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修真] 九界風雲亂(劍神)作者:青衫依舊(西風怒) [連載中]

naso99 2013-4-7 16:44:5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0 110038
naso99 發表於 2013-4-26 21:41
0116 第一百一十二章 林間激戰(三)生死時速

 「糟糕!」

  凌風的臉色,忽然就變了。

  在金天養逃脫出去的那個方向,一聲劃破了天宇的呼嘯,由遠及近,轟然而至。

  「先天強者,凌渡虛空!」

  「是追風!」

  在這個時候,會突然出現,全力以赴趕過來的,除了追風還能是誰?

  「追風逐電,追風指的是他的輕身功法、逐電是箭術。」

  「追風本就是先天第四層的大高手,凌空虛度本非地面奔逃能及,再加上其輕身功夫……」

  凌風臉色黑如鍋底,頓時難看無比。

  不過即便是追風將至,他心中也沒有半點產生過轉身逃跑的念頭。

  要麼不做,要麼就做到底,這次要是放任金天養逃生,那就真的是麻煩不斷,九死一生了。

  凌風連想都不想地就要追去,想要趕在那甥舅兩人會合前將金天養擊殺。

  剛走出兩步,他腳下突然一頓,腳尖一挑,射月弓與無名令牌落入了手中。做完了這些,凌風才重新沿著金天養逃跑的方向追去。

  從金天養開始逃跑,到凌風瞬殺薛望和郭解,再至他被謝韞糾纏住了幾息功夫,金天養已經逃出了接近十息上下。

  他們交戰的地方,本就是在山林的邊緣處,金天養這一奪命狂奔,已然是衝出了山林,前方一片曠野,一覽無餘。

  此時,若有人能從空中看來,

  便會看到追風從天邊化作一道白線,轟然而至;

  金天養狼奔豕突,從山林中跑了出來;

  凌風在林間緊追不捨,離開金天養不過是數百丈遠近;

  「舅舅~~舅舅~~~」

  金天養跑出了林地,頓時發現了遠處追風的動靜,連忙大聲喊叫著。

  凌風在身後他給的壓力太大了,大到平時自詡英才的金天養完全被恐懼擊垮了,與他平時鄙夷的紈褲子弟幾無兩樣。

  哪裡需要金天養去喊叫,追風明顯是發現了這邊的動靜,這才會如此迅猛地趕了過來。

  時間,在這個時候是如此的關鍵,如此的重要,哪怕只有一息上下,也關乎了生與死的距離。

  「砰~」

  金天養身上帶傷,心中慌張,忙中出錯一個踉蹌栽到了地上。

  他仰起頭來,臉上卻儘是狂喜之色。

  因為,此時以金天養跟追風的距離,已經足以讓他看清楚自家舅舅的模樣。這樣短的距離裡,凌風怎麼可能在他舅舅堂堂先天強者眼皮底下殺人?就是他敢,他做得到,又如何逃得掉?

  自從凌風出現後,

  金天養終於第一次感覺到了安全。

  「天養莫慌,舅舅來了!」

  追風的吼叫聲遠遠傳來,迴盪在山林與金天養之間的空地間,如同平地驚雷一般。

  同時,隔著遠遠的距離,追風在速度不變的情況下,於空中彎弓搭箭,箭頭指向的方向,正是金天養身後的山林。

  任是誰,想要追殺金天養,就要先吃他追風一箭。

  追風很篤定,金天養也很篤定,在這熊狼山脈中,除了剛剛被追風用話語拿住的郭鐵劍外,沒有人有可能做到這種事情。

  凌風,卻不這麼想。

  他抬起頭來,看了看正從地上爬起來的金天養,看了看以弓箭遙遙對著山林的追風,臉上忽然現出了一抹決然之色。

  「金天養,今天你必須死!」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凌風心裡明白,真要被金天養把他的身份洩露了出去,那麼無論其生死,他都要被追風萬里追殺。

  再過幾年,凌風何嘗會怕他追風,現在卻是天塹一般的差距,由不得凌風不斷絕一切洩露的可能。

  「三息,決定生死!」

  凌風深吸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眉心間忽然有晶瑩而呈現出九彩的光輝浮現了出來,隱隱約約有一顆寶珠模樣,乍看起來恰似生出第三隻眼睛。

  ——迷神天珠!

  ——回溯!

  這是第一息!

  在緊閉著眼睛的情況下,凌風一手在身前插下了六支金天養匆忙中散落的箭矢,一手平舉起了射月弓,遙遙對著金天養所在的方向

  。

  這是第二息!

  第三息,凌風豁然睜開了眼睛,彷彿在那一閉目間,在那兩息間,過了一輩子般,眼睛中儘是一個個彎弓搭箭的影子,似有無數個凌風,在無數的時間裡,將射箭變成了本能。

  在他睜開眼睛的時候,手化殘影,拉開弓箭,搭上箭矢,正對金天養!

  「不好!」

  遠處,尚在數千丈外追風臉色大變。

  以他殺戮無算的經驗,常年與天下第一高手相處的眼界,先天第四層高手的本能,追風明顯地感覺到一股凌厲無比,一往無前的殺機,牢牢地將金天養鎖定。

  「爾敢!!!」

  追風暴怒,他沒想到,在他的威脅下,在他近在咫尺的情況下,那人竟然還敢不逃,

  還敢出手?

  這完全超乎了他的想像,

  他的意料。

  追風的怒喝顯然沒有起到任何作用,以他無上箭術鍛煉出來的眼光,追風甚至能看到山林邊緣有層層氣浪波動,帶出空氣漣漪陣陣,彷彿水波紋般模樣。

  其中蘊含的一擊,定然恐怖到了極點。

  追風心中有了明悟之後,一點時間都不敢耽擱,搭在弓箭上的逐電箭「嗖」的一聲,帶著他的先天真元,瞬間洞穿了數千丈的距離,眼看就要轟入了山林之中。

  逐電箭經行處,曠野的大地上草地上豁然帶出了醜陋的溝壑,彷彿有一道犁頭在其中犁過一般,其速度甚至更在聲音之上。

  這一箭只要轟入了山林當中,定然是附近樹叢等等遮掩盡數為其上攜帶的先天真元粉碎,露出那個膽敢無視追風威脅,在他面前對他親人下手者的真面目。

  追風的瞳孔驟縮了起來,彷彿要將即將發生的那一幕牢牢地刻印在腦子裡,終生不忘!

  形勢到了最關鍵的時候,然而金天養還不知道在他的身後發生了什麼,不知道追風為什麼射出那一箭,只以為他舅舅已經發現了凌風,以為他已經徹底地安全了。

  金天養不知道從哪裡壓搾出來的力氣,自地上一躍而起,高聲喊道:「他就是……」

  話剛出口,風雲變色。

  金天養的身後山林中,「嗖嗖嗖~~」連串撕裂了空氣的聲音,帶起狂風如怒,不能掩鋒芒點點;

  金天養的前方遠處,追風整個人呆住了,下意識地停住了腳步,嘴巴長大,似乎不敢相信看到一幕。

  樹叢遮掩下的所在,在金天養就要喊出凌風名字的時候,連續七根箭矢,連珠射出。

  第一箭,撞在追風逐電箭的箭頭與箭桿連接處;

  第二箭、第三箭、第四箭……一直到第六箭,一箭接著一箭,一箭上攜帶著的力量超過了一箭,越到後來,利箭劃破長空的聲音就愈發地顯得淒厲。

  最後一箭,以肉眼無法捕捉的速度,帶著鬼哭般的聲音,撞擊在了追風的逐電箭上,將連吃了六箭的逐電箭一擊震成了粉末。

  其後,那最後的驚天一箭餘勢不衰,跨越了最後十餘丈距離,將金天養背心洞穿,直接釘在了地上。

  「噗~」

  漫天血雨,染紅了碧草,浸濕了土壤。

  「七星連珠!」

  這是山林中,凌風放下射月弓後冷冷說道。

  「七星連珠!」

  這是追風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家外甥死在他創出的獨門絕技下。

  「七星連珠!」

  這是金天養面如金紙,以此生最後一口氣,帶著無盡迷茫吐出。

  興許是臨死的錯覺,他幾乎無法分辨,究竟是他金天養死在七星連珠下,還是他其實還在幾個月前,於熊狼山中對著凌風他們射出了三撥七星連珠……

  「結束了!」

  山林中,凌風雙臂酸軟,緩緩放下了射月弓。

  先是因為金顯那個私生子而結怨,再是熊狼山脈中七星連珠的偷襲,繼而凌風下手提前截走化妖果,一直到最近金天養等人分別在紫巖城和熊狼堡中對他行蹤的監視……

  無論從哪一個方面來說,雙方都再沒有轉圜的餘地了。這次如果沒能殺死金天養,那麼當追風這個先天第四層的大高手捲入其中,凌風他就危險了。

  當機立斷,甘冒奇險,現在終於結束了。

  「只要……」

  凌風望了遠處目眥盡裂的追風一眼,「能逃過他的追殺!」
naso99 發表於 2013-5-3 23:36
0117 第一百一十三章 事了拂衣去

「只要……」

  凌風望了遠處目眥盡裂的追風一眼,「能逃過他的追殺!」

  一念至此,他當即轉身,開始了最後的逃命之旅

  「不~~~~」

  追風從震驚中回過神,淒厲的大叫聲遠遠傳來。

  此時,完全看不出他是一個先天第四層的大高手,看不出金天養只是他的外甥,那種悲傷儼然是失去了最珍貴的東西一般。

  他有理由悲傷,他最親的後人,死在他獨創的絕技下,用的還是——他獨門的逐電箭!

  不錯,最後一舉震碎了追風的一箭,以達到箭殺金天養和保密身份兩全的一箭,射出的正是追風的獨門逐電箭!

  逐電箭打造不易,即便是追風自身都沒有太多,唯一流傳在外不在他手上的,只有當初交給金天養讓他射殺妖羆的那一支。

  飛速趕往金天養垂死掙扎所在的追風腦子裡一片漿糊,他想不明白為什麼會有人能用七星連珠帶逐電箭射殺金天養,怎麼有人可能做到這樣的事情?

  這又是何等的諷刺?

  追風一片茫然,但他的速度還是追風掣電,甚至比平時還要來得更快,只不過區區數息功夫,他就來到了金天養的面前。

  金天養此時趴伏在地上,身下的鮮血暈成一大灘,逐電箭大半沒入他的體內,剩下的部分還在體外不住地顫動著,就好像一條活著的泥鰍要鑽入其體內一般。

  追風只是伸手一按,便覺得是眼前一黑。

  金天養——身死!

  「啊啊啊啊啊啊~~~~」

  追風將金天養的身軀橫抱了起來,手中握著剛從金天養體內拔出來的逐電箭,仰天咆哮:「無論你是誰,我追風發誓,你死定了,你死定了!!!!」

  掌中逐電箭,瞬間被他捏成了齏粉。

  不等那些散開的齏粉落地,追風身子一動,帶著金天養就投入了山林中。

  一入林中,追風目光橫掃而過,哪怕是一隻螞蟻,一條蟲子,都休想能逃過他的眼睛。

  然而,除了一地狼藉,遍地屍體外,一個人都沒有,什麼都沒有。

  追風看著他的腳下,那裡地面上有七個食指粗細的洞,顯然是插箭矢在地上形成的。

  在那七個洞旁邊,一雙腳印深深地印在了地面上,深而清晰。在腳印四周,呈現出了一個以腳印為中心的凹陷痕跡,大約丈許。

  無論是腳印本身,還是那丈許的凹陷,都說明了射箭者在瞬間爆發的力量之強大。

  「怎麼回事?」

  追風的眉頭忽然皺了起來,固然殺意沖天,但到底是心志堅定的先天強者,殺意與憤怒並沒有能埋沒他的理智。

  「以這種暴發力量,已然是接近了先天程度的強大實力。」

  「在這種實力下,天養怎麼可能跑出山林範圍?就憑借他們?」

  追風在郭解等人一地的屍體上掃過,滿臉皆是不屑之色。他向來認為龍不與蛇交,金天養的這些夥伴在他追風的眼中,不過是蟲豸一流的存在,壓根不入他的眼。

  「實力不算強大,但有獨門爆發秘法!」

  追風得出了結論,旋即繼續抱著金天養的屍體不放,化作一道殘影在四周走過了一圈,所有殘留線索都逃不過他的眼睛,當時發生的情況如同重現一般在他的腦海中閃過。

  「擅用劍,擅用一種重武器,擅長氣勁攻擊,擅長寒冰屬性的功法……」

  只是一圈子下來,追風便得出了不少結論,然而無論他怎麼還原,也沒法在江湖上找出一個與之對應的成名人物來。

  「難道是一個剛踏出江湖的小字輩高手?」

  追風現在深恨這段時間他只是顧著尋找方法以提高金天養的實力,卻從來沒有關心過他有什麼仇人,與何人結怨!

  現在,真正可能瞭解這些的人,此時都已經躺倒在了這片山林中,一切成謎。

  「別以為你能逃得掉!」

  「不管你是誰,我追風都要你死!」

  一無所獲之下,追風再也壓抑不住胸中暴怒的情緒,大喝一聲,澎湃的先天真元擴散開來,將四周方圓數十丈內的大樹直接催折或連根拔起,先天強者的恐怖實力在這方山林中肆虐著。

  不過片刻功夫,方圓百丈內一切事物為之一空。

  同時,屬於先天強者獨有手段,基於對天地元氣脈絡掌控而延伸出來的搜查手段,也被追風擴展到了極致。

  一圈圈肉眼勉強可見的波紋,向著四面八方擴散開來,經行處無論是斷木還是小草,枯枝還是爛葉,蟲豸還是鳥獸,都無法逃過追風的感應。

  「怎麼還是沒有?」

  「他竟然跑得這麼快?!」

  追風不敢置信,再三搜索,結果都是一般無二。

  倒是在遠處,他多少發現了一些逃離的痕跡,隱隱還有血跡殘留。

  「看來是在那個方向了。」

  「這才多久的功夫,好快的速度!」

  追風將金天養的屍體背到了身後,手持神弓,冷笑道:「不過這要是讓你跑掉,我枉稱追風。」

  話音落下,他重重一腳踏在地上,方圓丈許的大地凹陷了下去,如同被巨錘砸過夯實了一般,追風借力竄出,倏忽之間就循著蛛絲馬跡消失在了山林中。

  這片飽經了摧殘的林間,重新安靜了下來。

  良久,忽然有一聲驚天動地的轟鳴聲,從遠處傳了過來,依稀就是追風追蹤而去的方向。

  巨響聲音過後,一個蒼老而剛勁有力的聲音,帶著無邊憤怒之情,迴盪在整片山林中:「追風,果然是你!」

  「你竟然敢捉我徒兒,還將他折磨成這個樣子,老夫誓不與你干休。」

  繼而是連片的轟鳴聲音,利箭撕裂長空,鐵劍斬破大地,先天元氣四面匯聚過來,恐怖的威勢幾乎要將整片山林夷為平地。

  這個時候,凌風與金天養等人鏖戰過的林間,被追風臨去前一腳夯實的大地上,忽然泥土一陣陣的蠕動,接著「轟」的一聲,凌風灰頭土臉地從中躍了出來。

  他左手麒麟臂,身負人皇劍,懷中揣著無名令牌,右手還提著射月弓,一個閃身,向著遠離著轟鳴聲不絕於耳,兩個先天強者爭鬥的方向而去。

  凌風昔日偶然所得的無名斂息術果然神妙,竟能讓他近在咫尺下,瞞過先天強者的感應。要不是有這個倚仗,凌風定然是有多遠逃多遠,追著白鐵衣而去,堅決不可能獨自藏身在追風的眼皮底下。

  現在,生機出現了。

  凌風藉著鐵劍郭景陽與追風糾纏的時機,一遁千里!

  ……

  幾日之後的夜裡,在那夜深人靜,月明星稀時候,一個黑影潛入了熊狼堡中。

  隨後,雄霸的房中燈光亮起,與來人密探良久。

  不等天明,陰陽鎮中屬於烏雲踏雪駒的馬蹄聲踏碎了夜色,向著紫巖城方向狂飆突進而去。

  又是三日,風塵僕僕的凌風,依舊精神抖擻的烏雲踏雪駒,依然是在夜色之中,踏入了紫巖城內
naso99 發表於 2013-5-3 23:36
0118 第一百一十四章 曼殊沙華

紫巖城的夜,與陰陽鎮的夜,完全是兩個概念。

  華燈初上,策馬入城,凌風眼見得人流仍然湧動,耳聽得絲竹管弦雜陳,有那嘩聲震瓦,紅塵喧囂,滾滾而來。

  感受到這一切,凌風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了下來。

  至此,一場驚心動魄,生死一線的戰鬥,暫時落下的帷幕。

  在駕馭著烏雲踏雪進入紫巖內城後,凌風並沒有回到武院當中,而是來到了與其相隔不遠的春風得意樓中。

  他剛一入內,就有侍者上前伺候,引領著踏上五層,進入醇酒包廂,各種山珍海味,珍饈美饌,一一陳上。

  有侍女倒酒,有歌女唱曲,有舞女獻舞,與此前那段時間種種餐風露宿,凶險艱苦相比,儼然是兩個世界。

  凌風到底心志堅定,雖然是放鬆了下來,但並沒有如尋常武者那般回頭就沉迷進入了溫柔鄉中,略略進了些酒食,他便揮了揮手,道:

  「好了,你們下去吧。」

  「還有,去請婉兒姑娘撥冗一見,就說凌風要當面致謝。」

  那些侍女歌舞伎們退下後,凌風方才重重地靠在座椅上,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來。

  他想見婉兒,有幾分是他話中意思,畢竟沒有烏雲踏雪駒節省了路上時間的話,他一來趕不上在金天養等人與追風匯合前殺之;二來在事後也無法遠遁千里。

  事實上郭鐵劍應當糾纏不住追風多長時間,畢竟為同一級別的先天強者,追風要是想逃的話,郭鐵劍本就不是以輕功聞名,更是不可能追得上他。

  若非凌風以烏雲踏雪駒代步,或許還有在歸程上被追風趕上的可能。

  這些是凌風回到紫巖城中,連武院都還沒有回去,便先趕來春風得意樓中見婉兒的部分原因。

  另外的原因則是經過這麼一段時間,凌風發覺婉兒這個本來並不曾太過在意的女子,在他的心目中竟是有了不同的地位。

  筋疲力竭,心神乏累的時候,凌風驀然就想起了那一夜,在醇酒包廂中與婉兒飲酒暢談,不知不覺中便是一整夜過去的感覺。

  那種感覺,就是沒有緊張,沒有壓抑,完全放鬆下來,彷彿是縱橫了七海的大船,終究駛回了港灣一般無二。

  回想起來,凌風心目中竟然有幾分想念,不由自主地就回到了這裡。

  這些心思,連凌風自己都未嘗能想得分明。

  不過片刻功夫,包廂外響起了敲門的聲音,旋即一隻纖纖素手伸了進來,緩緩推開了房門。

  凌風先是精神一振,繼而在看到那只纖纖素手,尤其是其上點著的鮮紅豆蔻時候,下意識地皺了一下眉頭。

  「不是婉兒。」

  凌風本就心細如髮,幾次接觸,他哪裡不曾發現婉兒向來不喜化妝,連畫眉點唇都沒有,手上指甲更是始終乾乾淨淨的。

  果不其然,走入醇酒包廂中不是婉兒,卻也是一個熟人——春風姑娘!

  「凌先生有些日子不見了,這次出門可是大有收穫?」

  春風姑娘語笑嫣然,搖曳生姿地走到了凌風對面坐下,自然而然地伸手在雙方的面前都倒上了美酒。

  她一邊說著,

  一邊舉杯相敬。

  凌風心中固然有幾分失落與失望,卻也不會與春風姑娘這般場面上的人物發作,只是淡淡地笑著,同樣舉杯示意了一下,一口飲盡。

  春風姑娘以袖遮嘴,喝乾了杯中美酒後把酒杯放下,似笑非笑地說道:「看到來的是妾身,而不是婉兒小姐,凌先生是否有些失望呢?」

  說話的時候,她還不忘掩口而笑,美目撲閃撲閃地看著凌風,戲謔調侃之意顯露無遺。

  「春風姑娘說的哪裡話,凌風只是見得姑娘風采照人,一時心馳神往,失態見諒。」

  凌風笑容淡淡的,絲毫不露痕跡,語氣中甚至讓人感覺到了幾分誠懇,好像剛才他那片刻失神,真是驚艷於春風姑娘的美貌一般。

  即便是婉兒當初,也不是簡單就能聽到凌風心聲的。那是幾次接觸相助,善意提醒,才讓凌風放下戒心,與其以誠相待的。

  凌風外謙內傲,表溫和而裡疏離,又是見過世面,經歷複雜之人,哪裡是春風姑娘兩三句試探,就能看出什麼來的。

  春風姑娘看著凌風全無異樣的神情,自己也有些懷疑了起來,笑了笑,轉而道:「婉兒姑娘離開紫巖城已經半個月了。」

  「哦?」

  凌風應了一聲,幾分失望在其中,也就只有他自己知曉了。

  「她臨走前托妾身將這封信交給凌先生。」

  春風姑娘從袖中取出一張折疊得很是精緻的信箋,雙手遞到了凌風的面前。

  凌風默默接到了手中,但見那信箋是淡淡的素白色,其上用淡墨勾勒出了一條羊腸小道,直通天際的圖案。

  小道兩側,開滿了一種鮮紅色的花兒。

  此花凌風亦從來沒有見過,不免多看見了一眼。

  這些花兒顯然才是這封信箋圖案上最重要的地方,畫得精緻無比,明明只是小指頭大小的朵朵小花,其上卻有極其細膩的筆觸,將此花的種種不厭其煩地畫了出來。

  花兒呈現出各種姿態,有纖細如絲的花瓣打開著,彷彿是一隻隻紅酥手,在遙遙招動。

  凌風緩緩打開了這張折疊得很是精緻的信箋,終於幾行纖細優雅的字跡躍入了眼中:

  凌兄:

  小妹匆匆而別,不及與兄當面話別,萬望莫怪。

  他日有緣,江湖相見,小妹當淨手烹茶,與兄再續夜話。

  婉兒,上!

  在這幾行簡短的文字下,還有一些以更纖細的筆觸寫下的話:

  此箋乃是小妹親制,上有路名忘川,兩岸所指花曰:曼殊沙華!

  天下繁花,有喜牡丹富貴,有愛青蓮高潔,有獨鍾菊之雅,有沉醉梅之香……婉兒獨愛此曼殊沙華。

  ——雲何曼陀羅華?

  ——白圓華,同如風茄花。

  ——雲何曼珠沙華?

  ——赤團華。

  此花開處,彼岸可望。

  ……

  簡單的文字,纖細的筆觸,淡淡的幽香……凌風不知道看了多久,當他合上信箋時候,醇酒包廂中只剩下他一人。

  春風姑娘不知何時,悄然離去了。

  凌風默默地將信箋原樣疊好,收入了懷中,深吸了一口氣,壓下了心中的悵然之意。

  信箋之中,婉兒雖然沒有說得太多,但他還是從字裡行間,從那曼殊沙華的寓意裡面,感覺到了不捨,感覺到了痛苦,還有隱隱的期盼。

  那期盼是藏得那麼的深,如那條忘川路般遙遠。

  「罷了!」

  凌風搖了搖頭,將自身從那種莫名的情緒中擺脫了出來,「他日有緣,自能相見。」

  「想那麼多做什麼。」

  凌風終究不是真正的少年人,不會輕易地沉迷,他知道還有太多太多重要的事情等著他去做;太多太多重要的人等著他去救……

  一切,只是開始,遠遠不到結束的時候。

  一念及此,凌風起身,向著包廂內部走去。

  當他在包廂內室內盤膝坐下,外面的所有喧囂都被隔離的時候,他整個人都沉靜了下來,回復了原本模樣。

  緊接著,凌風從身上取出了兩樣東西,擺在了面前。

  一張精緻小巧的射月弓;

  一柄無名玄鐵令。

  這兩樣東西,便是在凌風擊殺了金天養,追風的威脅近在眼前的時候,猶自不曾放棄,將其帶在身邊。

  凌風何等眼光,前世今生見過太多的好東西,能讓他如此在意的,自不會是尋常。

  他先拿起的是射月弓,藉著通明燭火,凌風一邊以手掌在其上細細摩挲而過,一邊以小指勾動弓弦,感受著其上蘊含的強大力量。

  「崩~崩~崩~~」

  弓弦撥動,聲聲如手揮琵琶,按動古箏,彈出一曲馬蹄錚錚,鐵血兵戈。

  恍惚中,凌風似乎在這弓弦聲中,在那精緻的弓臂上,看到了彎弓射月,一箭而落玉兔,一躍而擁月上美人的意境。

  明明是神兵利器,主鐵血殺伐,偏偏給人以一種藝術品的精緻,淒美之感。

  「射月弓,果然是神兵利器!」

  良久良久,凌風緩緩將射月弓橫在了膝上,感歎出聲。

  自從當初金天養第一次以射月弓偷襲他的時候,凌風就知道他面對的是一柄神兵利器級別的神弓。然而,一直到此刻,

  射月弓真的落在他的手上時候,凌風才真正感受到了此弓的珍貴與強大。

  「真不知道追風手上的弓箭,又是怎樣的珍寶?」

  「他竟然能捨得以射月弓如此神兵,給不成器的金天養使用?」

  凌風還真有些不解了。

  在擅長弓箭的強者手中,這射月弓能發揮出來的威力簡直不可想像。對那樣的人來說,射月弓之珍貴不下於麒麟臂之於凌風。

  如此神兵,卻是從金天養這樣的小角色手中得來,凌風不知道是該感謝追風的慷慨呢,還是感歎他自身的氣運之旺。

  射月弓對凌風來說,也有不小的意義。

  當日,凌風通過幾次與金天養的接觸,一點一點拼湊,最終以迷神天珠的逆天威能,強行掌握了七星連珠。有了這追風仗之立身先天強者之林的絕世弓術,豈能沒有一柄神弓搭配

  ?

  有此射月弓,有此七星連珠箭術,無異於如虎添翼。

  更何況,這射月弓還有一個神妙之處,最是方便不過了。

  凌風手指輕輕撥弄著,很快橫在他膝蓋上的射月弓弓弦被解下,弓身折疊,看上去愈發地小巧,儼然是玩具模樣。

  這般大小,如此便攜,帶在身上披風一罩,任是何人也看不出端倪來。

  關鍵時刻,取出掛上弓弦,七星連珠電射而出,足以讓準備不足者飲恨箭下。

  這樣的好東西,凌風當然不會放過了,心情愉悅地將其收好,藏在了身上。

  「僅僅是這射月弓,便不虛此行了。」

  凌風臉上不覺間掛上了笑容,再將手伸向了那柄無名玄鐵令。
naso99 發表於 2013-5-3 23:37
0119 第一百一十五章 天劍令

 凌風將無名玄鐵令取在手中,感受著其上冰冷觸感,神色不由得沉凝了下來。

  不期然而然地,他的腦海中就閃過了當日在林間,搏殺金天養時候的情景。

  當時,凌風原本有把握直接將金天養直接斃殺當場的,結果就是因為金天養突然取出了這枚無名玄鐵令,以之施展出了一門古怪的手段,讓凌風心生忌憚,這才逃過一劫的。

  其時情況緊急,凌風並沒有多想,只是憑藉著豐富的經驗應對。

  現在回想起來,當時面對那招時候那種無論如何突破不得,無論如何擺脫不得,極致的防禦當中隱含著反擊之勢,其精妙地方連凌風這個自詡見多識廣者,都不免為之咋舌不已。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凌風翻看了一下無名玄鐵令,本來還有點漫不經心,沉浸在當日面對那一招時候的感悟,情緒激動下都有扔下令牌,沉浸入迷神天珠中把那招還原出來的衝動了。

  正在這時候,凌風手上動作猛地就是一凝。

  「嗯?」

  凌風豁然雙目圓瞪,接著閉上眼睛,單純以手掌在無名玄鐵令上撫摩著。

  「原來,玄機在此。」

  凌風重新睜開了眼睛,雙目中神光熠熠生輝,那種見獵心喜的感覺,無異於色鬼得見美女,酒徒得嘗美酒一般。

  顯然,他是在無名玄鐵令牌上發現了什麼,可是奇怪的是,在他手掌撫摩之處,以肉眼看來分明一片光潔,毫無異狀。

  這枚無名玄鐵令表面看上去,沒有任何紋路,任何文字,渾然古樸,就好像是簡單地將玄鐵鑄成了令牌模樣。

  可是實質上呢

  ,以凌風強大武者的觸覺,卻真真切切地在無名玄鐵令上感覺到了有紋路存在,而且彷彿是一種軌跡,有說不出的玄奧蘊藏在其中。

  這還是他的修為不足,若是此時凌風能有先天境界,以先天真元為觸角,輕易地就可以在腦海中還原出無名玄鐵令上隱藏的東西。

  「我倒要看看,這上面到底是什麼東西?」

  凌風興致來了,起身取了一張白紙,一塊墨錠在手,緊接著他將無名玄鐵令在白紙上輕輕一按。

  接連轉動方向,不過片刻功夫,無名玄鐵令上凌風感覺到有紋路的地方,盡數被他在白紙上按壓了一番。

  當他移開無名玄鐵令的時候,白紙上依舊是一片雪白,看不出任何痕跡。

  凌風也不覺得奇怪,轉而拿起那枚墨錠,懸在白紙上,在掌中一攥。

  旋即,細若塵埃的墨塵揚揚灑灑而下,輕若無物,漂浮似鵝毛一般。

  當墨粉經過凌風的面前時候,他突然輕輕地一吹。

  「刷~」

  霎時間,彷彿有人持炭筆,在白紙上素描作畫,一道道線條,一個個軌跡,在白紙上顯現了出來。

  「這……」

  凌風眼睛一下子瞪圓了。

  「這是……」

  什麼時候放開白紙,什麼時候拋下墨錠,什麼時候滑落玄鐵令,凌風幾乎都沒有感覺,他只是並指成劍,在虛空中模擬著白紙上的一道道軌跡。

  那種玄之又玄的感覺,就好像是精通天文的學者,偶然一夜仰面躺在草地上,窺見了星辰的軌跡,一時入味成癡,好像見到了什麼天地間的至理一般。

  對凌風這般精通劍道,淫浸深厚的人來說,無名玄鐵令上的軌跡便是如此。

  那,赫然是一招劍術!

  本來,到了凌風這個劍道境界,或者是白鐵衣這般的劍術修為,純粹的劍術,應當已經引不起他們的興趣了才是。

  凌風以劍勢稱雄,白鐵衣以劍意無敵,這都是超脫於劍術窠臼之上的無上劍道感悟,屬於自己的東西。

  然而,無名玄鐵令的這一招劍術卻是不同。

  明明只是一招劍術,可落在凌風的眼中,就好像其內包含了無窮無盡的天地至理一般。

  「咚~咚~咚~」

  就在凌風沉浸在這一招劍術當中,不知道時光流轉,不覺身外諸事的時候,聲聲如同擂鼓般的響動,在房中響起。

  「嗯?」

  凌風豁然驚醒了過來,循聲望去,只見得他解開放在身旁不遠處的五仙壺在劇烈地跳動著,彷彿有什麼東西要從中一蹦而出一般。

  「那頭蛤蟆……」

  凌風將五仙壺拿在手上,感受著其上的震動,不由得有些猶豫。

  五仙壺中囚徒,那頭蛤蟆顯然是來歷不凡,對日後來說意義重大。然而其性子卻不怎麼好,凌風也不是任由人擺佈之輩,故而不先壓服它,終究無法合作。

  此前八荒六合獨尊功、麒麟臂時候,凌風都可以毫不在意地將蛤蟆放出來,他有十足的把握能壓服它,挫敗它,最終馴服它,使之為他所用。

  可是這次卻不同了。

  以凌風的見識,依然不能判斷出這無名玄鐵令的來歷。

  上面的劍招前所未見,即便是前世以先天強者身份行走迷神天,接觸的層面遠遠高於現在階段,一樣是從沒有聽說過有這樣一招幾乎窮極了劍道的無上劍招存在。

  蛤蟆想要出來,顯然又是以為把握住了機會,這次凌風卻沒有相應的認知來壓服它,放,還是不放?

  凌風只是猶豫了一下,還是屈指在五仙壺蓋子上一彈,「彭」的一聲壺蓋打開,一團帶著濃濃酒香的煙霧騰起。

  ——逃避,從來不是他的作風!

  「終於出來了。」

  那頭蛤蟆又換了一個軀殼,那是一頭五彩小蟾蜍,只有拇指大小。

  它似乎有些不適應,一邊鼓動著肚子說著,一邊在壺蓋上扭動著屁股。若非它始終是一副蛤蟆形象,而是換成了貓貓狗狗一類的寵物,看上去或許有幾分可愛。

  至於現在嘛,那就是驚悚了。

  凌風似笑非笑地看著這頭蛤蟆作怪,他是何等眼力,早就看出來這頭蛤蟆怪模怪樣說話的時候,圓溜溜的小眼睛一直盯著無名玄鐵令不放。

  「果然是衝著無名玄鐵令來的。」

  凌風暗暗點頭,隨即臉上帶出一抹不耐煩的神色,粗聲粗氣地道:「好了蛤蟆,又有什麼花樣就趕緊說出來,要是故弄玄虛的話……」

  他屈指彈了彈,再明顯不過的危險之意了。

  看到凌風的動作,那蛤蟆就想起了前面幾次顯擺不成,反而被對方一手指彈進了五仙壺,化成了五仙酒,然後又是長久黑暗的往事,不由得就是一個激靈。

  「喂喂喂,小子你有點耐心。」

  蛤蟆連忙說道:「你就不想知道這個天劍令上有什麼嗎?」

  此話入耳,凌風就不為人注意地一笑。他一番作態果然沒有白費,這頭蛤蟆在前幾次的陰影下終究是忙中出錯,一下子又將主動權交了出來。

  簡簡單單一句話裡面,已經透露出了足夠的信息了。

  「原來這無名玄鐵令叫做天劍令。倒也貼切,其上劍招,確是堪稱天劍。」

  「這頭蛤蟆不知道是通過什麼手段察覺到外面情況的,竟然只能感知到天劍令的存在,卻不知道我已經還原出了上面的劍法。」

  凌風腦海中諸般念頭閃過,在那頭蛤蟆忐忑地看來,卻只是一瞬間的功夫。

  「喏,你說的是這個嗎?」

  凌風臉上依舊是不耐煩神色,將那張白紙抽過來,擺在了蛤蟆的面前。

  他的動作堪稱粗暴,白紙上的玄奧軌跡,無上劍招,頓時就凌亂了起來,可是這也足夠了。

  看到白紙上的東西,那頭蛤蟆又是一陣風中凌亂,悲憤地喊道:「你又知道……」

  那種不敢置信,那種天理何在,那種無語問蒼天……當真是聞著傷心,聽者流淚啊。

  凌風沒有半點不落忍的意思,又給了它沉重的一擊:「我不僅僅是知道,我還早就會了。」

  說話間,他緩緩閉上了眼睛,整個人氣息剝離,彷彿沉浸入了另外一個世界。

  幾乎只是一瞬間的功夫,凌風再次睜開了眼睛,以手代劍,就在蛤蟆的面前劃出了一道道玄奧的劍招軌跡。

  層層疊疊,一環扣一環,既有銅牆鐵壁般的不可突破之感,又帶著絲絲纏纏的以攻代守。

  凌風倉促間,以此前的領悟,外加迷神天珠中的回溯,勉強施展出來的這式劍招自然生澀無比。可他是什麼劍道修為,即便是在這種情況下,這招施展出來的威力也遠遠超過了當日金天養的水準,堪稱把握到了一線神髓。

  正常情況下,即便是劍術天資卓越,想要修煉到這個地步,沒有個十天半個月也是不可能的,至於要窮極其中奧秘,那興許便是一生淫浸了。

  凌風表現出來的東西,已經足夠了,至少在那頭蛤蟆看來是這樣。

  它先是死死地盯著凌風的動作,繼而小小的身子好像羊癲瘋一樣劇烈地顫動著,彷彿隨時可能昏厥了過去,口中「你……你……你……」了半天,愣是沒能說出一句囫圇話來。

  這次凌風卻是有求於這頭蛤蟆了,也不想刺激得太過,眼看著蛤蟆就要栽倒回五仙壺中了,連忙停下了手上動作。

  「如何?」

  凌風收回了劍指,意猶未盡地彈了彈指甲。

  「別……千萬別……」

  那頭蛤蟆「刷」的一下身上五彩顏色褪盡,一身慘綠,滿臉驚恐地說道:「讓我把話說完一回成嗎?」

  「就一回~~回~~」
naso99 發表於 2013-5-3 23:37
0120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天劍八法

「讓我把話說完一回成嗎?」

  那頭蛤蟆「刷」的一下身上五彩顏色褪盡,一身慘綠,滿臉驚恐地說道:「就一回~~回~~」

  尾音拖得老長,語氣之哀怨,聲音之淒厲,彷彿是被拋棄了無數次的怨婦,

  再次遇到了負心人一般。

  「呃~」

  凌風砸吧了下嘴巴,訕訕然收回了手指。

  天知道他真沒這意思,他還想從這蛤蟆的口中得知天劍令還有那招劍法的詳細呢,只是不曾想這頭蛤蟆心中留下的陰影如此之深。

  看凌風收回了手指,那蛤蟆長出了一口氣

  ,身上也恢復了血色,語氣黯然地說道:「真不知道你是哪裡來的小魔星,肯定是本尊的命中剋星啊。」

  凌風默然不語,看著它抒情。

  「想那天劍,幾萬年前在域外劍墟中就一分為八,化作八枚天劍令散落四方,這麼多年來從來沒有人集齊過,在域外都是無上珍寶,更不用說在迷神天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了。」

  「誰知道這枚天劍令是怎麼淪落到迷神天來的,還被你得到。」

  「更沒有天理的是,你竟然知道天劍令,還會其上的天劍八法,天吶,怎麼不落一個雷劈死你這妖孽啊~」

  蛤蟆話語裡那種滿腹怨氣,簡直可以六月飛霜了。

  凌風聽在耳中,自動過濾了那些怨氣十足的話,把有用的內容歸納了起來。

  「在域外曾有一柄叫做天劍的神兵。」

  「天劍在一處名為劍墟的所在一分為八,化作了八枚天劍令。」

  「每一枚天劍令上有一招劍法,號為:天劍八法!」

  凌風理順了一番後,看著垂頭喪氣,一副生無可戀模樣的蛤蟆,盡量以最平淡的語氣說道:「蛤蟆,你這次倒是難得老實啊。」

  蛤蟆對凌風的誇獎全無反應,只是有氣無力地耷拉著腦袋,看它的樣子要是繼續失落下去,搞不好就會自覺自動地跳進五仙壺裡面化美酒去了。

  凌風見狀連忙將剩下的話說了出來:「蛤蟆,你老老實實把你所知道的說出來,要是你還能繼續這麼老實的話,說不準我們可以坐下來好好談談。」

  聽到這話,那頭蛤蟆霍地一下抬起了頭來,目光灼灼地望向凌風。

  面對這眼神,凌風心中咯登一下,心想是不是露出破綻了,正想著要怎麼圓過來的時候,那蛤蟆開口了。

  「好好好,我說,我們一定要好好談談。」

  蛤蟆那叫一個激動啊,自從落入了凌風手中後,這還是凌風第一次以對人的語氣跟他說「坐下來,好好談談」云云。

  此前哪一次不是把它當成一隻真正的蛤蟆,動不動就是一彈指給彈回五仙壺裡?

  屈辱啊!!

  蛤蟆激動之下,那就真是竹筒倒豆子,連氣都不帶喘地把他所知道的東西說了個一清二楚。

  原來,這天劍令還真是來頭巨大,巨大到甚至超過了迷神天世界本身。

  先說天劍,那本就是域外一柄沒有人知道其來歷的無上神兵,曾經捲起無數腥風血雨,為其滅亡的世界就不知凡幾。

  曾經手掌天劍的,沒有一個不是在劍道上足以開宗立派的無上強者,任何一個都堪稱以一人一劍,冠蓋域外,陰影籠罩同時代所有強者。

  這般來歷,隱藏其中的神秘,都讓天劍身上帶著一股神奇色彩。

  幾萬年前,天劍最後一次現世,理所當然地引起了無數強者的爭奪,最終在一處被稱之為劍域的劍道聖地裡,天劍忽然一分為八,以讓所有人都追之不及的速度,投向四方,消失得無影無蹤。

  此後的幾萬年悠悠歲月中,天劍一分為八化作的天劍令時有現世。得到天劍令的強者們,無一不在其上發現一招劍法。

  這一招劍法,便是劍招上的無上巔峰境界的代表。只要掌握了其中任何一劍,都足以讓隨便一個劍客揚名立萬,橫行一時。

  於是,天劍令上的八招劍法,就被稱之為天劍八法。

  這麼多年過去了,天劍八法始終沒有被人湊齊過,只是極其偶然的情況下,有人能習得其中的兩招,或是三招,緊接著便有了一個震驚域外的發現。

  原來,天劍八法單獨一招,就已經是劍招上面的巔峰境界了。可是只要掌握其中的任意兩劍,組合施展,就能立刻威能暴漲十倍。

  這是什麼概念?

  一劍就罷了,要是兩劍,三劍……乃至最後的天劍八法齊聚,會是什麼景象呢?

  一想到這一點,整個域外強者界徹底震動了,集齊天劍八法,攀登無上境界,成了不知道多少劍道強者畢生之願。為此,他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幾萬年過去了,域外強者無數,崛起了一代代天縱之才,有那一劍蓋壓萬古的絕世劍神,有落魄江湖浪跡天下的普通劍客,天劍八法無數次出現,在不同的人手中展現出了鋒芒,卻始終沒有人能將其集齊。

  據說,有域外強者遍閱典籍,做出過統計,在這幾萬年間,天劍八法一共出現了三百多次,在這三百多次中出現的劍法一共有——七招!

  換句話說,天劍八法之中,有一劍始終沒有現世過。

  這個說法一出,無數域外強者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啊,怪不得無論什麼樣的人物,都完不成集齊天劍八法的壯舉,原來這根本就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那最後一劍,跑到哪裡去了呢?

  在無數域外強者幾萬年的找尋下,天劍八法中的最後一法始終不曾出現,其中最大的一個可能,就是在劍域中那次一分為八時候,最後一枚天劍令落入了某個小世界當中。

  這個說法無疑是最合理的。

  問題是,域外廣袤無垠,小世界星羅棋布,任是何人,無論怎樣的無敵天下,權勢滔天,也不能遍索所有小世界。

  只能等待機緣了。

  有關於天劍八法的爭奪,暫時告一段落,似乎是平靜了下來,然而所有人都知道,這只不過是暴風雨到來前的最後平靜。

  一旦天劍八法中那無人知曉的最後一法現世,那就是比此前更強上成千上萬倍的腥風血雨,席捲天下。

  ……

  「原來……」

  「……是這樣。」

  凌風從蛤蟆的敘述中回過神來,禁不住悠然神往。

  他偶然得到的這枚天劍令竟然有這麼大的來頭,而且十之八九就是那枚幾萬年來從來沒有在域外出現的最後一枚天劍令。他所學的那一招劍法,也就是天劍八法中的最後一招。

  如此來頭,如此傳奇,怎能不讓凌風心馳神往?

  那天劍八法的爭奪,無數強者前仆而後繼,一陣陣腥風血雨,一場場劍術爭鋒……

  那種感覺,簡直讓凌風沉醉,恨不能參與其間,一人一劍,會盡天下英豪。

  想來,當是無邊快意,酣暢淋漓吧。

  凌風出神間,也就沒有了防備,「原來是這樣」一句話出來,其實就已經點破了玄機。

  那頭蛤蟆興許是被凌風打擊得有點麻木了,一時間竟是沒有發現,還順著凌風的話往下接,點著小腦袋道:「是啊,就是這樣,凌風啊,你看這回本尊可是很誠懇的了,我們坐下來,好好談……」

  「呃~」

  蛤蟆的話忽然戛然而止,就好像被人攥住了脖子的鴨子一般。

  「好像……好像……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緊接著,它僵硬地扭動著脖子,望向臉上露出詭異笑容的凌風,幾乎變成了漿糊的腦子終於恢復了原本功用,一張蛤蟆臉先紅後白,最後直接脹成了茄子顏色。

  「你……」

  「……你陰我!」

  淒厲的叫聲,在醇酒包廂中迴響著,錯非包廂中隔音效果無比良好,怕是整座春風得意樓的人都要被嚇得從床上蹦起來。到時幾人脫陽,幾人馬上風,那就真是說不得了。

  凌風既是得意,又第一次覺得有些歉疚,也就沒有與那蛤蟆計較,只是愛惜地撫摩著天劍令。

  這次明明是什麼底牌都沒有,卻還是把這蛤蟆給忽悠了,凌風對自己的表現也很是滿意。

  他滿意了,蛤蟆卻是徹底鬱悶了,一陣天旋地轉後,它勉強站穩了身子,只覺得悲從心來,恨不得放聲大哭。

  看著蛤蟆生無可戀的模樣,凌風想了想,覺得這蛤蟆日後保不齊還是有用的,連忙安慰道:「蛤蟆啊,你不用難過,這次你表現得很好,我很滿意。」

  說著,伸手拍了拍蛤蟆的腦袋。

  那頭蛤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打擊癡傻了,這般對待寵物似的動作落在它的身上,竟然都沒有啥反應,只是蔫蔫的,有氣無力地鼓著肚子。

  「這樣吧,找個時間,我們開誠佈公,好好地談談,都別在玩這一套了,你看怎麼樣?」

  凌風這番話算是很有誠意了,也讓那頭蛤蟆抬起頭來,眼中露出了幾分期待之色。

  它算是被凌風給打擊怕了,心裡早就生出了不可遏制的挫敗感覺,只覺得怎麼折騰都不是這個小妖孽的對手,與其回頭再氣出個好歹來,那還不如好好合作吧。

  於是那頭蛤蟆有氣無力地點著頭,眼巴巴地看著凌風,就差沒說「不准再欺騙蛤蟆的感情」了。

  「嗯嗯嗯,就這樣,再說,再說。」

  凌風被蛤蟆這目光看得毛骨悚然,想知道的都挖出來了,也懶得再盯著一個蛤蟆,或者是被一隻蛤蟆盯著看了。

  難得地,他這次沒有伸出手指一彈了事,而是溫柔地以兩根指頭拈起了蛤蟆,慢慢放進了五仙壺中。

  一直到聽到「噗通」一聲傳來,凌風才晃蕩著五仙壺,鬆了一口氣。

  「天劍八法!」

  「哈哈哈~~~~~」
naso99 發表於 2013-5-3 23:38
0121 第一百一十七章 新的開始,新的意外

 「天劍八法!」

  「哈哈哈~~~~~」

  凌風仰天大笑,這時候再沒有旁人在,他也不再壓抑自己的情緒,恣意地大笑了起來。

  在現在這個階段,天劍八法之一已經足夠他使用、感悟了。

  他日若是有機會,踏足域外世界,那麼一劍劍集齊天劍八法,最終達到一劍出,蓋壓天下的威能,也未必就做不到。

  想到這裡,凌風的心情更是愉悅,一時間竟是有些坐不住了。

  他站起身來,走到窗戶旁打開窗戶,一縷陽光射了進來,灑在他的身上帶來融融暖意。

  不知不覺中,竟是天都已經亮了。

  「又是新的一天,新的開始。」

  凌風迎著朝陽,帶著暖意,舒展了一下腰肢。

  重生以來,一步步進步,一點點收穫,給他帶來了一番番的變化。每一次,都恰如這旭日東昇景象,一個個新的台階,新的開始,新的輝煌。

  「朝陽天天升起,日新月異,每一天都是一個新的巔峰,很快就將迎來大時代的到來。」

  「先在這個大時代中嶄露頭角,再重走當年武神風狂的道路,以後進之身站到迷神天的最高處。」

  「戰古神,解災厄,應戰域外強者,乃至於踏足域外,迎接新的挑戰!」

  凌風只覺得心中一股豪氣,一點點積聚,終至要爆發出來,迎著朝陽生起處,就是一聲長嘯。

  「很快,很快,這些都會一一上演,無論是那一幕,我凌風,都不會再只是看客!」

  宣洩了出去後,凌風覺得心懷大暢,這次沒有看到婉兒的失落也隨之消散一空了。

  他也不想再在春風得意樓中呆下去了,將東西收拾了一番,尤其是射月弓和天劍令分外小心地收好,就打算離開了。

  正在此時,一聲聲敲門的聲音,傳了過來。

  「嗯?」

  「會是誰?」

  凌風心中一動,有點奇怪。

  春風姑娘不可能在這個時候來打擾他,也不會讓別人來打擾,除非是她判斷出有什麼要緊的事情,肯定他會想第一時間知道。

  凌風一邊想著,一邊讓敲門人進來。

  大門打開,除了一個侍者外,還有一個熟人,看到凌風的時候帶著哭腔喊道:「凌風哥哥……」

  那是一個清秀的小姑娘,哭得梨花帶雨,看到凌風時候不僅僅語帶哭腔,還一副想要撲到凌風懷中大哭一場,又有些膽怯的樣子。

  「小環?!」

  凌風的臉色,瞬間就變了。

  他一揮手,讓那個侍者下去,然後一拉清秀小姑娘,把她帶進了包廂。

  整個過程中,凌風清楚地感覺到了小姑娘的身子在不停地顫抖著,再加上剛才那想撲又不敢,極其沒有安全感的樣子,心中便不由得一緊。

  這個叫「小環」的小姑娘不是別人,正是厲媚兒的親身妹子,當日在十里香店舖裡負責發放號牌的。

  平時小環清清秀秀,愛唱愛跳,可愛模樣整個血刀所有人都很是喜歡,連凌風這個與她接觸不多的,都將她當成了妹妹看待。

  這時候看她膽戰心驚模樣,心痛之餘連忙將她摟到懷中,輕輕拍著她瘦削的後背柔聲安慰道:「好了,好了沒事了,凌風哥哥在這裡。」

  等著厲小環稍稍平靜了下來,凌風便忍耐不住地問道:「來,告訴哥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當厲小環以這副模樣出現在凌風面前的時候,濃濃的不祥感覺便將他籠罩,心知定然是有大事發生了,哪裡還能忍耐得住。

  厲小環終究不是普通小丫頭,這時候緩過口氣來,顫抖著聲音說道:「姐姐回來了……」

  「她……」

  說到這裡,厲小環的眼眶又紅了,凌風急得幾乎要捉耳撓腮,偏又催促不得,直要爆開的感覺。

  「就只有我姐姐她一個人回來了……哇~」

  厲小環終於「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血刀眾人於她來說,就相當於是親生哥哥一樣,當幾天前看到只有厲媚兒一個人回來的時候,厲小環便覺得天都要塌了。

  「什麼?!」

  凌風也覺得如同晴天霹靂一般,捉著厲小環的肩膀問道:「無情大哥,疤臉……他們怎麼了?」

  厲小環的臉上露出了痛苦之色,凌風這才覺得不對,深吸了一口氣勉強壓了下來,柔聲問道:「小環,告訴凌風哥哥,他們怎麼了?還有你姐姐呢?」

  「我不知道。」

  厲小環哽咽著,泣不成聲,「我姐姐回來後就不說話,每天都去酒鋪喝酒,醉醺醺的回來,寧大哥和暴錘哥哥都來勸過,都沒有用。」

  「三天了都是這樣。」

  「剛剛有人告訴小環,說是姐姐她在酒鋪裡出事了,寧大哥和暴錘哥哥都趕過去了,可是小環還是害怕……」

  厲小環說到這裡,凌風已然足夠串聯出前因後果了。

  此前種種厲小環並不清楚,厲媚兒頹廢買醉,自是不會將這些事情告訴她一個小姑娘家的。

  這回是厲媚兒遇到了麻煩了,本來就感到天塌下來沒有安全感的厲小環生怕寧武和暴錘解決不了,又得知凌風回來了,就尋上了門來。

  想來,應當是夜裡入城的時候偶然被人看到了,傳到小環的耳中。

  「糟糕……」

  「厲媚兒他們?!」

  凌風心中猛地一緊,頹廢的厲媚兒不提,寧武和暴錘一個重傷未痊,一個徹底廢了,要是真在酒鋪中遇到了麻煩……

  他都不敢想下去。

  厲媚兒既然一個人回來,那麼血刀出事的事情自然傳遍了整個武院,那麼他們的威懾力自然大大減少,有些敗類武者未必還會有什麼顧忌。

  再加上是酒鋪那種龍蛇混雜的地方!

  凌風深吸了一口氣,拍了拍厲小環的肩膀,鄭重說道:「小環你不用怕,還有我在!」

  「天塌不了!」

  話說完,他問清楚了酒鋪的位置,拉著厲小環走出了包廂,隨便捉了一個侍者讓他通知春風姑娘幫忙送厲小環回家,他則徑直離開了春風得意樓。

  「小環,你回家等哥哥的消息,你姐姐肯定會完好無損地回到家的。」

  「相信我!」

  凌風的話裡面,似乎帶著一股無法言說的安定力量,厲小環用力地點著頭,終於不再顫抖了。

  話剛說完,凌風就以最快的速度趕往了厲小環所說的那家酒鋪。

  酒鋪不遠,在內城與外城的交界處,恰好是厲媚兒他們家店舖十里香所在的那條大街附近。

  凌風以最快速度,趕到了那條大街,轉入了一條小巷子,很快一個規模不大不小的酒鋪,就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酒鋪外面,掛著一個「醉莫愁」的牌子,只是站在外面,就聽得聲聲喧嘩鼓噪傳了出來。

  那聲音,帶著酒鋪一類地方特有的模糊感覺,正是喝酒喝到迷糊,嘔吐到沙啞地步的醉鬼們發出來的。

  凌風只是瞥了一眼,察覺到周圍沒有什麼特殊的,應該只是一件意外事件後,就準備進入其中。

  恰在這個時候,一個陰測測的聲音,從中傳了出來。

  聽在耳中,凌風的臉色瞬間大變,一腳揣向了大門。
naso99 發表於 2013-5-3 23:38
0122 第一百一十八章 虎落平陽被犬欺

 在厲小環匆匆趕去尋找凌風的時候,寧武與暴錘來到了「醉莫愁」,找到了厲媚兒。

  果然如向厲小環報訊者所說的那樣,厲媚兒那時候正陷在麻煩當中。

  連續三天,厲媚兒都在這家酒鋪,從天明喝到天黑,喝到昏天黑地,才會離去;稍稍酒醒,又會重新坐在原來的位置,點上原來的酒。

  她喝的是這種普通酒鋪裡最常見的一種酒——兄弟!

  入口如刀,酒氣持久,恰似兄弟之情,在血火中成長,終至雋永。

  最開始時候,血刀出事的消息還沒有傳播開來,厲媚兒的出現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卻沒有人敢打上半點歪主意。

  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消息慢慢傳播了開了,酒鋪裡那些常年醉酒鬧事的酒鬼們,就少了那份忌憚了。

  這一日,厲媚兒照舊喝著「兄弟」,不知不覺中酒意上頭,更不知道何時,想起了什麼,淚流滿臉。

  在昏暗的酒鋪裡,熏天的酒氣中,帶著熏熏然酒意,看著一個身材惹火,酒酣耳熱,不住淚流的女子,那些酒鬼們會有什麼想法?

  其實要是不在這種抵擋普通酒鋪,而是在春風得意樓一類的地方,那些酒喝得再多的人,也不會輕易去招惹厲媚兒。

  畢竟血刀再是落魄,還有凌風這個號稱紫巖城第一天才少年的人物存在。

  僅僅他一人,就沒有人會願意為了一個女子而去得罪了他。

  可是醉莫愁這種抵擋酒鋪中不同,這幾天流傳開來的消息,讓那些酒鬼們潛意識裡認為厲媚兒已經沒有了後台了。酒酣神迷之下,又都是落魄武者,有今天沒明日的,哪裡顧得上那麼許多?

  沒過一會兒,就有一個袒胸露乳,連胸毛上都沾滿了嘔吐物與酒水的粗豪漢子走到了厲媚兒的面前,他輕佻地伸出一隻手來,就要去挑厲媚兒的下巴,酒氣熏天地說道:「小美人兒,來給哥哥笑一個。」

  「滾開~」

  厲媚兒畢竟不是庸手,真要清醒時候,這酒鋪裡沒有人能是她的手腳,怎會輕易被人輕薄到?她一邊怒喝,一邊閃過了對方的鹹豬手。

  「呵呵~」

  明明手裡面只撈到了空氣,那個醉漢還是把手放在鼻子前面聞著,好像能借此聞到厲媚兒身上的體香一般,口中還酒話連篇地說道:「美人兒不笑啊,那來,哥哥給你笑一個。」

  酒糟鼻、爛門牙、酒臭熏天,臉上坑坑窪窪……這一綻開笑容,外加剛剛那個猥瑣笑容,頓時讓厲媚兒有嘔吐的衝動。

  哪怕再是頭暈目眩她也忍耐不住了,直接蹦起來,一腳踹在了那醉漢的褲襠上。

  「老娘我讓你笑,讓你笑個夠。」

  一聲蛋碎的聲音,讓酒鋪中所有的男性下意識地都摀住了下半身,佝僂起了身子,渾身都在冒冷汗。

  至於挨了那一腳的那個醉漢則是直接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了,蜷縮在地上如龍蝦般一抽一抽地,眼看就是有進氣沒出氣了。

  整個酒鋪裡,隨著這一腳,徹底被點燃了起來。

  幾乎整個酒鋪裡的醉漢都圍攏了過來,口中不乾不淨地,或是持著板凳或是提著酒瓶,皆是不懷好意的樣子。

  酒意上頭,美人如花,加在一起,頓時就好像是火焰在乾柴上燃燒,瀰漫開來不可遏制。

  這個酒鋪的老闆也是這條街面上的人物,他可沒有喝醉,更是知道這些醉漢們喝醉了是一副什麼德行,早早就看出了不對勁,吩咐手下夥計前去十里香報訊去了。

  眼下看到情況不對,那老闆生怕真出了什麼事情,牽連到了他的身上,那可真不是好玩的,連忙湊了上去,攔在了厲媚兒和那些醉漢的中間,團團作揖道:「哥幾個,今天的酒兄弟全請了全請了,大家吃好喝好啊~」

  他這番話明顯沒有任何作用,那些醉漢依舊不懷好意地圍了上來,眼中一個個冒著紅光,只看得厲媚兒,哪裡認得出老闆。

  「各位,各位,給我個面子,給我個面子啊~」

  顯然這老闆的面子沒有那麼大,很快推推搡搡中他就被不知道哪個醉漢不耐煩地扔了出去,撞在大門上,幸福地暈了過去。

  在暈迷之前,那老闆倒真是長出了一口氣,對那個將他扔出來的醉漢頗有幾分感激的意思。

  他要是不昏過去,眼看這場面是控制不住了,到時絕對沒有他的好果子吃,現在這樣,怎麼都交代得過去了。

  就在老闆幸福地暈迷過去的同時,兩個匆忙趕來的人影從他的頭頂上邁過去,一個扶起站都站不起來的厲媚兒,一個手持大盾,攔在一眾酒鬼的面前。

  ——暴錘!

  ——寧武!

  寧武重傷未癒,提著的不是他招牌的鋼盾,而只是一片普通的木質盾牌上面束著鐵箍罷了;暴錘更慘,今時今日的他,已經連普通的鐵錘都提不起來了。

  他們兩個都是平民武者出身,在這底層地方,多的是人認得出他們兩個,即便是醉得昏天黑地,但不少酒鬼還是第一時間認出了他們的身份。

  那些酒鬼們互相擁擠著,停住了腳步,口中還在不乾不淨的說著醉話。

  興許是醉酒的原因吧,那些酒鬼武者們反而更加敏銳地察覺到了寧武和暴錘的虛弱,這番僵持並沒有持續多久,很快又酒鬼們又躁動了起來,口中喊著:「廢物滾,留下美人兒」,一邊蜂擁而上。

  暴錘和寧武都是心中大喊著「苦也」,卻不可能扔下厲媚兒單獨跑路,只得由暴錘攙扶著厲媚兒向著門外退去,寧武一個人苦苦支撐。

  這般下去,或許寧武會有些糟糕,說不準就會被這些酒鬼給留在這裡,然而暴錘和厲媚兒,卻完全有可能脫身而去。

  可就在這個時候,一個陰測測的聲音從門外響起:「呦,這不是我們的暴錘和大盾寧武嗎?啊,這是毒刺厲媚兒啊,嘖嘖嘖~~真是好久不見了。」

  聲音的主人一邊嘴上敘著舊,一邊卻把大門擋得嚴嚴實實,讓暴錘無法攙扶著厲媚兒通過。

  眼看著後面寧武都要擋不住了,暴錘眼睛都紅了,怒喝道:「李風高,你給老子讓開。」

  那個叫李風高的,也就是堵住了大門的人,從陰影中走了出來,露出了他蒼白無血色的臉龐,外加一雙媚眼上翹,明明是一個男人,卻給人以一種毛骨悚然的嫵媚感覺。

  他陰測測的聲音再次響起:「讓開?不是不行,就像當初一樣,你從我身上踩過去啊?暴錘,你的大錘子呢?」

  李風高依然攔住了暴錘的去路,話裡話外,分明積怨已深。

  「哈哈哈~~~不行啊,做不到啊?」

  李風高肆意地狂笑著:「沒想到啊,當初囂張不可一世的血刀落到了這個地步,哈哈~我真是太開心了。」

  暴錘氣得渾身青筋暴起,全身都在顫抖,然而卻無能為力,正如李風高所說的,他不行,他做不到了。

  一股無法言喻的悲哀,將暴錘、寧武兩個人徹底籠罩。

  看著笑得張狂無比的李風高,暴錘就悲從心來。

  想當初敢與妖羆角力的暴錘,能揮舞著巨大鐵錘砸山開石的暴錘,現在只是一個手無搏雞之力的廢人,連這麼一個以前不曾放在眼裡的小角色都能在他面前叫囂。

  暴錘不可遏制的顫抖,似乎驚醒了幾乎醉死了過去的厲媚兒,她挑了挑眼皮,嘴裡呢喃出聲:「李風高,王八蛋,老娘再踢碎你一個蛋……」

  她這話剛說完,人又有點迷糊了,對面的李風高臉上卻瞬間漲成了豬肝色。

  當初就是因為調戲厲媚兒,他被暴錘一錘子撂倒,再被厲媚兒直接踢碎了一顆蛋,那種身與心的屈辱,他沒有一日忘卻。

  只是雙方的實力差距實在是太大了,正常情況下的血刀,任何一個人都可以用一隻手收拾他不帶喘氣的,李風高只能默默地忍受著。

  也就是前幾天聽到血刀遇難的消息,他才興奮了起來,這幾日都在監視著厲媚兒,就是想報當初的一腳碎蛋之仇。

  現在,終於被他等到了機會了。

  李風高忍了又忍,竟是生生把到口的氣忍了下來,冷笑著也不讓開,就是這麼堵在這裡。

  他的意思,暴錘與寧武瞬間就明白了過來,兩個人都在心中大恨,果然是陰人最毒啊。

  這李風高分明就是想報復厲媚兒他們,又不想惹得一身的騷,這是要借刀殺人啊。

  暴錘悲憤無比,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在沸騰,偏偏手上無半點力氣,這種反差與積鬱,幾乎讓他一口血噴出來。

  所謂英雄末路,所謂龍困淺灘,所謂的虎落平陽……無非如此,莫過如此。

  「李風高!」

  暴錘咬碎了一口鋼牙,耳中聽到寧武的悶哼聲音,他直覺血都要從頭上的血管爆開了,怒喝道:「你有種就出手殺了我們,像個娘們一樣,藏在後面算什麼好漢。」

  哪壺不開提哪壺,李風高的牙齒不住地磨著,發出讓人全身雞皮疙瘩都掉得一地的聲音:「娘們就娘們,反正老子也不像是男人了。」

  「只要能親眼看到厲媚兒這個臭娘們被整個酒鋪的男人輪一遍,老子就能高潮,想到這個老子就硬了,你能奈我何?」

  李風高陰毒無比的話,讓暴錘忍無可忍,他把厲媚兒放在地上,就要撲上去把這條命豁上去。

  就是死,暴錘也沒想讓這個陰人好過。

  正在這個時候,「砰」的一聲巨響,酒鋪的大門,連同在大門後面站著守住了暴錘等人去路的李風高,一起伴隨著巨響聲音飛起,重重地砸落到了地上。

  整個酒鋪的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震驚了,紛紛停下了手上動作,怔怔地望向酒鋪門外。

  那裡,明亮著陽光從豁然大開的門戶處湧了進來,內暗而外明,酒鋪裡的酒鬼們一時被照得眼光,根本看不清楚來人的模樣。

  即便是如此,酒鬼們還是覺得,在陽光湧入的時候,沒有能感受到分毫的暖意,反而有一種說不出的冰寒徹骨,幾乎連體內的酒水酒意酒氣都要為之凍結。

  暴錘、寧武,臉上齊齊露出了狂喜之色,他們不用看,單憑聲音,就知道來的是誰了。

  「他來了就好了。」
naso99 發表於 2013-5-3 23:39
0123 第一百一十九章 辣手無情,血刀之殤

「他來了就好了。」

  寧武幾乎是將自己扔到了地上,重傷未癒的他,如何擋得住那些奮不顧身不知死活的酒鬼?想當初能力抗妖羆的大盾寧武,今時今日竟然連幾個酒鬼都抵擋不住了。

  那種悲哀,讓寧武癱坐在地上,滿臉的苦笑之色。

  別說是暴錘和寧武了,就是醉醺醺的厲媚兒,聽到了凌風的聲音也抬起了頭瞇著眼睛看了過去,隨後臉上綻放出了一種很乾淨的笑容,呢喃道:「小弟你回來了啊~你回來就好了。」

  話到後來,近乎哭腔。

  看到他們三人的模樣,大踏步從酒鋪外走進來的凌風頓時面帶寒霜,只覺得一股邪火無從宣洩。

  「啊~」

  一聲慘叫,忽然從地面上傳來,卻是剛從門板下爬出半個身子,又被凌風一腳把門板踩住,掙脫不得的李風高。

  「你剛才說什麼?」

  「我沒聽清楚,你給我再說一遍。」

  凌風臉上帶著笑意,聲音卻冰冷得讓李風高連下半身被緊緊壓在地面上都感覺不到了,魂飛魄散地叫道:「沒,沒有什麼。」

  「啊~」

  隨著凌風的腳在門板上碾動,李風高尖聲慘叫了起來。

  「別,別,不要殺我,凌大俠你大人有大量,就把小的當一個屁給放了吧。」

  「小的已經被厲媚兒變成了不男不女樣子,你就給我留條命吧。」

  即便是在這種情況下,李風高仍然帶著幾分清醒,一邊求饒一邊還不忘把可憐之處道出來,就想著凌風畢竟年少,說不準一時心軟,就放過了他。

  李風高這麼想著,這麼說著的同時,還不忘在心中大恨,恨凌風來得太速,不然他就能看到他在夢中想了無數遍的場景了。

  「是嗎?」

  凌風當真放開了腳,走上前去,一手一個攙扶了暴錘和寧武從地面上起來,再一手提起旁邊一個完好無損,連泥封都沒有破的酒罈子。

  說來也怪,那些酒鬼們沒有一個清醒的,可是在凌風現身之後,他們竟然沒有一個人敢出聲,敢動彈。

  這就彷彿有什麼無形的威壓籠罩下來,被他們敏銳地察覺到,在那一瞬間都如被施展了定身法一樣。

  他們的識趣反而讓凌風大失所望,只覺得胸中一口郁氣無法排解,隨即冷哼一聲,道:「算你們運氣好,今天我不殺你們。」

  「還有你。」凌風望向李風高,口中說道:「放心,你也不會死,你們都不會死。」

  李風高大喜過望,正要感謝再屁滾尿流地離開,卻看到了奇怪的一幕。

  凌風一邊說著要放過他們,一邊放開暴錘和寧武,將酒罈子的泥封拍開,將酒罈子倒轉過來壇口向下。

  頓時,濃郁的酒香中,清泉般的酒漿傾瀉而出。

  「他是在做什麼?」

  李風高和酒鬼中稍稍有些清醒的人看著這一幕,皆是一頭霧水。

  「你們不是都喜歡喝酒嗎?我讓你們喝個夠。」

  凌風冷笑著,一袖子揮了出去,正好兜在傾瀉而下的酒漿上。

  霎時間,一整罈子的酒漿便凌風這麼一袖子掃過,瞬間全數凝成了冰渣子,彷彿一朵冰花突兀地綻放了開來。

  凌風的袖子再是一揮,「嘩啦」一下,漫天花雨,每一個酒鬼的身上或多或少,都被射進去了幾顆冰渣子。

  「啊啊啊啊~~~~」

  只是一轉眼功夫,酒鋪中就沒有一個能站起來的酒鬼,一個個都在地上打著滾,痛苦地哀嚎著,涕淚俱下。

  「你們聽好了,我不管你們是真醉也好,假癡也罷,都給我疼足七天七夜,長個記性。」

  「要是七天之內,你們能找到純陽高手便你們化解體內寒氣,那就算你們運氣。」

  「若是有什麼師門長輩,至交好友想要找回場子的,就到武院來尋我凌風,無不奉陪!」

  這番話說完,凌風臉上帶著冷笑,將手頭上剩下的所有冰渣子,約略是一整罈子酒的三分之一數,翻掌間盡數拍入了李風高體內。

  「不~」

  李風高剛就看到了那些酒鬼連叫都要叫不出來的慘狀,早就是心膽俱裂了,現在看到凌風如法炮製,還像是加了料的樣子,頓時嚇得險些連心臟都蹦了出來。

  很快他的慘叫聲就戛然而止了,自然不是死了,要是這麼容易讓他死了,凌風如何宣洩怒氣。

  但見得李風高在地上打著滾,手指甲不住地在身上抓著,不過一轉眼功夫,就在臉上、身上,抓出了無數的血痕。

  「凌兄弟,不能便宜了這個小子。」

  暴錘和寧武這個時候都緩過了一口氣,恨恨地看著李風高。

  「便宜不了。」

  凌風眼中儘是冷漠之色地看著李風高,口中說道:「如果沒有先天級別,又精修純陽功夫的高手為他解救,他會哀嚎足七七四十九天,抓爛了全身皮膚、肌肉,才會最終死去。」

  聽到李風高是這個下場,暴錘和寧武都是點了點頭,心下快意。

  凌風哪裡管他李風高受過怎樣的委屈,既然他出手陰毒,敢這麼對付厲媚兒和暴錘他們,凌風就不可能對他有半點惻隱。

  更何況,聽剛才他們的對話,當初的紛爭還是李風高不對在先,那就沒有什麼好說的

  了。

  凌風從地上把軟如一灘泥的厲媚兒橫抱了起來,與暴錘和寧武一起向著酒鋪外走去。

  當他的背影消失在酒鋪大門口的時候,凌風的聲音悠悠傳入了酒鋪當中:

  「我知道你醒了,把今天的經過,還有我的話放出去,七七四十九天內,

  請紫巖城的朋友們都給我凌風一個面子,不要幫這個人渣解脫。」

  話音落下,人影渺渺,酒鋪中除了哀嚎翻滾聲音之外,就再沒有別的動靜了。

  這個時候,從一片桌椅覆蓋地方忽然有了動靜,桌子椅子全部被推開,醉莫愁的老闆狼狽不堪地從下面鑽了出來。

  看著周圍這些熟悉的酒鬼,還有連慘叫都叫不出來的李風高,老闆的臉上就全是駭然之色。

  同時,有著這麼多註解,凌風臨去前的話他哪裡敢不放在心上?作為經營酒鋪的人精,凌風話裡的意思他怎麼會聽不明白?

  無非是,不給他凌風面子,執意要為李風高解脫的就不是「朋友」,而是敵人了。同樣的,這個消息要是沒有放出去,他醉莫愁的老闆也絕對不會是朋友。

  想到這裡,想到那麼做的下場,醉莫愁的老闆就嚇出了一身的白毛汗,連滾帶爬地向著門外跑去。

  在凌風抱著厲媚兒,和暴錘、寧武回到十里香鋪子後,關於醉莫愁酒鋪裡發生的事情,就如狂風呼嘯般傳遍了整個紫巖城。

  原本關於血刀的傳言,那些幸災樂禍,那些暗流湧動,在這個風浪的席捲下,是全數沉了下去,再沒有人敢提起。

  所有人都為凌風展現出來的辣手所震驚了。

  也不是沒有人不服氣,反正凌風放話只是針對李風高,就有那不服氣的去尋了傷在凌風手中的酒鬼,想要試試凌風的手段。

  在此後的一兩日內,這麼做的人絡繹不絕,然而最終的結果卻是一個個狼狽不堪地掉頭離去,沒有一個人,能拔除掉酒鬼們身上所下的手段。

  一時間,凌風紫巖城第一少年天才,年輕一代中頂尖高手的名號,終於在紫巖城中迅速地流傳了開來,再沒有人能有什麼異議。

  這些都是後話了,且說從酒鋪回來,凌風他們幾個回到了十里香鋪子中。

  甫一入內,凌風就看到厲小環依然臉上掛著眼淚,眼巴巴地守在門前。

  一直到看到凌風他們全部安然無恙地歸來,她才破涕為笑,接著又忙東忙西,給厲媚兒清洗,給凌風等人整治吃的東西,一通忙活過後,她的小臉蛋上反而帶上了血色。

  等厲小環忙活完了,又到裡屋去照顧厲媚兒的時候,凌風與暴錘、寧武坐在桌上,就酒吃菜,一片沉寂,沒有人開口說話。

  一直到如同嚼蠟一般吃完了東西,凌風深吸了一口氣,終於問了出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無情老大,還有疤臉他們……」

  「死了!」

  暴錘悶聲悶氣地應了一聲,隨即放聲大哭,「死了,都死了。」

  「無情老大死了,疤臉那王八犢子也死了,沒了都沒了,我的兄弟啊~」

  一個鐵打的漢子,重傷到廢掉的時候,也不曾見他掉一滴眼淚,這個時候卻如一個女人般,淚下如雨。

  誰說男兒流血不流淚?只是未到傷心處罷了。

  寧武在一旁一言不發,一口一口大口地吞嚥著酒水,豆大的淚水滾滾而下,混入了酒水當中,被他一齊灌入了肚子裡。

  凌風,忍不住緊緊閉上了眼睛,生怕一個放鬆,淚水就會滾落下來。

  他一直不敢問,生生忍到了現在,到底還是這個結果。

  「血刀無情老大,死了……」

  凌風想起,第一次見面時候,血刀無情在春風得意樓說等哪天,他放下了這柄血刀,就帶紅袖離開。

  現在他是真的放下了血刀,卻誰也帶不走了。

  兩人認識以來的一幕幕,走馬燈般地在凌風腦海中閃過,有豪氣干雲,有生死與共……

  當初凌風獨自出發要去對付金天養等人時候,血刀無情在篝火邊鄭重地說等他三天;三天後夕陽下,他毅然決然地要帶著隊伍,返身去救凌風,哪怕明知道這一去,怕是無回。

  ……

  「疤臉羅成,老哥……」

  凌風怎麼都抑制不住,疤臉的音容從腦海中浮現出來。

  一開始是在執事殿中,疤臉大包大攬地說要替他把要的東西兌換出來,等到得知了麒麟臂的價格後,在厲媚兒的譏笑下臉紅得如猴屁股一般。

  想到他熱情如火,四海豪邁,無論什麼時候,什麼事情,都會拍著胸脯大叫「在我在我」,一口一個老哥、兄弟,真把凌風當成了自己人,生死兄弟。

  ……

  越是想下去,眼中就越是酸澀,凌風幾乎是以絕大的毅力,才讓話語從嘴巴裡說出來不曾走了腔調:「他們……是怎麼走的?」
naso99 發表於 2013-5-3 23:39
0124 第一百二十章 淚與酒下,長歌當哭

「他們……是怎麼走的?」

  「誰做的,告訴我!」

  凌風的話到後來,怒意有如實質,眾人面前的杯碗盆碟,在他一吼聲中盡數炸開破碎。

  「他們……」

  寧武咬著嘴唇,把從厲媚兒口中得知的詳情,一一道了出來。

  凌風這才知曉,厲媚兒他們與一大群武者共同去執行一個簡單任務,為何到了最後,卻只有厲媚兒一個人活著回來?

  血刀無情與疤臉,卻永遠地留在了那裡。

  原來,他們一行人,不下百名的紫巖城武者,在一開始前往摩天嶺執行任務的時候,的確是如凌風早先收到的消息一般,一帆風順得很。

  幾乎沒用多少時間,沒花多少功夫,他們就確定了當地妖獸的確是減少了很多,危險等級可以下調的結論。

  然而,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他們輕易地發現了導致這一個結果的原因。

  在摩天嶺山區中,有一個原本沒有的巨大洞穴,突兀地在一次山體滑坡後出現了。在那個巨大洞穴外,有無數妖獸的腳印等存在痕跡,不難猜測到它們就是進入到了這個洞穴之中再也沒有出來,故而當地妖獸襲擊人類的事情才會大規模減少。

  這樣神秘的洞穴,或許會有什麼危險,本來抱著輕鬆目的前來的紫巖城武者們也不會無事生非前往查探。

  偏偏事有湊巧,那些武者當中有馴養小型妖獸偵查敵情的。那個武者的妖獸一時沒看管住,竟然也跑進了那個洞穴中。

  這還不要緊,沒有人會為了一隻妖獸而冒險,即便是妖獸的主人也不會。

  心痛之餘,那個妖獸的主人就要隨著大部隊返回紫巖城了。本來事情在這裡結束,那便是皆大歡喜了,也就沒有了後來事情,凌風歸來後應當是在與血刀等人縱酒狂歌,哪裡會是以淚下酒如此淒涼。

  原來,那頭該死的妖獸進入洞穴後不僅僅沒有死,還口銜著一朵黑色蓮花跑了出來。

  它跑出來尋找主人的時候,恰好是眾人正要離開之時,所有人都匯聚在一處,妖獸口銜著黑色蓮花的一幕也就無法遮掩,被所有人所察覺。

  當有人認出了那黑色蓮花的根腳時候,所有人一片嘩然。

  ——造化黑蓮花!

  那朵黑色蓮花有個顯赫無比的名字,正是造化黑蓮花。

  造化黑蓮花,能再造武者體內斷絕、堵塞的經脈,且有著強大的造化生機恢復之力,在使用造化黑蓮花的過程中,理順肌肉、經脈,造成的傷勢都可以迅速恢復,當真是有著造化之力。

  如此聖品,誰能不趨之若鶩?誰人敢說江湖之險,打滾其中能不受重傷的?

  沒有人敢保證,也就沒有人會沒有興趣。

  況且區區一隻小妖獸,都能從洞穴中出來,還能帶出造化黑蓮花這樣的聖品,要是大家親身入內呢?

  所有人的貪慾,都被這小小一朵黑蓮花,被這一個小小的意外,徹底地激發了出來,就連血刀無情等人亦不例外。

  血刀無情這般經驗豐富,知進知退的老資格武者,本來是不會輕易起貪念的,偏偏造化黑蓮花這樣的稀世珍品對暴錘的傷勢有著巨大的作用。

  若是能多取得一些造化黑蓮花,暴錘再捨得吃一次不下活剮之苦,未必就沒有機會藉著造化黑蓮花的力量,讓他能重新揮舞起捶頭來。

  至不濟,也能如正常人一般生活。

  血刀無情等人的貪慾,是源自於兄弟之情,是為了兄弟,捨生忘死。

  「然後呢……」

  凌風的話說出口的時候,才發現聲音竟是分外的乾澀。

  聽寧武講到血刀等人甘冒奇險的原因,一旁暴錘更是痛哭流涕,頓足捶胸不止。

  若是可能,他別說是這一身傷,即便是用命去換,也絕對不願意血刀無情等人付出那麼慘痛的代價。

  在寧武接下來的敘述當中,凌風的眼前恍惚中浮現出了兩個場景。

  一個是猙獰妖獸咆哮著,踏足間山崩地裂,吼叫聲中亂石穿空,血刀無情合身撲向了那只恐怖的妖獸,回頭大喊道:「你們快走啊~」

  隨後,血刀崩斷,無情不再!

  ……

  山腹內的激戰,妖獸的瘋狂破壞,讓洞穴巨大的洞口幾乎為滾滾落下的巨石所掩埋。

  疤臉羅成與毒刺厲媚兒臉上帶著無限悲痛之情,以血刀無情戰死當場為代價,才贏得了一線生機跑到了洞口處。

  疤臉在前,厲媚兒居後。

  疤臉剛剛跑出了半個身子,頭頂上轟隆聲響,巨石滾落,眼看著就要將洞口完全封閉。

  這個時候,疤臉只要一個滾身,就能逃出洞穴。

  那樣的話,疤臉羅成自然逃出生天,可是厲媚兒卻會被封堵在洞穴中,逃脫不出。

  在那個千鈞一髮的時候,疤臉羅成幾乎連猶豫都沒有,不僅僅沒有滾身逃脫,甚至把手上的武器一扔,雙臂高舉全身真元爆發,硬生生地托住了滾落的巨石。

  「走啊啊啊~」

  「快走!」

  疤臉擎天柱般地屹立著,如此前的血刀無情一般,用生命發出了吶喊聲。

  當厲媚兒淚流滿面地跑了出來的時候,一回頭,但見巨石砸落,鮮血如泉水般,從巨石下汩汩而出。

  ……

  「砰!」

  凌風一拳頭砸在桌面上,頓時整個桌子塌陷了下去了,口中恨恨出聲:「古獸!」

  聽完了整個經過,他終於明白血刀無情等人是遇到了什麼?

  不是陰謀暗算,不是暗流湧動,只不過是——氣運使然。

  所謂的古獸,就是古代強大的妖獸。它們是生存在很久遠的過去,那個時代即便是沒有血雨造成的後果,依然有妖獸在繁衍生息,曾經縱橫過迷神天,是人類最大的噩夢。

  此後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興許是自然環境,或者是其他的什麼災禍,古獸銷聲匿跡,拱手讓出了迷神天的霸主地位。

  可並不是所有的古獸都已經身死消亡的。

  有一些古獸,藉著獨特的環境,一直生活到了現在。

  通過寧武的描述,凌風立刻明白了過來。血刀無情等人發現的那個洞穴,便是在那個久遠的時代就被封堵了起來,其中的古獸或是沉睡,或是其他的什麼緣故,一直活到了現在。

  所以裡面才會有造化黑蓮花這種外界幾乎絕跡的聖品;

  所以才會有大量的妖獸進入洞穴中再不出來,它們全部成了古獸復甦時候需要的食物……

  凌風甚至在想,那頭小妖獸,那朵造化黑蓮花,或許也是古獸特意放出來,好吸引更多的人進入其中。

  妖獸的肉對武者是大補,同樣的,武者旺盛的精血,對古獸這樣的存在來說,何嘗不是大補。

  那個時候的古獸或許還不強大,所以要藉著這樣的手段,將武者們吸引入內,然後……

  凌風的拳頭,不覺間握得緊緊地,連指甲刺破了掌心的皮膚,鮮血順著拳頭縫隙流淌下來,都不自知。

  「你給我等著,摩天嶺古獸,你千萬不要死得太早。」

  「總有一天,我要讓你血債血償!」

  「取你頭顱,以祭我凌風的兄弟!」

  凌風連嘴唇都咬破了,現在如果那頭古獸出現在他的面前,即便是明知道不敵,他也會豁出去搏個兩敗俱傷。

  「就是古獸!」

  寧武黯然地點了點頭,這樣的天災人禍,連真正意義上的仇人都沒有,無疑更讓他們感到痛苦。

  「陳老爺子,李長風長老,還有我們紫巖城武院的院長狂獅鐵戰,他們也是這麼認為的。」

  「前天他們已經一齊奔赴了摩天嶺,要殺那頭古獸,為我紫巖城武者報仇。」

  凌風聞言默然了片刻,隨即微微頷首。

  古獸之強大,甚至不是尋常先天武者能抗衡的,值得慶幸的是那頭古獸復甦不久,遠遠不是巔峰狀態。

  有紫巖武院院長狂獅鐵戰這個老牌先天強者,再加上陳煥然、李長風這兩個比先天也差不了多少的頂級後天強者相助,還是有可能可以搏殺了那頭古獸的。

  「呼~~」

  凌風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濁氣,似要將所有鬱悶,所有憋屈,都隨著這一口氣吐出去一般,良久才開口說道:「如果這次他們沒有能殺得了那頭孽畜,你們相信我,總有一日,我會提著那頭孽畜的頭顱,以拜祭無情老大和疤臉老哥。」

  「嗯!」

  暴錘和寧武齊齊點頭,正如當初在熊狼山脈出生入死時候一般,他們全無保留地相信了凌風,就因為那一句「相信我」。

  自家兄弟都不可信,何人可信。

  「悶煞我了。」

  凌風大叫一聲,那種明明滿腔悲憤,卻無處宣洩的感覺,讓他幾乎要爆炸了開來。

  既然瞭解了前因後果,又沒有什麼是現在可以做的,凌風也就不再強自忍耐了,長身而起,走到了院子中一口大水缸旁邊。

  「起!」

  他厲喝一聲,將大水缸高舉過頂,「轟」的一下其中貯滿的一大水缸水傾瀉了下來,把凌風全身上下澆得濕透。

  凌風不管不顧,將大水缸放下,取出五仙壺在大水缸上面一倒。

  頓時,如同瀑布一般,數不清的五仙酒從五仙壺中傾瀉了出來,明明只是一個小壺口,卻能湧出泉水般的巨量,只不過片刻功夫,一大口水缸便注滿了五仙酒。

  「來,喝酒!」

  凌風招呼了一聲,旋即把整個上半身埋入了大水缸中,再無聲息,只有「汩汩汩」的水泡冒起,他的腹部起伏,不住吞嚥。

  「來,喝酒!」

  暴錘與寧武走上前去,學著凌風一般,把腦袋埋進了大水缸中暢飲。

  三個人輪流如此,每次抬起來的時候,都可以看到他們的眼眶通紅,興許……興許……只是酒水的刺激吧。

  女兒流淚是憐,是愛,應當用手掌溫柔地拭去;

  男兒的眼淚,是鐵,是血,就應當混著酒水——痛飲!

  這一日,從天明喝到了天黑,大水缸裡的五仙酒,從來不曾空過,亦從來沒有滿的時候;

  這一日,再沒有人看到凌風他們三人流一滴眼淚,所有的淚,都在他們的肚子裡;

  這一日,凌風重生以來,第一次大醉、痛醉,醉到不省人事,醉到長歌當哭!
naso99 發表於 2013-5-3 23:40
0125 第一百二十一章 紅燭昏羅帳

 第二天,當凌風從宿醉中醒來,第一眼便看到了一個女子的臉龐,正以手托腮,側著臉凝望著他。

  此時日上三竿,耀眼的陽光宣洩在整個房中,把那個女子的臉龐映照得纖毫畢現,每一根汗毛,每一點神情,都是那麼的清晰。

  「媚兒姐,酒醒了?」

  凌風與她對視著,從那清澈地眼眸間,他分明看到了哀傷,哀大莫過於心死的哀傷。

  她與血刀無情、疤臉等人相處的時間,是凌風的十倍百倍,感情深厚更是如此,更何況她還親眼看著他們兩個為她而生死,那種打擊更遠不是凌風所能想像的。

  故而凌風張了張口,想要責備她去買醉,將自己置身於危險的話,竟然說不出口來。

  簡單的指責從來容易,真正設身處地去想,就不是那麼容易說出口了。

  彷彿看出了凌風欲言又止的內容,厲媚兒淡然一笑,柔聲道:「凌小弟你不用擔心,姐姐不會有事的,我再也不會那樣了。」

  「哦?」

  凌風有些懷疑。

  厲媚兒舉起小手,作勢要敲的樣子,等凌風做出了我不敢了的姿態後,她才笑了笑,繼續道:「不是不想喝,不想醉,只是那些人不配陪我喝,陪我醉。」

  「凌小弟,你知道姐姐昨天最後悔的是什麼嗎?」

  「什麼?」

  凌風順著她的話往下說,心裡面想著,難道是把暴錘和寧武他們帶入了險境?他正想著怎麼開解她呢,厲媚兒接下來說出的話卻讓凌風險些沒有被自家的口水給嗆到了。

  「姐姐後悔沒能跟你們一起喝醉,一起栽倒到大水缸裡面,喝個昏天黑地,喝個什麼都忘記,喝到大聲唱歌,大聲痛哭……」

  厲媚兒不停地說著,明明沒有眼淚流出來,可凌風卻彷彿可以聽到叮咚叮咚淚水砸在心頭上的聲音,心中不由得一股柔情湧上來,握住了厲媚兒的手。

  「不說這個。」

  厲媚兒笑笑,反握住凌風的手,把他從床上拉了起來,向著院子裡走去,「走,看看姐姐準備了什麼?」

  凌風渾渾噩噩地被厲媚兒拉到了昨日飲酒的院中,一看之下,頓時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他看到了什麼?

  一字排開,整整七個大水缸,每一個都足以讓凌風躺下去美美地洗個澡。

  凌風嚥了口口水,四顧左右。

  「小弟,你在找什麼呢?」

  厲媚兒看她的傑作沒有引來什麼反響,奇怪地問道。

  凌風下意識地回道:「我在找寧武和暴錘。」

  他這是真心話,如果沒有這兩人分擔,凌風很懷疑自己會不會真的醉死在某一個大水缸中。

  這個時候距離幾個大水缸不遠,他能清晰地聞到裡面濃郁的酒香,都是陳年佳釀,完全足夠醉死人的那一種。

  「哦,你不用找了,他們都回去了。」

  厲媚兒拉著凌風,來到了其中一口大水缸面前,繼續說道:「暴錘要去繼續經營他的鐵匠鋪,還準備以後再不讓他家的孩子習武了,祖祖輩輩,世世代代,就開著鋪子過活吧。」

  「嗯?」

  凌風本來苦著的一張臉頓時散開了,神色有幾分沉重,他能感受到暴錘那種心死般的沉痛。

  猶記得,在某次喝酒時候,暴錘還醉態可掬地說道,以後要讓他的兒子也揮舞大錘,加入血刀,補上他老子留下的缺口。

  俱往矣!

  「寧武呢?」

  凌風若有所感地問道。

  話問出口後,他望著厲媚兒的眼睛,隱隱感覺到這又不是一個能讓他輕鬆歡笑的答案。

  厲媚兒若無所覺,淡淡地道:「寧武他放棄了,他不會再當一個武者。等傷勢好了後,他就準備來十里香,跟小環一起經營這家店,時不時地再到暴錘的鋪子裡幫幫忙。」

  「娶個尋常的媳婦,過普通的生活,早早聽著雞鳴起床,晚晚伴著家長裡短入睡,世上再無大盾寧武。」

  無法言說的悲慼感覺,湧上了心頭,凌風不覺間把雙手按在大水缸的邊緣,不再覺得那些酒看上去那麼難以喝完了。

  「好在姐姐還有你啊。」

  厲媚兒拍著凌風的肩膀,然後雙手一扒,把凌風的手從大水缸上扒開,口中道:「姐姐要跟你喝個痛快,補上昨天的份,你不要跟姐姐搶酒喝。」

  話說完,她一個猛子扎進了大水缸裡,「汩汩汩」氣泡冒出來,大水缸中美酒不住地下降著……

  片刻後,當厲媚兒從大水缸裡爬出來的時候,她笑著說道:「怎麼樣,姐姐厲害吧!」

  凌風凝望著她的眼睛,她的語笑嫣然,從中彷彿可以看出某種純淨,某種徹悟。

  「很厲害!」

  「也很漂亮。」

  凌風由衷地讚道。這個時候的厲媚兒,美麗過此前所有的光陰裡,那種飽經了滄桑後方才有的純淨,勝過了嬰兒的乾淨感覺。

  「小弟你又調戲姐姐?!」

  厲媚兒一雙美目睜大,隨即兩人都想起了初見時候,那個尷尬的擁抱,齊齊放聲大笑了起來。

  兩人就這麼一路喝,一路笑,一路說,七口大水缸,一口口地見了底。

  「凌小弟,你知道嗎?姐姐也有很笨很蠢很傻的時候,如果不是無情老大他們,姐姐早就讓人給賣了還幫人數錢呢!」

  ……

  「你知道嗎?姐姐很漂亮的,老是惹很多麻煩,每次都是大家一起操傢伙上,然後踩著那些不長眼的傢伙大笑,喝酒。」

  ……

  「你知道嗎?姐姐曾經喜歡過無情老大的,只是無情老大他只喜歡他的紅袖,還笨到不把人娶回家!」

  ……

  「你知道嗎?疤臉那個傻瓜曾經喜歡過姐姐的,他想了好久不敢跟姐姐說,竟然去找暴錘問主意。暴錘是個大嘴巴,一下子所有人都知道了,姐姐氣得把那個傻瓜灌得大醉……」

  ……

  厲媚兒說的是醉話,還是回憶,亦或是緬懷,凌風不知道。

  他只知道,厲媚兒就是這麼一路喝,一路說著,臉上始終掛著純淨的笑容,解脫的笑容,到了這個時候,凌風才真正出鬆了一口氣,知道她終於走了出來。

  這個時候的厲媚兒,只會以另外一種方式來紀念那些逝去的兄弟,過去的歲月,而不會再是自暴自棄了。

  凌風剛剛鬆了一口氣,便覺得肩膀一沉,原來厲媚兒終於和他一起把最後一口大水缸給喝了個低朝天。

  這會兒,她站都站不穩了,只得將大半個身子搭在他的肩膀上,臉上依舊笑,口中仍然在說。

  眼看著沒酒了,凌風這才暗叫僥倖。

  厲媚兒到底沒有從寧武和暴錘兩個醉鬼那問出詳情,不知道他們昨日喝的是五仙酒。這七大水缸的尋常美酒固然醉人,可把水分蒸騰出去,只留下酒精,到底還是能支撐得住。

  要是換做醇得不能再醇的五仙酒,那麼別說是醉了,撐都給撐死了。

  「好了,沒酒了,媚兒姐我扶你去休息吧。」

  凌風扶著厲媚兒,向著房中走去,院子中只剩下傾斜了的夕陽,空蕩蕩的大水缸,以及孤獨的風兒在呻吟。

  房中,凌風把厲媚兒放到床榻上,蓋上了被子,正想去取個臉盆裝點熱水,給厲媚兒洗個臉什麼的,不曾想他剛剛要直起腰,厲媚兒胳膊一伸,就攬住了他的脖子。

  「呃~」

  凌風本以為她是醉裡胡亂伸手,正想要把她的手打開,一低頭卻正好對上了厲媚兒水汪汪的眼睛。

  一對上這對眼睛,感受到其中的媚眼如絲,凌風畢竟不是真正未經人事的少年,哪裡不明白其中的含義。

  此時正是夕陽西下,橘紅色的晚照映入房中,給一切都染上了一層朦朧而曖昧的色彩。

  恰似紅燭昏羅帳,旖旎氣氛自生。

  沉默了稍頃,凌風只覺得口乾舌燥,還是把手搭在了厲媚兒的胳膊上,把她的手臂打開。

  床榻上,厲媚兒的眼中流露出了幾分失望之色,這個時候,凌風微微俯下身子,看著她的眼睛問道:「媚兒姐,知道我是誰嗎?」

  凌風的眼中帶笑,語氣卻是認真的。

  厲媚兒先是一怔,繼而眉眼間儘是笑意,伸出雙手來環抱著凌風的脖子,同樣以認真的語氣回答道:「姐姐知道你是我那個第一次見面就吃姐姐豆腐的小弟。」

  「不是無情老大,是姐姐最愛的小弟。」

  凌風的眼中,同樣浮現出了笑意,衣袖一揮,勁風過處,窗戶與大門齊齊關上。

  同時在房中顯得稍稍昏暗了下來後,他再是屈指彈了兩下,兩點火星飛出,點燃了床榻旁邊的紅燭。

  隨後,凌風俯下了身子,毫不猶豫地銜住了厲媚兒嬌艷欲滴的紅唇,貪婪地吸吮著兩個人徹底滾做了一團。

  這個時候不需要語言,不需要交流,只有最本能,最純粹的東西,在兩人之間流淌著。

  一件件衣服,一件件物品,被他們從羅帳中拋了出去,帶起陣陣風兒,引得紅燭火光搖曳,明黯變幻間,儼然如夢幻一般。

  這一夜,紅燭徹夜燃燒,淚痕點點;

  這一夜,羅帳整夜低垂,呻吟聲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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