更是重中之重,所以才大量吸收可靠人員充作警力資源。

    把楊威安排到這種地方,一來可以保證他本人的安全;二來可以保證他掌握的資訊安全;三來這種環境可以有效監控楊威的行動;最後,一份穩定的職業收入可以免去他因為經濟原因鋌而走險出賣情報——即使他現在還沒意識到這些情報裏蘊含的價值。

    上校能夠理解楊威的驚訝,他重新點燃了一支煙說:“還有問題嗎?儘快問吧,時間不多了。”

    “沒,沒有了!”楊威趕緊搖頭,他不是個有大志向的人,只想平平安安的過一輩子就好,這樣的結果已經出乎他的預料了。

    “那好,已經沒有從感染區裏開出來的列車了,一會你還有你那個小女朋友跟我們一起走,半路上再轉車,你最好換一身普通人的衣服,另外,提醒你一句,如果我是你的話,從今天開始就不會再提起在感染區裏經歷過的事情。你明白我的意思沒有?”

    兩人之間煙霧繚繞,讓上校的臉看上去仿佛籠罩在一片霧水之中,朦朦朧朧的似乎有些陰沉。

    楊威重重點了點頭:“我明白!”他估摸著所有離開部隊並有過感染區經歷的人都會被善意的告知這句話!

    如果洩露這些天的情況,特殊的經歷很可能讓他們被某些“有心人”盯上,甚至有可能被某些勢力利用,不僅威脅到自身的安危還有可能危及家人的安全!

    劉 文博深深地看了楊威一眼點了點頭:“那好,調令你拿好,登記你擁有的武器數量和子彈數量,報到的時候缺的每一顆子彈都必須說明去處。時間差不多了,去 吧。”他不知道楊威是真明白還是假明白,他甚至覺得楊威知道的東西並不值得搞出這麼多花樣兒來,連槍都不收回來不說,還得花心思把這小子保護起來,不過這 些決定都是命令,他沒有質疑的餘地,只有執行的份兒。

    但是每每想到持槍證上那個特殊的編號,劉文博就覺得心頭一縮,這小子是不是還有什麼他不知道的身份?不會啊,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就應該努力把這個特殊點隱藏起來,而不是隨隨便便拿出來讓其他人看到!

    還是說,這小子展示自己的特殊身份有什麼其他的目的?

    他眯縫著眼睛,嘴唇抿得緊緊的,把所有的疑問壓在了心底。

    不該問的不問,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情,很可能給自己帶來不必要的麻煩,特別是和那些搞情報的部門扯上關係,對他沒什麼好處。

    劉文博最終還是決定裝著什麼也不知道,就像一切都沒發生過,就算有人問起關於楊威的事情,也要一問三不知!

    離開劉文博的辦公室,楊威看了看時間,離預定的撤離時間還差一個小時,他趕緊跑回去。

    因為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離開,他和任菲一起都做好隨時離開的準備,加上兩個人什麼行李也沒有,只要人走就什麼都帶齊了,簡單方便。

    部隊的駐地就在火車站附近,楊威找到任菲後,換上早就準備好的便裝帶好隨身的證件,楊威突然間覺得脫下了軍裝混身都覺得彆扭——倒不是說他只穿了十幾天的軍裝就把自己當成了鐵血的軍人難捨難分,而是軍裝配上槍套什麼的一點問題也沒有,但不穿軍裝了,槍往哪里帶?

    雖然他身上穿的是一件刻意找來的大號夾克,可腰上掛上小巧的左輪還好,掛上92式明顯鼓出來一塊!而且他手裏還是兩把!真不知道電影裏那些人是怎麼帶槍的!

    任菲實在看不下去了,隨口說:“不行就交上去唄,又不是在感染區了,還非得三把都帶上麼?”

    任菲的話提醒了楊威,劉科長不是說過讓他登記武器彈藥麼?不如去問問有什麼辦法!

    他想得倒好,馬上就要撤走的當口人人都忙著手裏的一攤子,誰有時間理他?楊威倒也光棍,索性不找了,手裏拎著戰術馬夾直接帶著任菲到了火車站,出示自己的軍官證通過哨兵的檢查,兩個人先一步登上火車。

    反正用不了多久所有人就會都上車,到時候有的是時間找人!

    楊威忽然間極度懷念自己從白旭那裏得到的那個腋下槍套!

    一般來說國內無論軍警裝備的都是腰掛式槍套,像楊威前一段時間用的那種扣腰綁腿式的槍套都是後勤部門自行採購而非制式裝備!

    楊威已經打聽到三號車廂將是指揮部門的專用車廂,兩個人登上了火車後直接跑到四號車廂呆著。

    距離開車的時間還有半個小時,不少完成集結的部隊已經登上火車,按計劃分配到各個車廂,四號車廂裏也上來了二十幾個戰士,他們好奇地看著這對穿著便裝的一男一女,要不是車下的崗哨提起那個男的是個中尉軍官,光是那件新式戰術馬夾就得吸引一批人跑過來盤問一番。

    楊威根本沒注意到那一束束好奇的目光,他還在盤算著怎麼解決即將面臨的問題,眼下還說不上兵荒馬亂,但世道也不太平,他身邊的任菲很可能惹來覬覦的目光,別看他這些天裏多少也學了幾手,可真讓他和劫道的放對還真覺得心裏突突!

    而且現在的天氣還熱,穿一件短袖衫都直冒汗,他套件外套算什麼事?不引人懷疑才是怪事。

    任菲看得出楊威的心神不屬,善解人意地沒打擾楊威的思路。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月臺上的呼號聲越來越響,上車的戰士也越來越多,差十九分鐘到達預定發車時間的時候劉科長和十幾個軍官一起上了車,楊威拉了拉任菲,提著戰術馬夾往三號車廂湊過去。

    這時的四號車廂裏已經人滿為患,亂七八糟的行李和裝備塞得到處都是。原本楊威的戰術馬夾疊放在桌上,看不清上面有什麼,可這一拿起來,頓時一群人的眼睛都盯在了戰術馬夾的彈匣包上,大家都是從感染區裏殺出來的戰士,一眼就看出裏面塞的是什麼。

    出了戰區,沒有作戰任務的時候戰士們手裏倒是拿著步槍和彈匣,但子彈絕對要全部上交,什麼時候再有任務什麼時候下發,看楊威手裏的戰術馬夾下墜的樣子也看得出彈匣裏的子彈絕對不少!

    臨時整編的軍官全在三號車廂紮堆,雖然通過哨兵警衛的時候費了一點手腳,但總的來說楊威還是很輕鬆地找到了後勤部門負責軍需的上尉助理,不過任菲已經消除了軍籍,只能留在兩節車廂間的過道上等著楊威回來。

    四 天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臨時營地裏的人員流動性雖然大,但總的來說走的人少留下的多,人就這麼多,圈子那麼一點大,楊威又比較特殊,這位助理軍官多多 少少聽說了一些與楊威有關的事情,再說他也接到了上校的通知,萬一過會上校過問他卻沒辦好的話豈不是給自己找麻煩?

    雖說他剛剛忙活了好一陣子,但還是馬上拿出了登記冊——做完了工作想怎麼休息都行!

    楊威將身上所有的武器和彈匣全拿出來堆在桌子上說:“幫我個忙,有沒有腋下槍套給我找個,穿著便裝不方便帶槍。”他倒是不客氣,可上尉助理卻不然。

    他原來以為只是做個登記就完了,可看到眼前一小堆軍火頓時傻了眼,光是子彈就有差不多兩個基數二百多發,就算進感染區執行任務的時候也只帶半個基數吧!

    上 尉為難地躊躇了片刻說:“這個我是真幫不上,所有後備的武器彈藥都裝在卡車上,卡車都在火車後面的平板車上,再說槍套是配套的東西,根本沒多少,我都說不 清楚到底壓在哪個犄角旮旯,沒法找。”他的確不是推託,腋下槍套這種東西根本就不是制式裝備,哪是說找就能找到的?當兵的不是員警,感染爆發前有幾個當兵 的帶槍?倒是員警天天帶槍,他們為了方便自己買個槍套的可能性反而大一點。

    “能不能幫忙想想辦法?”楊威瞅了瞅幾支槍,如果真的不行就只好只帶上一支92式——其實他只是出於對一個男人對槍的喜好才想全帶在身上,實際上完全沒有必要帶上這麼多槍。

    只帶一把92式和一支左輪就足夠用了——危急時刻用出槍速度快的左輪,需要大火力支援的時候用92式。

    “老 實說,咱都是從感染區裏打出來的,能幫的我肯定幫。”上尉助理也是個實在人,毫不推託地交了底,“彈匣是好辦,我身上就有個雙聯裝的彈匣包,最多我再找兩 個人給你湊幾個就夠用了,但是槍套我是真沒辦法。你看看你要帶走多少子彈,我過個數你簽個字。然後我就去給你找彈匣包!”

    “一把92一把左輪,七個滿彈匣,十八發九毫米子彈!”楊威把出早就想好的數量,一下子就留下了一把手槍和百多發子彈。

    上尉助理熟練地點出七個壓滿子彈的彈匣,收起了多餘的子彈,指著兩把92式手槍說:“你習慣用哪個,自己挑。”國內手槍出廠都是人工槍准,兩把槍的彈道高度不同,因此他才有這麼一問。

    楊威根本不知道有這麼一說,他隨手拿起一把槍插在腰帶上的槍套裏說:“就這個吧,沒什麼可挑的。”他腰上的槍套是把原來的腿套穿到腰帶上,習慣了把槍綁在腿上,腰裏多個東西讓他彆扭。

    “好,這個你先拿著。”上尉直接把自己武裝帶上的彈匣包取下來遞給楊威,這是一個牛皮製成的黃色彈匣包,很傳統的樣式。

    楊威接到手裏,把兩個彈匣倒著裝進去,抽下腰帶穿上去,上尉已經出了門,到隔壁找相熟的戰友幫忙。

    軍官到了整編營地後雖然把子彈全都上交了,但槍和彈匣卻在個人手裏,槍套和彈匣包自己也在,不管從誰那裏湊了數,到了目的地上尉就能給配上新的,完全不耽誤使用多少還能得個人情,何樂而不為?

    很快上尉就拿著兩個彈匣包回來,一隻黃色一隻黑色。楊威把三個包挨著穿在一起,腰帶扣好後六個彈匣全在左腰上,排成一排頂在腰間,沉甸甸的。

    上尉遞上登記冊,指了指需要簽名的地方說:“簽名,再按個手印就成了。”

    楊威按他說的辦完了手續,轉身離開這裏,不知道為什麼,少了一支槍,讓他的心裏覺得像缺了點什麼似的。

    他悶悶不樂地想:難道是我犯賤?非得帶這麼多沉重的錢傢伙?
feijer 發表於 2013-2-23 18:58
二百二十二 第一站


    日剛過午,火車站前的廣場上行人寥寥,就連計程車也沒有幾輛,全不似往日裏的繁華熱鬧。

    車站的出站口至少站了一個班荷槍實彈的戰士,廣場上另外還有至少一個排!

    任菲的胳膊挽著楊威的臂彎走出車站,出站口的戰士們警覺地目光頓時停留在兩人身上。

    自從鐵路系統全面進入軍管以來客運列車全部停運,除非大規模的人員撤離,不然的話很少有普通人通過乘坐火車,火車站裏進進出出的絕大多數都是部隊,而且還是成群結隊的出入!

    再說最近幾天感染區撤離的行動已經告一段落,正有計劃地逐步開放部分客運列車班次,但所有的列車都是往北開,車上擠滿了一心想遠離感染區的民眾,突然間出現兩個在這兒下車的還真少見!

    “對不起,請出示證件!”戰士上前一步攔住了兩人,幾支槍隱隱地對準了楊威和任菲的腦袋。

    原本不需要檢查出站的人,可楊威的腰裏鼓鼓的一看就知道腰上別了東西,這一點引起了戰士們的警覺。

    楊威輕輕笑笑,把兜裏嶄新的軍官證掏出來遞了上去,戰士們看到證件頓時恍然,翻開證件對比了一下照片仔細查看質地和編號並用無線電聯繫查詢證明證件的真實性後,才雙手遞還給楊威。

    “我可以走了吧?”楊威微笑著說,他的目光掃了一眼戰士們手裏的槍,如果放到一個月之前,他能肯定所有的槍裏全是空膛,不過現在就難說了。

    “當然沒問題,職責所在。”戰士敬禮後提醒說,“最近治安不太好……”

    “謝謝,我明白。”楊威身穿便裝不能還禮,點頭致謝,兩個人離開出站口。

    “班長,他們是什麼人?那女的真漂亮!”幾個戰士瞅著兩人的背影和剛剛檢查證件的班長嚼舌頭。

    他們的任務是保證車站的安全,看好出站口不被破壞,並不是說必須像杆子一樣站在那裏。

    “去去去,該幹什麼幹什麼去,你能和人家比麼?”班長作勢欲踢,小戰士嘻笑兩聲跳開了。

    班長瞄了遠去的兩人一眼,眼中閃動著莫名的光。

    不管什麼年代都有以權謀私的,這些天裏確實不乏權有勢者拉關係走後門登上軍列離開,戰士們看得多了,心裏雖然彆扭但卻無可奈何,這兩個人又是什麼來歷呢?二十一歲的中尉?真他媽的見鬼了,這是哪個大官的孩子跑部隊來鍍金來了吧!都他媽的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情亂逛!

    楊威只有二十一歲,從小到大沒怎麼出過遠門,就算從家到學校也只是坐火車走單線,眼前這座城市究竟是哪里,在地圖的什麼位置他一點也不清楚。任菲走過的地方不少,但卻也是頭一回來這裏,這兒已經超出了她的“活動”範圍,她同樣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楊威的細心是在感染區的特殊環境下逼出來的,根本沒想到自己在戰士們眼裏竟然與紈絝子弟畫上了等號,他拉著任菲站在站前廣場邊緣盯著寥寥無幾的行人和車輛感慨萬千。

    他突然閉上眼睛,感受著正午炙熱的陽光照在身上的感覺——感染區外面的陽光照在身上才能感覺到溫暖、才是真正的陽光!感染區裏就算陽光明媚,心裏也是冷冰冰的!

    在 感染區的一個月感覺像三十年一樣漫長,他甚至記不起來上一次看到這樣的景象是什麼時候了,腦子裏除了乾癟的活死人就是漫天飆飛血肉硝煙,即使眼前的情景與 往日相比極度蕭條冷清——剛剛過午的時間正是上班高峰,火車站又一向是人員流動最多的地方,但現在這裏的人數就和淩晨四點的感覺差不多。

    回想這一路的磕磕碰碰,幾次險死還生,一個個熟悉的不熟悉的面孔從她的眼前飄過,九死一生啊!

    “從今天開始,我就是新的我,拋開以前所有的一切!” 任菲悄悄摟緊了楊威的胳膊喃喃地說,眼眶濕潤了。

    不知道為什麼,她想哭,毫無理由毫無道理的想要落淚,一路走來險死還生,簡直就是再世為人!

    她的胸口就像堵塞了什麼東西一樣,不發洩出來憋得難受。

    “你說什麼?”楊威沒聽清她的輕聲細語,轉頭問了一句。

    雖然他也曾在這些天裏離開感染區幾天,可那幾天都是在實驗室裏渡過的,在實驗室裏仍然是和活死人打交道,根本算不得脫離感染區,心裏的壓力一直都存在,只是程度不同而已。而現在,是真正的離開了那個鬼地方,完完全全地放鬆了。

    任菲搖了搖頭,把滿心的感慨全部甩到九宵雲外笑笑說:“沒什麼,我是想說,咱們倆該去什麼地方!”她的聲音裏略帶一點鼻音。

    楊 威理解地拍拍她的肩膀,皺起了眉頭歎氣說:“先去銀行吧,見鬼了,光想著從a市逃出來,我的身份證和銀行卡都拉在那兒沒帶出來,也不知道能不能用軍官證補 個銀行卡。”他心裏的鬱悶就甭提了,逃走的時候根本沒想到感染區是局部爆發,聯繫上家人之後也沒想起這個茬,在感染區裏不管什麼東西都可以通過無人的店鋪 得到,後來進了部隊,更是有後勤保障處理一切,他怎麼就沒意識到自己身無分文,根本就是個窮光蛋呢?

    一分錢難倒英雄漢,雖然混到了個中尉,可軍齡滿打滿算還不到一個月,哪領工資去?再說這種時候也根本沒人能把這話提上嘴。

    他自己也知道自己這麼說根本就是自欺欺人,可不這樣怎麼辦?他只希望特殊時期特殊政策,能夠允許被感染地區裏逃出來的人異地辦理補卡手續……

    任菲呵呵一笑,纖手向前一指:“那間銀行怎麼樣?”她指的是一家商業銀行,往日裏她常常去的。

    “好!”楊威一口答應。

    在學校時楊威手裏不多的錢根本沒存過這家商業銀行,他本想拒絕,但轉念一想先到這家銀行看看政策風向也好,實在不行的話只好憑著軍官證到找本地的駐軍幫忙,最起幫忙與公安機關協調,把身份資訊調出來!

    寬敞的大街上根本沒有車,兩人手拉著手一路小跑直奔銀行。

    等到了銀行附近兩人嚇了一跳,銀行裏面擠滿了人不說,就連銀行門前都排起了長隊,自動提款機旁圍著一大圈人,乍一看還當是車站裏的人全擠到這兒來了。

    “怎,怎麼會這樣?”楊威目瞪口呆,他怎麼也想不通為什麼會出現眼前的情況。

    任菲和他一起站住,貝齒咬著嘴唇說:“物價漲了!”

    “什麼?”楊威聽懂了她的話,可不懂話裏面的意思。

    他只是個學生,社會經驗並不豐富,a市爆發感染是他這輩子碰到過的最危險的事件,陰差陽錯才走到了今天,說到這個他遠遠不如自小就在社會上打滾的任菲,

    “我是說物價漲了!”任菲眉宇間閃過一絲愁緒,“就是通貨膨脹,東西越來越貴,錢越來越不值錢,老百姓不敢再把錢存在銀行裏,要拿出來換東西,特別是硬通貨!我敢打賭,現在黃金的價格至少漲了三倍!”

    任菲覺得國家不可能放任這種情況毫無秩序地發展,很可能大力干預,所以她估計的很保守。實際上短短幾天的時間金價就已經上漲了四點二五倍,而且還在不斷上漲中!這還是國家下大力氣干預的結果。

    與之相對的是各大股市的集體崩盤,經濟危機的大蕭條幾乎在一夜之間籠罩了這個古老的國家,十幾年積壓下來的經濟泡沫一朝迸發,破產的大中小型企業不知凡幾,失業人員更是要以千百萬計!

    自殺者每天數以千計,甚至都不再是電視報紙關注的物件,只能成為統計表中眾多數字中的一個——不是為了隱瞞事實,而是這樣的事情實在太多,原本身家千萬以上的私營企業老闆自殺的數量直逼三位數大關,甚至於還有倒楣的走在大街被從天而降的自殺者砸中的!

    毫不誇張地說,如果現在有人從這間十幾層高的銀行上面跳下來,銀行門口排隊的上千人裏不會有一個多持上一眼!

    感染區裏屍橫遍地,感染區外也不是人間天堂!這一次波及的範圍實在是太大了,雖然黃金白銀一直就是國家嚴格監管配售的物資,可一旦宣佈控制貴重金屬交易,普通民眾會怎麼想?

    國家已經挺不住了,經濟馬上就完蛋了!這只能讓目前嚴峻的經濟形勢雪上加霜!

    文章人人會作,各有錦秀不同,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私下裏的黃金交易從來就沒少過,也不可能少,目前私下交易的黃金價格是公開價格的兩倍半!

    完全可以說,這場由病毒爆發引起的災難是國家自二戰以來最嚴重的一次危機!

    當然楊威和任菲兩個人誰也想不到這麼多,他們倆還在為怎麼進銀行傷腦筋,楊威一想反正也不是這家銀行,乾脆找別的銀行看看再說。

    他把自己的想法說給任菲聽,剛想拉著任菲走,任菲就變戲法一樣從身上掏出張銀白色的銀行卡捏在手裏亮了亮,眼裏全是狡黠的笑意。

    楊威聳聳肩沒詞了,嘴裏嘀咕著不知道得排隊排到什麼時候,陪著任菲排到了隊伍尾巴上。

    雖說他骨子裏還是帶著那麼點大男子主義,但也只是一點,而且他並不迂腐,用自己女人的錢稍有那麼點不自然,但並不十分排斥。

    “媽的,可別輪到咱們倆就沒錢可取了!”楊威看著銀行門前一個個懷裏鼓鼓,一臉輕鬆地走出來的人,不由自主地說。

    再看門外排隊等待的人,一個個臉上就像被坑過八百遍一樣滿面陰沉,看破人的眼光都冒綠光,讓人想起饑餓的野狼。

    “烏鴉嘴啊你!”任菲毫不客氣地在楊威腰上擰了一下,不得不說特殊時期銀行的工作效率也提高了許多,門外的隊伍一個勁地往前躥,速度倒真不慢,可取完錢的永遠比排隊的少,這麼一小會的工夫,後面又接出一道長長的尾巴。

    “是不是沖這兒來的人全是為了取錢來的?”楊威回頭看了一眼,街上的人好像比剛才多了不少,不過有一點讓楊威挺意外,國有總有些不知檢點者喜好插隊,可今天還沒看到一個!

    當然這絕對不是某些素質低劣者的覺悟提高了,而是這種時候敢插隊肯定會犯了眾怒,沒准會直接讓憤怒的人群亂拳打死也不一定。

    楊威的眼角突然看到銀行的玻璃門裏幾個不協調的身影,他們身穿制服手裏拿著胳膊長的霰彈槍,警惕地目光來回巡視……呃,也許這些人才是這裏秩序井然的主要原因!

    他有意識地向下拉了拉衣襟下擺,一隻手按在左腹前,另一隻手不著痕跡地護住右腰後側。

    若是在這裏丟了槍……找都沒地方找去!

    楊威身邊人挨人人擠人,呼吸可聞。碩大的太陽高高掛天上,曬得四下裏一片熱氣騰騰,人群裏空氣不流通,更是加重了熱度,漢臭、口臭和化妝品的香味加上各種稀奇古怪的體味充斥鼻端,令人腦袋犯暈頭重腳輕。

    任菲受不了刺鼻的氣味,早就半倚在楊威懷裏,扯過他的衣袖捂在鼻子上。

    她對這種情況很有經驗,如果她不緊靠著楊威,不把臉蒙起來,還不知道得有多少只鹹豬手明裏暗裏往她身上招呼!

    排了差不多一個小時的隊後,兩個人總算進了銀行的大門,一陣清涼從頭吹到了腳,任菲總算不用再扯著楊威的胳膊當防毒面具了。

    門裏依然是人流湧動,空調的良好運作驅散了室外的熱風,寬敞的銀行大廳裏臨時加開了二十幾個桌子辦理存取款手續,每個桌邊都站著兩個持槍的警衛——裏面的警衛遠遠不止楊威看到的那幾個。

    一進正門楊威就看到門裏豎著兩片像是機場安檢報警裝置一樣的東西,後面還有一堆看起來挺複雜的設備。他也沒在意,和任菲一前一後跨了過去,腳步剛落到裏面,忽然耳朵裏一陣細細地電子峰鳴聲,左右兩邊的警衛突然間同時舉起了手裏的霰彈槍指住楊威:“別動!”

    這是玩的哪一出?楊威馬上和任菲站在原地,開玩笑,近距離被四把霰彈槍指著誰也亂動?

    排在後面的人都被這一幕驚只了,可隨即騷動就停止了,大家靜待事件的發展,至於已經進到裏面的人除了距離近的回頭看上一眼,前面的壓根就沒人回頭。

    一個警衛迅速而小心地弓著腿湊近楊威,離著至少兩米遠說:“證件在哪個兜裏!”

    楊威慢慢地偏了偏頭,一眼看到不遠處的兩台顯示器,頓時明白了是怎麼回事,苦笑著說:“誤會!”說著伸胳膊張開左手讓幾個人看看清楚,右手翹著蘭花指一樣將兩根手指伸進兜裏夾出了軍官證和持槍證。

    門前那些複雜的東西根本就是台安檢用的x光機!他們肯定是看到了他身上帶的槍。

    楊威的動作很慢,一邊把證件遞上去一邊在心裏暗罵,他怎麼都覺得自己說這句誤會像是漢奸便衣隊突然間遇到鬼子兵時才能用到的臺詞。

    警衛接過楊威的證件翻開看了看,對著同伴點了點頭說:“楊中尉,你不知道禁止帶武器進入銀行的規定嗎?”

    他 說的是剛剛頒佈不久的新規定,大意就是為了加強重要部門的保衛工作,所有軍、警人員除了任務需要外不得帶槍進入銀行等金融部門,按規定,他應該在進入銀行 之前提前出示證件,並將武器暫時交由警衛保管,或者乾脆讓兩個警衛一直跟在他身邊——畢竟槍是戰士的第二生命,讓一名戰士交槍對很多人來說難以接受。

    幾個警衛松了口氣放下槍,現在凡是軍人和員警身上就沒有不帶槍的,銀行的安全又需要保證,擦槍走火的責任擱誰身上都能壓死人。

    “不知道。可以把證件還給我了嗎?”楊威看警衛的槍已經放下,繃緊的神經頓時放鬆下來。

    警衛卻只把持槍證還給楊威,他把軍官證遞給身邊的同伴說:“楊中尉,我必須驗證你的證件,麻煩你配合我們的工作先到這邊來等一等。”

    楊威無奈地苦笑,取個錢竟然這麼麻煩!任菲抿嘴輕笑說:“你自己去等,我先排隊去!”她臉上有掩不住的笑意,隨便找了個隊伍就排了上去……本來這裏應該是取號排隊的,但是現在已經沒人在意這些了。

    警衛把楊威請到一邊坐下,還給他上了杯水,另一邊他們正和駐軍聯繫,確認楊威的身份。

    ……

    火車站裏一聲汽笛長鳴遠遠地傳到了銀行門前,一列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開過來的列車到站了,一大群身穿相同樣式藍色衣服的普通人從車站裏峰擁而出。

    出站口外,一個兩米多高的大個子鶴立雞群,一雙眼睛在人群中仔細尋找著目標。

    “小叔,我在這兒!”單鳳眼一隻手扯著頭髮亂蓬蓬的妹妹,掂著腳遠遠地沖楊海鷹招手。
feijer 發表於 2013-2-23 19:06
二百二十三 平安


    楊威手裏攥著手機拔完最後一個數字,卻怎麼也按不下撥出鍵,心咚咚地跳得厲害,仿佛要從胸腔裏直接跳出來一樣的一陣賽過一陣,他連著深吸了幾口氣也沒能平息緊張的心情!

    就連風吹動身邊樹葉草莖的聲音也讓他覺得焦距不安。

    任菲的眼裏透著幾分傷感,可還是一把拉住楊威,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說:“冷靜,不會有事的!”

    楊威咽了一口唾沫,乾澀地說:“我知道……”他總算按下的撥出鍵……

    兩人在銀行裏一共呆了一個多小時的時間才排到位置取出了錢,離開銀行的第一件事就是買一張電話卡——楊威在小城裏搞來的幾部電話一直帶在身上,兩人離開前把用不著的都送了人,只留下兩部最好的——這裏指的是電池最耐用,而不是價格最貴。

    兩個人最終也沒和剛剛分開幾天的大個子碰上,雖然直線距離最近的時候甚至沒超過五百米……人生充滿了意外和巧合,如果楊海鷹早到半個小時或者兩個人半小時出站,他們就會意外重逢。

    電話的聽筒裏傳出的撥號音,電話通了!最少說明對面的電話還正常可用,但楊威的心跳不僅沒有緩解,反而跳得更加快了……還不等他的心情調整好,只響了兩聲的電話就被接了起來。

    “喂,是誰呀……”電話裏傳來楊母遲疑的聲音,這個電話號碼她從來沒見過,難道會是兒子?

    “媽——”楊威剛叫出這一個字,眼淚就嘩嘩地淌了下來,他根本不想哭的,可怎麼一聽到母親的聲音就怎麼也忍不住,心裏像有千言萬語,數不清的話想對母親說。

    路人的目光統統集中在了楊威的身上,可他毫不在意。這裏和感染區之間已經有了一定的距離,從公路撤離感染區的大部隊根本還沒到這裏,而從鐵路撤離的人直接開往北方,很少在這兒停車。

    雖 然也有少量從感染區出來的人員到達這裏,但對當地人影響最大的問題還是通貨膨脹而不是病毒感染!他們沒有切身的體會,多少還帶著些靜觀其變的想法,自然對 楊威這樣站在路邊號啕大哭的大小夥子投以注視的目光……特別是他身邊還站著一個漂亮姑娘,更加重了路人的猜測。

    “哎哎,胖兒啊,你總算打電話回來了——老頭子,是胖兒——快快!”電話裏的楊母放聲大哭……

    可憐天下父母心,自從感染區的情況曝光,她吃不下睡不著,就沒過上一天好日子,原本就不算胖的楊威瘦得脫了相!

    兒子在的a市是最早受到感染的地方,怪不得來電話什麼也不肯說,就知道告訴他們這麼辦那麼辦,她知道兒子是不想讓她擔心,可這樣做她反而更加放心不下。

    兒行千里母擔憂,每次楊威打電話回家她都會在掛曆的日期上畫個圈圈,如果不是看到最近兩次來電話全都在感染日期之後,只怕她早就崩潰了。

    這要是楊威再沒消息,她就得有個好歹。

    任菲眼中黯然,悄悄撇開目光不再看楊威,她只有下輩子才有機會感受這樣的親情了。

    心情激蕩的楊威根本沒注意到任菲的異常,電話裏傳來楊父的聲音:“死小子,哭什麼哭你,就知道哭,哭有個屁用!你還知道打電話,現在到哪兒了?還在那鬼地方呢?”楊父比楊母冷靜多了,先問楊威在什麼地方而不是只知道哭。

    雖然他的眼眶裏也帶著水光。

    任 菲從兜裏掏出一包紙巾抽出一張遞給楊威,他接過來隨手在臉上抹了幾下,抹去鼻涕眼淚說:“不在了不在了,早就出來了!”他確實注意看了一眼這是什麼地方, 可這個城市的名字他從來沒聽過,雖說這個城市看起來不小,可c國實在是太大了,稍遠一點的地方就從來就沒聽過,楊威根本就不清自己在地圖上的哪個位置。

    “離開了就好,離開了就好!”楊父根本不肯細問,他生怕兒子又是為發安慰他們兩個編出來的話,可就算是編出來的也能讓他安心不少,他寧肯相信善意的謊言也不肯戳穿,不想知道孩子仍然在那個朝不保夕的感染區裏掙扎。

    而且楊威說不清自己在什麼在方,更讓楊父心裏的某些想法找到了立足之地。

    楊威哪里想得到父親竟然會想這麼多:“爸,再有幾天我就能到家了,你們別擔心我,也別讓我擔心!”他本來滿肚子的話想和家人說,可又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說起才好。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現在世道不太平,路上小心,別貪便宜。”

    “呃……知道了!”楊威滿心的傷感被楊父一句話全打飛了,不過他總不能告訴父親說自己在感染區裏幹過什麼事,現在身上還帶著槍之類的話。

    他的老家在東北的山區,土槍之類的東西並不少見,但在家裏和在外面是兩回事,他身上帶兩把槍,估計和他仍然身在感染區一樣讓父母提心吊膽。

    “讓你媽和你說!”楊父將話筒遞給楊母,再說下去他沒准就忍不住要在電話裏哭出來了。

    楊母通紅的眼睛瞪了楊父一眼接過話筒,死要面子活受罪,明明擔心的要死還非得裝出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

    “胖兒,哪天能回來?”楊母放輕了語氣,就像楊威還是當年那個依偎在她懷裏那個含著手指頭的孩子一樣。

    父母和孩子的時間觀念似乎很不一樣,他們永遠覺得自己的孩子昨天還是不大一丁點的小豆丁。

    “媽,我也不知道,現在火車少,客車亂套了,我得先找找地圖,看看怎麼坐車才能回去,我估摸著也就四五天的事吧。”如果說有適合的火車,最多兩三天就能到地方,楊威特意多說了幾天,免得到時候他還沒到家讓家人擔心。

    “好、好!”楊母連連答應,雖然還得再擔心幾天,可總比這麼一直懸著一顆心好得多吧。

    “媽,再過幾天我就能到家了,你別擔心,打這個電話就能找到我。”楊威自己都不敢說什麼時候能到家,一路上會不會再出什麼岔子,先安慰安慰母親再說。

    “好、好!”楊母仍然是答應,話說回來,她可能不擔心麼?

    “媽,我不說了,趕緊想辦法找車去!”楊威的情懷已經平靜了很多,目光忽然落到了避開視線的任菲身上,他猛然間意識到任菲的孤兒身份,已經知道家裏沒事又報過了平安,他不願意多再刺激任菲。

    “不和你爸說話了?”楊母很想問問兒子是怎麼從感染區裏出來的,但在電話裏說這些事肯定不合適,也不是三言兩語說得完的。

    “不說了,回家再說。”楊威知道自己不掛電話母親不肯掛斷,電話從耳朵邊上拿下來,按下了掛斷鍵裝進兜裏。

    楊威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擦了擦略顯紅腫的眼睛拉起任菲的手說:“走吧。”

    “去哪里?”任菲抬起頭,原本眼裏的黯然瞬間消失,仿佛從來都沒出現過。

    楊威苦笑:“火車站,汽車站或者別的什麼站。”楊威也不知道到底到什麼地方去找交通工具,但總不能再像感染區裏一樣隨便找台車就四處亂開,在感染區外,開車仍然需要交通規則和駕駛證,而不是僅憑楊威那兩手說熟不熟說生不生的駕駛技術。

    任菲輕輕一笑什麼也沒說,讓楊威拉著她的手,兩個人重新走向火車站。

    不過很快楊威就失望了,火車站裏的人仍然寥寥無幾冷冷清清,所有的保證售票口都關得嚴嚴實實,只有原本的軍人售票口還開著。

    楊威湊近售票口,裏面的工作人員不是普通的鐵路職工,而是一名穿著軍裝的軍人!

    竟然連鐵路都被軍管了!

    他從這裏得到了想要的消息:最近的固定班次列車也要三天之後才會開,而且是開往西北方向而不是楊威需要的東北方向,開往東北的列車每天都有,但很少在這裏停車,就算停下了時間也很短,另外時間也不固定。

    除了少數得到命令提前等在這裏的軍事人員外,很難乘上火車。

    言外之意若是想離開,最好一直等在這裏,運氣好的話很快就能登上合適的列車,運氣不好就得多等一段時間。

    這還是楊威出示了軍官證和調令才得到的消息,如果換成普通人來問,估計最多只能得到三天后的那趟列車的消息——售票大廳外用大幅的紙張貼著下一班列車的消息。

    楊威走出售票大廳,一屁股坐在任菲的身邊。

    “怎麼樣了?”任菲捋了捋耳邊的亂髮,坐在臺階上的她屈著雙腿雙臂抱膝,大眼睛盯著行人寥寥的廣場。

    楊威歎了口氣說:“等,還得靠運氣。不一定什麼時間。”

    “那你想再去汽車站看看嗎?”任菲換了個姿勢,胳膊肘兒拄在膝蓋上,手托著下巴看著楊威。

    “算了,有火車坐什麼汽車,半路倒車太麻煩了。”楊威撓撓頭,露出一副怕麻煩的表情。

    一般來說客車都是短途車,特別是這種時候很難找到目的地合適的長途汽車。

    “那咱們就一直在這兒等著嗎?”任菲的目光投向不遠處的商場,眼睛裏滿是期待。

    剛 剛楊威進去的時候她的眼睛就一直瞅著那個方向,雖然不少地方都關了門,但這樣的大型商場卻仍然開業,通貨膨脹主要影響的是食品等與日常生活息息相關的物資 價格,另外一些不怎麼需要,平時價格還貴得要死的東西,比如電子產品和化妝品之類的東西則是一降再降,任菲已經在感染區裏素面朝天了一個多月,她覺得自己 現在需要一些必須品。

    別看已經一個多月沒拎小包,可現在想起來,任菲還是覺得手裏沒有包包心裏就像缺了點什麼。

    楊威頓時瞪大了眼睛,額頭見汗,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為無數男友所驚恐不已的逛街?

    “走吧!”任菲幾乎是跳起來拉著楊威就往商場跑,楊威只好老實跟著。

    商 場裏的人可比外面的多多了,不過賣食品的地方很熱鬧,其他攤位就冷清多了,任菲先買了個女式小包,再買其他的小東西,甚至還帶著楊威逛了幾家女士內衣店, 眼睛往哪里看都是成片的性感內衣,搞得楊威胳膊不是胳膊腿不是腿兒,腦子裏一直想像著這些布料少得可憐的小東西穿在任菲身上是什麼樣子——楊威覺得本來很 合身的褲子有些緊,不得不尷尬萬分地稍稍把腰彎下一點,弓起身子掩飾罪魁禍首。

    任菲看在眼裏笑在心裏,凡是楊威眼睛看得時間長的她就告訴店員買下,一共買了七套,連價格都不問。

    之後她乾脆買了個旅行包讓楊威拎著,把東西全裝進去,又跑去給楊威買了些換洗的內衣……楊威就想不明白,怎麼他進女內衣區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任菲進男內衣區臉都不紅?

    先是服裝,接著到食品區擁擠著買了些價格比從前貴幾倍的食品,總不能上了火車之後什麼也不吃吧?

    半途楊威意外地發現了一間玩具店還開著,一把將任菲拉了進去。

    他倒不是童心未泯,而是看到玩具店的一面牆上掛了半牆的玩具槍,玩具槍上配著背帶式的腋下槍套!

    這個意外的發現讓他又驚又喜!不過槍套的大小和材料也只適合裝左輪,92式塞進去很可能把槍套撐壞。

    唯一讓楊威覺得不爽的事就是店主死活也不肯單獨出售槍套,任菲只得連那把玩具槍一起買下來。

    等所有的東西都買完,已經接近傍晚六點,憑著兩條腿走了半個下午的楊威腳底都快磨起了泡,走一步疼一下。

    反觀任菲,竟然仍舊興致勃勃,好像不知道累一樣,讓楊威驚歎不已。

    逛街的女人果然強悍。

    草草吃了一點東西權當晚飯後,兩人重新回到車站,憑證件進了月臺。

    都是臨時停車,一兩分鐘的工夫就開車,等在候車室裏只能錯過機會,而且這種時候根本沒人有那份閒心通知他們車已經到站什麼的。

    月臺上只亮著為數不多的幾盞燈,昏暗模糊的光線吸引了成群的蚊子和其他飛蟲圍著燈光亂轉,一陣陣微涼的夜風吹過,陣陣清爽襲人。

    不知何處響起幾聲蛐蛐的鳴叫,竟然令鋼骨水泥的月臺清幽的感覺。

    兩人並坐在一起,任菲拿出防蚊花露水噴在兩人身上噴了個遍,也不知道究竟有沒有用處。

    楊威趁四周沒人,把後腰上的左輪槍摘了下來,裝進新買的槍套裏遞給任菲:“拿著。”

    任菲並沒有接過來,就著並不明亮的燈光看著楊威:“幹什麼?你不自己用?”

    “這兒又不是感染區,我身上有一把就夠用了,這個你帶著以防萬一。”楊威又把槍往前送了送。

    雖然兩個人一路同行,但總不可能分分秒秒也不分開,而且楊威發現穿著軍裝的時候帶著槍雖然重量不輕,但還算平衡,可穿著便裝卻墜得腰帶勒得肚子難受。

    “萬一碰上檢查呢?”

    楊威咧咧嘴笑了:“你再遞給我不就完了?原來的槍套還掛在我腰上呢。在火車上怎麼檢查也不可能直接跳到咱們倆面前吧?哪兒有這麼巧的!”他心裏打定了主意,上車之後坐在車廂中間的位置。

    任菲歪了歪頭,脫下外套把背帶穿在肩膀上,再重新穿好上衣。

    楊威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盯著任菲只穿著一件露臍小衣的上身……昏暗的光線讓這一幕更添了幾分誘惑,令他捨不得挪開眼睛。

    八月末九月初的夜裏雖然還不算冷,但若是只穿一件t恤衫還是讓人覺得有些涼,如果不是下午買了些衣服,晚上肯定要受凍。

    任菲套好上衣,但並沒有將衣服扣好,飽滿的胸脯擠開了衣衫,散發著迷人的氣息。楊威尷尬地挪開目光,但眼珠子卻忍不住一個勁地往任菲身上轉!

    呼嘯聲遠遠地從遠處傳來,突然間打破了兩人間的曖昧,任菲很樂意把自己最美的一面展示給楊威看,見楊威一副不好意思的樣子,她掩了掩衣服呵呵地笑了。

    楊威期盼地站了起來盯著車來的方向,列車根本一點減速的意思都沒有,直接從距離兩個人不到十米外的鐵路上開了過去。

    他拍拍額頭,失望地重新坐在任菲身邊喃喃地說:“別著急,別著急,機會有得是!”也不知道他是安慰任菲還是安慰自己。

    天越來越晚,走了半個下午的困倦襲遍全身,不知道什麼時候任菲模模糊糊地靠在楊威身上幾乎睡著了。

    到午夜時分,楊威已經在兩人身上被了四次防蚊花露水,卻沒等到一趟停車的列車,雖然早就料到了這種情況,楊威還是很失望。

    淩晨停車的可能性更低,夜深露重,楊威索性拖著任菲找到了車站裏的招待所,現在這裏也被軍方接管,住了不少等待列車的軍人,不過只管住不管吃。

    兩人毫不在意地住進了一間雙人房,疲憊的身體讓他們兩個飛速進入了夢鄉。
feijer 發表於 2013-2-23 19:16
二百二十四 歸來


    “咚”地一聲悶響,雙人間的房門好像挨了一記撞城錘般驚醒了楊威,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昨天的疲憊讓他四肢乏力,遠遠沒能恢復回來。

    抬頭看看窗外,一點亮光都沒有。

    門外傳來一陣吼叫聲:“起來啦起來啦,十分鐘以後有趟北上的車,要走的趕緊!”聲音若隱若現,似乎喊話的人越走越遠。

    楊威猛地打了個機靈,北上的車?他的腰腹用力一擰,直接從床上翻了下來,就著輕薄的窗簾外照進來的一點昏暗的燈光兩步躥到門前一把拽開門:“哪個方向的車!”他的腳上連鞋也沒顧得上穿,腳底一陣陣冰涼。

    他左右看了看,那個喊話的恰好抬腳踢在隔壁的門上,“咚”地一聲悶響。

    “東北的,要走趕緊起來!”那人頭也不回地說。

    楊威大喜過望,縮回屋裏伸手摸到開關點亮燈光,剛想叫任菲起床就看到她已經坐起來,一隻手揉著眼睛,另一隻手正在身邊摸著外套。

    燈一亮,她的手不由自主的擋在了眼睛前面。

    楊威一溜小跑回到床邊:“我還想叫你呢。”他兩隻手翻開被子找到外衣,右腳已經塞進鞋裏。

    昨天晚上來的本來就晚,兩人只把外套脫下來就一人一張床睡下,連槍都沒往下摘!他們倆逃出來的時候睡在一起的時候也不少,根本沒什麼可避諱的,這樣做只是為了方便。

    任菲的眼睛眨了眨適應了光線,兩下把外套穿在身上,擋住了貼身小衣暴露出來的優美曲線:“你喊那麼大聲,豬也讓你叫起來了。” 衣服同時擋住的還有她胳膊底下掛的手槍,不得不說,原本僅僅是柔美的她身上添一把手槍,立即顯得英姿颯爽了許多。

    她的兩隻手習慣性地插到了脖子後面,手上空空的觸感令她的動作一僵,這才意識到自己的長髮已經剪短了十幾天,現在穿衣服不用再從衣服裏向外撩頭髮。

    楊威迅速的檢查一遍身上攜帶的物品,一把拽起皮箱:“好了嗎?用不用上廁所?”

    任菲狠狠地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不用,趕緊走你的。”她拎起自己的小包,抬腿輕踹在楊威屁股上。

    楊威嘿嘿一笑,一手拉著包,另一隻手拉著任菲跑出房間。

    幾分鐘前還靜悄悄的走廊裏已經亂了套,全國的人都在往北走,這裏住的人裏就沒有往南去的,加上東北地區比西北地方發展得稍強一些,大概有三分之二的人目的地是東北。

    需要出發的手忙腳亂,不往東北去卻又被吵醒的罵罵咧咧,箱子的塑膠輪子滾動聲、開門關門聲還有其他吵雜的聲音在走廊裏匯成一團,亂成一鍋粥。

    楊威扯著任菲擠過狹窄的走廊,第一個沖出招待所——這種車站內部的招待所條件很差,走廊狹窄。

    門外冷清清的,天上沒有幾顆星星,半輪殘月斜掛在地平線上,只有月臺上昏暗的燈光還和上半夜一樣吸引了大群的飛蟲。

    剛從被窩裏鑽出來的楊威只覺得一股涼氣直往脖子裏鑽,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任菲呵呵一笑,什麼也沒說。

    需要坐這一趟車的人陸陸續續從招待所裏出來,大家一起聚集在月臺上,也有那麼四五十人左右。

    人群裏有的左右眺望,有的小聲嘀咕,不少人的目光閃閃爍爍地投在任菲身上——部隊都是相對封閉的環境,而且軍隊的主要組成部分是男性,有句用來形容軍隊男女比例的話說得非常形象:不光數量不夠多,而且品質還不好!

    前一句倒是大實話,但後面一句說的其實是軍隊裏不讓化妝,讓三分長相七分打扮的美女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而且配有女兵的部隊只算是少數,當兵的又都是精力超人一等的傢伙,看到美女多瞅兩眼就成了例行公事一般的正常情況。所以不管是楊威還是任菲本人都沒怎麼在意,看兩眼又掉不下一塊肉。

    度日如年般的焦急等待十多分鐘之後,火車的轟鳴聲終於傳進了大家的耳朵,原本的竊竊私語聲瞬間放大了許多。

    楊威抻著頭往聲音傳過來的方向瞅,遠遠地看到一點雪亮的燈光,隨著轟鳴聲越來越響,燈光越來越近,慢慢地車頭上的燈光照亮了車前的鐵軌,車輪撞擊鐵軌“咣當咣當”的頻率漸漸慢了下來,終於在一聲吱嘎的刺耳摩擦聲響過後,列車停住了。

    透過車窗,楊威清楚地看到車廂裏東倒西歪的乘客或仰或躺,也有的好奇地向處張望一眼。

    一溜車廂門一齊打開了,每扇門裏都走下幾個人來,最前面一個站在門邊,應該是乘務員。

    車上的軍人們根本不用安排,自動分散開各奔一節車廂,用最短的時間登上了火車。

    楊威拉著任菲上了車,先左右看看車廂裏的情況,兩邊的“上座率”差不多,即使躺倒的人占了很多位置,可還是有三分之一的座位空著,乘客也是以普通人為主,而不像他剛剛以為的那樣又是一趟軍列。

    楊威心裏突然一動,全是普通人?那豈不就是說這趟車是買票上車的普通客車?他沒像其他人那樣隨便找個位置就坐下來,而是挑了個離門近的地方坐下等著乘務員。

    一分鐘後乘務員上車,楊威二話不說湊過去說出自己的要求,與乘務員交涉一番,乘務員帶著兩人走向軟臥車廂。

    當然任菲也少不了再付出幾張花花綠綠的鈔票。

    因為物價飛漲,大多數人寧可坐硬座也不願意多花那麼多錢坐臥鋪,這輛車上只有一節軟臥車廂,連一半的鋪位也沒住上。

    根 據楊威的要求,鋪位相當富裕的乘務員把兩人安排進到一間空置的軟臥間裏,只睡了幾個小時的兩個人把門一關和衣而臥,重新睡著了——雖說講好了其他房間裏沒 住滿之前不往這裏安排人,但誰知道乘務員會不會真這麼做,兩個人誰也不想把身上的武器露出來,寧肯穿著衣服睡下。

    在耳邊規律的“咣當”聲裏,楊威飛快地進入了夢鄉。

    楊威再醒過來時任菲早就起床了,正坐在床腳用胳膊拄著小桌出神地向窗外看,她聽到楊威床上的動靜,回眸嫣然一笑:“你起來啦!”

    楊威伸著懶腰長長地打了個哈欠坐起來說:“幾點了,你怎麼不多睡一會兒?”車窗外是一片廣闊無邊的平原,一塊塊大大小小的水田拼在一起,就像一幅特別的抽象畫,幾根電線杆樹立在田埂之間,水田裏的稻苗已經長出了一截,一片生機盎然的嫩綠色。

    如果不是腰裏的槍還在,一切就像是一場夢幻般的泡影一樣虛無,就算放在幾天前楊威也不敢想像這樣的一副場景會發生在自己身上,而當這一切就在他的眼前時,他反而覺得好像是做夢一般。

    “睡不著。”任菲眨眨眼,胳膊橫放在小桌上,腦袋擱在胳膊上,“你的呼嚕聲太響了。”

    楊威一愣,下意識地反駁:“不可能,我從不打呼嚕。”

    “那是我聽錯了才一直睡不著?”任菲似笑非笑的反問。

    楊威為之語塞,他倒是知道,自己要是累得狠了有時候也打,不過次數很少。這種事情越描越黑,他乾脆岔開話題:“你吃東西沒有?我餓了。你吃點東西再睡會吧。”他不等任菲回答就直接打開箱子,拿出吃的讓任菲先挑。

    窗外遠遠地閃過一座村莊,幾朵白雲浮動的天空上,一輪烈日高掛正空當中。

    列車慢慢地走慢慢地搖,時不是地在荒郊野外停下來一會,速度慢得令人髮指!可畢竟還是一直向北走。

    兩個人湊在一起,總是難以自禁地想起感染區裏相依為命的逃亡,和那時相比,現在不光安全快速得多,平靜的心情更不是當初的心驚肉跳可比,楊威覺得自己已經很久沒這樣平靜過了。

    或許一個從來沒轟轟烈烈過的普通人會嚮往自己突然間變得不平凡,突然間成為英雄豪傑,可對這兩個幾次差點把命丟掉,從生死線上掙扎著生存下來的年輕男女來說,轟轟烈烈同樣代表了生死攸關,與其朝不保夕戰戰兢兢反不如平平淡淡地平安。

    也許這就是經歷過了狂風暴雨的洗禮才會感覺到雨過天晴的寧靜是如此可貴。

    楊威自嘲說自己一夜之間心理年齡長了幾十歲,差不多都和自己老爸一樣了!而每當這時候任菲就會了然地笑笑,摸著楊威的頭頂說:“你還小……”

    兩天后,火車終於到達了此行的目的地,s市楊威雖然沒來過,但到了這裏他就知道哪里是哪里,覺得像到了自己家一樣的熟悉。

    也許是北方離感染區的距離夠遠,無論是街道上的行人還是路邊的店鋪都沒有身在南方時的那種慌亂感,雖說已經湧入了大量的外來人口,但外來人口同樣刺激了本地的經濟發展,若不是國家的大環境影響,想必是一副繁榮昌盛的景象。

    楊威還當這裏會和南方一樣惶惶不可終日,哪想得到根本不是那麼回事兒。原本還不知道坐什麼車才能回家的楊威意外地發現長途客車竟然還在運行!

    話說回來,開長途客車的吃的就是這口飯,不運行就賺不到錢,人家吃什麼喝什麼?總不能全喝西北風去吧?

    其他行業也是如此,本來錢就不值錢了,再不多賺點還怎麼活下去?國家已經重新實行了供給制度,廢除了幾十年的憑票購物制度再次出現。

    另外兩個人不知道的是現在市場上的商品,特別是副食供應總體上仍然供大於求,但國家為了調控物價,將多餘的那部分儲存了起來留作後備,使得實際供給量大大低於需求量,控制供給數量保持在票證的發放數量,以達到調控目的。

    在客車站買票的時候楊威直咧嘴,一個勁地咂舌頭。同樣的距離,現在的票價比原來高出一倍半還帶拐彎的!可又不能不買,不然怎麼回去?而且車票都賣光了,最早的也要等到兩天后。

    他們倆不得不在s市里再等上兩天才坐上車,客車從下午一點半一直開到晚上八點多才到地方,開車的時候天上下著小雨,身上的槍讓他們倆根本不敢睡覺,只能輪流閉一會眼睛。

    等到了目的地,雨已經停了,但天還是陰的。夜晚的小城安安靜靜,雨水洗過的空氣裏飄滿了濕潤的氣息。

    楊威看著眼前熟悉的街道和星星點點的燈火,恍然間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起自己的心裏就一直缺了一個角,直到自己重新回到這裏,缺的部分自動自然地補得圓融恰當,這裏是他的家,他從小長大的地方!

    沒在外飄過的人永遠不可能有這種體會!

    楊威一扯任菲:“走,咱們回家!”他的心已經迫不及待了。

    “回家?”任菲喃喃自語,這兩個字對她來說竟然顯得那樣的陌生,她什麼時候曾經有過一個家?什麼又是回家的感覺?這一切讓她覺得即期待又陌生,一顆心忽然間咚咚地亂跳起來,十五個吊桶打水一樣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接著她又是一陣黯然,這裏只是楊威的家,卻不是她的家,至少現在還不是!

    她並不是那種喜歡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非得鑽牛角尖扣字眼兒為自己添堵的人,只是事到臨頭,難免心出許多的感慨罷了。

    興奮的楊威臉上冒著紅光,一顆心已經飛回了家裏。他確實沒注意到任菲的表情不對,拉著她攔住一台計程車坐上去:“師傅,去四泉!”

    “這麼晚了跑那麼遠?黑燈瞎火地,哥們你換一台吧。”司機不想大晚上的跑遠路,主要是路上怕出事。

    “別呀,你別看我們是倆人,她可是女的!”楊威知道司機是擔心安全問題,乾脆把軍官證拿了出來說,“你看,我當兵的!”

    司 機拿過來一看,還真是軍官證,當即咧嘴一笑:“那行,咱也是行伍出身,就當照顧戰友送你一趟!你這麼年輕的軍官倒也少見,家裏有人吧?”車裏的光線並不 強,他只能看到上車的是一男一女,根本看不清兩個人的長相。知道楊威年輕是因為軍官證上寫著出生年月還有軍銜什麼的,要不是他也是個當過兵的認得出證件真 假,還真難相信楊威是個中尉軍官。

    “嗨,有什麼人哪,我這是上大學趕上了!”楊威還記得劉文博的話,隻字不提感染區。

    “喲,你二十一就畢業啦?多大上的小學呀?”司機很是健談,他以為楊威說的是大學畢業之後參軍入伍,以學士學歷參軍,會直接給予中尉軍銜。

    如果是碩士或者雙學士,軍銜就是上尉,博士直接入伍甚至會直接授予少校軍銜!不過實際操作上和理論上有一定的差異。

    ……

    楊威扯著任菲的手有一搭沒一搭的回著司機的話,凡是涉及到說不明白的問題就直接給司機一句保密一口代過。

    任菲心裏有事,心思根本不在兩人的對話上,一直沉默不語。如果不是楊威一直拉住她的手,她甚至想就這麼逃開——她有勇氣正面自己的感情,卻不知道怎麼面對一個突然冒出來的家。

    四泉鎮離縣城並不遠,即使司機出於安全考慮開得比較慢,四十幾分鐘也就到了,一片燈光透過車窗映入楊威的眼睛,他的眼角濕潤了。

    司機踩住刹車停在鎮口問:“往哪兒走?”因為過境上的對峙一直沒撤下來,晚上十點之後就要實行宵禁,現在的時間已經九點多了,再不抓緊時間他就趕不上回去了。

    從鎮子口下坡才正式進入鎮子裏,楊威手向下指:“從這裏往下開三百多米,有一家李家老店,在那兒往左拐,五六十米就到!”鎮上超過一半的燈光已經熄滅,可楊威從小長在這裏,道路地形如數家珍姍姍道來。

    計程車開下斜坡,路兩邊大都是兩三層的小樓,一樓開店,二樓住家,各種各樣的招牌在燈光下清晰異常,但大多數店門前的鐵門已經拉死打烊,只剩下招牌燈還照亮了眼前的路,反而是路邊一溜路燈竟然一盞也不亮。

    任菲突然發現楊威的手心裏滲滿了汗水,路邊的燈光時不時地照進車裏,他的兩隻眼睛一直盯著車前出神,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計程車一拐,進了楊威說的岔道,這裏再往前就連招牌燈的燈光也不見了,家與家戶與戶之間用木板或者水管粗的枝條夾成一道道板牆或者籬笆,隔開了一戶戶小院兒,每家的院裏屋前都有一小塊地,隱隱約約看到地裏種著什麼,但光線太弱了,她看不清到底種的是什麼東西。

    “到了!”司機停車說。

    楊威根本沒回答,他的眼睛已經投向了車外那扇熟悉的大門。

    “多少錢?”任菲坐上車後第一次開口說話。

    “你給五十吧。”司機說,“早幾天的話三十五就行,現在行情變了,這個價已經是照顧你們了。”

    任菲付了錢,楊威已經拎著行李先下了車,他把箱子放在腳邊,一隻手用力拉住任菲,另一隻手摸出電話撥出那個熟悉的號碼說:“媽,我已經到家了,就在門口……”
feijer 發表於 2013-2-23 19:24
二百二十五 和往日說再見


    九月天的天氣仍然悶熱,雖然已經進入了秋季,可滿山遍野還是一片翠綠,鎮外的田地裏大片大片的玉米地長滿了飽滿的玉米穗,似乎空氣裏也飄滿了香氣。

    除 了每過幾天就會有駐軍派出專業人員設備對全鎮做一次大面積的消毒外,四泉鎮的生活和從前沒有任何分別,任菲的到來甚至說已經是鎮子裏最近一段時間最轟動的 新聞,幾乎是一夜之間,老楊家的大小子帶裏個漂亮媳婦的新聞就像長了翅膀一樣飛遍全鎮——鎮子太小了,家家戶戶都熟悉得不得了,突然出現的任菲可以說是唯 一的生面孔。

    現在任菲出門,走到哪里都有人和她打招呼,偏偏她還誰也不認識!倒是帶著她出門的楊威倍兒有面子,不斷地和碰面的鄉親打招呼:“李二嬸……王四哥……六子是我呀,認不出來了?”

    而大家的回答也是各不相同:“呦,這可比走的時候俊多了……你小子真有福氣,這麼漂亮的媳婦你也能找著,上輩子積德了……胖兒,你咋瘦了……”

    每到這時任菲就會一臉微笑的站在楊威身邊,靜靜地聽著他和鄉親們寒暄,通常楊威和左親右鄰打完招呼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一把摟住任菲的肩膀,一臉幸福地把她介紹給大家:“這是任菲……我媳婦兒……”

    接下來就是另一番寒暄,楊威帶著她從街東頭走到街西頭,一路上至少碰到幾十號人,個個都是這一套說辭,大夥倒是全記住了任菲,可任菲在這麼短的時間裏遇到這麼多人,除了眼花繚亂還是眼花繚亂,根本誰也記不住。

    倒是楊威一直樂在其中,似乎能把她介紹給看著他從小長到大的鄉親也是件非常值得他自豪的事。

    任菲從來沒看到過楊威這樣孩子氣的一面,鄉親們的毫不掩飾的當面誇讚常常讓她臉紅得抬不起頭來,心裏呢?當然也是樂滋滋的了!

    最讓她奇怪的還是楊威的父母,楊威直接把她領回了家,兩們老人家竟然什麼也沒問就接受了她,但凡有點好吃好喝的第一個就是喊她,其次才輪到楊威。

    雖然只有幾天不到,可二位老人聽說她是南方人,第一件事就是……雖然她知道兩位老人家這樣完全是因為她和楊威之間的關係,可還是覺得心裏暖暖的。

    不過也有件事讓她一個頭三個大,就是老人家每天看到她,必然三五不時地問起她什麼時候才和楊威結婚!

    現在的農村雖然不像從前那麼封閉,但人的意識還沒有那麼進步,別看楊威才二十一歲,還差一年才到法定的結婚年齡,可鎮裏面和他同齡的男孩甚至已經抱著孩子滿街走了,女孩更是不到二十就當了媽媽!

    如果在這個地方二十四五還沒成家,相當於城市裏三十五之後還沒結婚!而僅僅幾十公里外的縣城,三十歲就沒結婚的年輕男女大有人在,令她有一種錯亂時空的錯覺!

    看慣了大都市的喧囂之後來到這裏,就像吃多了大魚大肉之後得到的清粥小菜,雖然她不知道這裏會不會是自己最終的歸宿,把這裏當說她自己的家還為時過早,但是任菲真的開始喜歡上這個地方了。

    假如電視裏不是每天都播報感染區的消息就更好了!

    楊 威在家裏好好休息了幾天,在任菲不斷地催促下才帶著手續找到駐軍。雖說駐軍與當地民政部門的直線距離只有六十幾公里,可楊威的檔案材料必須從南方軍區轉到 駐軍再轉回地方民政部門,最讓人無語的是他的檔案上學時轉到了學校,現在學校沒了,不知道南方軍區從哪里才能把他的檔案轉回來!

    不過這些東西都不用他操心,自然有專門管事的辦理,他只要回家等消息就行了。

    回來的時候路地村頭,楊威突然發現村口一側的石坡上搭起了一溜工棚,這個石坡是一座小山的南坡,這一面沒泥沒土沒草沒樹,只有坍塌的石頭。

    他小的時候這裏曾經是個採石場,但是因為交通不暢,沒幾年就開不下去黃鋪了,十幾年了這裏還是草木不生,一直是村裏孩子們的樂園之一。

    這些人是幹什麼的?楊威心裏頓時生疑竇。

    吃過晚飯,楊威拉著任菲出門直奔小山坡,沿著小時候常爬的山路小徑一步步登上山頂,翻過村頭小山的山脊,正好就是廢棄的採石場上方。

    以山脊為界,山脊向北是一片還算平坦山頂的草坡,而採石場上方則光禿禿的一片全是石頭。楊威拉著她走過並不分明的分界線,再往前,是採石場深入山體的凹陷,就像一隻蛋糕被豎著咬下一大塊。

    楊威指著山脊光光的那一面上一塊半米多高橫放的條石說:“來這兒坐!”他拉著任菲繞過條石坐下,放鬆地出一口氣,“小時候我常來這兒,風景不錯吧?”

    採石場切入山體的缺口正對著鎮子,站在山頂向下俯視,幾十米高的落差讓整個鎮子盡收眼底,微紅的夕陽下,錯落有致的房屋和街上的行人歷歷在目,幾根電線杆子扯著電線聯通各家各戶,唯有鎮子中心的手機信號塔和小山差不多高。

    再遠些的地方,一條寬闊的大河從鎮子東側蜿蜒而過,河水沿著幾座小山間的河道流淌,山河水沖刷著山腳,從水線往上兩米高的山腳沖得光禿禿的,只剩下和兩人腳底下一樣的岩石,整齊得就像一條帶子沿著水面圍在山根底下。

    “真是個好地方,你小時候過得很快樂吧?不像我……”任菲微笑著與楊威並肩坐在一起,眼睛盯著鎮子裏的主街癡癡地笑,不知道她想到了什麼。

    一股淡淡的晚風吹過,清爽怡人。

    “像你什麼?”微風吹動任菲額前的短髮,讓楊威想起她飄散的長髮的樣子,不由地一聲哀歎,那些剪掉的頭髮實在是太可惜了。

    “沒什麼。”任菲搖搖頭,垂下視線,沒想到正巧落到山腳下的那一溜工棚上,“那是幹什麼的?我讓得前天還什麼都沒有呢。”

    任菲不想說楊威也不逼她,回答說:“剛來的施工隊,他們要在入冬前在這片空地上蓋出一片活動板房來。”楊威的臉上掠過一絲陰霾。

    雖然遠離了感染區可並不等於遠離了災難,身邊不斷發生的一切都在提醒他過去一個月裏的一幕一幕。

    工棚附近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豎起了幾根數米高的杆子,正有工人爬上杆子掛燈具,幾輛推土機之類的工程機械正在檢修,工棚的分佈正好讓出了採石場前的一片平地,平地上用白色的石灰畫出一條條縱橫的直線,好像是一幅不合格的棋盤。

    任菲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這是個安置點?”前些年地震的時候就是用活動板房安置了大量災民,不用說,這裏在這種時候建活動板房,肯定是用來安置南方撤離的群眾。

    這下鎮裏要添上不少生面孔,說不定外來的人員會比原本的村民更多。

    楊威點點頭說:“也不知道他們蓋的東西到底行不行,我們這兒的冬天最冷的時候滴水成冰,零下三四十度出門喘氣凍鼻子,他們能適應得了麼?” 大部分南方人一輩子都沒到過北方,俗話說得好:水土不服!

    就算是北方人,每年也都有人因為取暖不當導致一氧化碳中毒而死亡,面對乾冷的冬季,外來人在取暖等方面的毫無經驗很可能導致悲劇在不經意間發生!

    這就像北方人到了南方,對那裏炎熱的氣候不適應一樣。

    “是麼?”任菲一下子想到了兩位老人給她添的大堆冬衣!其中包括薄厚不同的幾頂帽子手套,另外還有口罩什麼的一些小東西,反正現在的衣服也便宜,原來六七百甚至上千元一件的羽絨服遍地打五折。

    “怎麼不是?冬天喝酒喝多了一頭栽在路邊睡著了,一宿就凍死的年年都有,凍掉手指腳指都算運氣。你別把北方的大雪想得那麼浪漫!”楊威嚴肅得近乎嚴厲地對任菲說。

    “還有這樣的?”任菲又是驚奇又是好笑,輕唾啐一聲說,“活該,誰讓他們喝那麼多的!”

    “他們是活該,但是不小心凍傷的人也不少,過幾天,告訴你添衣服你添衣服,告訴你戴帽子你戴帽子,出門前先問問穿什麼,可別凍壞了!”楊威不放心地囑咐,為了加深她的印象,還多舉了幾個例子說明。

    在北方,很多南方來的學生在下第一場雪的時候甚至會興奮的繞著操場四處亂跑,拿著相機拍個不停,但山區與城市不同,這裏的大雪甚至能留到來年五月份,冬天山裏的雪窩子有幾米厚,人一旦掉進去就像掉進了流沙坑,搶救得稍慢一點就得出人命!

    任菲半信半疑,一雙大眼睛盯著楊威猛看。

    山 腳下的推土機轟隆隆作響,響聲遠遠地傳到了山上來。放平的推土鏟將採石場到處是碎石塊的地面推出一道稍平的淺溝,接著另外幾台機器也開動起來。西斜的夕陽 灑下火紅色的光芒,天上兩朵棉花團似的雲朵一側染成了金色,主街上吃完晚飯出來溜溜的鎮民越來越多,不少人聚在一起沖著轟隆作響的工地指指點點。

    鎮子裏的房子大都是一磚一瓦蓋起來的,搞出這麼大的動靜來還是頭一回,小鎮裏新鮮的事情不多,這件事夠大家談論兩天的。

    楊威和任菲隨口聊著,夕陽慢慢落下,小鎮裏亮起點點燈光。抬頭看,無月的天空閃現出一片片閃閃的星光;身後的草叢裏陣陣抑揚頓挫的蟲鳴灌滿了耳鼓,仿佛開了一場音樂盛會;山下的工地上亮起幾盞鹵素燈,各種工程機械挑燈夜戰。

    任菲的身體後仰,兩支胳膊支在條石上:“我從來沒看過這麼多的星星。”她輕而易舉地從天上的星空中找到了北斗七星和北極星,其他的星座她一個也不認識,但她喜歡這樣抬頭仰望天空,滿天星斗的感覺,好像整個人都包容在天空裏,融入星空下。

    楊 威乾脆往後仰倒,兩隻手枕在後腦下躺在條石上:“我小時候經常能看到星星,但是長大一點之後就到縣裏去上學,看到的次數就少多了。現在光污染太嚴重了,就 算在鎮裏也看不到這麼多。怎麼樣?你也躺下試試?”他也不等任菲答應,直接從腦後拿出一隻手伸到任菲背後托住她的背,慢慢地幫她躺下。

    條石上平面並不十分平坦,有點咯,但不是很明顯。一陣微微的輕風吹過,任菲突然發現一片幽幽的光點從自己的腦袋上方飄了出來,上下翻飛左右橫卷。

    “螢火蟲!”任菲眼前一亮,兩隻手伸向天空,試圖抓住點什麼。

    她曾經無數次在電視上看到螢火蟲四處紛飛的景象,可她從來沒想過自己也有一天能親身經歷這一幕。

    “別!”楊威趕緊阻止她,“別當螢火蟲好欺負,你要是敢抓它們,它們就敢咬你!”

    “啊?”任菲還真不知道螢火蟲還會咬人,不過楊威在這兒長大,想必是親身經歷,她放棄了抓兩隻螢火蟲的想法,伸出兩隻胳膊在蟲兒和星光間來回舞動,眼裏滿是迷離的光。

    可沒幾下她就慢慢收回了胳膊,癡癡地瞅著天空說:“你小時候真幸福。”

    幸福嗎?楊威愣愣地出神,突然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那你呢?怎麼過的?”

    “我?” 任菲的心劇烈地跳動起來,她的兩隻手交疊在一處扣在胸腹之間,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天空的星星,“我是孤兒,從小在福利院長大。你可能知道福利院,那個時候條 件不好,福利院的條件很差,老院長想盡了辦法讓我們這些孩子有機會上學,有機會讀書。”她的思緒陷入了回憶當中,眼眶裏泛著隱隱的淚花。

    天色已經暗下來了,楊威聽著任菲的聲音有點不對,但並沒往深處想,任菲的手壓住了衣服,顯得她飽滿的雙峰更加的突出,黑暗的光線下楊威只能看到她側面起伏的身形,朦朧中散發著致命的吸引力。

    “為 了給院裏減輕負擔,我初中沒上完就綴學四處打工,我當過服務員,擺過小攤,賣過水果小飾品,也被城管追得雞飛狗跳連跑過幾條街,但是我一個孩子,又能幹得 了什麼?能掙到幾個錢?後來我慢慢的長大了,越長越漂亮,忽然我的身邊一夜之間多出了許多陌生人,他們用各種各樣的辦法討好我……但是我在社會上打了幾年 的滾,最苦最累最髒的事情不知道做過多少,他們怎麼不早來關心我?”任菲的話裏突然帶上了幾分狠厲,楊威猛地打了個機靈。

    “窮人 的孩子早當家,他們為的是什麼?為的不過是我的臉蛋長得好看,為的不過是我的身材長得好看,他們只把我當成一件可以用錢、可以用權、可以買賣、用來裝點他 們身份和品味的花瓶!當我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懂嗎?我是個人,不是花瓶,不是他們用錢就能買到身邊的風景。我學會了偽裝自己,學會了演戲,學會了欺騙, 只為了他們手裏的錢。”

    “後來呢?”楊威伸手蓋在了她的手上,不知道為什麼,任菲的手觸電般地向後一縮,卻沒逃過楊威的手心,被他牢牢地捉住了。

    “你會不會看不起我?”任菲不答反問,放在楊威掌心裏的手攥成了拳頭,拳頭有一點發抖。

    楊威也不管她看不看得清,搖了搖頭說:“不會,這都不是你願意的。”

    任 菲的眼睛在黑暗中定定地盯了楊威一會才接著說:“後來,後來……”她的聲音低沉了許多,“老院長的身體不好,院裏還有很多比我小的弟弟妹妹,為了錢,我周 旋在幾個男人之間,即不親近也不遠離,人窮志短,誰讓我沒錢呢?再後來,老院長病了,需要一大筆錢,我為了籌錢,想盡了辦法,用我的臉蛋去騙……老院長要 是知道我給她治病的錢是哪里來的非活活氣死不可……可是,可是就算這樣老院長還是沒等到我把錢籌夠的那一天……我差一點就把自己賣了。”

    兩道晶瑩的水滴從她的眼角滴落,反射著一點點光芒。

    任菲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和楊威說這些,可她根本就忍不住,就是想把所有的話全說出來。有些話晚說不如早說,現在說開了還有機會補救,若是,若是她真的嫁給了楊威,再把這些說出來會怎麼樣?

    她從來不相信所謂的愛情,一直都覺得那是無聊的小說裏編出來騙人的東西,可感染爆發之後,兩個愛上她的男人一齊用生命捍衛了自己的諾言,如果不是這樣,她根本不可能接受楊威。

    楊威嗓子裏乾澀無比,他吞了吞口水,替任菲擦去眼角的淚花,輕輕地把她抱在懷裏。

    任菲放聲痛哭……

    楊威是一個男人,一個正常的,有忌妒心的男人,很在意妻子的貞潔。他的心裏實在是很想問問任菲到底是如何周旋在從多男人中間,到底被人占去了多少便宜,甚至想直接問問她究竟是不是處女,可話到嘴邊上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任菲肯把所有的話都說出來,把一切都坦白代表了什麼?楊威可以想像他的話一旦問出口,接下來她就肯定會離開,從此消失在他的眼中。一想到這裏,楊威就覺得心裏像刀攪一樣難過。

    他拍了拍任菲的背說:“好啦,都過去了,沒事了沒事了。走,咱們回家!”他攙起仍然落淚的任菲,沿著來時的路,披著滿天星斗互相挽著向家走去。

    楊威的心情是複雜的,但他知道自己確實無法傷害任菲的感情,也願意相信任菲說的話,如果她這樣說的話還是假的,他也只能怨自己識人不清。

    不管是對是錯,讓時間來證明一切吧。
feijer 發表於 2013-2-23 19:36
二百二十六 艱難的前進


    時間的腳步悄然行走。

    進入十月一場秋雨一場所寒,幾場小雨下過,秋天的早晨陡然間清冷起來,原本還能穿住夏裝的氣候不過幾天之後就得套上暖和的毛衣毛褲,從南方過來的任菲特別怕冷,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

    不知不覺間,山坡上綠色的楓葉悄然化做一片火紅。

    村口前的一片臨時活動板房就像山裏的蘑菇一樣飛快地冒出來,通水通電排汙供氣,短短的時間裏完成了所有工作,接著工人走了,那一片板房交到鎮裏,派了幾個人接手看管,接著就像沒了下文一樣。

    就在那一片活動板房交工的時候,任菲嫁給了楊威,因為楊威的年齡只有二十一歲,任菲只比他小一歲,都不足法定年齡,所以兩個人沒有登記,婚禮也辦得很簡單,請來全鎮的親朋好友,甚至說路過的行人吃上一桌簡單的酒席,就算把婚事辦了。

    不過因為物價的飛漲,招待用的酒席比以往簡單了許多,如果不是鎮子裏養豬養雞種菜什麼都不缺,在城裏憑那幾張票甭想買到足夠的副食,愁也能愁死幾個。

    楊威走出了鎮子上過大學,任菲更是長於城市,兩人的思想都沒那樣激進,誰都沒想過這麼快結合在一起。事實上就連楊威都沒鬧明白楊母是怎麼做通任菲的工作,說服她嫁給自己。

    他幾次把話頭轉到這裏想問個清楚明白,可每到這時任菲就會給他一個白眼兒,

    但 是能把任菲娶回家還是讓他打骨子裏透出掩飾不住的激動和興奮,婚後第二天,走出洞房的楊威滿面紅光,兩隻眼睛裏佈滿淡淡的血絲,而跟在他身後走出來的任菲 走路多少有一點不大自然——楊威心裏的一點點陰影早在昨天晚上就已經煙消雲散,唯獨不曾料到當兩人真的躺在一起的時候,身邊多了個人讓他們倆不約而同地失 眠了,楊威一夜之間醒了七八次,相對于以往天亮也不肯睜眼的他來說,簡直難以想像。

    而楊威每次翻身都會讓任菲驚醒,敏感部位的疼痛更是讓她難以入眠。每每想到這裏她的手指就會悄悄地伸到楊威的腰上輕輕一扭,她自然不肯使多大力氣,楊威更是只會瞅著她傻笑。

    楊 威和任菲都意識到了兩個人相處的時間太短,雖說在感染區的時候睡在同一台車裏的時候不少,但那和光光的睡在一張床上是兩碼事,不管是楊威也好還是任菲也 好,都還需要時間瞭解還有習慣對方身上大大小小的毛病,比如楊威夜裏一躺下兩隻手就喜歡到處亂摸,而任菲怕癢癢,想盡了辦法不讓他的鹹豬手亂動……

    楊威的父母心裏多少還有些封建殘餘思想,雖然婚後對任菲噓寒問暖無微不至,但明裏暗裏幾次問到兩個人什麼時候讓二老抱孫子,讓根本毫無打算的小倆口面紅耳赤無所適從。

    任菲私下裏和楊威抱怨過無數遍:“天啊,太可怕了,我才二十就想讓我生孩子當媽媽?我根本從來沒想過這麼早就要孩子……”她捂著自己的小肚子,一副怕怕的表情。

    每到這時楊威就會摸摸任菲的頭髮說:“我也是……”他確實不敢想像自己才二十出頭就要和村裏的發小一樣搞出田間地頭,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戲碼來。

    再說兩個人雖然名義上成了夫妻,實際上沒有合法手續,根本只能算同居!真的懷孕生子,孩子的戶口什麼的怎麼解決?

    婚後不久楊威的檔案資料什麼的就轉歸了地方民政部門,也許是特殊時期每個人心裏都壓著一座山,就連往日辦起事來拖拖拉拉的事務部門也顯得效率提高了不少,楊威也到警察局辦理了各種麻煩的手續。

    最讓他意外的是退疫後他轉服了預備役,成為一名預備役上尉軍官!兵役部門的現役軍官很熱情的接待了他,並通知他做好隨時準備報到的準備云云。

    楊威的腦子有點發懵,他還以為從此之後再和軍隊扯不上什麼關係了,沒想到根本不是那麼回事!他不知道自己晉升的速度算不算快,但從一個小兵開始爬到上尉的軍銜一共才用了多少天?雖然不敢說什麼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但也快得太離譜了一點。

    正所謂春風得意馬蹄急,眼下的楊威算是事業和愛情雙豐收。

    為 了工作楊威在縣裏租了一套房子和任菲搬到了縣裏住,本來他想讓二老一齊搬出來,但兩位老人死活也不肯離開依靠了一輩子的土地,更不願意扔下鎮子裏的老宅, 楊威只能由著他們——原本二老希望楊威直接在縣裏買一套房子,要知道感染爆發後經濟一直不景氣,泡沫一樣的房產虛高一夜之間降到了底線,房價降到了十年來 的最低點,不知道有多少無良的房產商破產,實在是到了最合適的買房時間。

    但是楊威和任菲一起否定了這個提議,不是他們不想有個自己的家,而是還有一片陰影籠罩在他們倆……不,是籠罩在所有人的頭頂不曾散去。

    雖 然電視上天天播報感染區如何如何,但就像以往的地震和水災一樣,電視報導只會報導一小部分不那麼血腥的畫面,死亡的人數雖多,但電視上那一串數位背後隱藏 的血腥卻從來沒播出過,就連活死人也只有幾隻剛剛感染的被拉上電視做為宣傳,感染區裏活死人遍地、白骨成堆的景象從來不曾在媒體的宣傳上體現出來過,至於 網路,至今仍然處於監管狀態,根本找不到任何官方資料以外與感染區有關的消息,就算有,也會在第一時間消失掉。

    所以身在北方的民 眾對感染區有一定的認識,但實際上卻根本沒認識到點子上,更遠遠達不到影響他們全部生活的程度。他們不像兩個人那樣親身體會過那一切,明白那一串串數位背 後代表的是什麼,兩個人只能通過似是而非的報導來推斷情況到底怎麼樣……誰知道感染區是不是真的能控制住?

    眼下雖然已經開始冷了,但像四泉鎮這樣一年裏溫度低於零度的時間長達五個月以上的地區又有多少?

    十月初,今年的第一片雪花飄落,雖然薄薄的一層雪在第二天就化了個一乾二淨,但仍然給從來沒見過雪的任菲一份難得的驚喜。

    同樣的驚喜不僅僅是給身為小人物的她!

    感染區帶給全國的是一翻天覆地的巨變!

    由 于感染區的公開化透明化,一支一直隱藏在幕後的“專家領導小組”浮出水面,他們是專門為了應對感染區由國家有關部門和專家一起組成的特殊部門,負責領導指 揮與感染區有關的各項工作,在感染區擴大之後,這個小組一躍成為部級領導部門,其成員囊括了行政司法軍方有民間專家學者。

    在公開的新聞播報中,甚至已經使用了淪陷區這樣的字眼兒來形容感染區。

    小 島上的實驗室已經找到了傳播病毒的罪魁禍首——竟然只是吸血的蚊子!怪不得臭氧空洞有所有制感染區的作用,因為紫外線殺死丁點大的蚊子非常容易!但是影子 能殺死,其他動物呢?要知道感染區裏只有人才感染,其他的動物,包括寵物狗在內就算攜帶了病毒也不會感染,那麼蚊子在吸過動物的血之後再叮咬人類……後果 可想而知。

    為此無論監控感染區的地方也好,其他的地方也罷,但凡國家還能有效控制的地方,對蚊子等吸血類害蟲的捕殺陷入一片瘋 狂,無數殺蟲劑流水一樣灑到全國各處,撤離地區的群眾更是被要求絕不允許帶上寵物!可寵物可以不帶,但近些年裏恢復自然生態卓有成效,野生動物比前些年多 了很多,總不能把所有的動物全都殺乾淨吧?

    蚊子的活動範圍通常只有兩公里,但遠的能達到一百八十公里,可不管怎麼說蚊子是一種活動範圍不廣的昆蟲,但當不住它們的分佈範圍廣啊,只要有動物帶著病毒從感染區裏走出來,就能把病毒帶出感染區!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以影子的習性,當氣溫高於零上十度的時候會開始吸血,但大多數時候氣濕低於零上十七度時,它們就會停止吸血!如此一來實際上需要撤離的地區比預計的大大減少,不必再將所有人撤至零度等溫線以北!

    但從九月開始到現在,二級感染區的擴散一直不曾停止,別管是寵物狗還是別的什麼,與感染區接近的地區已經找不到一隻寵物的影子,或者說只剩下寵物魚還能有一席生存之地。

    人員的撤離更是一直沒停止過,畢竟有些地區一年四季的溫度都在十七度以上,而且只有當氣溫低於十度時蚊子才會停止活動大量死亡!

    國 家已經開始協調所有仍然能夠開工生產的服裝廠緊急生產全身覆蓋的連體式防蚊服,優先供應感染區周邊,各種層出不窮的驅蚊設備一夜之間有洛陽紙貴的趨勢,但 所有人都寧願穿上全身式的防蚊服在家裏噴上超量的殺蟲劑,也不願意使用效果差強人意的超聲波驅蚊盒之類的小東西。

    畢竟以前挨一回叮只不過癢上幾天,可現在挨了叮卻能要命!

    剛到四泉鎮還挨過蚊子咬的任菲了陣陣地後怕,當天就用超過原價三位的價格搬回了一箱子殺蟲劑——不是商家不想再提價,而是這個價格是目前允許的最高價,再敢提高就是發國難財,等著工商和員警來打招呼吧!

    另 外,包括最普通的蚊帳價格也已經上長了一大截,但就算這樣所有經銷商手裏的存貨也全部售盡,每天打到廠家的電話不知道有多少,廠家的生產計畫甚至做到了三 年之後!要知道蚊帳這東西根本沒什麼技術含量,能讓三班倒的生產廠家排出這麼久的生產計畫來,可想而知有多麼龐大的需求量。

    還有各種各樣的奇招偏方也統統拿出來對付小小的蚊子,一時之間竟有令人眼花繚亂的勢頭。

    除了國家層面的行動和專家的參與外,對全社會公開的資訊收集管道也同時開放,凡是提出合理意見並得到認可實施的個人都能得到應得的獎勵。

    因為季節的轉換,十月份來自西伯利亞的冷風寒流驅散了一直影響南部地區的海洋性季風,一份來自民間的“意見”擺進了“專家組”的會議室並獲得全票通過——這是一份由前些年的雪災聯想到的特殊計畫!

    隨 後氣象部門全力開動與軍方配合,趁著西伯利亞高壓的到來實施了大面積的人工降雨降雪,軍方在十幾公里的高空引爆大量制寒武器,使受到影響的地區溫度迅速下 降,雖然說不上滴水成冰那樣誇張,但低溫和降雪還是有效地殺滅了大量蚊蟲,同時,感染區內殘存的活死人迎來了滅頂之災——第一批感染的活死人早在九月中下 旬就已經全部自然死亡,如果沒有蚊子的威脅,撤離的群眾甚至已經可以返回原籍重建家園!

    但辦法歸辦法,效果卻是另一碼事。不管是哪種防治方法都是治標不治本,實驗室在將病毒注入牲畜體內的第十一天終於發現了抗體的影子,但直到二十天的時候抗體數量仍然不足,白旭每天承受著巨大的壓力,忍無可忍的她終於決定不再等下去,抽出提取血清,提純抗體備用!

    第一批抗病毒血清用於人體抗病毒實驗,那些運到島上的死囚已經有半數被病毒感染成了活死人,它們就是經常出現在電視上用於宣傳的活死人原型。

    當 血清注入體內後,再接觸含病毒的黃色培養液,超過九成的實驗物件活了下來,雖然多少有些低燒之類的副作用,但血清被證實確實有用,在加大了抗體濃度後實驗 物件百分之百存活,且副作用降低到忽略不計……當血清注入已經感染的活死人體內後,活死人的平衡似乎受到一點影響,加大劑量到六點三倍後,活死人迅速死 亡,標準劑量注射實驗體三小時零二分後死亡,間接證明了活死人在死後仍然能夠活動與體內的病毒作用密不可分。

    第一批抗病毒血清第一時間製造出來,空運至首都,首批注射物件為國家領導層以及重要科研人員。

    血清的擴大再生產立即進入大規模實施階段,但僅靠實驗室的一點點生產力根本就是杯水車薪,新的生產區和生產設備在所有領導層的一致關注下以空降一般的速度配備到位,血清生產也正式與實驗室分開,另選島嶼建立生產廠。

    白 旭被任命為新廠的副手,但是因為正職由“專家組”的組長兼任,因此她其實就是實際上的負責人,職務調整為副團職的她,剛戴了不久的少校軍銜很快就要再升一 升。不過白旭明白這是上級對她深入感染區,以差點死亡為代價換取第一手資料的補償和獎勵,某些東西不可能直接拿到臺面上來講,雙方心知肚明就可以了。

    新廠的全部人員都是軍方抽調的可靠人員,編制隸屬于總後勤部,警衛工作由海軍陸戰隊兩個團的兵力保障,並配備一支海軍標準艦隊和相當數量的防空部隊負責,甚至抽調了兩艘攻擊型核潛艇在該島附近海域遊曳,常規潛艇至少有十幾艘,可見對這裏的重視程度。

    但不管擴大多少生產能力,對整個國家的人口數量來說血清的生產還是太慢太少。

    與 之相對,實驗室的另外一個最重要的研究方向就是吞噬病毒的疫苗研製,雖然秦祥帶著課題組日以繼夜地投入了研究之中,但所有注射了所謂疫苗的實驗者全部被感 染,最多是感染的時間長些,雖然配合了特效藥之後,部分注射“疫苗”的實驗體活了下來,但存活比例之低令人髮指!

    雖說實驗體都是死囚,而且還都是那種死有餘辜罪大惡極的惡性犯罪,可實驗員畢竟不是劊子手,很多人因為實驗體的感染出現了失眠和精神恍惚的情況,不過秦祥可比某些領導者硬氣多了,他硬是把所有實驗體的犯罪檔案調集到了實驗室內,將每個人的犯罪事實公佈於眾。

    他曾經聽人說起過,當年南疆的自衛反擊戰,提升士氣最好的辦法不是什麼亂七八糟的講話和動員,而是將敵人破壞後的我軍後方醫院慘景拍攝下來,播放給即將出征的將士們看!死不瞑目的重傷患和慘遭淩辱後的醫護人員**的屍體讓所有的戰士士氣沖天!

    這一招果然見效,甭管資料上寫的是真是假,以往那些實驗體的資料被公佈之後多數實驗人員的負罪心理得到了釋放,而少量確實無法自拔,不適合再留在實驗室工作的人員只能送走。

    可是士氣的提升對疫苗的研究沒起任何作用,試製出的疫苗還是沒有效果,一群實驗員就像在大霧的天氣摸著石頭過河,不光不知道下一腳會踩到什麼地方,眼睛同樣霧茫茫一片找不到方向。

    研究可以慢慢進行,但現在的問題是國家需要疫苗控制局勢,而實驗室甚至拿不出一種效果差,但注射後不感染的安全實驗疫苗來!

    總不能所有的問題都交給抗病毒血清來完成吧?

    秦祥的頭髮大片大片地往下掉,竟然已經顯現出了“地中海”的雛形。
feijer 發表於 2013-2-23 19:45
二百二十七 退路


    時間的腳步悄然進入十一月,感染區擴散的情況終於開始好轉。

    倒不是專家組終於找出了什麼辦法來控制感染區的擴大,而是感染區向西、北兩個方向的邊界附近的氣溫已經降到了十度以下,蚊子的活動受到了極強的抑制,除了少數人家裏或者是氣溫比較高的賓館之類的地方還有少量倖存外,絕大多數蚊子已經隨著天氣的轉變而死亡。

    感染區南方的邊界則早在兩個月前就已經越過了南疆邊境,雖然南方的幾個鄰國進行了大量的努力試圖控制形勢,但地處熱帶的幾個國家哪有那麼容易控制蚊蟲滋生?恐怕他們在c國公佈傳播病毒的是蚊子之前根本還連怎麼補感染的都不清楚。

    東 方和東南方的感染區邊界已經到達海邊,也就是說到目前為止,除兩大海島省份之外,全部氣溫離於十度的地區全部淪為感染區,介於十度左右的地區則成為感染區 與安全區之間的緩衝區,這些地區時不時地會發生感染情況,即使所有的室內環境都進行了大面積的殺蟲,但仍有漏網之蚊出沒,伺機傳播病毒——這一地區並未列 入撤離地區名單,但凡是有點門路有點手段的人物都想盡了辦法,搞到一張通行證北上。

    蚊子可是六親不認,誰敢保證自己家裏就沒有漏洞?

    由 國家牽頭生產的全身式防蚊服已經成了這一地區的標準裝備,這種防蚊服原本是為特殊地區駐軍設計的軍用服裝,所以最早生產出的全部是軍綠色,而且只有長短不 同,沒有胖瘦之分,不管誰穿上都是一樣肥肥大大的。不少廠家也看准了商機,生產出貼身的,花邊的,打著圖案和字母等等各種各樣花花綠綠的防蚊服,來滿足某 些人對美麗的追求。

    已經到了這份上了,老老實實的保命才是正經的事吧?偏偏就有人吃這一套,願意自己花錢買合身的穿著招搖過市,把免費發放的那件束之高閣!

    人類適應環境的能力之強不得不大書特書一筆。

    這兩個月裏國際形勢也算得上風去變幻。

    u 國占了研發國的便宜,仗著對病毒的瞭解控制住了感染區的擴大,但他們對病毒是很瞭解,卻沒有實驗過蚊子傳不傳播病毒!以至於在感染區封鎖線外發生幾次感染 後,不得不將封鎖線後撤,並花大量資金搞出一條消毒緩衝帶來,每天大把大把的金錢撒進去,就為了把病毒的擴散控制住。

    u國人的命 斤貴,捨得大把往裏面投入人力物力,倒真的控制感染區沒擴大,但大量的金錢用在了本土,不得不忍痛撤銷數個位於不敏感地區的u國人軍事基地,位於重要地區 的軍事基地也大幅度的削減開支,幾個一直僵持住的戰區因為同樣的原因不得不收縮兵力,甚至已經逐步從被佔領國撤出軍隊——不撤也不行,這些地區都已經被病 毒感染,或者說即將被感染,明知山有虎的u**人可沒有偏向虎山行的傳統。

    僅僅這一點就給了u國的全球戰略一記重重的耳刮子——u國同樣沒有病毒疫苗,血清的數量也遠遠不足,雖然他們的生產力很強,但幾億國民眼巴巴地等著,短時間內別想完成這麼大的動作。

    除 了已經進入嚴寒冬季的北半球高緯度國家感染區受到嚴寒的影響完全控制住之外,其他國家的感染區多多少少都在擴大,南半球的某些國家在冬季沒能完成病毒的清 除工作,生存在動物體內的病毒在春天來臨之後開始傳播給人類,原本已經消散的感染區突然間再次出現,而且範圍擴大了五六倍,令這些國家焦頭爛額。

    他們還算好的,即使感染大規模爆發後國際間的貨運客運完全陷入停滯,病毒還是通過偷渡等管道傳播開,幾個熱帶第三世界國家甚至因為病毒感染導致整個國家仿佛一片鬼域一般,到處是活死人,活人少得可憐且每天都在大量轉變感染。

    而原本為了土地和資源互相征戰不休的鄰國根本半點佔領這幾個國家的意思都沒有,邊境上的森林草原被一把大火燒了個精光,為此甚至不惜把自己國家的森林一齊燒掉!

    歷史並不總是由大人物創造,小人物也能影響歷史的走向,這是一場徹頭徹尾的生態災難,人類的生存空間正被病毒壓縮!這種時候再追究這場災難的始作俑者是誰已經毫無意義,口水仗打得再多,還能讓吞噬病毒感染的活死人再變回人類麼?

    怎麼解決眼前的局面才是最棘手的問題!

    各種國際性的政治及衛生組織早就亂了套,會議開了一次又一次,討論了一天又一天,光是會議中消耗的煙草就有十幾噸!可到底還是誰也拿不出個切實的方案來解決問題。

    國與國間的首腦專線每天電話來電話往,熱度甚至能夠燒焦電話線!但最後的結果還是套話一堆堆,實用的沒幾句。

    二戰後建立的國際性政治組織可謂名存實亡。

    就連國際性的貿易組織都不能倖免,這種時候誰也不敢說不會再爆發一次感染,各個國家的貿易部門就像老吝嗇鬼捂住裝錢的口袋一樣捂著自己的倉庫。糧食、油料、藥品、酒精、消毒劑、甚至於清水都成了戰略物資!

    搶手的物資哪個也不肯送到別人手裏,關鍵時刻必須要用來救命的東西,錢給的再多也不能賣出去!

    如果不是海水能夠抑制病毒的生存,水生生物根本不會攜帶病毒,怕是人類就要活不下去了,可僅僅是眼前的形勢也已經有了全球化的趨勢,其危害性遠遠超過的中世紀的幾次疫病大流行!損失更是遠遠超過了兩次世界大戰之和!

    沒被波及到的地區在慶倖之餘,也在擔心自己的身邊,會不會突然冒出一隻沒有思想,只剩下本能的活死人。

    ……

    窗內溫暖如春,窗外白雪飄飄。

    任菲手裏捧著一隻暖暖的電熱寶縮在沙發一頭,身上蓋著保溫的毯子,白晰的臉蛋上兩抹紅暈,無聊地翻著雜誌。

    野火計畫中止,所有離開軍隊的人都按義務兵復原處理,她自然也不例外,因為她戶口所在的a市,復員後自然不能把戶籍落回感染區最中心,所以她和所有與她一樣戶籍在感染區的人都可以另外擇地落戶。

    當 然這裏說的擇地絕對不是選哪里就是哪里,像首都之類的大城市就算敢先,肯定也沒人接收,地級市以下倒是隨意。任菲的選擇自然是楊威的家鄉,到這裏沒幾天就 把手續辦好了,但所謂的待遇之類的東西在這種時候根本提不上嘴,忙著安排外來人員的民政部門也沒有多餘的人手忙這個——新兵的徵召還在繼續,但老兵的退伍 卻遙遙無期,任菲是本縣今年僅有的六個退伍軍人之一!據小道消息說所有的退伍軍人都會統一安置到警察局,充實警力,但目前為止還有沒有任何消息。

    所以她眼下只好宅在家裏,窩在沙發上看雜誌。

    她倒不是不想看看電視什麼的,可所有的頻道都是惱人的新聞,除了感染區就是活死人,娛樂節目全部停播,電視劇則只有勵志類的主旋律。

    不知道是哪個導演製片人的嗅覺靈敏,竟然以感染區為背景,突擊拍出一部十多集的電視劇!

    剛開始播放的時候任菲還饒有興致的每天追看,可沒兩集她就洩氣了,這就像上過戰場的人看戰爭睡覺得兒戲一樣,從感染區出來的她看到電視劇刻意處理過的鏡頭,除了無語之外就只剩下搖頭的份兒。

    不管是屍橫遍地還是一群群乾涸得像骨架一樣還能四處亂跑的活死人都沒在電視劇上體現出來,沒親身經歷過的人也許會覺得很慘烈,但從感染區出來的人只會說很兒戲。

    下第一場雪的時候她還興奮地拉著楊威四處亂跑,就為仔細看一看這從來沒見過的雪景,可時間長了,也就見慣不怪,甚至她自己想起來都覺得自己可笑——那場薄薄的雪算得了什麼?現在樓下的雪已經沒過了腳脖子!

    不管樹上、屋頂還是路上,都蓋著一片厚實的雪白,就連路邊的路燈上端也頂著一層圓圓的雪層,就像給路燈戴了個白色的帽子。

    而路上的行人不管身材多麼苗條都穿得像只冬眠的熊一樣厚實,甚至說只露出兩隻眼睛。

    雖說經過這兩個月的時間感染區對北方人來說還是一件遙不可及的事,但鋪天蓋地的宣傳已經讓所有人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剛剛十月初,突然湧進來的大批人口就把各個鄉鎮外剛剛建成沒多久的活動板房都占滿了,大量湧入的外來人口更是讓所有人的心頭發緊。

    外 來人口數量多,流動性強,缺少統一管理,給縣裏的各個部門帶來了大量的工作,統計人口數量,人員登記,甚至說梳理其中有前科的人員名單,就連楊威這個剛剛 開始工作不久的新人也跟著每天忙得腳打後腦勺兒,這幾天每天都是深夜才能回家,一大早就趕去上班,甚至說通宵達旦也不是什麼稀罕事,雖說家裏很暖和,但任 菲卻越來越覺得一個人冷冷清清的。

    今年冬天的供暖形勢並不好,幸虧縣城附近就有一座中型煤礦,在縣政府的直接干預下,煤礦的產煤優先供應本縣,供熱公司的儲備還算充足,聽說鄰縣的供熱溫度甚至只有十度左右。

    倒 不是說國家的煤炭短缺,主要產煤區並沒有被感染區佔據,問題是整個九月鐵路交通一直處於半癱瘓狀態,公路交通則一直處在管制狀態,大量的煤炭積壓在當地運 不出來,進入十月後情況有所好轉,造成了供熱企業儲備不足,為了防止突然斷煤,供熱企業必須保證一定數量的儲備,只能降低供熱品質。

    突然間房門一陣插鑰匙的聲音,任菲一抬頭,楊威一隻手拎著比腦袋大一號的帽子,另一隻手拿著鑰匙拉開了房門。

    任菲放下手裏的雜誌,詫異地挺直上身離開靠背:“今天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現在也就是下午兩點多鐘,她剛吃完中午飯不久。

    大量的外來人員帶給當地級大的衝擊,加上原本補充給警察局的人員大量病倒,本地治安治安情況迅速惡化,感染區還不知道有沒有到這兒的一天呢,自己先開始亂了。楊威已經連著一個多月連雙休日都沒有,這個時間出現在家裏還真是頭一回。

    楊威在門外跺了跺腳,把鞋上沾的雪震掉才邁進屋子說:“新來的都適應了,今天出院了十幾個,局裏給我們幾個人放半天假!”他的臉被凍的紅通通的,肩膀上還殘留著一點點雪漬沒拍掉,肯定是剛才進單元門的時候拍得不仔細。

    任菲趕緊從沙發上跳下來,接過楊威脫下來的上衣掛在門後。若是仔細看就能發現楊威的眼睛裏微微可見的血絲,他太累了。

    楊威嘴裏說的“新來的”並不是指剛進局裏的新人,到達河源縣的外來人員全部來自於一個地方,那裏的政府職能部門和他們一起搬到了這裏,目前已經與河源縣政府合併辦公。而這些“新來的”指的就是那些來自於南方的政府工作人員,他們的資格比楊威可老得多。

    之所以把他們稱之為新來就是因為水土不服和地域性區別,就拿合併到警察局的一百四十幾位員警來說,從到這兒開始就不斷地有人病倒,特別是寒流一來肯定感冒,不然本地員警怎麼會忙成這樣?

    不過他們已經開始慢慢適應了環境,上崗的天數慢慢正常起來,不然的話楊威也不可能得到半天的補償假。

    “才半天時間?”任菲嘟著嘴抱怨,上嘴唇絕對能當掛衣鉤掛住楊威的大衣。

    她和楊威正處在最最熱烈最最分不開的時候楊威就被叫去工作,這怎麼能不讓她滿腹的牢騷?

    楊威看著她撅著嘴的模樣,忍不住一把拉進懷裏來吻上任菲的嘴唇親了一口,他身上的溫度底,冰得任菲“唉呀”一聲跳開,狠狠地用白眼剜了他一眼:“你想凍死我啊!”沒穿襪子的兩隻腳還在地板上跺了幾跺。

    因為屋裏的溫度高,任菲身上只穿了一套貼身的可愛版睡衣,這樣一跺,更顯得胸前洶湧澎湃。

    楊威嘿嘿一笑,蹲下解開鞋帶,其實任菲根本沒能適應這裏的天氣,只是楊威把她保護得很好,很少讓她在氣溫低的時候出門,她才沒受到感冒的侵襲。

    別看兩個人笑鬧不忌,可不管是楊威還是任菲,都不知道明天會怎麼樣。別人不知道感染區是怎麼回事,他們倆會不知道麼?

    楊威在這兩個月裏可不光是只知道工作!之所以有這樣放鬆的心情就是因為有一條誰也不知道的退路!

    早在九月初,楊威就做好了形勢惡化的準備,這裏不是南方的平原地區,山區有的是山有的是樹,就在距離四泉鎮十幾公里外的山裏有一座不怎麼顯眼的山洞,叫做神仙洞的地方。

    這個洞不知道有多深,只知道夏天進洞五十米就能凍出來,冬天進去反而很暖和,端地是冬暖夏涼。聽老輩人傳說洞裏還有神仙用過的石桌石椅什麼的,不過誰也沒見過。雖然洞的存在並不是什麼秘密,不過或許是見慣不怪,就算四泉鎮當地人也很少到那裏去。

    那 兒已經是林區,附近五公里之內沒有耕地,楊威抽了個時間和楊父帶好了合用的工具一起跑了一趟,沒找到神仙住的洞,也沒找到石桌石椅,但用了半天時間在不知 道有多大的山洞深處找了一間合用的洞室,接著買來了防盜門安在洞室入口,把門邊門縫全都用水泥封死,做成了個克難版的隱蔽所。

    石室裏面也仔細查過一遍,把可能被老鼠利用的裂縫全部用水泥封死,再留出開合式的通風口。

    也就是楊父有一手好手藝,換成楊威根本玩不轉。

    接 下來就簡單了,把幾口大水缸送進洞裏,再用塑膠箱子把家裏多餘的糧食裝好密封住裝進缸裏,另外還有一些常用藥和一些肉類罐頭也在其中,楊父的斧頭和鋸子也 沒拉下,更有楊母自己醃制的幾罎子鹹菜臘肉什麼的,備用的火柴、蠟燭、酒精燈還有新買的柴油爐子和兩大桶柴油等等需要用的東西也全部送了進去。

    柴油和酒精燈什麼的全是備用,外面就是樹林,真有用到這裏的那一天,估計砍棵樹什麼的也沒人會來找楊威的麻煩了。

    虧了洞裏還找到了一條地下河,不然的話光是存水也能讓楊威累個半死。

    按楊威的想法,要在洞裏裝備至少能用半年的給養,就算用不上,有備無患也好過事到臨頭乾瞪眼兒,二老原本並不同意楊威的做法,但楊威仔細描述了感染區的情況,並由任菲在一旁佐證之後,二老不得不同意了他的計畫。

    糧食都是自己家的,這最大的一項成本卻最低!現在農村的政策好,家裏的積蓄也有一點,拿出來一半購買合用的東西,但裏面的物資數量卻遠遠達不到楊威需要的標準,這兩個月的工資也拿出了大部分用來購買物資補充進去。

    楊威脫下鞋子,兩下脫掉外衣一把撈住任菲,涎著臉湊過去:“寶貝,可想死我了……”
feijer 發表於 2013-2-23 20:11
二百二十八 暗襲


    入夜,海風掀起的浪花飛撲在岸邊的礁石上,拍出一片片花白的水沫,彌散的霧氣和著腥咸的海風撲上海岸。南星島上仍然燈火通明,值班的哨兵牽著訓練有素的軍犬沿著海岸四處巡視,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

    南星島就是現在的實驗室所在地,現在這裏的防衛強度不亞於幾大軍區的司令機關,二十四小時不間斷地巡邏將這裏打造得如同鐵桶一般——大部分戰士們的軍事素質因為訓練時間的關係還不是那麼過硬,但他們手裏牽的軍犬無論服役期限還是職業素質都比這些戰士強得多得多!

    今天是個無月的陰天,黑暗中軍犬的視力以及嗅覺都遠遠比人類強得多,戰士們巡邏的大部分時間都在注意軍犬的反應,而不是明知看不清還瞪著一雙牛眼四處亂瞄。

    突然間戰士牽住的軍犬停了下來,支愣著耳朵,喉嚨裏出出似有似無的低吼。

    巡邏的戰士們頓時一個機靈,他們迅速停住腳步,操著步槍圍成一圈,一半人手裏的槍對準海面,另一半人的槍對準海灘上一堆亂糟糟的礁石。

    既然經過嚴格的訓練也不能讓一個普通人變成合格的戰士,更不要說這些連訓練都不怎麼充足的戰士了,還好他們的基礎還算牢固,從發現軍犬情況不對到完成防禦圈的動作勉強算得上俐落,但重要的是沒有一個人發出聲音,也沒有誰急著拉槍栓暴露位置。

    雖說海浪湧上沙灘發出的嘩嘩聲能為戰士們做一定程度上的掩護,但槍機清脆的撞擊聲遠比低沉的海浪聲明顯得多!

    軍犬喉嚨裏的低吼聲已經停了,但它沒像平時的訓練一樣撲出去,而是原地打起了磨磨,鼻子裏不斷地發出一聲聲的出氣音,就像鼻子裏堵了什麼東西想噴出來一樣。

    負責軍犬的訓犬員用腦嗡地一聲:“糟了,這是化學消味劑!”顧名思義,這是一種消除氣味的化學藥品,能夠有效掩護人類身上的各種氣味兒,令嗅覺靈敏的軍犬失去應有的做用。

    軍犬具備極強的專業素質,如果僅僅是嗅不到氣味兒,它們最多沒有反應,可現在軍犬沒有發出聲音,但焦躁不安的狀態已經極為明顯,就是說這種消味劑很可能添加了某鐘針對軍犬的毒劑,正在破壞軍犬的嗅覺!

    軍犬幾乎就是訓犬員從狗窩裏抱出來開始養,甚至同吃同睡也不是什麼新聞,人與犬之間關係不是親人勝似親人,互相瞭解到極點,軍犬一個動作訓犬員就知道是什麼意思!

    “什麼?”帶隊的班長猛然一驚,就像腦後吹來一股陰風一樣全身的汗毛都炸了起來,再也顧不上隱蔽,馬上按下對講機的通話鍵,“山頂山頂,我是低窪樹叢,黑神情況異常,急調千里眼!”

    他這一段話不僅用了密語,還是用普通國人絕對聽不懂的家鄉土話說出來的,黑神指的是軍犬,千里眼指的是監控鏡頭!

    自從電影風語者播出之後,許多不為人知的故事被發掘出來,早在幾十年前的南疆戰場,軍方就民展出了一系列不入流的密語。

    說 不入流,不是說這種密語保密性差,而是指不成體系!當時敵人使用的電臺都是我方支援的設備,駐守前線的部隊使用的電臺與敵人使用的型號相同,雙方的通訊經 常切到同一個頻道,加上敵方許多人都能講一口極其流利的普通話,根本就是敵中有我我中有敵,形成了極其怪異的情勢。

    在這種情況下,各個部隊發展出了一套用於區分敵我的特殊密語,來源或者是平日裏的某些玩笑,也許是家鄉的土話俚語,別說對面切進頻道的敵軍聽不懂,除了本連隊的戰士,就連附近的兄弟連隊聽了也一樣不知所謂!

    戰 士們不知道用這種辦法把多少鬼子兵繞了進去,如今自然不能丟下這個傳統,而且要發揚光大,所以班長才會用一口亂七八糟的土話聯繫自己人——故事所有人都知 道,不過軍隊裏一直也沒發展出成體系的方言密語系統,今天值班的恰好是位關係不錯的老鄉,這位班長才臨時起意。

    “低窪樹叢,山頂收到,千里眼無異常!”對講機會傳出一陣沒幾個戰士能聽懂的話。

    班長腦袋上冒出一個巨大的問號,難道是軍犬病了?還是大家最近太緊張,敏感得過了份?他搖了搖頭問訓犬員:“是不是老黑病了?” 最近一直強調保衛工作的重要性,不允許放過任何蛛絲馬跡,情況究竟怎麼樣難說。

    “可,可能吧,但我還是覺得情況不對!”班長這樣一問訓犬員也吃不准了,軍犬又不會說話,表示自己不舒服的動作又差不多,他只是用直覺作出判斷。

    班長沒說話,眯著眼睛瞄了一眼黑色的海岸線,巡邏的小分隊是每刻鐘一隊,他這隊人已經在這裏耽擱了三分多鐘,不能一直耽誤下去,伸手在一個戰士的背上劃了幾下,嘴裏卻說:“你怎麼搞的,再這麼一驚一乍的沒出事也讓你嚇死!走!”說完恨恨地推了“訓犬員”一把。

    被推的根本不是訓犬員,而是一名站在訓犬員身邊的戰士,這名戰士就勢倒在地上,將衣兜裏一個圓形的小東西掏出來打開電源扔在沙灘上。

    一隊人若無其事的加快腳步繼續巡邏……

    隨著巡邏隊的走遠,距離岸邊僅僅十幾米的漆黑海面上突然冒出現了十幾個戴著潛水鏡,背後背著氧氣瓶的幽暗人影,十幾支美式m系列特種步槍槍口流出一股股海水,一起指住巡邏分隊隊員。

    帶隊的島田少佐右嘴角不屑地向上微微一翹,迅速做了幾個手勢,他身後隊員們的微光夜視儀清晰地看到了他的命令,他們依照命令立即脫下身上沉重的鋼瓶固定在水底的海沙中,留下一個人泡在水裏繼續警戒保證退路暢通之後,其他人彎腰弓身邁著小步爬上沙灘。

    先摘下夜視儀,扣上防毒面具,十幾個人不約而同地甩了甩槍口,再把腿上的手槍也拿出來甩乾淨槍膛裏的海水,遠遠地繞開剛剛戰士倒地的位置,匯合了先行登島的四個隊員後分散隊伍向島上的縱深潛入。

    雖然沙灘上會留下一行明顯的腳印,但夜色就是他們最好的掩護!除非支那軍人也有先進的夜視儀器,但據u國的情報部門提供的消息,支那軍因為夜視裝備的價格昂貴,大多數一直鎖在庫房裏不肯拿出來用,只有很少一部分精銳部隊才普遍使用夜視儀,其他部隊只能望鏡興歎。

    島田一邊帶著隊員向島嶼深處潛入一邊想,用生命探測儀器?真是笑話!更可笑的是都什麼時代了,支那軍人夜間防守竟然還用大口徑的探照燈!

    剛剛只要一個齊射,一個班的戰士就會馬上倒在他們的槍口下,性能超群的消音器能夠保證槍聲降到三十分貝以下,絕對不會被支那人發現!

    但 島田雖然不屑支那軍人的軍事素質,卻不會因為自己的個人喜好而破壞整個行動——他們的目的是拿到完整的實驗記錄和病毒標本,而不是為了一時的痛快殺死支那 人,軍人,自然要以任務目標為重,除非萬不得已,否則能不暴露就不能暴露行跡,還沒開始行動就開始殺戮?他絕不允許發生那樣的失敗!

    特種作戰的特點就是以己方極少的兵力對抗敵人的大量兵力,只有利用好各種手段掩護己方的存在才是王道,一旦暴露行跡,再超群的軍事素質也不可能和大量的士兵對抗,特種部隊就算能以一敵十,還能以一敵百麼?

    神不知鬼不覺的完成任務,一槍不發地迅速撤退,不給對後留下任何把柄才是特種軍人真正的做戰方式!

    頗為自負的島田倒也不想想,身為特種作戰精英嘲笑普通士兵的軍事能力差,能得到多少優越感?他怎麼不和同樣的特種部隊比?

    十幾個黑影交叉掩護,利用樹林草叢一點點摸向島內。

    南星島很小,並沒有原住民,本來是當做南海守島部隊的前方補給基地,駐紮了百十個人,管著幾十個大大小小的倉庫,有海水的阻隔,也不必擔心毛賊的偷竊,因此從海灘到島內的建築之間並沒有圍牆和電網之類的設施,倒給了這些倭國人可趁之機!

    與此同時,另一艘潛艇悄悄地潛入了距離南鈴島十五海裏外的海底,南星島的防衛也算得上嚴格,但與血清生產廠所在的南鈴島相比卻是小巫見大巫!

    原本兩艘潛艇兩支隊伍準備同時展開行動,但潛入南鈴島的潛艇卻因為過於嚴密的防衛措施令托大的潛艇在三十內海裏之外就暴露了行跡,不得不與駐守海島周圍的驅逐艦進行一場捉迷藏,以至於潛入南星島的部隊在海邊的水裏趴了兩個半小時也沒能等到另一隊人準備好的消息。

    如果再等下去,島田少佐的手下攜帶的氧氣就會不夠返回潛艇,所以他不得不拋開友軍,立即開始潛入行動。

    潛入的時間已經比原定的計畫時間晚了整整兩小時四十二分鐘。

    特種小隊潛入的過程極其順利,看似防守嚴密的南星島,在通過了第一道海灘防線後再沒遇到過其他的流動巡邏人員,固定哨位直接繞開就完事了,簡單易行。

    這 座島上的建築結構很簡單,西側是小碼頭,直線向東是原本的宿舍區,座北朝南的一列長條形的主建築加兩邊同樣長的廂式結構三面圍成大操場,主建築後面就是一 列列的倉庫,這隊人的登陸點是北偏東方向,情報中的主實驗區在主建築後面的三棟庫房之中,那裏就是他們的目的地!

    一陣輕柔的海風吹過,特種隊員身上穿著潛水服完全感覺不到夜風的吹拂,倒是很壓風。

    十幾個人分別躲在各個角落裏,凡是適合下暗哨的地方他們都會先行避開,一名隊員胳膊肘裏架著步槍正慢慢地匍匐向前,借助樹叢掩護自己,突然樹頂幾顆成熟的椰子被海風吹動,搖了搖再晃了晃忽然脫落下來,四五顆連在一起的椰子帶著一股呼呼的風聲一齊從天而降。

    趴在樹下的隊員自然不可能看到頭頂的情況,其他人也只看到什麼東西在眼前落下,接著咚地一聲悶響……

    一枚青椰的重量有三公斤重,五個椰子就是十五公斤,十五公斤的重量從超過十五米,也就是比五層路還高的地方落下來是什麼概念?

    這一記落椰直接砸到了那個特種隊員的腰腹之間,“嘎叭”清晰骨折聲頓時傳到了所有人的耳朵裏。

    十幾支槍一齊瞄準了樹梢,可黑暗中的椰子樹隨風搖曳,一點也看不出樹上有人或者其他情況。

    為了戴上防毒面具他們全部摘下了夜視儀,兩個隊員一把扯下防毒面具重新扣上夜視儀,但翠綠色的儀器裏同樣特別的情況也看不出來!

    沒人敢開槍,消音器雖然能夠消除槍聲抑制槍口火焰,但並不是說沒有聲音沒有火焰,再說這樣黑的夜裏,即使槍裏用的是普通子彈也難保不被人看到!

    那個挨了砸的隊員倒也硬氣,硬是咬碎了三顆臼齒也沒叫出聲來,疼得他一隻手抓進了土裏,五根指甲折了三個。

    離他只有七八米的島田眉弓暴跳,還沒和支好人遭遇就折了一個隊員?太不吉利了!他趴在地上幾下爬到傷患身邊,聲帶不響,只用氣流和口型發出聲音問:“小澤,你一定要堅強!”

    叫小澤的傢伙用力點著頭,左腿已經完全失去了知覺,腰間劇烈的疼痛讓他根本不敢開口說話,他怕自己一張嘴就會喊出來!

    島田用力將五顆椰子拽開,手掌輕觸傷處,一顆心頓時涼了半截兒。

    五顆椰子正好砸在小澤的左腰,島田摸到的正好是腰椎部位,他沒能摸到皮肉,而是直接摸到了暴露在空氣中的腰椎骨!

    小澤完了!這個念頭像燒紅的鐵棍一樣塞進他的心臟,他在心底悲歎一聲,突然出手扣住小澤的脖子猛力一擰,“嘎叭——”一聲,不光擰斷了他的脖子,同時卸下了他的下頜骨,避免他叫出聲音。

    十幾個人看著眼前模糊的一幕,不由地泛起一陣陣兔死狐悲之感。特種作戰情況特殊,沒有多餘的人員照顧傷患,如果傷患不能行動,只有自裁和被戰友處置兩條路可走。

    小 澤的身體抽搐了幾下,嗓子裏“咯咯”地兩聲……島田死死壓住他抽動的身體,硬是沒讓他發出任何聲音,直到小澤混身軟下來再也不動,島田才放鬆壓制幾下爬到 另一個隊員身邊說:“武藏君,小澤的後事就拜託你了,務必將他的遺體和武器帶回去,我將和其他人繼續執行任務,完成小澤君的遺志!”至於血跡什麼的就沒辦 法了,只能留下。

    武藏內心暗罵,島田這只笑面虎,說得比唱的還好聽!

    他一向和島田有矛盾,這是島田故意把他支開!可他又不能在這種時候抗命,由不得他不答應。

    其 它人繼續往前面摸,武藏恨恨地瞪著十幾個背影,如果能看出哪個才是島田,他恨不得直接給他兩槍!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他只好把槍背到身上,先灑了一些干擾 狗鼻子的化學藥品後才扯著小澤的一條腿往原路爬回去……扛在肩膀上往回走速度倒是快一些,但是暴露的可能性也要大得多,他在心底下定決心,就算是把小澤扔 下也不能把自己的命扔在這裏!

    因為一隻手扯著小澤,他只能把步槍背好,拽出手槍舉在手裏以防萬一。扭著消音器的手槍重心偏前,握在手裏必須多加幾分力。

    吃力地爬出四十多米,島田帶的人早就不見了,身邊除了小澤的屍體外就只剩下風吹動草木的聲音,一股股血腥氣向四處彌漫開。

    武藏悚然一驚,趕緊拿出最後的一點消味藥劑,這次也不往空氣裏撒了,直接撒到了屍體的傷口上,也不管到底有效沒有。

    他為撒藥劑,自然把槍放到了一邊,不等他再拿起槍,突然五米外的地皮向上拱出一塊:“別動,敢動就打死你!”黑暗中看不清情況,武藏的動作驀然僵住。

    支那人的哨兵竟然藏在地下!

    那幾棟當做實驗室的倉庫裏仍然亮著燈光,越近的地方就越亮,島田帶著手下左躲右閃十分鐘才接近了倉庫,越接近倉庫他們就越小心,戰術動作根本就是參照強攻安排。

    因為倉庫的設計只有氣窗,島田沒辦法從窗子觀察裏面的情況,他遠遠地繞開燈光,想繞到半開的大門一邊,先看看裏面的情況再說,可還不等他到達指定位置,來路上突然傳來一聲清脆的槍響。

    島田心頭一驚,第一反應就是趴倒在地,一個念頭竄進他的腦海——武藏完了!

    十幾個按照燈一起把光柱轉向這裏,十幾個特點隊員各自找了一處隱藏點翻了進去……

    如果今天的夜色不是這樣的暗,想必島田能夠發現那五顆墜落的青椰根部幾道再明顯不過的刀痕……哪有那麼巧就趕人爬到樹底下才掉下來的?而且黑暗中他們也看不清是青椰!
feijer 發表於 2013-2-23 20:31
二百二十九 覆滅(一)


    “沖進去!”島田突地一聲大吼,趁著探照燈還沒照到自己,猛地向半開的倉庫大門躥了過去,想也不想地從後腰上拽下一顆震撼彈扔進門裏。

    他對武器非常熟悉,時間掌握的非常準確,震撼彈剛剛爆炸,他就躥進了大門。

    雖然現在已經是淩晨兩點,但倉庫裏的燈光一直沒暗過,他不敢保證倉庫裏沒有人,不得不用這種辦法突入倉庫裏。

    大多數特戰隊員想也不想地跟在島田身後沖進倉庫,剩下兩個人猶豫了一下,無奈地也跟著跟了進去。

    倉庫裏燈火通明,正面是幾個拼在一起的大桌子,上面堆放著亂七八糟的紙張和顯微鏡之類的儀器,左邊擱著雜七雜八的十幾種大型儀器,右邊則是一道用透明的塑膠薄膜隔成的隔離區,隔離區內分成七八個監獄一樣的鐵籠子,每個籠子裏都有至少兩隻以上的活死人。

    另外還有兩隻活死人綁在隔離區裏的解剖臺上,其中一隻已經被肢解,各種器官已經從活死人的體內拿了出來,放在一邊的案臺上,另一隻活死人則完好無損。

    活死人看到一群人鑽進倉庫,不約而同地向大門的方向伸出了手,就像蒼蠅發現了狗屎。

    倉庫的空間實在不小,震撼彈的作用半徑有限,只有那只綁在解剖能上的活死人受了一點影響,其他的活死人根本毫髮無傷。

    島田迅速做了七八個手勢,跟在他身後的隊員馬上分散到倉庫中的各個要點,“哢吧哢吧”幾聲響,倉庫裏的燈全部被關掉了。

    敵暗我明,雖說關燈後也給自己人造成了不小的麻煩,但給支那人找的麻煩肯定更多!

    燈滅之前島田還能抽空向隔離區掃了一眼,活死人和正常人在外表上的差距實在太大了,他這一眼掃完就能確定活死人中沒混入普通人……他也不想想,活死人身邊挨個普通人能不挨撓?

    但 是這裏沒有人在,為什麼還一直開著燈?他剛剛想到這裏,倉庫裏就陷入了黑暗之中。個別的特戰隊員很想摘下防毒面具戴上夜視儀,但想到薄薄的一層塑膠薄膜後 面就是活死人,甚至還有可能有病毒原液,燥動的心立即就像澆了一桶冰水一樣冷靜下來——島田這時候已經顧不上檔完成任務了。

    由於為人死板陰狠,島田的人緣並不怎麼樣,他可以不顧自己的安危,但他若是把所有人的安危置之不顧,難保不會有人背後打黑槍!

    登 島的特戰隊員只有十幾個人,還包括剛剛離開的武藏和玉碎的小澤!蟻多咬死象,量變產生質變,守島的士兵軍事能力再差,數量上的優勢也不是十幾個特戰隊員能 擋得住。如果再暴露在空地上,只能讓原本就處於數量劣勢的小分隊陷入泥潭流沙之中不能自拔,除非依託有利地型才能抵擋一時!

    潛入島內的小分隊已經被發現,這個時候沖出南星島才有一條生路,但武藏沿來路返回,那一聲槍響絕對不是特種分隊攜帶的消音槍械射擊的聲音,就是說,後路已經被切斷了!

    雖然在潛入小島前仔細研究過島上的地形,但黑漆漆的夜色裏,很難通過視覺判斷所處的環境,若是分散突圍更容易被各個擊破,反不如集結在一起握成一隻拳頭拼搏一回!

    幾個念頭如同閃電一樣在島田的腦海中閃過,他不得不做出沖進倉庫,依託地形死守的決定。

    唯一讓他想不明白的是自己的行蹤到底是怎麼暴露的!能進入特種分隊的士兵都是最優秀的戰士,並且經過最嚴格的訓練,沿路所有能隱藏哨兵的地方都確認過沒有暗哨……想到這裏島田猛然間醒悟過來——適合隱藏暗哨的地點就那麼多,有經驗的軍人一眼就能看出來!

    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支那守島部隊裏肯定有經驗豐富的老兵,他們故意把暗哨放到了合適的隱藏點以外!

    八嘎!島田幾乎咬碎了滿嘴的黃板牙,支那人實在太狡猾了!他早該想到沒發現暗哨本身就是最大的破綻!

    可世上哪有後悔藥賣?現在再說這個已經晚了。他靠在門邊,腦袋悄悄伸出一點觀察外面的情況,十幾盞雪亮的探照燈將倉庫門前照得秋毫畢現,光柱外漆黑一團,根本什麼也看不到!

    “渡邊君,渡邊君!”這時候也顧不上什麼無線電靜默了,島田立即通過無線電呼叫留在海邊的渡邊和二,可不管他怎麼叫,無線電裏只有一陣陣讓人心煩意亂的白噪音!

    他恨恨地把無線電從脖子上拽了下來,一雙眼睛盯著光柱外無邊的黑暗——他現在只希望留在海邊的渡邊能夠主動出擊接應受困的同伴,發揮意想不到奇兵作用!

    探照燈的燈光也有一點照進了倉庫內,島田心頭一動,揮手招來了一個屬下,命令他借著燈光收集檔和其他可能對任務有用的東西,他還有完成任務的希望!

    接受命令的特戰隊員馬上從背後解下專門為這次任務準備的三層防水背包,把案臺上所有的紙張一股腦地裝了進去,就連紙簍裏的紙團也沒放過。

    發現潛入的敵人完全是個意外!

    實驗室的安全守備不容懈怠,採用的是分層防禦的辦法,也就是說,負責海岸巡邏的連隊專門負責巡邏海岸,所有人的活動範圍都不准離開岸邊;而負責中層和內層防務的部隊同樣不能靠近岸邊!

    負責警衛工作的是一支新老兵混編的部隊,他們把所有的新兵都調到了週邊防線,集中軍事素質過硬,單兵戰鬥力強的老兵守衛內層,這就是為什麼島田發現守島部隊軍事素質一般的原因!

    因此雖然實驗室沒有配屬艦船,可連自己人的行動都嚴格控制,警衛力度同樣不容小覷!

    另一個特點就是警衛的不確定性,週邊的巡邏部隊,也就是明哨倒是嚴格地按照事先的安排十五分鐘走一趟,但內層的暗哨用的卻是無序安插。

    比如說今晚有二十個人值夜,值班軍官會向二十人下達命令,之後二十個老兵就會自己尋找看得上眼的地方隱蔽,除了用無線電定時點名外,甚至連值班軍官也不知道他們具體藏在什麼地方,就算內部出了叛徒,也不可能將防衛佈置暴露給敵人!

    因為戰士需要進行訓練,這樣的安排在和平年代絕對不可能實行,可在眼下這種特殊時期,值夜的戰士完全可以在下哨之後睡足了覺再起來,戰士幾班倒著上哨,比平時訓練輕鬆多了。

    島田自以為繞開了所有的哨兵,哪知道他們潛入的路上就有一處暗哨,就是那個扒開一層草皮,挖個坑窩在裏面的戰士,島田的一個手下甚至差點踩到暗哨的頭頂!

    假如他再走偏半米的話,今天晚上就是另一番形勢了。

    不過暗哨也有漏算的地方,那個叫武藏的傢伙拖著同伴的屍體往回爬,被暗哨在五米外指住了腦袋,卻仍然頑抗到底試圖抽槍反擊,可惜黑暗的夜色掩護了戰士的形跡,武藏的反戈一擊根本沒瞄準暗哨的位置!

    消聲手槍並不是完全沒有聲音,暗哨幾乎是本能地扣動扳擊一槍幹挺了小鬼子。暗哨心裏一個勁地叫著晦氣,槍聲一響,戰功是立下了,可打個死的和抓個活的比,哪個更牛?

    這要是抓個俘虜,沒准問出點什麼有用的東西,立功之後再授回獎什麼的多好!竟然寧肯死也不當俘虜……他的心中驀然一驚,立即能過無線電把情況通報出去。

    第二個發現他們的自然就是那位爬到椰子樹上的老兄,他的老家在南疆的原始林區,從小在山林間長大,上樹爬杆更是和走路吃飯一樣容易,窩在碗口粗的樹杈上睡覺,翻個身都掉不下來!

    雖說椰子樹並不怎麼適合呆在上頭,但他還是和蓄窩一樣想辦法在樹尖上搭了個只能呆一個人的臺子,就算是大白天從下往上看也瞅不出異常情況,更不用說大半夜月黑風高的天氣了。

    當然了,如果來上一架直升機從上面往下看,他這個哨位一錢不值。

    因為從小在熱帶叢林中長大,他對各種各樣的蟲鳴鳥叫非常熟悉——自然界中各種生物的鳴叫聲都有各自的規律,坐在樹梢上他能夠清楚地聽到地面上各種各樣的蟲聲,可突然間下面的聲音亂了!

    別看他叫不出這些叫起來就沒完的蟲子究竟是什麼名字,但固有的規律被破壞,一定是出現了意外情況,比如說人——島上雖然沒有什麼宵禁,但晚上同樣不准任何人踏出實驗區一步,身在中層的暗哨發現情況算怎麼回事?

    就在這時他的無線電裏傳來了發現入侵者的信號,他借著探照燈的一點餘光隱隱約約地發現了樹下趴在地上的人影,算准了位置抽出刺刀來割斷了小平臺下的一串椰子……

    耳機裏傳來放敵人往前走的命令,他看著敵人摸向島內的影子暗恨不已。他的槍裏只有四發子彈,如果他的子彈充足,居高臨下一頓亂槍至少也能解決一半以上的敵人!這功勞可大了去了!

    槍聲一響,正秘密指揮部隊圍困潛入者的指揮員張輝心裏一顫,暗叫一聲:“壞菜了!”他馬上指揮部隊從幾個方向同時圍住了倉庫,但同樣幾次強調不准靠近實驗室,只准遠遠地躲開,任何人在沒得到命令的前提下准進入探照燈的範圍!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不是猛龍不過江!別說是當兵的,就算隨便揪出個中學生來都知道搞秘密潛入的肯定是精銳部隊,就算不是特種部隊也是優秀的偵察兵,他手裏就那麼幾個老兵,還指著他們帶新兵呢,他還沒那份魄力把全部隊的戰鬥骨幹都填進去送死!

    老兵經驗再豐富也只是老兵,不可能是特種兵的對手!這點自知之明張輝還不缺。

    潛入的傢伙還挺配合,直接鑽進了實驗室,給部隊完成包圍創造了極佳的機會,剛剛指揮部隊完成了包圍,滿臉困倦的秦祥就被戰士領到了指揮部。

    “什麼事兒?”秦祥很不雅觀地打了個哈欠,自從在d市被楊威和白旭一起戳了一回臉皮,特別是錢教授過世之後,秦祥的行為收斂了很多,但從小養成的習慣還是讓他的眼珠子長在頭頂上。

    “秦所長,二號實驗倉庫裏有沒有人值班?”張輝說話也不怎麼客氣,研究歸研究,警衛歸警衛,實驗室和警衛部隊雖然都在一個島上,但互相之間毫無隸屬關係,更沒什麼往來,張輝根本不會委屈自己看秦祥的臉色。

    比後臺?全國上下比他後臺硬的二世祖有的是,可秦祥真就未必是其中的一員。

    秦祥愣了愣,詫異地說:“有一個,到底出什麼事了?活死人跑出來了?”他的心底暗罵不已,實驗室外歸警衛部隊管,可實驗室內卻是歸他管,出了這麼大的紕漏,他這個所長的責任還用說麼?

    秦祥並沒意識到那一聲槍響是因為島上潛入了敵對勢力的人員!

    張輝搖搖頭皺著眉頭說:“不是活死人,你們那個研究員凶多吉少!”他把哨兵發現潛入者的過程簡單地描述了一下。

    秦祥一聽就急了:“你們是幹什麼吃的?二號倉庫裏裝的是活死人!隔離區裏還有病毒原液!你想害死全島的人嗎?”他在乎的是實驗體,實驗資料什麼的全記在他的腦子裏,根本用不著那幾張破紙。

    因為大多數研究人員並不擅長以電腦記錄實驗過程,因此二號實驗室裏只有幾台電腦,還是控制大型儀器用的,倒不至於丟失什麼電子資料。

    “什麼?”張輝一聽蹭地站了起來,馬上命令,“通訊員,告訴所有人馬上把防毒面具給我戴上!研究人員也全通知到!”

    二號倉庫裏竟然有病毒原液?那東西實在是太危險,由不得他不小心。

    “秦所長,病毒原液放在什麼位置?”

    “隔離區!”秦祥的智商遠遠高出普通人一大截,不然也不可能被錢教授收做學生,他一看張輝的架勢哪還不明白是出了大事,他再別勁也具備最基本的大局觀念,就算和張輝之間有什麼齷齪也會暫時放下。

    錢教授的死對他的影響非常大,換作錢教授還在的時候,他根本不會這麼“通情達理”!

    隔離區是用塑膠布做的臨時隔離,這一點張輝很清楚,一旦向倉庫內強攻,難保流彈不擊中裝病毒原液的培養皿,到時候問題就大了。

    可是就這樣一直把他們圍在倉庫裏?張輝的心裏亂成一團麻,根本拿不定主意,他看了看身邊的電話,一把抄起話筒按下四個數位的內部號碼:“給我接指揮部!”

    在部隊包圍倉庫的同時,負責週邊防務的部隊立即向海岸集結,三步一崗五步一哨,二十幾條軍犬不斷地跟隨著訓犬員的腳步四處知躥,無數五節電池的大號軍用手電筒放出明亮的光柱,光柱照到漆黑的海面上什麼也看不清,但卻能讓隱藏在海水中的渡邊有一種被發現的錯覺!

    聽 到槍聲的渡邊剛想往岸上摸就發現了布崗的小分隊,小分隊的人手並不多,他猶豫了一下,覺得憑自己的手段完全能夠在最短的時間內擊斃所有支那人,特別是支那 人人手一支手電筒,更是徹徹底底暴露了目標,可還不等他行動,另一隊警衛人員就出現在海灘上,頓時讓他蠢蠢欲動的心冷靜下來。

    保存自己才能消滅敵人,這一點不光是c國的軍人才明白,做為c**人的老對手,倭國人拼命收集c**隊的一切,從沒放棄過瞭解對手的**。

    南星島直屬總參謀部管理,接到守島部隊的報告,淩晨被叫醒的甯偉上將十分重視,命令張輝見機行事,堅決消滅敵人,並立即將情況通報海軍,請求海軍出動南星島附近的軍艦敵人的潛艇——能潛入到南星島,擁有這麼先進潛艇技術的國家屈指可數!

    與此同時暗藏在海底的固定聲納也秘密啟動,全力敵軍潛艇的位置。

    海軍也向總參通報了艦隊在南鈴島附近發現不明身份潛艇並將其驅逐的消息,寧偉立即指示不惜代價,絕不能讓敵人的潛艇接近南鈴島,並向南鈴島通報情報,命令那裏的部隊進入全面警戒狀態!

    甯偉清楚,潛入我領海的潛艇是一個信號!一個敵對國已經忍耐不住的信號,接下來又會是什麼情況?

    他考慮了十四分鐘,命令全部邊防部隊提升戰備級別,隨時準備投入戰鬥——有國而無防的恥辱早就成了歷史,就算整個c國的南方已經全部淪為感染區撤出了全部群眾,邊防部隊仍然還堅守在邊境線上!

    潛入南星島的倭國人就像一粒投入水中的石子,沒成想竟然掀起滔天巨浪,更讓島田想不到的是他的一個小小的疏忽,直接導致了特戰隊的全軍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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