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海仕途] 二號首長 作者:黃曉陽 (連載中)

mamulan 2013-2-17 15:37:42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5 48777
mamulan 發表於 2013-2-17 19:52
第六卷 無意間被優雅擊中 15-16


    趙德良說,興邦呀。我到江南省五個月,我們一直沒有機會好好地聊一聊。其實,我心中有一個計劃,既要抽時間到全省各地轉一轉,也要找每個班子成員好好地談談心。

    朱興邦說,你剛來上任的時候,我們不是聊過嗎?

    趙德良說,那不同,那種談話太官方了。當然,現在你離開江南省,或許,我們今後還有更多的機會交流,也會更放鬆一些。今天請你吃飯,主要有兩層意思,一是為你踐行,二嘛,你在江南省的時間長,對情況比較了解。我希望你臨走前,給我一點錦囊妙計。

    朱興邦說,德良同志你太客氣了,我哪有什麼錦囊妙計?我又不是諸葛亮。

    唐小舟立即意識到,兩位領導所談的內容,很可能涉及江南省官場的高層機密,自己坐在這裡不好,便站起來,說,我去催催菜。

    趙德良說,小舟你別急,慢一點就慢一點,我和興邦同志先說說話。

    唐小舟略想一想,明白了,趙德良是叫自己別走,留在這裡。他到底是什麼意思?表達對自己的特別信任,甚至涉及官場高層,都不必迴避他?這是否說明,他的秘書職位已經穩固了?此外,還有沒有別的意思?高級領導說話辦事,往往一件小事都有特別的意義,趙德良要表達對他的信任,似乎也沒有必要在這樣的場合,或許,他還有別的深意,自己未能體會?

    朱興邦是原宣傳部長,對唐小舟是了解的,他說,小舟不錯,非常聰明,文章寫得行雲流水,妙筆生花,省裡不少領導喜歡他寫的文章。

    趙德良說,可惜呀,現在小舟跟著我,連摸筆的機會都沒有了,心裡會不會有點酸酸的?

    坦率地說,唐小舟之所以在江南省還有點名氣,就因為他有一支生花妙筆。最近一個多月,沒有寫文章了,確實有點不是滋味。許多時候,他也會想,千古文章,讀書人要靠文章安身立命,自己現在等於在做保姆,是不是值得?是不是本末倒置?深入再一想,空有滿腹經綸,也無以安家濟世。還有多少人的才華超過孔老夫子?後世將孔老夫子當成聖人,其實他一點都不聖,窮其一生,只不過在做一件事,那就是克己復禮。人們大多以為,他所要復的禮,是已經禮崩樂壞的周禮。唐小舟不這樣認為,孔子所要復的禮,其實是他個人的政治抱負,是他的仕途之路,也就是說,孔夫子窮其一生,都在走一條鑽營之路,他孜孜以求的,就只是當官。孔子尚且克己以服仕,自己又為何不可?

    唐小舟說,寫文章,是為了文以載道。一個人,既要理解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也要明白萬道歸一。只要明白了這個道理,世上任何事,都一樣。

    說過這番話,唐小舟將自己恨得要死,幾乎想狠狠地抽自己幾個耳光。肖斯言告訴他,要謹言慎行,他也反覆告誡自己,一定要改掉話癆的毛病。現在倒好,竟然在兩個大領導面前搶著說話,不僅滔滔不絕,還盡說一些大道理。



    此事,他後來反思了許多天,左思右想,可能與朱興邦有一定關係。朱興邦是宣傳部長,屬於自己的直屬領導,自己和他比較熟,在他面前隨便貫了,才會出現此時的得意忘形。

    朱興邦似乎並不覺得他話多,也不覺得他身份特殊,接過去說,好個萬道歸一。看來,小舟已經到了一種境界,前途無可限量。可惜江南省官場就是這麼怪,只認線不認才。不然的話,小舟早就上來了。

    趙德良說,興邦同志,你是有感而發呀。

    朱興邦說,有一種想法,我不知道對不對,說出來和趙書記探討一下。我們國家的體制是黨和政兩條線。我覺得這是最好的體制,最符合哲學精神。哲學認為,世界是由兩部分組成的,即宏觀和微觀。國外的議會制,議會管的就是宏觀,政府管的是微觀。但國外這個宏觀和微觀,隔得太遠了些,很長時間才開一次會,而每次開會,因為議員太多,意見分歧太大,往往只是吵架,辦不成事。結果,這個宏觀,成了宏而不觀。我們國家的黨委制,是一個常設的權力機構,對宏觀的管理,非常及時,而且有力,比國會制要優越得多。當然,這也就會出現另一個問題,那就是宏觀和微觀界線的模糊。畢竟兩者都是權力機構,而且,黨委的權力遠遠大於政府,很容易產生跨界操作現象,黨委插手政府工作,也就是黨委抓微觀。同樣,政府部門一直都在努力排除黨委的牽制和約束,想盡一切辦法,控制宏觀。這兩種情形,往往要看黨政一把手,哪個人更強勢。

    趙德良說,興邦同志的意思,是不是說,江南省的問題是,黨沒有管好宏觀,而政府也沒有管好微觀?

    朱興邦說,運達同志這個人,我是比較了解的。他很有能力,很有魄力,也很能幹事。但他也有缺點,權力欲比較重,比較自負,有強烈的控制欲。讀的書不是太多,缺乏系統的學習和研究,目前所掌握的理論和知識,都是後來在工作中東拼西湊的。這種拼湊起來的理論,很容易為我所用,而脫離事物的本質。這些缺點,如果僅僅只是表現在他的權力範圍之內,那就不叫缺點,而是優點。如果對自己的角色把握不準,或者是慾望膨脹,別人,是很難和他共事的。尤其是別人當一把手,他當二把手,配合起來,難度就會更大。

    趙德良問,那你認為,我應該怎麼辦?

    朱興邦說,我剛才已經說了。

    趙德良哈哈一笑,說,你的意思我懂了。你是說,我只要把握好宏觀?

    朱興邦說,有一句俗話,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這句話一直被我們當成貶義,受到千年批判。其實,從官場角度看,你能把自家門前的雪掃乾淨,你就是一個出色的領導幹部。相反,你自家的雪掃乾淨之後或者是自家門前的雪根本就沒掃,卻去管他人的瓦上霜,尤其是你上級的瓦上霜,你就越位了。足球比賽有一個越位概念,這個概念定得很好。其實,官場也應該有一個越位概念。可惜的是,官場之中,個個人都想越位,而且這種越位還不會受處罰。江南省這些年,高層一直不是太穩定,尤其省委書記,走馬燈一樣。有人說,這是因為江南省地域特殊,這裡的人太善於玩權術。權術被絕對地看成一個貶義詞,等同於陰謀詭計。如果讓我看,權術,其實是一很正當的權力駕馭術,是中性的。只有超越了遊戲規則,越位了、犯規了,才叫陰謀詭計。而在遊戲規則之內用一些計謀或者手段,那叫政治智慧。
mamulan 發表於 2013-2-17 19:53
第六卷 無意間被優雅擊中 17


    趙德良很鄭重地說,說得好啊。興邦同志。在遊戲規則之內,那就叫政治智慧。一個政治家,恰恰應該有政治智慧。而政治智慧的根本前提,就是遊戲規則,就是不犯規,更不犯法。

    朱興邦說,百鳴同志之所以在江南省搞不下去。有人說,他是被陳運達擠走的,也有人說,他是被蔣雨珊害了。如果讓我看,我覺得,他是沒有掃好自家門前雪,越位了。

    趙德良笑了笑,說,喔,這個觀點,倒是第一次聽說。

    朱興邦說,百鳴同志剛到江南省,就進行了一次大調整。他自己認為,權力應該掌握在了他的手裡,那些被他提拔的人,應該對他感恩戴德,和他站在同一陣線。可他又哪裡知道,那些人,沒有一個是真正擁護他的,關鍵時刻,那些並沒有和他站在一起,投他的造成票。這是他自家門前的雪,他掃得一塌糊塗,還以為掃得很乾淨。接下來,他幹了什麼?他開始插手政府的事,甚至想拋開運達同志,直接重用清源同志。他在管人家的瓦上霜了。

    談到這裡,唐小舟又有點忍不住了,問道,那如果他人瓦上有很多霜,怎麼辦?

    朱興邦說,當然應該由他自己去掃。黨委不能越俎代庖。比如兩個國家,你只能在你自己的國境之內搞改革搞建設,不能跑到別人國境裡面去搞。你跑去搞了,就容易引起戰爭,戰爭一起,沒完沒了,不僅很難解決別人的問題,你自己的問題,也可能越搞越複雜。我們以日本的侵華戰爭為例。日本為什麼要侵華?表面上看,因為日本先進,中國落後,日本想建王道樂土,將中國劃歸日本的勢力範圍。實際上,還有另一個原因,日本是個島國,是個資源貧乏國,經濟高速發展之後,資源成了他們的短腿。於是,他們想通過戰爭的方式,解決這一難題。結果怎麼樣?解決了嗎?沒有。那場戰爭,把日本經濟拖向了崩潰的邊緣。我們再來看看中國當今奉行的不對外擴張政策,就是各人自掃門前雪政策,不管你國際風雲怎樣變幻,我只幹好我的事。我把自己的事幹好了,或者說,暫時沒有幹好,卻正在努力一點一點地幹好,別人想插手干涉我們,也是無能為力。

    趙德良問了最後一個問題,宣傳部長這個位置,你認為誰來接任比較好?

    朱興邦問,中組部會不會有意派人下來?

    趙德良說,我和中組部溝通過,基本達成了共識,人選由我來提名。

    朱興邦問,你有沒有考慮過從外面調進來?

    趙德良說,我考慮過。如果從外面調,我確實有人選。不過,有利也有弊。

    朱興邦並沒有說話,而是看著趙德良。趙德良說,利我就不說了。弊嘛,江南省的同志,可能會有些想法。

    唐小舟猛然明白了。朱興邦這一走,江南省官場出現鬆動,恰好是趙德良趁機建立趙氏班底的機會。他如果從外面調人,肯定是自己的親信,看起來,趙氏班底是加強了。可在省內幹部隊伍中,他還是沒有基礎。相反,如果從省內提拔,這個人無疑會成為他的班底,而這個人,並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條線。

    朱興邦說,既然如此,那我向你推薦一個人,你可以考慮一下丁應平。
mamulan 發表於 2013-2-17 19:54
第七卷 第一次被謠言襲擊 01-02

    書記辦公會安排在晚上。參加人員有三位書記和組織部長馬昭武。

    書記辦公會原本就不能算是正式會議,只是議事會議,所以,也不能說誰有出席資格誰只有列席資格。以前副書記有好幾個,書記辦公會開得比較熱鬧,自從黨委副書記專職化以後,各級黨委,專職副書記只有一名,其餘的副書記,都屬於兼職,通常情況下,只有政府一把手一名兼職副書記,少數情況下,會有另外的兼職副書記。故此,書記辦公會,便只有三個人。三個人開會有很大的麻煩,如果三人各執己見,就無法形成決議。好在書記會也不是一個決議會,真正的決議,需要在常委會形成。正因為書記會不正式,且規格又高,參加者均要議事,便需要一個專職記錄的人。這個記錄,又和書記會的形式一致,屬於非正式的,唐小舟便有了參會的機會。唐小舟需要在會上乾幾項工作,一是替書記們服務,比如倒水之類,一是負責記錄。

    書記會還有一點不同於常委會。常委會參加的人多,除非極少數特殊情況召開臨時常委會,都是以例會的形式召開。既然是例會,常委們如果沒有足夠重大的理由,是不能缺席的。既然是例會,時間又不可能太長,所以,每次常委會,都由省委辦公廳詳細列出所議事項,提前將議題以及開會時間通知常委們,以便有足夠的醞釀時間。書記會卻是臨時性會議,既可以由書記提議臨時召集,也可以由某位副書記向書記提議,再由書記召集。因為書記會屬於臨時性質,列席者,便由書記指名,議題也具有臨時性,通常是一事一議。

    這次書記會的議題,名義上是組織部長馬昭武提出來的。

    趙德良開場說,去年,農業廳長去世,外經委主任被雙規,但因為省委主要負責同志調整,人事工作暫時擱置,這兩個位子,一直沒有任命。現在,朱興邦同志調走了,而張承明的事,大家也都知道,又有兩個崗位,需要有同志頂上去。昭武同志提出來,希望省委考慮一下這件事。我想了想,如果按照正常程序,先由組織部考察提名,再拿到書記會上議一議,然後走組織程序,那就太複雜了。畢竟是局部調整嘛,能不能把程序簡單化,先由我們幾個書記加上組織部長昭武同志議一議,形成一個方案之後,再提交常委會討論。

    陳運達立即說,這件事,是該解決了。由於客觀原因,江南省的人事工作停頓了一年時間。

    游傑說,不是一年,實際上是一年半。百鳴同志離開江南省之前半年,曾考慮過調整一下省直廳局以及市級班子的。議了幾次,沒有形成決議以及因為其他一些事,基本就停頓了。百鳴同志走後,運達同志主持了半年的工作,當時中組部有明確意見,人事問題暫時擱置。加上德良同志來的這五個多月時間,恰好是一年半。

    馬昭武說,江南省的人事工作停頓了一年半,主要責任是我這個組織部長,我向各位書記檢討。






    陳運達說,這是客觀原因造成的,昭武同志你也不要攬責,這不是你的問題,甚至也不是誰的過錯,更不是要追究誰的責任。不過,人事凍結,對全省的工作,形成了不同程度的影響,這是事實。目前,全省的人事工作,主要存在幾個方面的問題,比如有的同志超期服役,該退的沒有退。有的同志超期任職,其任職期限已過,未能得到及時調整,下面的意見比較大。還有些同志,因為職位未能得到解決,對工作形成了一定影響。眼下就有一個例子,按照以往的慣例,省委書記秘書,都是一處的處長,主持省委辦公廳綜合一處的工作。現在小舟同志別說不是處長,連副處長都不是,只是安排了一個副處級調研員。這樣安排,對小舟同志的工作很不利嘛。他怎麼開展一處的工作?一處的工作,如果不是省委書記的第一秘書主持,就容易打亂仗。既然要解決人事工作中遺留的一些問題,是不是考慮把這些問題全部解決?

    唐小舟的心一陣狂跳。他實在沒想到,會議一開始,便將自己繞了進去。如果能夠確定自己的職務是處長或者副處長主持工作,對於自己的地位穩固,是大有好處的。另一方面,他又感到異常困惑。一個處級幹部的任免,還上不了這麼高級別的會議吧。雖說書記會和常委會性質不同,但陳運達在這裡提出這個問題,是不是有點小題大作?

    正當他不知所措的時候,趙德良說話了。

    趙德良說,剛才運達同志和游傑同志的意見都是對的。全省人事工作,確實有一些亟待解決的問題。這件事,我和昭武同志也議過,考慮過像運達同志所說的那樣,一次性解決。但昭武同志有個意見,我認為很有道理。昭武同志,你把你的那個意見說一說。

    馬昭武說,我讓組織部統計了一下,運達同志提到的超齡服役和超期服役等問題,共涉及十七個同志,還有一些遺留問題,涉及二十來個同志,再加上剛才趙書記提到的四個職位,總共就有四十多個職位需要調整。如果這四十多個職位全動的話,每補充一個人,隨後可能跟著動三到五個人。這樣一來,就需要動一兩百人。超齡服役的好說,按照規定,該退肯定是要退的。超期服役的同志怎麼辦?需要考慮安排新的職位。按照組織原則,這些人事任命,都需要走組織程序,而走組織程序,需要時間。一兩百個同志的組織程序走下來,至少也需要半年左右的時間,甚至更長。再加常委會討論等程序走完,一年時間過去了。而對於某些職位來說,比如農業廳長以及外經委主任,拖的時間夠長了,不宜再拖下去。所以,我認為,鑒於江南省目前的組織人事工作實際,更適宜於分幾步走。

    趙德良接過去說,昭武同志這個分步驟走的意見,是切合實際的,實事求是的。我認真考慮以後,決定尊重組織部的意見,先集中解決幾個關鍵職位的問題。第二步,再由組織部集中力量,解決其他不那麼急的遺留問題。我甚至在考慮,再過一年多,要大換屆,如果我們現在就大動的話,一兩百個職位的變動,光是組織考察,就需要至少半年多時間。那時,換屆工作,反而緊迫了。再說,這次已經動了一兩百個職位,換屆時,這些職位動還是不動?都是問題。基於這種考慮,我比較贊同組織部的意見,將兩件大事,放在一起考慮,著眼點,在後年的換屆。談到後年的換屆,我在這裡多說幾句。組織部的工作,要打提前值,從現在開始,就要著手這項工作。至於眼前,我想,昭武同志的意見是對的,特事特辦,常事常辦。既然幾個空出的崗位比較急,我們就分步進行,先解決這幾個職位,其他的事,按照常規進行。
mamulan 發表於 2013-2-17 19:55
第七卷 第一次被謠言襲擊 03-04


    游傑說,德良同志和昭武同志說得很有道理,那就分步走吧。

    如此一來,陳運達也不好反對,就算要反對,他的意見也已經成為了少數。何況,趙德良所說有理,現在大動一次,需要好幾個月時間,接下來就要考慮換屆,準備時間反而不足,且對換屆工作,有一些不利影響。

    這就是書記會和常委會的分別所在。關於人事工作是一次性解決,還是分步走,並不屬於常委會的工作範圍。當然,趙德良如果認為必須,可以拿到常委會上討論。可這樣的問題一旦拿上常委會,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結果可能意見分歧大,難以統一,甚至會讓人覺得,這種事也拿上常委會,省委的權力控制力有問題。相反,如果在書記會上議一議,最終的結果,雖然不能算是決議,卻也可以定下盤子。書記會參加人數少,更容易形成統一意見。就算有個別人意見不同,僅僅只是一個工作次序問題,不能成為官場的一個話題。反正這些事都是要解決的,早解決遲解決,時間而已。陳運達自然沒有必要在這類小事上和趙德良鬧翻,也就附合了這一意見。

    會議的方向,回到了趙德良的軌道,只解決與四個職位有關的事。

    趙德良說,我們按照順序,一個一個地議吧,反正只有四個職位,時間也比較充裕。先議哪一個?

    馬昭武說,農業廳長。

    趙德良問,組織部有具體設想嗎?

    馬昭武說,目前,農業廳由常務副廳長江育奇同志主持工作,時間已經有了一年。主持工作和實際的一把手還是有區別的,有點名不正言不順,更難放開手腳,但從江育奇同志這一年來的實績看,效果是很不錯的。組織部已經完成對江育奇同志的考察,各方面的反饋都不錯,我們認為江育奇同志能勝任農業廳長工作。請省委予以考慮。

    游傑說,江育奇同志不錯,畢業於農業大學,屬於一名技術型幹部。

    趙德良說,運達同志,你的意見呢?江南省是個農業大省,農業廳的地位很重要,你這個政府一把手,工業是你的左手,農業是你的右手呀。

    陳運達說,我沒有意見,江育奇同志抓農業,很讓我放心。

    趙德良說,既然這樣,那就定下江育奇同志。既然組織部已經對江育奇同志考察過了,由於時間緊,我看,就不需要再考察了,直接上常委會。

    陳運達說,江育奇同志動了以後,常務副廳長的位置就空了出來,是不是一起考慮一下?

    趙德良說,這個還是緩一緩吧。畢竟農業廳長需要通過人大選舉,目前還只能是代理廳長。如果現在就將常務副廳長人選考慮了,江育奇同志在人大選舉中又沒有通過,我們就很被動。而且,常務副廳長人選也不是很急,按照例行程序進行,比較穩妥一些。

    唐小舟覺得,陳運達的意思很明顯,無論是一開始他出面替自己說話,還是現在提出一併解決常務副廳長,其實都是在爭取某種利益,目的性很明確,只是目前,還看不出他的著眼點在哪裡。




    省委書記所說,符合一開始幾位書記討論的精神,別人自然不好說什麼。會議很快進入下一個議題,即討論外經委主任人選。按照唐小舟原來的設想,今天的會議,有兩個位置,一定會爭奪得很激烈,一個是宣傳部長,一個是外經委主任。趙德良既然孤身來到江南省,那就一定要牢牢掌握人事權。在北京時,朱興邦說了一大堆什麼宏觀微觀的辯證關係,說穿了,也就是一句話,暗示趙德良要牢牢地掌握人事權,只有掌握了人事權,他這個省委書記,才有了實權。相反,如果連這個權力都被陳運達抓去了,那麼,他也就被駕空了。正是出於這種考慮,唐小舟認為,趙德良至少會在外經委主任和宣傳部長這兩個職位上有一番表現。

    讓他沒料到的是,游傑提了一個外經委主任人選,無論是陳運達還是趙德良,都沒有表示反對意見。

    趙德良說,既然這樣,這個也定下來。下一個討論誰?

    馬昭武說,先討論廣電局長吧。

    陳運達在馬昭武的話剛說完時便說,我來提一個人選,杜崇光。

    這個名字一旦提出,唐小舟便有一種恍然大悟的感覺。

    今天書記會討論的職位有四個,而參加會議的人,三個書記加一個組織部長,恰好也是四個。如果平均分配的話,恰好是一人一個名額。馬昭武提名了農業廳長,游傑則提名了外經委主任。難怪對於這兩個人選,陳運達幾乎沒有表示任何意見,原來,他是想將廣電局長這個職位,穩穩地收入囊中。

    關於杜崇光,唐小舟還是比較熟悉的。

    當初,陳運達在地區當行署副專員的時候,杜崇光就是他的秘書,可以算是陳運達的首任生活秘書。陳運達升任地委書記的時候,杜崇光被放到地區電視台當副台長。後來地改市,陳運達順利當上市委書記,杜崇光則當上了市廣電局副局長兼電視台台長,兩年後又升任局長。陳運達當上常務副省長後,將杜崇光調進了省廣電局,任命為副局長。陳運達的目標很明確,考慮讓杜崇光接任局長,只不過,在與張承明的競爭中落敗。誰也沒想到的是,張承明雖然擊敗了杜崇光順利當上了廣電局長,卻未能擊敗命運,他的局長才當了三年,杜崇光便迎來了一次接任的機會。

    讓唐小舟奇怪的是,整個會議,趙德良竟然沒有出招,不僅前兩個提名,他沒有表示任何意見就通過了,現在,陳運達如此明顯地提名自己的親信,趙德良也同樣沒有表示反對。至於游傑和馬昭武,在前兩個提名中,陳運達實際上支持了他們,此時,他們也就投桃報李,說了杜崇光許多好話。於是,這個提名又一次通過了。

    與另外兩個提名還不同的是,無論是外經委主任還是農業廳長,都需要通過人大的選舉,廣電局因為是政府的組成機構,僅僅只需要任命,例行公示之後,任命就會生效,四個名額中,最為順利的,卻是廣電局長一職。

    三個職位均已議定,會議的進程也就接近了尾聲,剩下最後一個議程,也就是討論由誰來接替離任的朱興邦擔任宣傳部
mamulan 發表於 2013-2-17 19:56
第七卷 第一次被謠言襲擊 05-06


    討論這個人選之前,趙德良說過一番話。他說,今天我們討論的四個職位,已經有了初步意見的三個職位,都可以在省裡解決,只有宣傳部長一職,省裡是沒有決定權的,這個權力在中組部。但是,我本人並不希望由中組部派一個宣傳部長下來,更希望從江南省內產生一個。因此,這第四個人選,只是建議,到底能否取得中組部的任命,目前還難以估計。正因為難以估計中組部的意向,所以,省裡提名的這個人,我希望一定要慎重,最好讓中組部覺得這個人選得不錯,不需要駁回。

    游傑提名的人選已經通過,他今晚的目標已經達到。顯然,他很清楚,如果在四個名額中,自己要占兩個,顯得有點不切實際。官場之中,既要得隴望蜀,又切忌得隴望蜀。大概正是出於這種心理,他便說,德良同志,你到江南已經半年了,情況應該已經基本熟悉,宣傳部又是替省委管理宣傳工作,要不,你提一個人選吧。

    這顯然是省委副書記向書記拋出的橄欖枝,也表明了一個態度,既然我們各人都提了一個人選,這第四個而且是最不確定的一個,就由你來提了。

    他這話一說,陳運達便不太好說話了。畢竟,他提名的杜崇光已經通過,此時若再提出一個人選,確實有失厚道,還會讓另外兩位覺得心理不平衡,認為他太霸道,多吃多占。再說,宣傳部長是省委常委,省委只有建議權而沒有決定權,就算提了名,最終能不能通過,也是一個未知數。既然如此,何不賣趙德良一個人情?至少表面上看,大家都是很尊重趙德良的,將最重要一個提名留給了他。

    趙德良說,我確實考慮過,也做過一些摸底工作。我覺得丁應平這個同志還不錯,你們覺得如何?

    唐小舟突然覺得,其實對於趙德良來說,這次會議的主題只有一個,那就是讓丁應平當宣傳部長。

    可以設想,趙德良如果僅僅只是將這一議題拿出來討論,陳運達一定會堅決反對。游傑自己沒撈到實惠,恐怕也不會支持,趙德良便騎虎難下了。如果不經過書記會直接上常委會,陳運達同樣是最強烈的反對者,他本人沒有利益所系嘛,便無所顧忌。何況,他仍然可以一條道走到黑,繼續拿丁應平打牌說事。在常委會中,陳運達至少有兩個堅定的支持者,一個是余丹鴻,一個是羅先暉。相反,趙德良卻是孤家寡人,組織部長馬昭武和常務副省長彭清源雖然和他走得近一點。但這種近,畢竟還不是政治同盟,其中有某種利益關聯的話,一樣的會成為反對者。也就是說,此事直接拿到常委會上,趙德良是一點勝算都沒有。

    據唐小舟所知,此前省委曾數次討論過丁應平的職務問題,每次都遭到陳運達的反對,陳運達反對的理由也十分簡單,丁應平這個同志,乾工作確實不錯,但他有最大一個缺點,喜歡賭博。甚至有同志認為,丁應平賭博並不是單純的賭博,是通過這種方式受賄。如果要用丁應平,他並沒有意見,省委需要先將一件事調查清楚,丁應平到底有沒有通過賭博受賄。這麼尖銳的問題提出來,誰還敢再為丁應平說話?事情就此擱置了,既沒有成立專門小組調查丁應平是否通過賭博受賄,也沒有考慮他的提拔。




    這些情況,趙德良絕對是了解的。他要提拔丁應平,就不得不將各種因素考慮進去。而且,一定要考慮和某些人達成妥協。和誰妥協?和所有的常委妥協?代價實在太大了。最好的辦法,自然是和兩位副書記以及組織部長妥協。這大概就是趙德良抓住這一時機,僅僅只安排討論四個職位的根本原因,也可以說是深謀遠慮。

    在另外三個提名得到通過的情況下,趙德良最後提出丁應平,等於和其他幾位進行了一次權力交換。另外三個人分得了屬於自己的權力蛋糕,自然要賣給趙德良一個面子。何況,自己得到的是實惠,幾乎不存在變數了,丁應平的任命卻十分複雜,此時只能算是第一次提名,此後還有常委會的第二次提名,最後上報中組部,中組部是否考慮江南省委的意見,才是關鍵中的關鍵。

    唐小舟暗想,這個人事討論次序安排也很有意思。

    書記會上,丁應平的事,放在最後一個,那是因為趙德良需要兩位副書記和組織部長認為已經獲得了自己的利益,達到了理想目標。剩下最後一塊蛋糕,自然就是書記的,別人若想搶,無理了。唐小舟的估計如果不錯,等到了常委會上,趙德良很可能將這個次序顛倒,最先拿出來討論的,是丁應平。他要第一個討論丁應平的理由非常充分,畢竟宣傳部長人選只是一個提名,不是定論。要麼放在最前,要麼放在最後。宣傳部長是副省級,職位比其他所有擬提拔者都高,放在最前面討論,順理成章。而更絕妙之處卻在於,至少今天在座三位,不可能反對這一提名。因為他們都期待自己推出的人得到常委會通過,如果自己反對提名丁應平,接下來討論自己的人時,趙德良便可以反擊。

    更進一步想,在書記會上,陳運達也可以像此前一樣,堅決反對提名丁應平。那麼,關於丁應平的宣傳部長提名,很可能就無法提上常委會。他如果在此時刺了趙德良一劍,趙德良肯定會在常委會上還他一槍。將來的常委會上,趙德良如果堅決不同意任命杜崇光,那就弄成了兩敗俱傷。而且,書記和省長半年來表面上的默契也徹底地被打破了。陳運達是個極其老道的政客,他自然明白這些道理。何況,就算提名了丁應平,就算常委會也通過了這一提名,又怎麼樣?真要想把丁應平按住,還可以去中組部活動嘛。

    趙德良提名的話剛剛說完,陳運達立即表態了。他說,丁應平這個同志資格很老,能力很強,省委已經幾次討論過他的事,都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擱置下來了。我個人覺得,丁應平同志的事不解決,對那些埋頭苦幹並且幹出政績的同志不公平也不客觀。我同意德良同志的提名。

    趙德良是提名人,陳運達已經表示同意,一二把手都表態了,專職副書記游傑是第三把手,就算反對,這個反對票也不能改變結果。何況,游傑一開始就向趙德良拋出了橄欖枝,自然不會傻到這時候跳出來反對。他同樣投了贊成票。
mamulan 發表於 2013-2-17 19:58
第七卷 第一次被謠言襲擊 07-08


    四個既定的名額全部議定,今天的書記會,原本已經結束了。沒想到,趙德良想結束會議,例行公事地問大家還有沒有別的事時,陳運達搞了一次節外生枝。他說,丁應平同志是雷江市委書記,他的任命一旦被中組部認可,雷江市委書記的位置就空了。我們是不是要提前考慮一下這件事?

    丁應平能否得到中組部的任命,還是一個未知數。此時便討論雷江市委書記,顯然有操之過急之嫌。就算丁應平的任命真的通過,那時再考慮雷江市委書記也不遲,何必急在這一時?所以,他的話一落,游傑便說,八字還沒一撇呢,這事,是不是緩一緩?

    沒料到,趙德良卻同意陳運達的意見。他說,市委書記的職位很重要,對市委書記的選拔,也要極其慎重,組織考察工作,要慎之又慎,細之又細。我覺得運達同志的意見,是從大局出發,提前部署,有一定的前瞻性,值得考慮。游傑同志的意見也有道理,畢竟,應平同志是否能當上宣傳部長,八字還沒一撇呢。現在考慮雷江市委書記的安排,確實言之過早。我將你們兩人的意見綜合了一下,能不能這樣?先可以考慮一個預案,組織部按照這個預案考察,但不作為下次常委會的提名。你們覺得怎麼樣?

    這個意見,確實有點和稀泥之嫌,無論是陳運達還是游傑,都提不出反對意見,算是通過了。趙德良便說,既然你們都同意,那我們就來提一個候選人吧。提名之後,由昭武同志負責組織考察。

    畢竟是一個市委書記,誰都想占有這一位置,可因為事出突然,大家事前沒有想好,此時不便貿然提出。無論是陳運達還是游傑,肯定會想,自己提出一個人,一定要大家都認可,一旦因為說服力不夠被否決,這個提名,就失去了意義。顯然,他們都在自己的隊伍中進行排名,一時拿不定主意誰的競爭力更強大一些。

    趙德良見他們不說話,便說,你們都不說,那我先開個頭吧。如果中組部任命應平同志為宣傳部長,讓紹基同志去雷江當書記,你們覺得怎麼樣?

    鐘紹基是岳衡市市長。和鄭硯華、吉戎菲等人一樣,鐘紹基屬於江南省政壇的新生代,年輕有為,銳氣十足。岳衡市既是雍州的衛星城,又是江南省的明星城市,近些年的發展速度,超過本省其他任何一個市,尤其是城市建設,一年一個樣,民間對鐘紹基的呼聲很高。可官場並不由民意掌握,能夠擁有民聲不一定能夠獲得官聲。鐘紹基是袁百鳴之前那任省委書記的秘書出身,那任書記在副書記的位置上乾的時間長,在書記位置上僅僅只乾了五年就因各種原因退下來,退下來不久便去世了。大樹一倒,鐘紹基的處境便顯得有些微妙,多少受到一些制肘,他本人也不想和某一個實力派結盟,便成了江南政壇的游俠,似乎和哪一派關係都不錯,卻又不能成為任何一派的根本班底。

    正是這種背景的人,不對其他派別構成威脅,一旦有人提名,最容易獲得通過。




    何況,鐘紹基一旦前往雷江任書記,岳衡市長的位置,又空了出來。這個位置的空缺,便又能引起新一輪的權力分配。所以,陳運達在第一時間問,那岳衡市長不能缺呀,是否也要在今天考慮一下人選?他這話的意思很明確了,他同意這一方案,只不過,新的市長人選,他有看法。趙德良順水推舟,說,政府工作由運達同志主抓,我看,紹基同志之後由誰接手,運達同志你是不是考慮一下?這個結果,自然讓陳運達高興,原本的想法,只是抓到一個名額,現在卻可以抓到兩個,可算是一次大的勝利。他當即說,我覺得岳衡市的常務副市長姚子方同志可以考慮。

    趙德良轉向游傑和馬昭武,問道,游傑同志和昭武同志的意見如何?

    他們兩個,自然沒有意見,岳衡市的班子一動,跟著便可以動一批人。常務副市長提拔了市長,那就還需要補充一個常務副市長。如果從現有副市長中提拔,那就還需要再補充一個副市長。這個提名,果然通過了。

    接下來,陳運達更進一步提出,既然岳衡市的班子動得比較大,是不是考慮一步到位,將整個岳衡市的班子理順?同時,他還有一個考慮,也就是今天開會時,他一開始就提過的,關於唐小舟同志的職位問題,是不是建議辦公廳予以解決?

    陳運達在這一個晚上,兩次提到了自己的名字,第二次聽他提到自己時,唐小舟已經不再激動,甚至有些恐懼。

    這是唐小舟第一次參與高層討論人事問題,此前聽到一種說法,說高層討論人事,並不像人們想象的那麼神秘,說到底,只不過是權力平衡,也就是排排坐,分果果。今天,自己親歷其中,真切地感受到了權力平衡的要義所在。問題在於,陳運達為什麼一再把唐小舟拋出來?這實在太不正常了。處級雖然已經達到了省管級別,可這個級別的幹部,通常都是用人單位確定以後,報組織部批准,根本就上不了書記會,更上不了常委會。

    唐小舟暗想,陳運達之所以一再提到他唐小舟,並非他真的很欣賞唐小舟,一定要替唐小舟出頭。相反,他的舉動,更像是將唐小舟當一張牌在打,意味深長。如果趙德良同意他的提議,他便可以借唐小舟這張牌,和趙德良再進行一次權力交換。那麼,他準備交換誰?只要稍稍想一想,唐小舟便明白了,岳衡市的班子調整動議,之所以如此順利,關鍵在於陳運達想騰出空間,重用一個人,這個人就是他當副省長時的秘書、巫丹的丈夫、現任岳衡縣縣委書記林志國。

    趙德良如果同意這種交換,陳運達即使不是最大的贏家,至少也是第二大贏家。退一步想,就算趙德良不同意搞這次交換,陳運達也沒有任何損失,不僅沒有損失,而且還有所得。畢竟,陳運達將韋成鵬塞給趙德良,引起了趙德良的警惕,現在,他又一再抬唐小舟,趙德良會怎麼評估唐小舟和陳運達的關係?如果因此在趙德良心中種下一根刺,陳運達也算是報了一箭之仇吧。倒是唐小舟,卻因此惹下大麻煩了。

    趙德良說,其他的位置,都不是當務之急,我看還是先放一放,等組織部研究出一個全面的方案後再討論吧。
mamulan 發表於 2013-2-17 19:59
第七卷 第一次被謠言襲擊 09-10

    這話雖然讓唐小舟有些遺憾,同時他又想,自己目前當務之急,不是當這個什麼處長或者副處長,只要能夠將省委書記秘書這個位置坐穩,一處處長的位置,那是和省委書記秘書配套的,遲早都屬於自己。

    他有一種感覺,自己就像一個砝碼,誰都想用在自己的秤上,以增加自己這邊的重量。同時,他又像一張牌,誰都想拿出來打一打,以便對自己起到出乎意料的作用。現在,陳運達看似是在關心唐小舟,而實際上,他是希望拿唐小舟同趙德良進行交換,以便順利地將林志國提上來。顯然,趙德良不是不想進行交換,這次解決丁應平的事,無疑就是一種交換。

    打牌者最害怕的事,肯定是人家出一個三,你卻不得不拿一個大王去攔截。高手過招,一是要用最小的牌逼出對方手中的大牌,二是要將自己手中的牌用得最恰到好處,一張都不浪費。

    第二天,唐小舟隨著趙德良進入省委大樓,看到孔思勤還在自己的辦公室裡打掃。

    剛到這裡工作時,唐小舟每天來辦公室很早,而孔思勤比他更早,總是在趙德良上班之前,將趙德良的辦公室、秘書辦公室以及一號會議室打掃完畢。唐小舟對孔思勤頗有好感,便常常隨她一起打掃,也就常常交流。許多時候,他喜歡看孔思勤蹶著屁股打掃的背影,那屁股渾圓渾圓的,被牛仔褲緊緊地包著,就像一朵燦爛的花,在他的眼前綻放,充滿了神秘和誘惑。

    孔思勤似乎長著後眼睛似的,常常和他開玩笑,說,你的眼睛不老實。

    他問,我的眼睛怎麼不老實了?

    她說,你的眼睛上長了手。

    他說,我還真希望我的眼睛變成千手觀音。

    這話說得有些曖昧了,孔思勤因此轉過頭,看他一眼。他發現她的目光中有一種很濃稠的東西,直入他的大腦。有那麼一瞬間,他的大腦發暈,有一種粘粘糊糊的感覺。

    後來,因為工作需要,也因為想逃離這種粘稠的感覺,他每天早晨直接去賓館接趙德良,再到辦公室時,孔思勤已經完成了自己的工作,除非他去一處或者余丹鴻的辦公室,偶爾會碰上孔思勤,彼此交換一個意味深長的表情,再沒有太多的接觸。然而,今天有些奇怪,孔思勤的清潔工作,竟然拖到了趙德良上班之後。

    他跨進辦公室,說了聲思勤你早。孔思勤溫柔地剜了他一眼,沒有說話。他走到櫃子前,拿過水壺,裝了一壺開水,將水壺插進插座進行加溫。趙德良認為飲水機的溫度不到100度,他喜歡沸水泡的茶。

    趁著燒水的機會,唐小舟站在辦公桌前清理文件,將當天的報紙和信函等分開來。報紙要立即送給趙德良,他會利用這點時間瀏覽一下新聞。信函以及文件,唐小舟需要先整理歸類,將那些必須由趙德良處理的挑出來,寫上內容提要後再送給趙德良。

    趁著這個間隙,他問孔思勤,最近好嗎?

    孔思勤說,不好。




    唐小舟愣了一下,很想問一問,卻又不知從何說起,也因為早晨的事太多,他不能分心。壺裡的水沸騰起來,■的一聲,熱水壺自動斷電了。他顧不上和她多說,一手拿了報紙,一手提著水壺,來到趙德良的辦公室,將報紙放在趙德良的辦公桌上,又替他沏上茶。

    返回自己的辦公室,孔思勤還在那裡抹桌子。他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來,開始看那些文件。

    孔思勤突然問,你是不是要當處長了?

    唐小舟暗吃一驚,猛然抬頭看著她,說,沒有啊,你聽誰說的?

    她說,處裡都在傳說,說昨晚的書記會通過的。

    唐小舟說,怎麼可能?書記會怎麼會討論一個處級幹部的安排?簡直是胡說八道。

    孔思勤說,那就是韋成鵬故意造謠,昨晚很晚的時候,他給每個人打電話說這件事。你要小心這個人。

    唐小舟哦了一聲,沒有說話。

    孔思勤說,還有餘丹鴻,韋成鵬和他走得很近。

    唐小舟再次輕輕地哦了一聲。

    孔思勤又說,余這個人很陰險,他好像不太喜歡你,他到處對人說,你不將心思放在工作上,一心只想鑽營,想藉助省委書記秘書這個位置往上爬。

    唐小舟仿佛當頭被潑了一盆涼水。他何曾有過這種想法,又何時有過這種行動?余丹鴻為什麼要這樣對待自己?他實在想不明白。上次的時間錯誤,他認為是余丹鴻有意給自己設的陷阱,現在看來,這是真的了。一個省委常委,何必把一個小人物當成眼中釘?儘管腦子很亂,他還不得不強迫自己安定思緒。

    他說,思勤,謝謝你。

    匆匆將急件整理好,送給趙德良,唐小舟又下樓來到余丹鴻的辦公室,由余丹鴻將趙德良今天的日程安排告訴他。有了上次的教訓之後,唐小舟改變了做法,將余丹鴻口述的日程安排記下來,當面重複核對之後,他會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將日程安排輸入電腦,打印一份,再交給余丹鴻簽字。他也清楚,余丹鴻對於他的這種做法非常惱火,但為了避免背黑鍋或者再次被暗算,他不得不這樣做。

    余丹鴻說完日程後,唐小舟正準備離去,余丹鴻說,你等一下。唐小舟覺得余丹鴻的語氣有點怪,竟然不叫他唐秘書或者小舟,甚至連稱呼都省略了。他由此知道,余丹鴻對自己的惱恨,已經表面化。

    即使如此,他仍然十分謙恭地問,秘書長,還有事嗎?

    余丹鴻說,昨晚的書記會上,都討論了一些什麼重要議題?

    唐小舟沒料到他會問這樣一個問題。作為秘書長,他應該知道,別說向任何人透露書記會的內容是嚴重違紀,就是秘書長問起此事,都大大的不應該。不該做的事,余丹鴻卻做了,顯然又是給自己設了一個陷阱。他如果不說,那就表明他對余丹鴻極度的不信任。相反,他如果說了,余丹鴻則可以抓住此事做文章,說自己只不過是考驗一下他,沒料到他如此不堪信任。所以,無論他怎樣做,結局都是錯。
mamulan 發表於 2013-2-17 20:00
第七卷 第一次被謠言襲擊 11-12

    好在他的腦子好使,轉動得特別快,他決定不走余丹鴻指定兩條路中的任何一條,而是另闢蹊徑,對余丹鴻說,趙書記那裡還等著我,我先去一下,再來向您匯報。

    就算他真的再次來到余丹鴻面前,余丹鴻也不可能將這明顯違紀的問題再問一遍。唐小舟因此很為自己的機敏得意。

    沒想到余丹鴻卻不肯放過他,說道,你先等一等,我還有話問你。我聽說,你到處對人家說,昨晚的書記辦公會,研究了你的任職問題?

    唐小舟的頭一下子大了,這是怎麼回事?他本能地說,我沒有。

    余丹鴻說,你沒有?那就是人家造你的謠?可是,一個人這樣說,我相信是造你的謠,幾個人都這樣說,你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

    唐小舟說,秘書長,你這都是聽誰說的?只有副廳以上職務,才可能提上書記會或者常委會。如果是處級幹部,廳黨組集體討論決定。這是組織程序,我還是清楚的。我為什麼要對人家說書記會討論了一個處級職位這樣的話?不是讓人家看我的笑話嗎?我還沒有弱智到這種地步吧。

    余丹鴻說,可是,為什麼今天一早,就有很多人跑來告訴我,說你到處對人家這樣說?

    唐小舟說,我能保證的是,我沒說。如果有人真的這樣告訴你,你應該問一問告訴你的人,他從哪裡聽來的。

    余丹鴻一下子火了,說,你這是什麼態度?你的意思是說,我冤枉你了?

    唐小舟說,你是省委常委,辦公廳的領導。你剛才問我的話,我認為你是在就你所說到的事進行調查。所以,我將我所知道的據實回答。既然秘書長你也認為這件事很重要,那麼,我以辦公廳普通工作人員的身份請求你,對這件事進行調查。這些話,如果是我說的,給我什麼樣的處分,我都認。如果僅僅只因為有人這樣說了,卻又沒有真憑實據,就認為話一定從我這裡傳出,那我需要表明態度。我有權請求組織上證明我的清白。

    他有一句潛台詞沒有說出來,余丹鴻作為辦公廳一把手,他有權對可能影響辦公廳工作秩序或者存在的泄密事件進行調查,但他無權捕風捉影,更無權在沒有進行深入調查並且取得證據的情況下主觀臆斷。

    余丹鴻自己也清楚,這件事,他只是借題發揮,根本不可能真的調查。事情如果鬧大了,讓趙德良較起真來,自己就麻煩了。他立即轉換了一種態度,說,我會調查的。我找你問這話,就是調查。這話不是從你這裡傳出的就最好。你要知道,身為書記秘書,你的位置非常重要,說每一句話,都要仔細想清楚。好了,這件事,就到這裡,你去吧。

    回到辦公室,將趙德良的日程安排整理打印出來,拿著打印稿出門,準備下樓找余丹鴻簽字,恰好見余丹鴻過來,便叫住他,將日程表遞給他。

    余丹鴻掃了一眼,很不耐煩地從他手中接過筆,在上面簽了自己的名字,然後向趙書記的辦公室走去。

    每天早晨,余丹鴻都要和趙德良碰碰頭,商量一下辦公廳的工作,這是他的習慣。

    以前,唐小舟工作抓得緊,通常都在余丹鴻進入趙書記辦公室之前,便將日程安排送過去了。今天因為被麻煩事鬧的,工作效率受到影響,日程安排出來得晚了些。唐小舟只好等著余丹鴻離開,然後再去送日程表。可是,平常余丹鴻呆在趙德良辦公室不超過五分鐘,今天比較特別,竟然超過了十分鐘。唐小舟只好一邊整理文件一邊等。

    余丹鴻自然知道,趙德良今天上午的時間不是那麼緊,所以,他足足呆了十五分鐘才離開。



    看著余丹鴻的身影走過去,唐小舟立即拿出日程表,又提了水壺,進了趙德良的辦公室。他將日程表交給趙德良,又往杯子裡加了點水,正準備離開的時候,趙德良放下了面前的材料,抬頭看了他一眼,然後說,小舟,你坐一下。

    唐小舟愣住了,站在那裡沒有說話。

    趙德良繞過辦公桌,走到側面的沙發前,指了指沙發,說,小舟,坐,坐下來我們聊幾句。說著,自己先坐了下去。

    唐小舟說,你說,我站著聽。

    趙德良又一次叫他坐,他才坐下來,只是將半邊屁股擱在沙發上,半側著身子,做洗耳恭聽狀。

    趙德良問,是不是昨晚沒睡好?你氣色不大好。

    唐小舟擺了擺頭,說,我沒事。

    趙德良又問,昨天,運達同志兩次提你的事,我沒有回應,你有點想法?

    唐小舟立即明白了。難怪余丹鴻在趙書記辦公室逗留了那麼長時間,原來是在告他的刁狀。他已經是第二次在背後搞自己的小動作了,第一次他忍了,這一次,他無論如何都不能忍。但是,他又不能直接說出來,那一瞬間,他的腦子迅速轉動,然後問道,首長你是想聽真話還是想聽假話?

    趙德良明顯愣了一下,然後笑了笑,說,你這個小舟。好吧,你先說假話。

    唐小舟說,我有想法,因為按照慣例,省委書記秘書都是綜合一處的處長,關於這個職務,中組部也是有規定的。我卻成了例外,能沒有想法嗎?就算我不這樣想不這樣說,別人也知道我一定會這麼想。

    趙德良又問,那麼真話呢?

    唐小舟說,就算解決我為處長,那也只是一個處級幹部。處級幹部不可能拿到書記會或者常委會上討論。這是組織程序,我懂。我想,陳省長之所以兩次提到我,可能陳省長有其他想法,但那根本不可能是書記會的內容。我不明白,在那樣的會上,陳省長為什麼會兩次提到我。這事讓我感到很突然,也很奇怪。

    趙德良說,我們不說運達同志的做法,只談你的真實想法。你真的從來沒有想過?

    唐小舟說,我想過。我的真實想法是,我來省委辦公廳才只有幾個月,剛一進來,就已經解決了副處級調研員,說明關於我的事,組織上考慮得很仔細很周到。我不是剛畢業的年輕大學生,我知道循序漸進的道理。如果我還得隴望蜀,那說明我政治上太不成熟,根本不適合現在的位置。

    趙德良說,我聽出來了,你確實有情緒。

    唐小舟說,不是我有情緒,是我有些憂慮。

    趙德良說,那也是情緒。說說吧,為什麼有情緒?

    唐小舟說,今天早晨來上班,我聽說一件事,昨天書記會剛散,就有人給辦公廳每一個人打電話,說書記會上討論通過了讓我當一處處長。書記會討論一個處長的任職問題?誰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但不可能的事,有人卻拿來做文章,實在太奇怪了。沒想到這話傳到廳領導那裡就變了,變成了我自己四處散布消息說,書記會通過了我當一處處長。

    趙德良說,當省委書記秘書,是不是比你當初想象的壓力大得多?
mamulan 發表於 2013-2-17 20:01
第七卷 第一次被謠言襲擊 13-14


    唐小舟說,你可能也聽說了,以前,我是一個張揚的人。我承認,我不是張揚,而是非常張揚。許多時候,我其實是有意張揚,我覺得我張揚得有理,我有張揚的資本。別人說我恃才傲物,也有人說我囂張,當然,自然也有人說我狂傲。對於這些評價,我是從來不屑一顧的。我甚至喜歡那種天馬行空,恣意釋放的感覺。我覺得當記者,就需要那樣的性格。但另一方面,我的內心深處對那些人的看法,也不能說完全不認同。我也知道,我這個人太硬,滿身都是刺,把有些人刺痛了刺傷了。自從到省委辦公廳後,我確實想把滿身的刺拔掉,嘗試換一種工作狀態。為什麼要這樣做?我覺得不是對我過去的反正或者否定,恰恰相反,我認為我是在接受挑戰。一個人格完善的人,最基本的能力,就是能夠適應不同的工作環境,適應不同的工作需要,適合充當好每一個不同的角色。就像以前當記者,需要張揚,而現在當秘書,需要內斂。

    趙德良說,不錯,你有這種想法很好,也很對。你比我強。當初,組織上讓我當秘書的時候,我很長一段時間難以完成角色轉換,主要是腦子不通。

    唐小舟說,可我沒想到,這裡比報社複雜得多,我好像怎麼做都是錯,做多錯多,動輒得咎。

    趙德良說,難怪黎兆平說你鋒芒畢露,我卻一點都沒感覺到。原來你是把自己的鋒芒藏起來了。

    唐小舟說,也不完全是我藏起來了。我覺得,工作性質不同了,當記者,需要良心責任心,需要鋒芒。但當省委書記秘書,需要的是細緻和內斂。

    趙德良拍了拍唐小舟的肩,說,小舟呀。不知你想過沒有,無論是你鋒芒畢露還是含蓄內斂,其實,你都沒有錯。錯的是我們中國的官本位文化。官本位文化,絕大多數時候不需要個性,排斥鶴立雞群。正所謂木秀於林風必摧之,講的就是這個道理。但另一些時候,你又必須有個性,必須鶴立雞群,否則,別人怎麼能發現你?不能發現你,又怎麼能提拔你重用你?這裡面就存在一個哲學命題。怎麼說呢?毛主席說,要善於抓住主要矛盾,這個總結非常好。身處官場,其實就是身處一堆矛盾之中,有些矛盾,你根本解不開,有些矛盾,你根本不需要去解。但你必須學會一種本事,那就是抓住主要矛盾,只要這個主要矛盾抓住並且解決了,其餘的矛盾,或者迎刃而解,或者不值一解。

    趙德良談的是官場哲學,其話意也很哲學,高深莫測,唐小舟一時難以理解。他只能點點頭,將這一席話牢牢地記住,事後再仔細琢磨。

    回到辦公室後,唐小舟仔細地想,趙書記到底是什麼意思?

    解決主要矛盾,是他那一席話的立點。那麼,自己目前的主要矛盾是什麼?是余丹鴻不喜歡自己,處處給自己設置陷阱,想置自己於死地。正因為余丹鴻和韋成鵬的存在,令他覺得省委辦公廳絕大多數人都站到了自己的對立面。趙書記是不是暗示,自己和余丹鴻的矛盾,是主要矛盾,只要將這一矛盾解決,一切都迎刃而解?不錯,余丹鴻是廳裡的一把手,只要和一把手之間的關係搞好了,誰還敢和自己過不去?問題是,他和余丹鴻之間能搞好嗎?他甚至連他們之間到底有什麼過節都不清楚,這個死結又怎麼解?


    游副書記到趙書記辦公室談全省學習科學發展觀活動的具體安排,肖斯言大概也知道,兩人可能會談很長時間,所以將游傑的茶杯送到了趙書記辦公室。隨後,肖斯言進了唐小舟的辦公室。

    肖斯言說,你到廳裡已經兩個月了吧?

    唐小舟說,兩個月還差幾天。

    肖斯言說,你進入角色很快呀,才兩個月,就已經非常出色了。

    唐小舟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說,你笑話我吧。

    肖斯言說,你哪裡知道?辦公廳那麼多人,有些已經工作十幾年了,讓他們當秘書,還真沒幾個合格的。

    唐小舟說,至少,他們和同事的關係處理得好,而我……唉,真不知道怎麼說。

    肖斯言看了看唐小舟,問,是不是那些傳言?

    唐小舟說,不是傳言,是謠言。

    肖斯言說,不管是傳言還是謠言,那與你有什麼關係?

    唐小舟說,老兄,怎麼可能沒有關係?你難道不知道?有人說,那是我說出去的。

    肖斯言說,看來,你得請我的客,然後我教你一招。

    唐小舟說,這一招如果管用,別說請你一餐,請你一年都行。

    肖斯言說,你不要覺得請我一年,你吃虧了,我告訴你,這可是職業寶典,一般人,我還真不告訴他。

    唐小舟確實知道肖斯言有些秘笈級的東西,他立即拉開抽屜,拿出一條煙,放在肖斯言手中,說,請你吃一年飯不現實,你這一年的煙,我包了。

    肖斯言拿著那條煙在他面前擺了擺,說,那我就不客氣了。不過吧,世上的事,不明白的隔重山,明白的隔層紙。如果是乾別的職業,你可能需要搞好各種關係,但秘書這個職業不同。你能搞好各種關係自然好,但是能搞好嗎?世界上根本就沒有這樣的人。如果搞不好也沒關係,你可以得罪全世界的人,只有一個人,你絕對不能得罪。

    說過之後,肖斯言向門外走去,到了門口,轉過身來,向他揮了揮手上的那條煙。

    可以得罪全世界的人卻不能得罪一個人。好簡單的一句話,果然是不明白的隔重山,明白的隔層紙。整個辦公廳都和他唐小舟作對,有什麼關係?只要趙德良信任他,他的地位,就和趙德良的地位緊緊地聯繫在一起。換句話說,自己目前所遇到的所有矛盾,其主要矛盾,卻是他和趙德良的關係。只要解決好了這個矛盾,所有一切,或者迎刃而解,或者根本不需要去解。

    天啦,趙德良對他說的那番哲學之理,落腳點原來在這裡。

    仔細一琢磨,這事還真是意味無窮。官場的事,其實也就是人與人之間的事。只要涉及到人,就一定複雜無比。長期以來,唐小舟最不會處理的,就是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否則,他也不會鬱悶這麼多年了。今天他總算明白過來,他之所以搞不好這種複雜的人事關係,是因為他一直在努力地想搞好同所有人的關係,結果是一個都沒有搞好。如果用矛盾論的方法論來分析,所有關係,都是次要關係,只有其中一個人,才是主要關係。也就是說,你只要搞好這個主要關係,其餘所有次要關係,全都解決了。以前在報社同趙世倫的關係是如此,現在在辦公廳同趙德良的關係,同樣如此。

    難怪毛主席那麼強調方法論。看起來艱難無比的事,原來只不過是一個思維路徑的錯誤,只要你找到一種逆思維,一切竟然是如此的簡單。

    理解了趙德良的那番話,他同時還看到了話中的另一層含義,實際上,趙德良在暗示他,你根本不用擔心,一切有我呢。這是不是說,趙德良對他其實是信任的?真的嗎?難道說,他目前的地位已經穩固了?

    幸福來得有點太容易了吧?他不太相信也不敢相信。
mamulan 發表於 2013-2-17 20:02
第八卷 情與欲的激烈戰鬥 01


    三個月過去了,和余丹鴻的關係雖然越來越難以處理,但表面上看,余丹鴻似乎也不能將唐小舟怎麼樣。或者說,三個月間,趙德良從未以任何方式表示對唐小舟工作的不滿,相反,有幾次趙德良公開表示對唐小舟的肯定。

    唐小舟應該感激的,自然是黎兆平。可是,這種感激之情,他又沒法表達。送禮吧,黎兆平富得很,他的妻子陸敏是雍州市最大的房地產商之一,他的弟弟黎兆林,是雍州市最大的證券公司大股東,也是最大的金融投資商之一,擁有雍州市第一家私募基金。據估計,僅陸敏名下的資產,便已經超過十億元。雍州傳媒界流傳著黎兆平的一句話,黎兆平說,要行賄我?送錢我不要,送美女的話,我會考慮一下。唐小舟能送什麼?什麼都送不了。

    很快有了一次機會。中組部要找丁應平談話,請他立即前往北京。

    中組部的電話,最先是打給趙德良的。趙德良的手機,恰好在唐小舟的手裡。知道這個手機號碼的人並不多,而且,都是些沒有什麼重要的事不會打電話的人。即使如此,唐小舟還是例行公事的問了一下。畢竟,現在移動電話很混亂,打錯的或者不良電話很多。對方說,我是中組部的老方,請德良同志聽電話。上次來考察丁應平的時候,方司長是成員之一,唐小舟雖然沒有直接接觸過此人,卻也知道其大名。他多少明白了是怎麼回事,立即將電話交給趙德良。此時,趙德良正視察武廣高鐵建築工地,工地上很嘈雜,他拿著電話,走到稍遠的地方接聽。不久又走了回來,對唐小舟說,你給昭武同志和丹鴻同志打個電話,叫他們中午吃過飯後,到我的辦公室碰個頭。

    唐小舟有一種預感,但為了證實,他還是加了一句。他們如果問是什麼事,我怎麼說?說過之後,他才知道自己問得很低級。省委書記通知常委來辦公室碰頭,肯定是重要的事,對方自然不會多問。

    即使如此,趙德良還是回了一句,說,應平同志的事定了。過了一會兒,他又說,算了,暫時還是不要擴散。

    應平同志的什麼事定了?自然是當宣傳部長的事。

    省委提名之後,中組部很快就派了一個五人考察組下來。於是,丁應平可能接任宣傳部長一事,在江南省政壇傳開。不過,誰都知道,考察並不等於任命,只要任命沒有下來,隨時都可能出現變化。讓唐小舟沒料到的是,這次的事,竟然如此之快。這似乎說明,趙德良在高層的關係很硬。當然也還有另一種可能,上面對這些年江南省的情況非常不滿,希望江南省盡快穩定下來。增加一名常委,自然就增加了趙德良的份量。顯然,上面的人,對於權力的控制,更加的熟悉。

    唐小舟走到一旁,給馬昭武和余丹鴻打電話。馬昭武倒是一句話沒說,余丹鴻卻異常關注,反覆問唐小舟,可能涉及什麼。唐小舟只是一句話便答覆了,他說,趙書記只是讓我通知,沒有說什麼事情。

    此處離趙德良很遠,就算他多打幾個電話,趙德良也不可能聽到。接下來,他撥通了黎兆平的電話。明知趙德良以及其他人不可能聽到,他還是把聲音壓得很對。他在電話中說,你今天晚上,應該請丁應平吃飯。



    黎兆平問,丁應平來雍州了?什麼時候來的?

    唐小舟說,應該會來吧,到時候,想請他的人一定會很多。如果你現在提前預約,就變成了時間優先。好了,我這裡有事,不和你多說了。

    黎兆平自然是不肯放過任何機會的,何況,丁應平要當宣傳部長的傳說甚囂塵上。黎兆平當即給陳志光打電話,然後由陳志光將電話轉給了丁應平。黎兆平說,丁書記,我已經定好了今天晚上喜來登的房間,請你吃飯。

    丁應平吃了一驚,說,今天晚上?有什麼特別的事嗎?

    黎兆平說,請你吃飯就是特別的事嘛。

    丁應平說,你是說防汛工作會議嗎?延光市長帶隊去,我有事,沒有去。

    聽了這話,黎兆平有點奇怪,難道說,丁應平並沒有安排來雍州,但唐小舟的話又是什麼意思?前一段時間傳說丁應平要當宣傳部長,是不是此事已經有了確切消息?想到這一點,他便說,總而言之,我已經定了喜來登的房間,就算是排隊,我也是排第一個。接著,他說了一句狠話。你如果不到,我就去雷江把你綁來。

    下午要開防汛減災動員大會,趙德良沒有在高鐵工地吃飯,而是趕回省委,在省委小食堂吃了午餐,返回辦公室時,馬昭武和余丹鴻已經到了。此時,馬昭武已經接到了中組部的通知,知道是怎麼回事,只有餘丹鴻還不清楚。

    趙德良開這個碰頭會,主要有兩個目的,一是通報此事,並且由省裡安排一個人陪丁應平進京接受任職談話。這個人確定為組織部副部長文舒。另一件事,要余丹鴻準備召開常委會,議題是丁應平之後,雷江市市委書記人選。

    碰頭會時間很短,馬昭武回去之後,立即給丁應平打了電話,要求他將身份證傳真過來,組織部統一訂機票。

    這個消息,自然比唐小舟任省委書記秘書的消息傳得要快得多。丁應平幾乎是在掛斷馬昭武電話的同時,便有祝賀的電話打進來。對這些電話,丁應平一概裝糊塗,說他不知道怎麼回事。啟程前往省城,丁應平並沒有帶陳志光,而是帶著任大為。這也是丁應平圓熟之處,他早已經想到,定會有很多人打電話找他,他把這個麻煩扔給了陳志光。考慮到黎兆平約他吃晚飯的事,他現在總算明白了,消息很可能是唐小舟透露的。這也算是唐小舟投桃報李吧。既然如此,他自然要表示一點意思,便對任大為說,你給小舟打個電話。

    唐小舟接起電話,問任大為在哪裡。任大為說,在車上,和丁書記一起去雍州。唐小舟明白了,說,我聽說,黎兆平已經定了房間,你叫丁書記準備幾瓶好酒吧。我這裡還有事,先掛了。

    此時,這件事已經不再是秘密,幾乎整個江南官場,都已經知道丁應平是新任宣傳部長。最苦的人是陳志光,他的電話簡直被打暴了,幾乎所有的電話,都是祝賀,套近乎。這類電話,陳志光不能不接,接了便只有一句話。我沒有和丁書記一起,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那些人想當面向丁應平祝賀,可又不知道他的手機號碼,他的手機號,只有極少數人知道。就算是知道手機號的人,此時也無法和他取得聯繫,因為手機拿在任大為的手上。

    丁應平之所以一直帶著任大為,目的十分明確,他希望打好唐小舟這張牌。




    至於唐小舟,他也同樣希望打好丁應平這張牌。他已經完全明白,在江南省政壇,他只要緊緊地抓住一個人,就定然前途無量。但另一方面,他也希望在省委常委中,能有更多的人支持自己。陳運達是肯定不能指望的,余丹鴻更是成了他的對頭。彭清源在一開始便表示了對他的好感,估計關鍵時刻,會替自己說話。至於其他幾個常委,他僅僅只是工作交道而已,並沒有多少私人感情。現在如果能夠增加一個丁應平,將來某一天,討論他的處長任職,肯定就多一分助力,而且,這個常委,顯然比排在最後的余丹鴻要重一些。

    如果說官場是一局棋,涉足其中的每個人都在下,唐小舟也不例外,自然也在下。至少從目前來看,丁應平這著棋,他不僅下對了,而且下得極妙。

    現在的問題是,他怎麼去參加黎兆平的宴會?是直接去,還是告訴趙德良一聲?

    最近一段時間,雨水突然多起來,整個江南省,一連十幾天不見晴,長江上游的幾個省,也都是陰雨綿綿,防汛形勢陡然嚴峻。下午,省裡召開防汛減災總動員大會,省裡對這個會非常重視,要求市縣乃至鄉一把手親自參加。那些防汛重點區域,必須由黨委一把手帶隊參加,個別防汛任務不是那麼重的地區,可以由行政一把手帶隊。每年的防汛,是江南省的頭等大事,雖說不是一票否決,大家心裡都明白,一旦出了問題,誰都無法向上交待。所以,下午的會議,省里幾套班子的一號首長,全都在主席台正襟危坐。

    唐小舟坐在政府禮堂的最後一排,手裡拿著本子,煞有介事做記錄,其實一個字都沒寫。他看過一些寫秘書生活的小說,那些小說中的秘書,第一大本事就是寫官樣文章,要寫得大氣迴腸,氣吞山河。領導在台上念秘書寫的稿子,秘書便在台下認真學習,深刻領會。現在他才知道,秘書和秘書不同,秘書越大,分工也就越細。像他這種秘書,幾乎不需要他寫字,也不需要注意領導講話時存在的問題,以便在適當的時候以適當的方式向領導提出來。到了一定地位的領導,口才都練出來了,就算不用講稿,也能口若懸河地講幾個小時。

    整個會議期間,唐小舟百無聊賴,都在想著晚上的事。當上這個省委書記秘書,真是一點都不自由,所有的時間,都是書記的都是工作的,幸好他和谷瑞丹之間幾乎沒有肌膚之親,否則,連做愛時間,都得花腦筋安排一番,見縫插針。

    世上的事,就是這麼奇怪,你越差的東西,越是給你帶來窘迫。當你差錢的時候,你會發現,到處都要用錢,拆了東墻補不了西墻。當你差時間的時候,到處都在向你要時間,你根本調動不過來。唐小舟正為晚上的聚會時間而苦惱,卻接到一個短信,請他參加生日宴。

    一般的生日宴,他肯定是不會參加了,別說是普通人,就算是父母的生日宴,他也一樣會放棄。可這次的生日宴,還真有點特別,發短信的是孔思勤,上面只有一句話:今天是我生日,能陪我一起吃晚飯嗎?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