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修真] 九界風雲亂(劍神)作者:青衫依舊(西風怒) [連載中]

naso99 2013-4-7 16:44:5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0 110032
  0001 楔子

迷神谷,曾經的武道聖地,近幾十年,更是誕生過名副其實的天下第一人——武神:風狂!
  此時,那籠罩在迷神谷外終年不散,能惑人神識的迷神流嵐散盡;
  此時,昔日武道聖地的肅穆不再;
  此時,人族最後的強者,最後的希望,甚至,最後活著的人們,都聚集在了此處!
  ……
  在這個人族最後的庇護之地上空,一場大戰,已經走到了盡頭。
  「不……」
  撕心裂肺的大喊聲,彷彿春雷一般,炸開了漫天煙雲。
  伴著這聲大喝,一個嬌弱的軀體,才空中翻滾、跌落了下來。
  一身霓裳羽衣,在狂風中舞動,恍若剎那花開,便奪盡了天下光彩。
  「……解語!!!」
  花解語,一個很美麗的名字,勝過天下群芳的美麗,善解人意爭如我解語花,可在此刻,花已凋零。
  「不……不……不……」
  「八荒六合獨尊勢!」
  「夜~戰~八~荒~!」
  嘶啞的男子聲音,帶著無盡的絕望,無盡的恨,無盡的怨,大吼出聲。
  伴著吼叫聲,漫天拳影,驚艷刀光,恍若星辰爆開,瀰漫出星雲一朵,橫亙在迷神谷的上空處。
  「嗖嗖嗖~~」
  幾道銀色的流光,從星雲中電射而出,暴退出百丈開外,才回過身來,凝立虛空之中。
  銀色甲冑,點塵不染,漫天血雨淋於其上,飛速地蒸騰著,化作血雲,更烘托出他們虛空中凝立的身形。
  這樣的銀甲人,足有一十二個!
  能虛空中凝立,至少也是先天第四重天以上的修為,再看他們神閒氣定的模樣,其真實修為,怕是遠遠不止先天第四重。
  在這百多年間,武道飛速發展,高手層出不窮,有六御絕巔冠蓋天下,有天下第一人武神橫空出世……
  然而哪怕退一萬步來說,先天四重天以上,都是一方霸主級別的高手,可在此時的迷神谷上空,一現就是一十二人!
  這十二個銀甲人的身上,或是在胸膛,或是在腹部,或是於肩上……多半都帶著一個深深的拳頭烙印,刀斬痕跡,可是看他們模樣,分明又沒有受到什麼重傷。
  這身銀甲,怕不是什麼凡物。
  就在此時,一道金光乍現,旋即一個遍體覆蓋著金色甲冑的高大身影,從十二銀甲人中穿出。
  「公子!」
  十二銀甲人,躬身行禮,無論是動作還是語氣,皆極致謙卑,堂堂一方霸主級別的高手,竟是如同家僕一般。
  「公子羽!」
  迷神谷上方,那個沙啞的聲音再起,說不出的痛苦、不甘。
  「你終於出現了!」
  那個金甲人——公子羽,伸手揮了揮,好像在嫌棄空氣不好一般,施施然地開口道:「迷神天最後的強者,先天第九重——凌風,終於不再躲在女人的裙裾底下了,我公子羽,怎麼能不來送你一程?!」
  隨著他的動作,激戰揚起的漫天煙塵一掃而空,露出了迷神谷上空處,那個沙啞聲音的主人。
  只見,一個身材頎長的男子,懷中橫抱著方才從空中跌落下來的女子,筆直地凝立在虛空中。
  這個男子,也就是公子羽口中的凌風,一身鮮血浸透了衣裳,已是看不出本來顏色,所有曝露在外的皮膚上,儘是縱橫交錯的傷疤。
  或是新瘡,或是舊傷,密密麻麻,讓人不敢相信,有人受過這樣的重傷,竟然還能活下來。
  凌風披散著一頭長髮,遮住了頭臉,遮住了眼睛,好像要將他與這個世界的末日悲涼,隔絕開來一樣。
  公子羽的話,凌風恍若不聞,只是伸出一手,拂開面前的亂髮,彷彿是為了讓懷中的女子,看得更清楚他的樣子似的,口中喃喃:
  「解語……解語……」
  「你為什麼這麼傻……」
  凌風的手在花解語瓷器般的面容上撫摩著,想要為她拭去臉上的鮮血,可是他自身的鮮血,還在不住地流淌著,竟是越擦越多,怎麼也擦不乾淨。
  「風……」
  「解語……」花解語還在笑,胸脯不住地起伏著,伸出小手,似要撫摸一下凌風的臉龐,「……不悔!」
  「呵呵~~」
  她竟是還在笑,冰涼的小手在凌風的臉上摩挲著,滿足地呼出了一口氣:「幸好,你現在看不到我的樣子了……」
  「……很醜的……」
  話音未落,小手無力地跌落下來,呼吸,頓止!
  「……不!」
  凌風痛徹心扉地吼叫著,將懷中的花解語抱得很緊,彷彿就要揉入了他自己的體內一般。
  曾上九天攬明月,霜冷長河映人寒。
  縱獨尊六合八荒,怎堪那,花不解語,自凋零!
  淚水,混著血水,從凌風無神的雙眼中流出,一點一點,低落在花解語失去了生氣,猶自帶著笑容的臉龐上。
  凌風的雙眼,竟是早盲!
  「你不醜,你怎麼會丑呢?!」
  「我好恨,不能再看你一眼,哪怕只是一眼,也足夠。」
  凌風抬起頭來,無神的雙眼,似可透過眼前血染的天地,環顧的強敵,一直看到過去,看到曾經那一個個美好的日子。
  「風,你來追我啊~」
  情花田里,她赤著雙足,嬉笑著奔跑;
  「風,你看這雪蓮有我美嗎?」
  「傻瓜,天下之大,還有什麼美麗,比得上你一個笑容?!」
  雪域之巔,有雪蓮綻放,可再美也美不過那個採蓮的女孩兒;
  ……
  映月天池,天上有月,池中有月,兩月之間,有佳人輕舞;
  夕陽湖畔,晚照染紅了湖面,天地間最瑰麗的景色,也比不上那個泛舟湖中,只為他一人歌唱的女子……
  ……
  「……不在了……」
  「都不在了……」
  凌風喃喃自語,那些美麗的景色,都已毀滅,化作鬼蜮,那個讓所有一切,生出光彩的女子,靜靜地躺在他的懷中,再不能歡笑。
  「解語,你等我!」
  「就來!」
  話音落下,凌風從空中降了下來,落足在一方高聳的古舊石碑頂部。
  石碑高古質樸,辨不明材質,有一種歷經了歲月,猶自亙古久遠的滄桑,上書:「迷神天」,三個大字。
  迷神天碑!
  在公子羽等人的口中,又稱其為,迷神界碑!
  古碑之下,有層層疊疊屍骸,多著甲冑,顯然是公子羽一方人馬。
  凌風正是與他們血戰七日,將其斬盡殺絕,才換得這一身幾乎致命的重傷,才不得不為花解語庇護,眼睜睜地看著她,香消玉殞在自己的面前。
  以極致輕柔的動作,將花解語放在了迷神古碑的頂部,凌風抬頭,盲去的雙眼,望向公子羽一方。
  「感人,真是太感人了。」
  公子羽一邊鼓著掌,一邊悠然說道:「感人到本公子都不忍心打斷你們了。」
  「不過你放心。」
  公子羽臉上現出一抹邪邪的笑容,道:「很快,本公子就送你去跟那個女人團聚,如此佳人兒,吾見猶憐惜,怎忍她孤身上路呢?」
  「你說是吧!」
  凌風冷冷一笑,道:「凌某油盡燈枯,一身致命之傷,公子羽想要送凌某一程,凌某自然歡迎,只是……」
  「公子羽,你可敢與凌某單獨一戰!」
  「可敢!!!」
  「回答我!!!」
  凌風驀然三聲大喝,喝散了狂風,喝開了雲氣,喝出了一身血氣沸騰。
  公子羽一滯,一聲「戰就戰」到了口邊,就是吐之不出。
  「你們十二銀甲,都是先天九重天的強者!」
  「你公子羽,更是破妄無路的絕巔強者,怎麼,連與凌某這個將死之人一戰的勇氣都沒有嗎?」
  凌風狂笑出聲,明明是殘缺身軀,明明是重傷待死,一時間,竟是在氣勢上壓過了所有人。
  「困獸猶鬥!」
  「本公子怎麼會與你一般見識?!」
  公子羽臉上的戲謔之色終於不見,怒道:「若不是你凌風受這該死的迷神天世界意識眷顧,氣運獨鍾,為這方末世天地主角,本公子就是與你一戰,又能如何?」
  「哈哈哈哈~~~」凌風聞言大笑,「好一個『若不是』,說得好,真是好,好極了。」
  公子羽所說無誤,隨著迷神天強者一個接著一個隕落,凌風明顯感覺到有什麼東西不住地加持到了他的身上。
  一些本來不可能擊中的攻擊能命中,本來難以閃過的殺招能避開……若非如此,他也不可能支撐到現在。
  要不是這樣,凌風也不可能在血雨持續的三年間,從先天第七重一直攀升到先天第九重巔峰境界。
  「公子羽,你很不平嗎?」
  凌風高昂著頭,哪怕是渾身浴血,卻給人以一種驕傲無比的感覺。
  「若不是三年前,古神復甦,天地劫難,我迷神天強者損失殆盡,元氣大傷,就憑你們這些天外之人,也想滅我迷神天?!」
  凌風大喝著,腦海中浮現出了一個個曾經響徹天地的名號,一個個震古爍今的強者。
  老牌頂級強者,站在世界最巔峰的六個至強者:東邪皇皇、西毒霸、南僧王、北丐尊、上天帝、下黃泉!
  ,合稱:六御絕巔。
  近幾十年來,公認的天下第一人,武神——風狂!
  精通天下兵器的兵主——東方勝!
  一劍破萬法,為劍癡狂,為劍入魔的劍魔——求敗!
  煉血為功,血影天下的血神——長恨!
  憤世嫉俗,險絕狠辣的殘肢刃主——天殘老人!
  俠義無雙的俠聖——白鐵衣!
  ……
  凌風豁然緊握住拳頭,有鮮血從嘴角溢出,是心中大恨,咬破了唇舌而不自知。
  如此驚采絕艷的人們,蓋世無雙的強者,在古神難中,要麼隕落,要麼身受重傷,迷神天巔峰武力,幾乎為之一空。
  武神風狂,重傷;六御絕巔,隕其三;
  兵主東方勝隕落;
  俠聖白鐵衣隕落……
  ……
  隨後便是三年前,公子羽率著一眾強者,降臨。
  凌風已經盲了的雙眼前,彷彿還可以看到那一日……
  天下第一人武神風狂,在公子羽等人降臨的第一時間,迎面殺上,與十二銀甲人對了一招,與公子羽硬撼一擊,狂笑著浴血殺透重圍,從公子羽等人開闢的空間裂縫中遁出,從此絕跡人間。
  那一戰,天外來敵隕其半,十二銀甲人重傷,近一年才愈,公子羽更是一直到了最近,才現身人前。
  風狂以絕世之姿,餘下的人族強者,以生命,攔下了他們近三年。
  ……
  興許是拳頭握得太緊,凌風全身上下,骨節都在「嘎吱嘎吱」作響,腦海中那一個個強者,無奈下以重傷之軀迎戰天外來客,最終憋屈身隕的場面,一個個閃過。
  聽了凌風的話,想到那些人物,尤其是風狂的絕世之姿,公子羽和他那一眾銀甲人,臉色也不由得有點難看了起來。
  凌風自然看不到他們的神色,自顧自地喝道:
  「若不是迷神流嵐突然失效,你們又豈能如此肆無忌憚地圍攻凌某,屠戮我人族?!」
  凌風幾乎是以絕大的毅力,才勉強克制住自己不去回頭,聲聲慘叫,一直從身後不遠處傳了過來。
  公子羽的手下,已經在屠戮這迷神天最後的人族了,而他凌風,人族最後的強者,卻被拖在此處,不能救援!!!
  「若不是我……憑你們,我誰也不懼!」
  「好,說得好!」
  公子羽再次拍著巴掌,邪笑出聲:「你說得不錯,那些老傢伙的確是不錯,他們叫什麼名字來著?本公子忘掉了。」
  「你凌風也不弱,以先天第九重的修為,竟然能爆發出不下於本公子的力量,不錯,真的不錯。」
  「哦~,對了。」公子羽一拍額頭,彷彿想起了什麼似的,「凌風,你是想說你若不是幼時受了傷,傷到了氣海,不然我們還未必是你的對手,是吧?」
  「可惜啊可惜。」
  公子羽的臉上滿是譏誚的憐憫之色:「你根本不懂,你們全都不懂,這個世界很大,迷神天很小,你們,不過是井底之蛙!」
  「咦?!」
  凌風眉頭一皺,自公子羽他們從天而降,出現在這個世界,並展現出了強大的力量開始,他就知道這個世界很大,迷神天不過是一隅,可笑所有人無論多麼驚采絕艷,都將它當成了全部。
  不過讓凌風動容的卻不是這一點,而是公子羽對他的瞭解。
  連六御絕巔這樣的巔峰人物,公子羽甚至都不記得姓名,偏偏知道他凌風幼時受了重傷,傷及了氣海。
  「嘖嘖嘖~」
  凌風猶自驚疑的時候,公子羽已經自顧自地說了下去:「凌風你也算是了不起了,破了氣海這樣的重傷,就是我們也沒有辦法治癒,注定只能是廢人,你竟然還能一直修煉到先天第九重,跟我們一直抗衡到現在。」
  公子羽饒有興致地問道:「我倒是很想知道,你是怎麼做到這一點的?反正你也要死了,不如告訴本公子吧?本公子答應你,留你全屍!」
  這個時候,凌風已經想明白了,淡淡一笑:「公子羽,你說得對,反正凌某也要死了,告訴你也無妨,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你說!」
  「內奸是誰?讓他出來!」凌風冷然喝道。
  「不是內奸,公子羽你如何對凌某如此瞭解?」
  「不是內奸破壞,迷神流嵐怎會失效?」
  「讓他出來,凌某倒要看看,到底是哪一個老朋友,如此『照顧』!」
  凌風的聲音在虛空中迴盪,連那漫天血雨,彷彿都降低了溫度,一種莫名的寒意湧動。
  「好,本公子成全你。」
  公子羽大笑,伸手在身後虛抓。
  「撕拉」一聲,好像裂帛一般,本來只有一塊呆板岩石的所在豁然崩潰,一個人影現出。
  「障眼法?!」
  「竟被這個人躲在此處良久而不知,要是一不留神露出了破綻……」
  凌風心中一寒,好在他這段時間為氣運所獨鍾,哪怕酣戰正濃,也沒有出現什麼紕漏,不然怕是撐不到現在了。
  旋即,這些念頭被巨大的震驚淹沒,再無影蹤。
  「方德!」
  「是……是你!」
  凌風的語氣中,有說不出的苦澀與不敢置信,他想過任何人,唯獨沒有想到,這個內奸,竟然是他!
  方德,一個相貌堂堂的中年男子,看上去淳樸厚道,天生一副大俠面孔。
  此人少年時既與凌風相識,在武學中因為過於魯鈍,多為武徒們所欺負,凌風不知道幫了他多少次,兩人可說相交莫逆。
  哪怕到了後來,兩人各有奇遇,先後攀至先天境界,依然來往甚密,可說是凌風的唯一好友了。
  現在,這個唯一好友,既以出賣了他,出賣了迷神天所有人的內奸身份,站在了他的面前。
  血雨天降之後,方德身為名聲顯赫的一方先天強者,就從來沒有出現在主戰場上過,凌風本以為他是無聲無息地,戰死在了某個地方,還曾為其感傷過。
  從沒有想到,當這個摯友再次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竟是這般情況,如此身份!
  「凌兄……」
  方德有些郝然模樣,遲疑地招呼了一聲。
  凌風心中一冷,看著他現在這個好似相當不好意思的神態,再想到其一直埋伏在左近等著暗算,頓覺得兩個人完全無法重合在一起。
  「我們數十年的交情,從武學蒙童到先天強者,我凌風處處照顧於你,哪裡對你不住?」
  凌風的聲音先是苦澀,到得後來,終於化作濃濃的憤怒。
  在他心中,這方德之可惡,更在公子羽等人之上。
  公子羽等人,身為天外來敵,彼此立場不同,
  沒有什麼好說的;方德是他凌風一生摯友,竟然做出這等事情來,無異於當頭一棒。
  「對得住我?」
  「哈哈哈,你凌風的確是『對得住』我這個朋友啊。」
  方德的郝然之色,一點一點消失,好像被觸及了什麼痛處一般,怒吼道:「你霸道絕倫,一生武功也走得唯我獨尊的路子,愈挫愈勇,永不言敗,的確是了得!可我方德也不輸你,憑什麼從小到大,所有人都看不起我?把我當成你凌風的跟班?!」
  「再說朋友,哈哈哈,凌風,你奇遇無數,可曾與我分享過?」
  「你少年時氣海被破,還能修煉到那麼強,讓我怎麼都趕不上,這裡面的秘密,你可曾透露過半點給我這個摯友?」
  「那個秘密,讓你一個廢人都能修煉得這麼強,要是給我,我方德早就成為天下第一人了!」
  方德氣喘吁吁,好像把一生的積鬱,全部宣洩了出來似的。
  凌風臉上的憤怒,慢慢散去,搖了搖頭,竟是懶得再與方德多說什麼。
  不把所有秘密跟其分享,不把所有好處給他,就不是當他摯友,便把凌風對他的所有幫助,所有好處,全數忘卻,只有濃濃的怨恨!
  如此扭曲的心,還有什麼好說的。
  遑論凌風了,即便是站在方德身後的公子羽等人,臉上也浮現出了輕蔑之色。方德是投靠了他們不錯,不過這可不代表他們會看得起這個小人。
  「呵呵呵~呵呵呵~」
  似是宣洩完了,方德竟是輕笑了起來:「凌風,本來就是這樣,我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對你下手。」
  「你還沒騙凌某的秘密,自然只會繼續當你的摯友!」
  凌風冷冷一笑,對這個小人的心思,他算是看明白了。
  「說得不錯。」方德撫掌而笑,「只可惜啊,凌風你不懂,你沒去過天外的世界,不知那是怎樣的精彩,不知道雙方的力量差距有多大。」
  「你們抵抗,根本就是徒勞的,不如讓你們的死,給我作為進身之階吧!「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凌風輕笑著,卻無心再去想,他沒去過天外世界,修為猶在他之下的方德,又是怎麼去過的?方德是怎麼知道天外真實實力的?
  這些疑問,在這一刻,都已經不重要了。凌風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身軀在一點一點的冰冷,就好似懷中那個柔軟一樣。
  凌風,沒有多少時間了。
  「那就這樣吧!」
  凌風無神的雙目,緩緩地轉動著,在十二銀甲人,在方德,在公子羽的身上,掃過。
  身後,哀鳴之聲不知何時停止,那被庇護入迷神谷中的最後人族,死絕!
  偌大天地,這個生他養他,他愛過恨過努力過失望過得意過的世界,陷入了死寂。
  真正的迷神天人,除了內奸方德,遁去天外的武神風狂外,或許就只有他凌風一人了。
  獨自一人,堅持到了最後!
  「你們不是想知道,凌某的秘密是什麼嗎?」
  「是什麼讓凌某氣海被破,還能修煉到今日?還能與你們戰到此時?」
  「我告訴你們!」
  雖然明知不對,但公子羽等人,還是不由自主地豎起了耳朵,凝神傾聽。
  「不好!」
  方德為凌風摯友,多年的交情,讓他從凌風的神態中,看出了讓其毛骨悚然的東西,驚呼了一聲,就要暴退。
  「來不及了!」
  「吾友,你也留下來陪我吧!」
  凌風狂笑著,狂風乍起,恍若整個天地的風起,都匯聚到了此處,在此時此刻,豁然爆發了出去。
  「有問題!」
  「他想拉我們一起死!」
  公子羽等人也發現了問題,雖然不知道凌風有什麼底牌,能與他們同歸於盡,但本能的還是想退避開來。
  奈何,正如凌風所說的,來不及了!
  「呼~吸~天~地~~」
  凌風狂笑中俯下身去,將花解語的屍體,緊緊地抱在懷中,旋即整個人浮空而起來,恍若一個巨大的黑洞,吞噬了無數的狂風。
  一呼吸間,似是抽空了天地。
  「砰砰砰砰~」
  凌風的體表不斷地炸開,血肉化作雨水而下,即便如此,強大的吸力猶自不減,反倒在不住地攀升著。
  「這到底是什麼?」
  公子羽等人驚駭得臉色雪白,他們看得分明,凌風與他懷中的花解語,幾乎被這洶湧而來的巨大壓力碾成齏粉,糅合成了一體,可那狂笑聲,匯聚而來的狂風,猶自不止。
  強大的吸力下,哪怕是公子羽破妄絕巔的修為,竟也只能如龜爬一般,無法飛遁。
  公子羽猶如此,遑論其餘人等。
  方德與十二銀甲人,更是不進反退,被不住地吸往迷神古碑處。
  整個天地,陷入迷濛,身在漩渦中的眾人,沒有人注意到,漫天血雨都為之龐大的力量扭曲;
  沒有人注意到,凌風腳下的迷神古碑一寸寸風化,湮滅,化作了漫天的塵埃;
  沒有人注意到,在迷神古碑之下,一顆明亮的,足足有西瓜大小的明珠破土而出,經行處震散了所有的塵埃,放出耀眼的光芒,滴溜溜旋轉著,投入到了旋風的中心處。
  至此,一切凝滯,只有一個洪亮的聲音,如黃鐘大呂一般,傳遍了整個迷神天!
  「一起~~死吧!」
  「不~~」
  凌風狂笑著,大吼著……公子羽等人驚叫著、絕望著……
  最終,一切化作一聲洞開天地巨響,恍若鴻蒙初辟,坍塌到了極點的爆炸。
  「若有來生,我不會再無力地只能眼看著,我珍視的人一個又一個地死在我的面前。」
  「若有來生,我要登臨絕頂,宇內獨尊,不再無力地聽著,同族哀嚎至絕。」
  「若有來生,我要保留迷神天的有生力量,以待大劫。」
  「若有來生,我要讓天外之人看看,我迷神天人,不可輕辱。」
  「若有來生……」
  ……
  「且試看!」
   本帖最後由 naso99 於 2013-11-2 03:09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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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so99 發表於 2013-4-7 16:47
0003 第一章 重回少年时

「若能重來……」

  「且試看……且試看……」

  「啊~」

  驚叫一聲,一個看上去最多不過十三四歲的少年,猛地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大汗淋漓。

  「我……」

  少年上下摸索了一番,眼中先是放出驚喜的光,繼而又如想起了什麼似的,整個人沉痛了下來。

  這個年紀的少年,本不當有的沉痛!

  「我真的重生了!」

  「回到了少年時候?!」

  少年,不,應該叫凌風,喃喃自語著,明白了現狀。

  他本就是武道強者,最後甚至修煉到了先天第九重,只差一步,就能邁入破妄的絕巔境界。只不過一番摸索,凌風就知道,這是他自己的身軀,少年時的身軀。

  凌風從小習武,對自身的狀態再瞭解不過,眼看的身體,正是他少年時候狀態——未曾被打破氣海,留下一生無法復原重傷前的狀態。

  健康,凌風奢求了數十年,怨了數十年,惋惜了數十年,千辛萬苦付出天大的代價,亦也挽不回的健康身體。

  曾經失去,方才知道可貴。

  「很好,很好!」

  凌風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心中的曠野裡大聲疾呼:「方德、公子羽、十二銀甲,你們等著,我凌風會再次出現在你們的面前!」

  「這次,就是另外一個結果了。」

  「你們等著吧,很快!」

  凌風的目光轉為溫柔,伸手放在自己的胸前,語氣轉為柔和:「感謝上蒼,解語,我會再出現在你面前。」

  「這次,我會好好照顧你,為你擔下一切,不會再讓你……」

  想到這裡,凌風心中劇痛,卻是腦海中浮現出了花解語綻放出驚世光芒,然後香消玉殞於他懷中的一幕。

  「不會了,絕對不會了!」

  「我所有珍視的,今世我都會牢牢地握在手中,再不放!」

  「且試看!」

  凌風心中激盪,霍地一下,從床上下來,雙足方才落地,就是一陣天旋地轉,又重新坐了回去。

  「咳咳咳~」

  旋即,就是一陣劇咳,全身上下各種酸麻痛楚,一齊湧上。

  此前,重生的驚喜將一切掩蓋;現在,不過小小的動作,就讓所有重新的湧了出來。

  「受傷了?」

  凌風急促地喘息了幾下,想要內視體內,竟是調動不了哪怕一縷的真元。

  這下,凌風的臉上不由得浮現出了一抹錯愕之色。

  「這麼弱……」

  出乎意料的,埋藏在記憶深處,已經被忘卻的曾經弱小。

  迷神天武道,大致可以分成三個境界,為後天、先天、破妄!

  後天境界,是肉體培元、孕育、鍛煉到了巔峰,然後從體內生出一縷真元來,共分為十層。

  先天境界,自身能融入天地間,調動天地元氣的力量,舉頭投足,都有天地之力隨身,最高為第九重天。

  至於破妄境界,凌風前世到死也不曾達到過,生平所見,也就是六御絕巔、武神風狂,還有公子羽,區區八個人,達到了那個境界。

  「我現在……竟然連後天都沒有達到……」

  凌風苦笑著,他都已經忘記了,他也有曾經弱小如此的時候。

  很快,被深埋的記憶,被凌風從角落中挖掘了出來。

  的確,十三四歲時的凌風,的確是連後天境界都沒有能達到。

  凌風修煉到後天第一層,還是在十五六歲時,他經過幾乎斷絕了武道之路的重傷、相依為命的老母去世、兄長為保護他死在他面前……一系列的不能承受之痛後,方才獲得奇遇,進入了那個境界。

  現在……

  「一切都還沒有發生!」

  凌風的呼吸,忽然急促了起來,與那一切讓他悲痛、讓他後悔終生的事情都還沒發生相比,一時的弱小,又算得了什麼呢?

  「武功可以再練,修為可以再來,然而失去的親人,留下的遺憾,一去卻再不能返!」

  「上蒼給我回到了一切發生之前,我凌風有無缺的身體,有還活著的母親、大兄,有還沒遇到的師傅、解語……」

  「太好,真是太好了!」

  凌風不自覺地笑了,這種帶滿了微笑,充滿了憧憬的笑容,自少年時一系列的悲慘發生之後,就再沒有再他臉上出現過了。

  此時,重現!

  破舊得稍稍一動彈,就「嘎吱嘎吱」響個不停的木床上,一個十餘歲的少年,笑得歡暢。

  正在這時,「登登登」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旋即,「嘎吱」一聲,比木床要響得多,也要刺耳得多的聲音,傳入了凌風耳中。

  門戶洞開,夕陽的餘光蜂擁而入,屋內頓時亮了不少,映出了少年凌風清秀又帶著驕傲倔強的臉龐。

  他的臉色蒼白,身體單薄,一看就是身體虛弱,然而就是這般模樣,落在那個急匆匆聞到屋中響動推門而入的人來說,卻是說不出的驚喜。

  「阿丑你醒了,太好了,太好了,讓娘看看~」

  「哎呀,你怎麼下床來了?

  傷還沒好呢!」

  說不出驚喜與心痛的女子聲音,從門外傳來。

  「阿丑?!」

  這個是凌風的小名,七歲時,一場大變故發生,凌風便自取了現在這個名字,「阿丑」這個小名,少有人知曉,更是只有兩個人會這麼喊。

  其中,只有一個是女人!

  循聲望去,凌風不由自主地瞇了一下眼睛,適應了陡然從黑暗中回到光明,緊接著一個數十年來,無數次讓他午夜夢迴,覺得愧疚虧欠的身影,躍入了眼簾。

  剛看了一眼,眼淚不受控制地湧了出來,一聲「娘」叫得自然而然,沒有半點生澀。

  天知道,多少年來,凌風多麼想著,能再叫這個女人,一聲「娘親」。

  凌風身材頎長,英氣勃勃,稱得上是大好男兒相貌,可是他的母親,此時門外的這個女人,卻跟他沒有一點兒相像。

  凌母是一個健婦,與那弱柳扶風的纖弱美感完全搭不上邊,五官上也不協調,皮膚更是黝黑,哪怕是在普通人眼中,

  也稱得上是一個「丑」字。

  街坊鄰里,從來不知道凌母的姓名,從來都是以「丑娘」稱之,由此就可見其相貌了。

  然而在凌風的眼中,這個相貌,這個女人,卻是所有人都無法替代的親切。

  「砰~」

  一聲悶響傳來,也將凌風驚醒了過來。

  丑娘看到凌風坐起,擔心兒子,心急想要進屋,不曾想才一步跨出,整個人卻卡在門上,進不來了。

  原來,在她的背上,還背著大捆的柴火,正是它們牢牢地卡住門,讓她不得進。

  敢情,剛才她是去砍柴了,才留得傷中昏迷的凌風一人在家中。

  「哎呀,瞧我這腦子。」

  「阿丑你等等,娘弄好了柴火,就給你蒸蛋吃。」

  丑娘慈祥地笑著,小心翼翼地退後,背著柴火,消失在了凌風的視線當中。

  那堆柴火,即便是成年壯漢來背負,也不是輕鬆的事情,遑論丑娘到底只是一個女人,一個人到中年的女人。

  在這個貧民窟一般的地方,操勞過度,這個年紀甚至可以稱一聲「老婦」了。

  天知道,剛才丑娘是如何在聽到房中動靜後,背著那麼多柴火健步如飛的?單單從此刻她腳步的沉重看來,這些柴火對她來說也是沉重的負擔啊。

  「娘~」

  凌風深吸了一口氣,壓住了眼中的酸澀。

  他沒有搶著去收拾那些柴火,一是因為身體不允許,二來,則是他知道,丑娘收拾這些柴火不成問題。

  這麼多年了,她操勞慣了,身體卻一直很結實,一直到後來發生的一件事情,才讓她落下了病根,並在不久後撒手人寰。

  「等等,現在是什麼時候?」

  凌風悚然而驚,此後他被重傷,繼而是大兄戰死,母親離世……這些事情接踵而至,是凌風一生都無法忘卻的苦難。

  凌風打量著四周,同時冥思苦想起來,想要判斷出他現在是在什麼時候,離那些事情發生還有多久。

  藉著夕陽慢慢暗淡下來的光芒,凌風還能大致看清楚屋中的景象,一張破木床,一張不穩的桌子,剩下小半燈油的油燈,幾乎就沒有什麼了。

  這的確是凌風少年時居住的地方,貧民區中一處再普通不過的房子,沒有任何有價值的東西,也沒有任何能喚起凌風記憶,讓他判斷出現在大致是什麼時候的特殊東西。

  「想不起來,晚點想辦法從娘親還有大兄那裡問問吧。」

  凌風苦笑了一下,只得這麼處理了。

  他少年時受傷實在是太多了,簡直是家常便飯,實在沒辦法判斷出,現在到底是無數次受傷中的哪一次。

  本來凌風是不想開口詢問的,畢竟重生這件事情太過離奇了,要是露出一點破綻,怕是會讓丑娘和大兄擔心半死,何必呢!

  「那些沉重,我一個人來背好了!」

  「今世,我再不會讓你們面對那些苦難了。」

  凌風眼神慢慢銳利了起來。

  不再是前世身死前的目盲模樣,他現在的目光鋒銳,眼睛明亮,一看腦子靈醒,精氣神足的樣子。

  本就英氣勃勃的相貌,再配上這對明亮的眼睛,凌風的外表堪稱是無可挑剔了。

  時間很快就過去,就在凌風坐在床沿上,慢慢調勻了呼吸,準備起身運動一下的時候,「嘎吱」一聲,門再次打開了。

  「阿丑,餓了吧?」

  「來,趁熱吃了它,補補身子。」

  丑娘佝僂著身子,小心翼翼地端著一碗蛋羹走了進來。

  她步子邁得極小,雙手紋絲不動,好像手裡捧著的就是全世界一樣,小心到了極點。

  「好,娘,孩兒正好餓了。」

  凌風雙手接過,一口一口地吃了起來。

  不過尋尋常常的蛋羹,可凌風卻吃得很仔細,很小心,好像要從中,吃出什麼已經漸漸淡忘的味道一般。

  在那過去的歲月裡,他不知道多少次,懷念著娘親親手烹製的蛋羹滋味,偏偏又拒絕,再吃任何其他人所做的蛋羹,哪怕是花解語素手所做的羹湯,也是一般。

  凌風不想,扭曲了記憶當中的滋味。

  「好好吃,好好吃~」

  丑娘看凌風吃得酣暢,一張醜臉笑成一朵花兒,伸出手在凌風的臉上摩挲著,尤其是還帶著青紫的地方,更是放輕了手腳,心疼得都要哆嗦了起來。

  「娘,孩兒沒事,很快就會好的。」

  凌風微微一笑,吃完了將海碗放了下來,微笑著說道。

  說話的同時,凌風小心地捉住丑娘的手,感受著其上的粗糙,看著那一個個粗活帶來的裂口,心中又是一疼。

  「還說。」丑娘反握住他的手,心疼地道:「上次你也這麼說,再上次也是,你都連續三次剛養好傷,就又被打成這樣了……」

  丑娘下面的話凌風沒有聽在耳中,腦海中迴盪的儘是那:「連續三次……連續三次……」

  「這麼說……現在是……」

  凌風心中一緊,只覺得一股涼風,從尾椎骨處冒了起來,直達頭頂,彷彿被飢餓的野獸盯著一般。

  凌風少年時,連續三次剛養好傷,就重新被打傷,只有一次。

  確切的說,是連續四次,第四次,就是氣海被破,纏綿一生不得解脫的重傷!

  凌風沉默了一下,略微低頭,藉著額前亂髮和這個動作,稍稍遮擋了眼中精光,低聲問道:「娘,大兄呢?」

  「我沒記錯的話,如果真的是這一次,那麼大兄應該很快就會打回了一隻野豬,讓我氣血旺盛了不少,傷勢好得更快。」

  凌風默默地想著,等著丑娘的回答。

  「大力啊,他說上山去看看陷阱去了,說是搞不好能弄個大傢伙,給阿丑補補身子。」丑娘帶著幾分擔憂,「只是這麼晚了,大力這孩子怎麼還不回來啊,別不是在山上出了什麼事情吧?」

  「不會的,娘你放心,大兄那麼強壯,就算是遇到了什麼野獸,應該也能脫身的。」凌風神秘地一笑,接著道:「興許,是真的逮到了什麼大傢伙,大兄扛著它,走得也就慢了。」

  「阿丑說的是。」

  丑娘立刻就放心了。從來都是如此,凌風這個兒子在她的心中就是天,從小就聰明有主見,他說的話,一定是正確的。

  凌風與丑娘口中的「大兄」、「大力」,並不是醜娘的親身兒子,而是在凌風十歲那年,他們母親相依為命,遠道而來此地的路上,所救的一個孤兒——牛大力!

  牛大力為人憨厚到傻的地步,唯獨蠻力驚人,又知恩圖報,於是就拜了丑娘為母,成了凌風的大兄。

  「砰~砰~砰~」

  母子正說話間,沉重的腳步聲,從屋外傳來。

  「娘,娘,快出來看~」

  一個悶聲悶氣的聲音,帶著興奮傳了進來:「阿丑有豬肉吃了。」

  「豬肉!」

  凌風霍地一下站了起來。

  「果然!」

  「是這一次!」
naso99 發表於 2013-4-7 16:47
0004 第二章 呼吸天地

「哎呦,阿丑你怎麼起來了,快坐下,快坐下。」

  丑娘哪裡顧得上什麼「豬肉」,只顧得扶著寶貝兒子坐下。

  凌風苦笑著,曾幾何時,他也會被人當成如此虛弱,風吹就倒的病人啊?想那前世,哪怕是到了油盡燈枯,命在旦夕的時候,他猶自能震懾公子羽這等絕世強者,不敢與其單打獨鬥。

  不過凌風也明白,母親就是母親,在母親的眼中,自家孩子永遠是那個襁褓中,需要自家細心照料的娃兒。

  凌風順從地坐了下來,道:「娘,去看看吧,看來大兄還真打了個大傢伙。」

  「好,娘這就去,要真是就好啦,可以給阿丑你多補補身子。」

  丑娘期待地走了出去,旋即,門外傳來了她驚喜的聲音。

  凌風微微一笑,坐在床上,期待等會兒,能見到那個久別的魁梧身影。

  不知不覺間,記憶中的一幕,湧了上來。

  ……

  「阿丑,你跟娘躲好。」

  「我會擋住它們的。」

  牛大力憨厚地一笑,扛著粗大鐵棍的背影,就是絕響。

  屋裡臨時挖掘的地窖內,重傷的凌風與丑娘局限地蜷縮著,只聽得外面鐵棍舞動破空的聲音,以及牛大力大聲的呼喝。

  緊接著,撕裂聲、飆血聲、妖獸嗚咽聲、重物落地聲……

  種種聲音,最終歸於了沉寂,只有妖獸撕扯著食物的響動,巡查找尋的聲音,成了此後漫長十日的絕響。

  致死,牛大力都沒有喊叫過一聲,呼痛過一聲。

  ……

  「大兄!」

  自凌風重傷之後,最黑暗的日子裡,一系列的慘劇,一個個視為親人的人,身死當面,而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一切上演,糾纏一生。

  牛大力的遭遇,不過是其中之一,甚至是序幕的之一而已。

  「我會改變它的!」

  「娘,大兄,你們相信我,我不會再受那個重傷,我會進入武院,我會讓你們搬離貧民窟,住入寸土寸金的內城,避開那一切,改變那一切!」

  凌風心中默念著,眼前卻是忽然一花,繼而大亮了起來。

  「嗯?」

  他抬起頭來,只見得丑娘點亮了油燈,而一個光著腦袋,一身健碩無比肌肉幾乎要撐爆衣裳的大漢,就站在他的面前,滿臉的擔憂之色。

  「阿丑,你怎麼啦?」

  大漢悶聲悶氣的聲音傳來,沒有獲得獵物的雀躍,卻有無盡的擔心。

  「大兄!」

  凌風深吸了一口氣,伸手拍在大兄牛大力的胳膊上,道:「我想你了。」

  觸手如鐵石一般堅硬。

  牛大力並沒有能如凌風一般進入武學,原因很簡單,沒有錢。

  凌風母子的積蓄,勉強只能讓凌風一人進入,牛大力的一身武功,都是凌風自己傳授的。

  感受著掌下鐵石般的觸感,凌風心中感慨:「大兄的資質其實極好,尤其是在護體硬功上,堪稱天生異稟,絕佳的好材料。」

  「區區鐵衣勁,竟然讓他修煉到渾然不覺而鐵衣罩體的境界。」

  「要是有足夠的條件,足夠的資源,上好的功法,以大兄的天賦條件,怎麼也不可能淪落到喪身妖獸之口的地步。」

  凌風眼中神光閃爍,下了一個決心,不僅要改變牛大力身死的局面,還要給他一個光明的前程。

  不過這些,凌風沒有說出來,也沒有表現出來,只是微笑著,看著眼前這張闊別了數十年的憨厚面容。

  「我也想阿丑了。」

  牛大力憨厚地笑著,「彭」的一聲,放下沉重的鐵棍,雙手張開就想懷抱凌風。

  動作做到一半,他才想起了什麼似的,訕訕然一笑:「我忘了,阿丑現在身體還不好,經不住的。」

  「不怕,陷阱裡陷住了好大一頭野豬,不賣了,後面給阿丑吃肉,補身子,會好的。」

  牛大力拍著胸脯,砰砰直響,好像這樣能增加說服力一般。

  牛大力別看他高高壯壯,其實亦不過是十五六歲年紀,具體的日子,他自個兒也說不清楚。

  早在三年前,不過十二三歲的牛大力,很大程度上,就已經開始支撐這個小小的家庭了。

  自從第一次偷偷摸摸地跟著一個老獵戶山了一次山後,牛大力便仗著天生神力,靠捕獵野獸來彌補家用。

  那些野獸雖然不是妖獸之流,但其強大處,往往是武者也要小心應對的,一不留神喪生獸吻,亦不罕見。

  牛大力不知道是天生的直覺還是怎麼回事,雖然人憨傻了一些,對危險卻有敏銳的感覺,再加上力大更勝過成人,這才幾年來多有收穫,而少遇凶險。

  正是因為他如此不顧安危,默默地支撐著家庭,故而當年那個凌風何等驕傲,卻對這個大兄敬重無比,在他死後,傷心欲絕是。

  凌風恍惚了一下,才從記憶中擺脫了出來,笑了笑,想起了牛大力口中的補身之說。

  有著後面數十年的經歷,他明白很多這個年紀本不當瞭解的秘辛。

  比如這天下的野獸,受到百年前一場大變的影響,多半血氣充足,無論是血肉、還是骨骼,

  都帶有強大的力量。

  為武者所服食,對增加氣血力氣,有著極大的作用。

  雖然是以妖獸為最好,但是牛大力所打的野豬氣血旺盛,是差了一些就要成為妖獸的強大野獸,其氣血也算是充盈。

  「過去」,凌風的確是大吃了幾天的豬肉,傷勢好得極快,這才趕得上七日之後前往武學,報名參加進入武院下院的考核。

  也正是在那一次……

  凌風緊握住拳頭,繼而又鬆開,臉上帶著笑容,道:「大兄說得是,這幾天,我就吃大兄的燉肉、血羹了。」

  「好,阿丑喜歡就好。」

  牛大力歡喜得不能自禁,摸著光溜溜的腦袋傻笑。

  在濃郁的豬肉香味,泡了野豬心頭血的血酒味道中,夜,漸漸深了。

  月華如練,灑滿了天地,在這無處不在的月光下,貧民窟也褪去了白日裡的喧鬧與髒亂,顯得安詳和寧靜了起來。

  凌風的屋中,一片漆黑,油燈早已熄滅。

  在這深夜,凌風沒有睡著,或者說,他壓根就沒有打算睡。

  躺在床上的他,靜靜地聆聽著,不遠處的房間裡,有牛大力有節奏的打鼾聲,有丑娘睡得不安穩的翻身聲。

  聽著這些動靜,凌風的心中一片安寧,臉上浮現出了溫暖的笑意。

  這些日子來,他受傷昏迷不醒,這一老一少,一母一兄,何曾能睡得如此安穩?

  「呼~~」

  確認他們已經睡著後,凌風輕輕地呼出了一口氣,從床上坐了起來。

  他的動作迅速卻輕柔,帶著一種無法言述的控制力,這般動作做下來,那個老舊的木床竟是不曾發出半點聲音。

  真正的十三歲時凌風,自然不可能做到這一點,導致這一切的,是體內那個曾經達到過先天第九重巔峰的靈魂。

  在床上盤膝坐好,凌風的神色漸漸沉靜了下來,一切雜念散去,開始仔細的思索了起來。

  此前的數個時辰,凌風放縱著自己,沉浸在失而復得的親情當中,享受著那溫暖,為之陶醉著。

  一直到了這個時候,夜深人靜,他才能細細地思考著,這重來一次的人生,有何優勢,有何收穫,後面又該要如何去做。

  「我有先天第九重的境界,有此後數十年身經百戰的經驗,有親見武神風狂等人殊死搏殺的見識……」

  「這些,放在現在這個連後天境界都不是的身體上,就是巨大的財富!」

  凌風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這數十年了,他在武道上的收穫,若非是身軀還太過孱弱,修為過於低下,僅僅憑著這一點,就足以他不懼天下任何人。

  「除此之外,還有我前世的那個秘密……」

  一想到這一點,那個前世最後時刻,公子羽、方德等人音容,就浮現了出來。

  「你們怎麼也不會想到,那個秘密別人永遠也無法分享。」

  凌風微微一笑,想到公子羽這等絕世人物,方德這樣的毒蛇小人,一切所為,其實都是水中撈月,注定無功,就心情大好。

  那個所謂的秘密,只有他一人知曉,是在他氣海被破,大兄戰死,凌風遇到他一輩子真正承認的唯一個師傅之後的事情。

  一日,凌風在市集上,買到了一本講述天下風光的雜書,於修煉閒暇時閱讀,卻偶然發現,中有夾層。

  開啟,發現裡面夾層之中,藏著一頁鐵片。

  這鐵片一看就是一整本鐵書中的一頁而已,卻能水火不侵,上面還烙印著繁雜華麗的紋飾,一看就不是凡物。

  凌風名之為:鐵卷。

  正是這頁鐵卷,改變了凌風幾乎無法修煉的廢物局面。

  凌風在研究鐵卷數日而無所得後,一日夜裡,月色如今日一般明亮,他閒極無聊,以心神描畫鐵捲上的紋路。

  完整一遍過後,異變突生。

  鐵卷無風自動,懸浮在空中,在月色下融化為一團銀光閃爍的液體,撲入了凌風的眉心處。

  從此,再無痕跡。

  凌風的腦海中,莫名地就出現了一個呼吸法門。

  這個法門很是詭異,呼吸頻率時時變換,同時還要感應天地脈動,無時無刻不使之協調。

  如——共天地呼吸一般!

  呼吸之法好說,但那種感應天地脈動,與之相合的辦法,卻是一種玄之又玄的感應,是鐵卷賦予,根本就不可能傳授給他人。

  故而,凌風才失笑,公子羽、方德等人,說到底,根本就不可能得到他的秘密。

  話說回來,那個呼吸法門,便被凌風稱之為:呼吸天地!

  修煉到頂點,一呼一吸間,皆如天地本身在呼吸,哪怕凌風體內有一個氣海重創,如漏氣的皮球一般,仍然讓他的修為一步一步提高。

  僅此就可見這呼吸天地之法,對修煉的幫助有多大了。

  其作用,還遠遠不僅於此。

  戰鬥之時,呼吸天地之法可讓凌風回氣極快,哪怕以他的氣海狀況,一擊就力竭,不用一息的功夫,又是全盛狀態。

  更可怕的是,以呼吸天地之法運力,凌風的每一擊打出,都有十二成的威能。

  常人發力,哪怕竭盡全力,往往也止步七八,能全力而出,已是異數,如凌風這般,每一擊都是爆發,更是絕無僅有。

  正是靠著這個手段,凌風不知道打敗了多少強敵;也是這個手段,讓他能以先天第九重的修為,勉強能與公子羽這個破妄絕巔抗衡。

  換句話說,有呼吸天地法門在,凌風只要能重新修煉到先天第九重巔峰境界,就能在戰力上與武神風狂、六御絕巔等人並肩齊驅。

  忽然,如最漆黑的夜裡,有閃電劃破夜空,凌風猛地一下,想到了一個問題:

  「如果……」

  「我如當初那樣,再去得到一次鐵卷,那麼……會怎麼樣?」

  「是鐵卷壓根就不會再存在,或者是存在卻不能發揮出作用,或者是……」

  凌風眼睛慢慢地亮了起來,想到了一個可能。

  「如果真的能再得到一次鐵卷,我得到的,或許還會更多。」

  「這麼多年來,我一直覺得,呼吸天地秘法,似乎未曾窮盡,很大可能是我當年修為太弱,神魂亦弱,承受不起太多。」

  「所以,可能錯過了些什麼。」

  凌風越想越覺得有道理,在心中暗暗記下,當時機成熟的時候,重新去得到一次鐵卷,或有驚喜,也說不定。

  「先天第九重的境界與經驗,呼吸天地的逆天法門,這些都是我重來一次,立足世間,踏足巔峰的倚仗,但還不夠,也不止。」

  凌風閉上了眼睛,腦海中回想著,前世最後一幕的景象。

  當時的凌風,將呼吸天地秘法催發到了極致,以自身隕滅為代價,拖著公子羽等人一同赴死。

  在那最後一剎那,恍惚間,他似乎看到了一點亮光,一顆明珠,撲向了他。

  那一刻,明珠很亮,光芒也很親切,很溫暖,好像是神交長久的熟人,第一次見面的擁抱。

  繼而,就是長時間的黑暗,一直到凌風再醒來,回到了十三歲時為止。

  「是你……」

  「……讓我能重來一次,彌補所有遺憾,保住所有珍視的嗎?」

  凌風的手,不覺間有些顫抖,緩緩地伸向了自己的額頭。

  「刷~」

  在凌風手指搭在眉心上的一瞬間,一抹亮光迸發了出來,又如有著自己的意識一般,將光輝約束,就局限在床榻周圍。

  漆黑的夜裡,昏暗的房中,只有凌風,以及他所在床榻,亮如夢幻,似月墜此方,與人共眠。
naso99 發表於 2013-4-7 16:48
0005 第三章 迷神天珠

 凌風的手指,慢慢地從額頭上抽離了出來。

  晶瑩的光輝,帶著月色般的柔和,從他的額頭上透出,最終定格在凌風的掌間。

  攤開的手掌上,一枚只有小拇指最後一個指節大小的明亮珠子,如走盤一般,在他的掌心滾動著。

  明珠上,散發著一種迷濛的光輝,彷彿視線只要在上面停留哪怕只有一瞬間,就會被永遠地捕捉,再不能移開。

  對凌風來說,則不是這樣。

  這枚明珠甫一出現,那種親切、熟悉、溫暖,就再次湧上了心頭。

  珠子在凌風的掌心滾動,似更可看成一個小生靈,在表達著親近與歡呼雀躍。

  「我是不是應該叫你……」

  凌風凝望著明珠,一字一頓:「迷~神~天~珠~」

  明珠頓止,詭異地停在了凌風的掌心上,好像此前那歡快的遊走不過是夢幻,慣性的力量壓根無法在這顆神奇的珠子上產生作用。

  迷神天珠的反應,解開了凌風最後的疑惑,他恍然大悟了過來。

  「原來如此!」

  「怪不得我會不死,怪不得我會重生,怪不得我有重了一次的機會!」

  凌風徹底明白了過來。

  在前世最後一刻,他恍惚中並沒有看錯,這顆明珠的確是從迷神古碑中飛出的,存在於那個地方,本就說明了它的不凡。

  正是這迷神天珠,保護了凌風的神魂,穿過了時間與空間的阻隔,回到了二十年前。

  這個過程,消耗的力量定然甚大,故而印象中足足有西瓜大小的靈珠,竟然縮小成了現在這般模樣,只差上一點,就是湮滅得沒有了殘餘。

  這個靈珠是什麼身份,以及為什麼選上他,凌風也有了自己的猜測。

  從迷神天珠的來處,以及它給凌風帶來的那種熟悉和親切感看來,十之八九,它就是這迷神天世界意識的化身。

  當迷神天強者一個個身隕,整個世界的希望都轉移到了凌風的身上時,那莫大的氣運、天地主角的尊崇與鍾愛,也隨之加身。

  這,便是熟悉與親近感覺的來歷。

  別說到了最後時刻,迷神天珠已經沒有了選擇,即便是還有選擇,身為天地主角,凌風也會是第一選擇!

  「你是想讓我,重頭再來,阻止那一切發生嗎?」

  凌風似是在自語,又如是在對著迷神天珠說著。

  話音剛落,迷神天珠顫動了一下,重新在他的掌心上滾動了起來。它經過的地方,一道道晶瑩的亮光殘留著,將凌風的手掌渲染得如同神祇之手,指掌間能左右天下命運一般。

  「不管如何,你都給了我重來一次,挽回一切遺憾的機會!」

  「足夠了,我凌風一定會,也定然能夠,改變那個結局!」

  凌風的話斬釘截鐵,擲地成金石之聲。

  話音剛落,迷神天珠顫動了一下,「嗖」的一聲,化作一道流光,沒入了凌風的眉心處。

  旋即,一些類似文字而實際上又不存在,彷彿聲音又沒有聽聞的古怪感覺,湧上了凌風的心頭,緊接著腦海中就是一陣清明,很多東西莫名地就出現了。

  「我明白了!」

  好半晌,凌風睜開眼睛,一縷喜色,怎麼也掩飾不住。

  傳入他腦海的,正是迷神天珠的使用方法,或者說,它能給凌風帶來的好處。

  沉吟了一下,凌風右手食指與中指並成劍指,緩緩地,點到了眉心上。

  「轟~」

  霎時間,他腦海中一陣轟鳴,彷彿是怒江在奔流,終於在河堤上到了了一個缺口,瞬間宣洩而出。

  此時,若是凌風的房中,有著第二個人存在,那人便會驚奇地發現,凌風的額頭眉心處,多出——第三隻眼睛!

  沒有漆黑的眼仁,代之的是明亮的靈珠!

  「迷神天目!」

  凌風低聲喝出,頓時一道道纖細如同髮絲的光芒,從迷神天目中游了出來,倏忽之間,遍及全身。

  緊接著,他身體中的所有細節,所有狀態,皆清晰地直接出現在凌風的腦海當中。

  所謂內視,豈能及此萬一,不過一眨眼的功夫,身體本身對他來說再無秘密可言,每一處暗傷,哪一個鍛煉不到位,任一個勞累過度……

  所有的一切,清晰如掌中觀紋一般。

  沉浸其中,良久良久,凌風方才將心神收斂了起來,緊隨其後的,便是迷神天目緩緩閉合,三眼的詭異模樣再不可見。

  凌風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額頭,觸手處只覺得光滑如故,不由得長出了一口氣。

  平時隱而不見,自是最好,不然三隻眼的模樣,也太過驚世駭俗。

  「迷神天珠,果然無愧於其來歷。」

  「這個神通,便名之曰:『燭照』吧!」

  凌風心中的激盪,旁人無法得見,若是能進入其內心深處,此刻定然如駕馭著扁舟投奔怒海一般凶險。

  這個「燭照」的作用,自然不僅僅是內視己身這麼簡單。如果只是這麼一個功能,哪怕再是纖毫畢現,也不至於讓凌風激動如此。

  須知,武者臻至後天境界後,由外而內,體內產生出真元來。真元在體內遊走所至,一切細節都會顯現於腦海中,這便是所謂的內視。

  或因功法之別,或是天賦之差,各人內視的效果不同,然而影響卻不大。正如昔日的凌風,沒有這個「燭照」之法,於細微處或許無法調節,不能消弭暗傷,增加修煉效率,卻一樣修煉到了先天第九重的境界。

  「燭照」真正的作用,非是作用於己身,而是對外!

  若有足夠的時間觀察,以燭照顯露出來的入微作用,凌風就能看破對手的武功,從來選擇應對,繼而輕易地擊敗對手。

  再推演開來,甚至能從對方的細節變化,推演出其下一步舉動等等。

  這些凌風此時或許無法應用自如,但在可以預見的未來,絕對會是一大助力。

  ——凌風改變過去一樣,彌補所有遺憾的助力!

  迷神天珠的作用,其實還不止於「燭照」,只是其他諸般妙用,凌風此一時只能勉強感知到,暫時還無法動用。

  他日,自會一一揭曉開來。

  但僅僅是現在感知到片鱗半爪,就讓凌風感到此寶的可怕了,無愧於是世界意識凝結之化身的來歷。

  「二世為人的重生,鐵卷的呼吸天地秘法,迷神天珠的輔助,這些都是我凌風縱橫天下,二世為人後站在迷神天最巔峰的倚仗。」

  「可是僅僅這些,是不夠的!」

  「萬里之行始於足下,以我現在後天都不到修為,又能動用什麼呢?」

  凌風先是苦笑,繼而神情轉為堅定。

  苦笑的是他一身所學,最基本也都要到後天能動用真元後才勉強可以驅動,現在這個單純肉身修為階段,能夠立竿見影的實在是太少太少。

  堅定則是無論什麼,哪怕前世那樣的各種磨難不斷,都不曾打倒他,遑論今世了。

  「七天後,就是要前去武學報道,報備參加武院下院考核的日子了。」

  「那一天,我一定要去,短時間內,只有考上武院這一條路,能讓娘親和大兄避開那次死劫。」

  「去,就會面臨那場改變了我一生的襲擊。」

  凌風的眼神,漸漸地冷了下來,那被一擊而打破氣海的一幕,如這二十幾年來一般,再次湧了出來。

  多年過去,每一個細節,每一點變化,皆清晰如就發生在眼前。

  「卡嚓~」

  不知不覺中,凌風一把捏碎了木床一角。

  「來吧!」

  「當年我就不曾躲過,今次我佔盡了天下便宜,如何會膽怯?怎可能退避!」

  「就讓我們再來一次,看你還能否點破我的氣海,帶給我一生的折磨?」

  凌風鬆開了手,指掌間木屑零散而下,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再睜開時,已平靜了下來,恢復了原本模樣。

  「七天,不長也不短,好好利用的話,足夠七天之後,給某些人,一個驚喜!」

  此念一生,凌風便盤坐在木床上,閉上眼睛,進入了定境當中。

  定境對尋常少年,自是難如登天,可對此刻的凌風來說,卻如吃飯喝水般的本能罷了。

  慢慢地,他的呼吸凌亂了起來,時而短促,時而綿長,時而方呼便吸,時而一吸就久久不呼……

  各種變化,凌亂得簡直不似活人,若有醫者在此,單憑呼吸,怕是就能下了彌留的診斷,收拾藥箱走人而不敢開方。

  凌風這自然不是傷勢惡化,而是重頭開始修煉——呼吸天地!

  一呼一吸,融入天地、自成天地、化身天地、我為天地,獨尊天地……

  簡簡單單的呼吸、協調,與感應,就是這天上天下,獨一無二的至高秘法。

  不知道過了多久,凌風的呼吸慢慢均勻了起來,雖然還在不停地變換著,但那些變換就彷彿早就安排好的,只是按部就班,應時而變罷了。

  肉眼勉強可見,淡淡的毫光,從凌風的體表上浮現了出來,似乎他在呼吸間,牽引了什麼東西,納入了其體內一般。

  若是他人亦能有迷神天目般的奇效,就會發現,隨著時間的推移,凌風體內的傷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恢復著;

  他的氣血、他的肉體力量,也在一日一變,一日比一日更強大!

  凌風生平第一次,以完整而無破綻的身軀修煉呼吸天地,立時就感受到了它強到可怕的功效。

  一轉眼,七天就過去了。

  七天後的清晨,「嘎吱」一聲,房門推開,凌風從中走了出來。

  陽光灑在他的身上,暈出了一層金黃,散去了所有的的陰霾,新的一天,開始了!

  隨著這個朝陽的升起,這一天的開始,除了凌風自己,沒有人知道,有些東西,注定不同了。
naso99 發表於 2013-4-7 16:49
0006 第四章 方德

 「娘啊,阿丑看起來……」

  看著微笑著從房中踏出的凌風,正劈著柴的牛大力摸著腦袋,似乎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阿丑怎麼啦?」丑娘奇怪地問道。

  「好像不太一樣了。」

  牛大力憨憨地說著,「卡嚓」一聲,一斧頭下去,木柴裂成了兩半。

  「有什麼不一樣,還不是你弟弟。」

  丑娘慈祥地笑笑,只要孩子健康就好,其他的她並不在乎。

  從七天前的病怏怏到今天的精神抖擻,她已經很滿意了。

  「那是~」

  牛大力笑得依舊憨厚,又是一斧頭,乾脆利落。

  緊接著,他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霍地一下抬起頭來問:「阿丑,還有什麼新武功可以教我嗎?」

  「練完了?」凌風挑了挑眉頭問道。

  牛大力很肯定地點了點頭:「練完了。」

  「好,很快,我就可以考入武院,到時我在武院裡,給大兄你找一門最好的武功!」

  凌風笑著如此說來,若是其他的武學武徒們聽他如此信誓旦旦,視考入武院如探囊取物一般,定然是要譏笑他吹牛不打草稿的。

  這話落在牛大力和丑娘的耳中,他們卻是如此的理所當然,丑娘只是交代了一聲要注意身體,牛大力更是直接,道了句:「等你。」,就繼續埋頭砍柴了。

  親人的無條件信任,就是這麼簡單。

  「我出發了。」

  凌風笑了笑,踏出了兩步,頓了頓,想起了什麼似的,回頭說道:「娘,大兄,後面幾天我可能就住在武學了,就不回來了。」

  說完,又交代了兩句,凌風自重生後,第一次踏出了家。

  雞鳴犬吠,兒童嬉鬧,潑婦罵街,醉漢鬧事……喧囂的一幕,久遠的熟悉,闖入了視野當中。

  年華老去的妓女,在半掩門賣笑;買菜的婦女與買菜的小販,為一文錢而爭得面紅耳赤;兩個孩童的口角,眨眼間就變成了席捲了大半條街的群架……

  這些少年時凌風極致厭惡的種種,在闊別多年後的此時,在前途一片光明的這刻,竟是顯出了幾分親切來。

  凌風就這麼面帶著笑容,穿行而過。

  經行處,老年妓女擠出了一抹討好的笑容,小販與買菜婦女放低了聲音,扭打的孩童們轟然而散,一路全無阻礙,就由著凌風施施然而過。

  凌風從小在這裡長大,一身武藝即便是在武學當中都是頂尖,在這市井爭端中,又有誰是他的對手?

  在貧民窟中生存,找麻煩的人從來沒有少過,他們的下場,也從來沒有好過。

  比起凌風憨厚的大兄,下手從來狠辣的他,更受到貧民窟中居民樸實的敬畏。

  對力量的敬畏!

  他們心中多少也有些奇怪,平時總是一副孤傲與橫眉冷對模樣的凌風,今天竟然是在笑啊。

  這些市井之徒如何想法,凌風並不放在心上,就這麼臉上帶笑,走在通往武學的路上。

  武學,乃是武院下屬;

  武院,又分上院下院。

  武院的來歷著實不凡,它是百多年前,一場大災變後,由六御絕巔中的上天帝出面,號召、團結了天下武道強者,不以門派為分野,共同創建的。

  武學作為武院的下屬,更多的是起到一種教授基礎,簡拔人才的作用。

  若要比較,大致就相當於讀書人的蒙學吧。

  在凌風所處的紫巖城來說,單單武學就有十幾家,不過在內城之外,專為貧民窟人而設的武學,就只有凌風就讀的一所了。

  那些內城的鳳凰們,是絕對不願與外城的草雞共舞的,資源又理所當然的向著他們傾斜,便有了這內外極不均衡的情況出現。

  這些都與凌風無關,暫時他也干涉不得,就這麼安步當車,很快循著既陌生又熟悉的道路,前往武學。

  至於半途,凌風持續了一路的笑容,猛地一下僵住了,好像一盆熱水,「嗖」的一下,被從火山口移動到了雪山之巔,熱氣猶自蒸騰,盆水早化作了寒冰。

  在他的身前不遠處的一個岔路口,一個粗布灰衣的少年人,剛剛從中走出,看到凌風,伸手就打了一個招呼,滿臉的熱情之色。

  灰衣少年面相敦厚,身材雄壯,粗手大腳,濃眉大眼,看上去憨厚淳樸得有幾分愚笨。

  「凌兄,好幾天不見了,你身體大好了?」

  「我找了那個趙元,說好了過兩天,我要跟他比武,這幾日都在家裡面苦練著,沒來得及去看你。」

  ……

  凌風還未開口呢,灰衣少年已說了一堆,並與凌風把臂,一同走向武學。

  灰衣少年口中的「趙元」,聽在凌風耳中,初始之時有些陌生,思索了一下才回憶起來,正是幾日前,害得他受傷的罪魁禍首。

  真要論起來,凌風與他們動手,並未吃虧,幾日前的那一戰,凌風以一敵三,最終勝利,趙元等人沒有一個傷得比他輕的。

  灰衣少年的話,要是落在原本那個凌風的耳中,定然因他的仗義與耿直心生好感,說不準還會出言勸告,畢竟以灰衣少年表現出來的實力,絕對不會是趙元那夥人的對手。

  可惜,落在現在這個凌風的耳中,卻是拋媚眼給瞎子看,甚至換得了一個幾不可見的譏誚之色。

  因為,這個灰衣少年,叫做——方德!

  前世最後一戰,破壞了迷神谷防禦,又將凌風等人的情況出賣了個乾淨,人族的背叛者——方德!

  方德與凌風,本就是少年摯友,現在不過是十三歲的年紀,卻已認識了數年。

  「凌風,你怎麼看上去,有些不一樣了?」

  走了一會兒,眼看著武學在貧民窟中顯得格外豪闊的黑漆大門,方德忽然皺著眉頭,疑惑地問道。

  「哦?有什麼不同?」

  凌風臉上掛著笑容,彷彿漫不經心一般地問道。

  「不知道,或許是更壯了一點吧!」

  方德放開了凌風的臂膀,不無羨慕地說道:「看來你又有進步啦,我也得努力才行啊!」

  丑娘與牛大力,日日與凌風相對,反而看不出他的變化來。方德這般對原本凌風又熟悉,又有幾日未見的,立刻就發現了不同。

  只是到底不過是一個少年人罷了,見識終究有限,方德也只能往體魄和修為上去想,卻不知道這是精氣神上的絕對差距與變化導致的。

  「嗯,努力!」

  凌風還是在笑,一指黑漆大門道:「走,進去吧!」

  「凌風你去吧。」方德憨厚地一笑,撓著腦袋道:「我有東西拉了,回去拿一下。」

  「告辭,我們武學裡見!」

  說著方德一拱手,便向著一個拐角處走了過去,轉眼間消失不見。

  凌風臉上的笑容,一點一點消散,旋即一抹冷笑,掛上了嘴角。

  「東西忘拿了?」

  如果是原本凌風,自然是相信了,可是方德這番話落在如今的凌風耳中,不過是笑話罷了。

  凌風身形一動,也消失在了大街上,走的,卻不是武學方向。
naso99 發表於 2013-4-7 16:53
0007 第五章 

七轉八彎,過陋巷,穿街市,一直到了貧民窟與內城交界處的一個小院落。

  方德停下了腳步。

  不遠處,方德視線所不能及的地方,凌風同樣停步,冷冷地看了過來。

  在小院落牆外,方德左右顧盼了一下,察覺沒有人注意,便一躍而起,越過了院牆,進入到了小院落當中。

  方德剛剛一離去,凌風便從藏身的巷角處走出,同樣來到院落之外,凝神傾聽了一下,便尋了另外一處院牆,同樣躍入。

  甫一入內,凌風的視線越過了院中樹木的遮擋,一掃之下,立刻發現了在不遠處的涼亭處,方德正與一個白衣公子低聲談話。

  凌風在望見他們兩個人的同一時間,幾無先後之別,腳下腳步一錯,便閃到了一處假山之後,徹底避開了兩人的視線。

  全程凌風的動作迅疾快速,毫無遲疑,卻又不曾發出半點聲音,鬼魅般的飄逸。

  在凌風藏身好之後,白衣公子與方德若有所覺似的,回過頭來向著凌風的藏身方向瞥了一眼,見沒有發現什麼,也就不為己甚,繼續談話了。

  整個過程中,凌風就這麼筆直地站在假山之後,連目光都是淡定的,全然不擔心會有被發現的可能。

  以方德他們兩個的實力,也的確不可能發現。

  凌風這一系列的動作,看上去簡單,實則是一套最善隱匿的步法,名之曰「鬼步」,取的是鬼魅般的飄逸,藏身人之影中,行之逾百里,而人不能覺。

  這是他從後世記憶中選出的一個法門,是凌風前世偶然所得,少有用的時候,卻不曾想到,剛一重生回到當年,就有了用武之地。

  現在這個身體並不強大,也沒有認真修煉過鬼步,只不過因為現在實力弱小,凌風為以防萬一,稍稍練習了一下罷了。

  就以剛才的施展為例,凌風其實並不滿意,生澀僵硬,嚴格說來,還不算得這門步法的神髓。

  本來以武學少年的程度,幾日內就大致掌握了這麼一門神奇步法,堪稱聳人聽聞了,可是凌風何等人也,豈能以尋常少年視之。

  有前世經驗在,凌風修煉鬼步就好像是走了一遍回家的路一般輕鬆,不能達到他滿意的境界,不過是身體限制,修為不足罷了。

  這些卻不是一時半會兒,所能改變的。

  且不說這鬼步,潛到了這個距離,凌風屏氣斂息,凝神於耳,輕易地就聽得了方德與白衣公子的對話。

  方德略躬著身子,拘謹地道:「顯少,我剛才碰的凌風了。」

  「嗯?你不是說他受傷不輕嗎?就這麼個不輕法?」

  白衣公子,也就是那個顯少很是不滿地皺眉說道。的確,受傷不過七日,就能回到武學繼續鍛煉,這樣的傷無論如何也稱不上一個「重」字。

  「我也不知道,按說不可能好得這麼快。」方德皺著眉頭,琢磨了下道:「我懷疑是凌風那個傻子兄長,弄到了什麼好東西給他進補,這才能恢復得這麼快。」

  眼看著顯少的眉毛高高挑起,方德連忙又跟著說道:「不過我瞭解凌風那個小子,他驕傲自負,表面和善,其實看不起任何人,要強頑固得跟石頭一樣。」

  「我打賭他其實沒有完全恢復,一身實力也肯定不在巔峰,我今天再攛掇收買一個人,一定可以……」

  方德並不知道,他這一番話落在凌風的耳中,如同用力地推開了一扇窗戶一般,很多東西都隨之敞亮了起來。

  「原來如此!」

  「竟然又是你!」

  「方德啊方德,枉我凌風視你為摯友,你出賣我,陷害我,竟然不是一次兩次了,竟然是從我們少時,就開始了。」

  「我一生擺脫不去的夢魘,原來出自你手!」

  假山之後,凌風拳頭緊握,指甲陷入到了肉裡而不自知。

  凌風從來沒有想到,少年時這次影響了他一生的重傷,竟然與方德有關,枉費當年他拜師之後,入得武院重遇方德,他還不離不棄待凌風一如未傷時,讓凌風好生的感動。

  現在想來,每一個細節,都讓凌風感到噁心與切齒痛恨。

  「好,很好!」凌風咬著牙,看著遠處兩個人繼續密謀,「我跟著你來,不過是心中一點懷疑罷了,沒想到,竟然讓我看到這一幕。」

  「非常好,本來若是你現在猶自真誠待我,我凌風驕傲一世,要我為未曾發生過,甚至還沒有在你心裡產生過的念頭殺你,還真不容易!」

  「現在這樣,是你自取死,就怪不得我了。」

  「只是這個顯少?有點面熟,但……他是誰?」

  凌風深呼吸了幾次,才勉強壓下了動手的衝動,皺著眉頭想了一下,沒有答案,也就暫時放下了,繼續凝神聽往兩人密謀方向。

  「……顯少,這些就是凌風的準確實力和慣用的功夫,是我自己跟他切磋過幾次,還有趙元他們兄弟的情報,匯總出來。」

  凌風怒火中燒的時候,錯過了一部分的談話,但想來無非是方德在向顯少匯報他的底細,有這麼一個「好朋友」在,哪怕是武學修為比凌風低的人,也有可能打敗他!

  敵人對你瞭如指掌,你甚至對敵人的出現全無準備,怎能不敗?

  「方德你做得好。」

  顯少如對家僕一般,拍著方德的肩膀,以示鼓勵。

  方德身子僵了一下,連忙低頭,掩飾怨毒的眼神。

  何止是方德對凌風瞭如指掌,凌風何嘗不熟悉方德的習慣,一看他的動作,就知道方德對顯少的對待心中已經存了怨毒之心。

  顯少卻是壓根沒有注意到這一點,自顧自地說:「人手你繼續指派,不過成敗都不要緊了。」

  「嗯?」

  方德掩飾住了情緒,抬起頭來,疑問出聲。

  「如果你的人能重傷凌風那小子,讓他不能參加十天後的武院考核,自然是最好。」顯少得意地一笑,接著道:「就算是不行也無所謂,昨天我一個師兄就出關了,到時我請他出手對付這小子就是了。」

  「哼!」

  「這次,那小子,絕對參加不了武院考核!」

  「我會讓師兄,徹底地廢了他!」

  即便是晴日方好,可顯少的笑容,還是如一陣陰風一般,說不出的陰測測。

  「竟是為了武院考核?」

  凌風怔了一下,他怎麼也沒想到,糾纏他一生的厄運,連公子羽這般的域外強者都視之為畏途的重傷,竟是源於小小的一個武院考核!

  「顯少,方德不明白。」

  方德眼珠子轉動了一下,低聲問道:「武院一次並不是只招收一名武徒啊,顯少你為什麼……」

  他沒說完的話,自然是這顯少為什麼處心積慮的對付凌風。天下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凌風現在雖然連後天境界都沒有達到,但在武學中也算是一個高手了,不然何至於方德請了幾批人,都沒有能真正奈何得了他。

  「哈哈哈,你不懂,你們這些貧民,接觸的都是些鄉巴佬,又能得到什麼消息?」

  顯少得意地大笑:「就是那個凌風,怕是到殘廢了,也想不到是為什麼。」

  方德自然聽出了顯少言語中毫不掩飾的輕蔑之意,這個輕蔑,不僅僅是針對凌風,同樣也將他方德包含在內。

  凌風看得分明,在顯少看不見的角度,方德背在身後的拳頭,握得緊緊的,其上青筋暴起,若欲爆開了一般。

  同時,凌風也終於想起了,這個顯少是什麼人物。

  當年在貧民窟一帶,有著一個異類少年,掛名武學,卻從來沒有去上過一天。

  「就是他,顯少,那個私生子!」

  凌風徹底想起來了,這個顯少當年也是他們武學少年的一個話題。此人據說是內城一個大家族族長的私生子,只是那個族長頗為懼內,不敢將他放到明處,故而在貧民窟中找了地方安置。

  這個顯少姓氏不傳,是因為他為這大家族族長傳下的血統而驕傲,偏偏又不能放在明面,這才以顯少自稱。

  到時武學少年們頗多猜測,想要知道這個顯少到底是哪一家的私生子,只是猜來猜去,始終沒有結果罷了。

  只是對凌風來說,這些都不是秘密。

  「這麼說,當年傷我的,就是顯少所謂的師兄嘍?」

  「金家!!!」

  凌風眼神,陡然鋒利了起來。

  他可不是任人宰割之輩,前世他修為有成之後,多方打聽,得知了重傷他的人武學是走的城中金家的路數。

  可惜那個時候,金家早就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被滿門誅絕了。

  無論是這個顯少,還是當年出手的人,全都銷聲匿跡,再無影蹤,讓凌風欲要報仇,亦不可得。

  「感謝蒼天,把你們重新送到了我的面前,這次,不會讓你們這麼便宜了。」

  凌風望向顯少方德方向的目光,如同刀子一般,凌厲無比。

  這個時候,顯少顯然壓抑不住心中的得意,哪怕面前是素來看不起的鄉巴佬,他還是把他的目的說了出來:

  「方德,你們都不知道吧,武院下院的一名供奉,這次準備在考核通過的武徒當中,收一名少年為關門弟子。」

  「啊~」

  方德驚呼一聲,算是明白了過來。

  為了這個關門弟子的身份,顯少自然要事先剷除對他有威脅的人物,凌風這般在武學中拔尖的少年,就是首要目標。

  想來,同一時間,定也有其他的少年,遭遇到類似的情況吧。

  方德感慨了一番,對顯少的作為他倒沒有什麼腹誹之意,換了他自己,定然也是如此做法。

  問題是……

  方德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問道:「這關門弟子的機會,對我們來說自然是難得的好事,可是顯少出身大家,這個……」

  他一句「出身大家」,正撓到顯少的癢癢處,顯少心情大好之下,也不吝「指點」這個心目中的鄉巴佬一番。

  「這你就不知道了,收徒的供奉,是石師!」

  「你知道那是什麼人物嗎?後天第八層的高手,有生之年,成為先天強者也未可知啊!」

  「紫巖城裡面高手無數,除了一兩個外,沒有人壓得住石師。」

  「這樣的大人物,如果能成為他的關門弟子,以後……大有幫助!」

  顯少說到後來,壓低了聲音,含糊了內容,顯然也是反應過來,說得太多了。

  不過無論是遠處的凌風,還是近處的方德,都是心思靈動之輩,自然而然地就將顯少未盡的意思在腦海中補完了。

  「無非是家族內部,爭權奪利的破事罷了。」

  方德眼珠子亂轉,眼中放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另一邊,凌風卻是整個人怔住,口中喃喃「石師」二字,刻骨銘心的一幕幕,從記憶深處浮現了出來。

  ……

  「少年,你難道不知,你的情況,再是苦練,終究無用嗎?」

  少年沉默,揮汗如雨,以行動做出了回答。

  旁邊一墳塚,上書「亡兄牛大力之墓」,掩土新痕,顯然是剛剛入土不久。

  墳邊一草廬,內有老婦劇咳之聲,若是心肝脾肺,都要咳出。

  「罷了,好個倔強少年!」

  「我且問你,我給你一個希望,僅僅是一個希望,你要嗎?」

  少年霍地一下抬起了頭來,若是百年陰霾,終一日朝陽升起,名叫「希望」。

  「我要!」

  ……

  「石師!」

  凌風的臉上,儘是溫暖之色,顯少口中的石師,正是他未來的師傅。他一生敬重,平生唯一心甘情願,認其為師的人。

  正是這個石師,在凌風一生最黑暗的時候,給了他一個希望,一個光明。

  毫無準備地,驟然聽到這個名字,凌風一時間百感交集,幾不能抑制,甚至連這顯少為何費盡了心機,可後來在石師門下多年,卻從來沒有聽聞過這個人物,都懶得去琢磨了。

  遠處,顯少醒悟過來他話說得多了,擺了擺手,示意方德不要再問了,隨手掏出了一個瓷瓶,扔給了方德,隨意地說道:

  「前面給你的培元丹,你估計都拿去收買那些人對方凌風了吧?」

  「諾,這些給你,本少爺從來不會虧待跟著我的人。」

  培元丹是在後天之前,最好的丹藥,能固本培元,充盈氣血,增加突破到後天境界的幾率。

  顯少出手就是培元丹,不愧是紫巖城大家族族長的私生子,可是看他的態度,卻好像丟了一根肉骨頭給家養的獵犬一般。

  近乎羞辱!

  方德低著頭,小心翼翼地接過瓷瓶,口中稱著謝,恭維著顯少,至始至終,都沒有把頭抬起來。

  看著這一幕,凌風哂然一笑,轉身,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小院落。

  「顯少,不,應該叫你金顯,你應該喜歡別人這麼稱呼你吧!」

  「放心,現在還不是時候,後面有機會,我們會好好『親近親近』的。」

  「方德,沒想到,你這條毒蛇,竟然這麼早,就對我露出了獠牙,上輩子是我凌風瞎了眼睛,這輩子,咱們再來過。」

  「可惜,還不到動你的時候,留著你,還有用處!」

  凌風的背影,消失在了巷口處,在不遠的武學裡,還有一場曾經改變了他命運的戰鬥,在等待著他。

  這次,一切都將不同了。
naso99 發表於 2013-4-7 16:54
0008 第六章

武學重地,朱漆門戶,轟然打開。

  一群少年武徒,蜂擁而入。

  在這個死氣沉沉,遍佈著或是被生活重擔壓得如老牛般氣喘吁吁,或是沉淪在泥潭中得過且過人們的貧民窟裡,也只有此處,永遠朝氣蓬勃。

  這些少年,有著他們長輩所沒有的東西——希望!

  雖然,他們之中,絕大多數,一輩子注定不會有太大的成就,然而到底有希望在,每一個少年並著他們的家人們,都在做著有朝一日,成為高高在上武者的美好。

  哪怕再小,到底也是希望。

  這些武徒少年,出身寒家,衣能不寒,食能果腹,就算是上等之家了,除了在武學裡,何處能得到武功傳承,哪裡會有練功的場所?

  所謂窮文富武,不是妄談。

  練武需要有師傅指導,需要有器材鍛煉,需要有藥酒輔助,需要有足夠的飲食……這些,除了武學,貧民少年們,無處可得。

  到底,如顯少一般的異類,終究是少數中的少數,偌大貧民窟,不過一人罷了。

  今日,卻與往日不太相同。

  平日裡這個時候,武學大門一開,貧民少年們或是開始積極的鍛煉,或是在塗抹著武學中備有的藥油,或是圍得武學裡的師傅水洩不通……

  今日,少年們皆是神情忐忑,三三兩兩圍在一起,帶著幾分焦慮討論著什麼。

  今日,畢竟不是普通日子,是武院考核報名的日子。哪怕是明知道考核是在十天之後,即便是懂得臨陣磨槍,不快也光的道理,終究是少年人,在這個時候,沒有一個人還有心情練習。

  不知不覺中,時至正午,許是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平日裡那些武學師傅,今天乾脆就沒有過來。

  偌大武學裡面,只有那些少年武徒們,猶自在翻來覆去地討論著那些他們壓根無法決定的事情。

  日上中天,太陽尤其的毒,火辣辣的暴曬下,不少少年都汗流浹背了。

  恰在此時,一個不徐不疾的腳步聲,傳入了少年們的耳中,一個個齊齊回頭,一看之下,無不面露失望之色。

  進來的,不是武學山長,而是一個施施然走進來的少年。

  ——凌風!

  與那些武徒少年們不同,凌風全身上下無半點汗漬,也看不出緊張的神色,就這麼悠悠然地點頭示意了一下,尋了個陰涼處坐下,靜靜地等待著。

  平時凌風在武學中就少有朋友,今天這種特殊情況,他又表現得如此異類,自然更沒有人上前與他搭話了。

  凌風也樂得清靜,靜靜地等待著。

  片刻之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入了武學大門。

  期待的目光再次聚焦,旋即失望的歎氣聲再起。

  來的,是方德。

  他怔了一下,顯然沒想到晚來一會兒會引起這麼大的關注,連忙謙遜地笑著,四面拱手為禮。

  方德武功一般,為人形諸於外的又是木訥好欺,在武徒少年中的人緣也不如何,也沒有人與他寒暄。

  方德看了一圈後,將目光凝到了凌風的身上,走了過來。

  凌風不為人注意地皺了皺眉頭,他實在不想跟這個毒蛇般的小人再虛與委蛇了,可是此人在他的計劃當中,還有大用處,勢必不能這麼快解決他。

  若是不然,凌風恨不得現在就尋個機會下手,一報積怨。

  正當凌風歎了口氣,準備隨便應付下方德的時候,本來還略顯得喧鬧的武學中,一下子安靜了下來,落針可聞。

  「嗯?~」

  凌風抬起頭來望去。

  來人,是獨臂獨腿獨目,腿臂以木肢代之,瞎了的那隻眼睛則空洞洞的,看上去好不滲人。

  「武學山長,獨狼!」

  「拜見山長~」

  此起彼伏,全不整齊的拜見聲,讓獨狼冷哼一聲,大不滿意。

  凌風湊在其中,隨手應付,同時心中一個念頭轉動,隱隱的興奮之意。

  「果然,果然是這樣。」

  「我沒有猜錯!」

  凌風的目光,陡然深邃了起來,只是隱藏在一眾少年當中,半分不起眼,別說台上的獨狼了,就是身旁的武學少年,也沒有發覺。

  深吸了一口氣,略微低頭,再抬起頭來時,凌風已經恢復了正常模樣。

  同時,台上的獨狼冷厲的聲音傳來:

  「都給我安靜,吵吵鬧鬧,像什麼模樣?」

  一邊說著,一邊還舉起手中酒葫蘆,不住地抿了一口。

  獨狼嗜酒如命,身邊一刻不可離酒,這些武學少年早就習慣了,見怪不怪地望著他,期待他的下文。

  「今天就不練武了,我來只有一件事情,你們這些小兔崽子們,想參加武院考核的,就到我這領一塊牌子。」

  「十日後,再過來報道。」

  「這十天裡,武學不開,你們各自回家練習去吧!」

  獨狼話說完,很不耐煩地拽出一大把紫色牌子在手,迎風搖搖,道:「上來吧。」

  「不過別怪我沒提醒你們,武院考核可不是簡單的事情,一不留神,連命都沒掉,到時不要喊冤。」

  「自認為實力不到的,還是再幾年吧!」

  獨狼交代完,也懶得再勸,更沒有提點要怎麼準備,大致什麼程度可以考核通過等等少年們最關心的內容,就這麼持著牌子,等著眾人上來領取。

  武徒少年們,終究都是十幾歲出頭的小孩子,獨狼這麼一說,興奮憧憬在他們心中消退,恐懼湧上,一時竟然沒有人上前。

  獨狼眉頭一挑,就待發怒,正在此時,一個人影從人群中穿出,逕直走到了獨狼的面前。

  「山長,我要報名!」

  凌風!

  「嗯,拿去。」獨狼取下牌子,遞給凌風,「你的實力,也算是夠了。」

  凌風接過紫牌,只見得上面一個銀鉤鐵畫的「一」字,顯然是類似編號的東西。

  收好牌子,凌風再抬起頭來,卻見得獨狼以怪異的目光看著他,似有什麼深意在其中。

  「嗯?難道……」凌風心中一動,「他知道些什麼?」

  下意識的目光一掃,望向了台下的方德。

  此時,方德正與一個武徒少年說著些什麼,察覺到凌風的目光,

  還露出了一臉燦爛的笑容。

  有著凌風帶頭,其餘的武徒少年們也忍耐不住了,一個個爭先恐後地湧了上來。

  凌風藉機退下,冷眼看著剛才還空曠的台上,被擠得針插不入。

  不過片刻,牌子發完,獨狼不耐煩地道了聲:「就這樣,回去吧。」旋即回身,向著武學內部走去。

  每日裡酗酒,然後到後院酣睡,這是獨狼慣常的生活,武徒們也習慣了,道一聲「恭送山長」後,便或是散開回去,或是聚攏討論,重新回復到了最開始的狀態。

  不同的是,之前是期待,現在是忐忑罷了。

  凌風笑了笑,轉身向著武學之外走去。

  一步一步,他的腳步不快,但極穩,呼吸也被放到了一個微不可聞的平緩。

  短短幾十丈的距離,似乎只要幾個呼吸的功夫,就能走完,然而凌風心裡明白,這幾十丈,遠遠不是那麼簡單,至少在前世,他就始終沒有能走完。

  果不其然,只是幾步的功夫,一個人影,就攔在了凌風的面前。

  「等一下,你還不能走!」

  「嗯?」

  凌風抬頭只見得一個體壯如牛的少年,惡狠狠地盯視著他。

  「李仲?」

  凌風遲疑了一下,不敢肯定地問道。

  這個名字,還是他好不容易才從記憶深處挖掘出來的,畢竟後世凌風所接觸的,所銘記的,大多是一方強者,又時過境遷,他哪裡能對少年時的小人物記憶深刻。

  能想起這個名字,還是因為這一幕,在「當年」也曾經發生過!

  「你……」

  李仲氣急,凌風想不起他名字的遲疑再明顯不過了,枉費他自視甚高,到頭來,連名字別人都差點沒想起來,讓他如何不怒。

  「好你個凌風,果然目中無人,今日就讓我李仲來教訓教訓你。」

  凌風看著氣得氣喘如牛,一把拽下衣服,露出一身油光發亮結實肌肉的李仲,一笑置之,沒有與他做口舌之爭。

  眼光瞟了一眼,凌風輕易地就在人群中,找到了方德。只見得他眼中閃著異色,藏在一群武徒同窗身後,關注著這裡的情況。

  「你要看,就讓你看。」

  「很快,你就會知道,這次你錯得有多麼的厲害。」

  凌風一笑,他自然明白,這李仲是為方德挑動而來,如前幾日的那些人一樣,十之八九是背後壞話加少年嫉妒再加培元丹誘惑的結果。

  不過凌風也懶得去分辯、勸告這些,到頭來,不過是拳頭說話罷了。

  「來吧!」

  凌風一擺手,淡淡地道。

  他這般輕描淡寫的態度,頓時引起了武學中一片嘩然。

  此時李仲與凌風之間的異狀,已經引起了一眾武徒同窗的注意,畢竟此刻眾人都還沒有回去,立馬圍攏了過來。

  凌風與李仲大小也算是武徒同窗中的名人了,尤其是凌風,這段時間以寡敵眾弟,雖然次次受傷,但也次次勝利,是此地武學中的強者了。

  李仲也是不差,沒有與凌風交手過,不過與其他人動手,也是未嘗一敗,公認的此次有希望進入武院者。

  現在兩人交手,自然引起了眾人圍觀的興趣。

  凌風的態度,眾人的圍觀,顯然讓李仲興奮了起來,「砰砰砰」,他大踏步地前進,週身熱氣升騰,已將氣血搬運到了極處。

  一出手,定是雷霆一擊。

  「凌風,看招!」

  李仲大喝一聲,一腳跺在青石磚地面上,反震之力將布鞋撕裂,整個人凌空飛起,膝蓋向前,直抵向凌風的胸膛。

  「鐵膝八法,飛膝撞!」

  旁邊有好事的,立刻叫出了李仲的得意絕技。

  鐵膝八法並不是什麼高級的武學,但在後天之前的武徒境界中,卻是一門頗為實用的武學。

  正如凌風教給牛大力的鐵衣勁一樣,並不艱深,勝在苦練,若有所成,威力倒也不俗。

  李仲顯然是在這門膝法上下了大功夫,飛膝過處,威勢不凡,要是被正面撞中,至少也是肋骨斷折的下場。

  傷筋動骨,沒有個數十日難以恢復,鐵定錯過武院考核,也就達成了方德交代下來的條件。

  想到這裡,李仲心中一陣亢奮,在心裡大叫著:「培元丹,只要重傷了凌風,就有一顆培元丹。」

  「再進入武院,我李仲絕對機會,成為真正的武者!」

  興奮當中,他卻沒能注意到,凌風眼中閃過的一抹憐憫之色。就是注意到又如何,箭在弦上,李仲也改變不了了。

  面對讓一眾武徒驚歎的飛膝,凌風只是淡然地搖了搖頭,與他前世所經見的,這些,又算得了什麼?

  搖頭歎息的同時,凌風足下一點,整個人飛掠向後。

  一個突進,一個飛掠;一個向前,一個退後。

  乍看起來,似乎是凌風落在了絕對的下風,隨時可能筋骨斷折,躺在地上哀嚎,然而武徒中眼光高明者,如方德一流,卻一個個面露驚駭之色。

  凌風,他後退之速,竟然不下李仲蓄勢以飛膝前進之速。

  換句話說,李仲這一擊,根本就不可能打得中。

  全力而出,落在空處,這李仲的下場,可想而知。

  「結束吧!」

  凌風目光在猶自沉浸在興奮與憧憬之中的李仲一眼,眼中厲芒一閃,反擊出手。

  「彭!」

  一聲悶響,凌風退後之勢頓止,就好像腳下有一根釘子牢牢釘住一般,上半身後仰,腳下紋絲不動。

  「哈哈哈,死!」

  李仲大喜,狂笑出聲,又加了一把力氣。

  「哼!」

  凌風冷哼一聲,整個人如弓箭蹦到極點後彈回,身子重回筆直的同時,腳下一挑,一大塊青石被他挑起,迎向李仲。

  凌風這一挑,青石板速度本就極快,再加上李仲自身的速度,頓時讓李仲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只覺得眼前一黑,旋即膝蓋劇痛。

  「卡嚓~」

  那一瞬間,李仲彷彿能聽到膝蓋在碎裂的聲音,心膽俱裂。

  視線被遮擋住,他自然看不到凌風隨後的動作,那些武徒同窗們卻不同,一個個頓時駭然驚呼出聲。

  凌風在挑起青石板,以硬碰硬,碎裂了李仲的膝蓋後並沒有就此罷手,而是如影隨形般緊跟在青石板後。

  在青石板與李仲碰撞的同時,凌風一拳也結結實實地打在了青石板上。

  這一拳落處,正是李仲膝蓋與青石板的碰撞點上。

  「轟~」

  兩方受力,青石板登時承受不住,轟然碎裂了開來,讓左右一眾武徒少年趨避不及,不少人被打得鼻青臉腫。

  凌風一拳碎裂青石板後,其勢不止,繼續前進崩開李仲軟弱無力的膝蓋後,逕直轟在了李仲的胸前。

  「卡嚓~」

  這次的響動,連周圍那些武徒少年們都聽得清清楚楚,都是練武之人,自然明白這代表著什麼。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李仲胸前肋骨,怕是碎裂得七七八八,沒有個百八十天,休想能重新練武。

  至於武院考核什麼的,自然是提也休提了。

  李仲想要凌風落得的下場,現在結結實實地,由他自己承受了下來。

  「砰砰~」

  兩聲悶響,兩人同時落地。

  不同的是,凌風站得筆直,立得穩當,除了拳面稍紅外,氣定神閒,壓根就看不出剛戰過一場。

  另一端,李仲躺在地上,哀嚎聲聲,欲要抱住膝蓋,胸前卻是劇痛;按住胸前,膝蓋又如錘打,顧頭不顧□,恨不得死過去。

  雙方一對比,什麼叫「天壤之別」,什麼叫「不自量力」,頓時讓一眾武徒少年們徹底領會於心了。

  凌風再不看李仲一眼,目光在人群中掃過。

  目光所過處,人人或低頭,或扭轉,幾無有敢與他對視者。

  人群之中,方德滿臉的駭異之色,深深地低下了頭,深怕控制不住自己的神情,為凌風看出了異狀。

  在凌風面前,方德何嘗小心如此,實在是剛才那一幕,對他的震撼太大了一些。

  「凌風怎麼可能這麼厲害?」

  「不可能的,一定是碰巧了,前幾天趙元幾人拼著一身重傷,還能打傷他!」

  「凌風要是真有這種實力,趙元他們連給他提鞋都不配,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

  方德冥思苦想,又不明所以然,想把凌風的表現歸於僥倖吧,但那種氣定神閒,那種輕描淡寫,那種下手不容情……都不是「僥倖」二字所能詮釋的。

  凌風的所為,對周圍眾人造成了巨大的影響,可對他來說,卻是如清風拂面般,全然不放在心上。

  畢竟,別說是現在,哪怕是上一輩子,這李仲也不是他的對手,雖然是苦戰了一場,終究是取勝。

  只不過……

  凌風抬起頭來,看向前方。

  在他與武學朱漆大門之間的距離,還有數十步,就是這數十步,成了天塹,讓凌風的武道一途,險些夭折。

  「一,二,三……」

  凌風神色不動,雙手下垂在兩側,好像全無防備一般,暗地裡默數著。

  數到了十,他離大門也只有十來步的距離了,正好經過躺在地上的李仲身邊。

  一低頭,就能正對上李仲不甘心、不敢置信,還有痛苦的目光。

  「就是現在。」

  凌風目光陡然一凝,腳步略微頓了一頓,其輕微,連腳下痛苦掙扎的李仲,都不曾發現。

  「李仲!!!」

  「誰傷的你?是不是他?」

  「你敢傷我表弟,納命來!」

  一連竄如奔雷般的怒吼震動了武學,屋頂上的瓦片似都為之戰慄,沙沙作響。

  「表弟?」

  李仲愕然抬頭,天知道他哪裡來的什麼表哥,茫然與搞不清楚狀況,讓他一時間連痛苦都忘卻了,梗著脖子向著門外望去。

  他卻沒有能發現,整個武學,包括那個來敵也沒有人能發現,凌風的氣息,陡然一變。
naso99 發表於 2013-4-7 16:55
0009 第七章

「表哥?!」

  凌風冷然一笑,他壓根就不需要低頭去看李仲的表情,就知道這個所謂的「表哥」,純屬子虛烏有。

  有這麼一個,能將當年的凌風打得氣海破碎,全無還手之力的表哥,李仲會默默無聞,會受方德的小小誘惑就來挑釁他?

  笑話罷了!

  所謂表哥表弟,只是一個借口,畢竟動手重傷武學門下武徒,還是破去氣海這樣斷絕前途的重傷,沒有個由頭,到底不好交代而已。

  凌風就這麼身子站的筆直,目視前方。

  在他視線所及的地方,當年曾經發生過,讓凌風在午夜夢迴的時候一次次經歷,每一個細節都烙印在心底最深處的一幕,就要上演。

  「受死吧!」

  伴著一聲大喝,一個粗壯得如同小山一般的身影,出現在了武學大門處,幾乎擋住了整個門戶。

  霎時間,武學中的武徒們只覺得眼前一黑,好像被烏雲罩頂了一般。

  勁風,隨之呼嘯,一聲青石地板龜裂的響動傳入耳中,小山般的大漢已經悍然出手。

  竟然,連讓凌風說話的機會,都不留下。

  迅雷不及掩耳,雷霆般的迅猛與威勢,一條粗壯的大腿蹦得筆直,十餘步的距離一掠而過,腳尖劃破空氣呈呼嘯之聲,直奔凌風的丹田處而來。

  大漢一擊,就是要廢了凌風的整個武道前途!

  凌風的眼中,寒光一閃,冰冷如四九臘月,霜冷長空。

  牛皮勁裝,銅環扣,吞口腰帶,包著堅硬銅片的靴尖,猙獰的臉上劃破臉龐的疤痕如蜈蚣般扭動著,鬚髮皆張猶如暴怒的獅子……

  一切的一切,都跟記憶中一樣,就是這麼一個人,給凌風帶來了綿延數十年的苦難與夢魘。

  他一生的苦難,也從這一腳,開始!

  這,是一切的源頭!

  「這次,就讓我從源頭上,改變這一切吧!」

  凌風心中若狂風呼嘯於曠野,地震在海底肆虐,說不出天崩地裂般怒吼,面上卻波瀾不驚,只有嘴唇緊緊地抿著,好像生怕忍不住就會大聲地怒罵,斥問。

  近了,快了!

  凌風與那個大漢之間的距離,只有一個身位,那包了銅皮的靴子,只差上一點,就能捅破凌風的氣海,廢了他的前途。

  正當大漢露出猙獰笑容,自認勢在必得的時候,凌風突然動了。

  「呼~~吸~~」

  凌風的呼吸,陡然變得詭異了起來,一呼一吸,似與天地共鳴,每一個毛孔都在歡呼著張開,強大的力量從身體內每一寸血肉中壓搾出來。

  「呼吸天地!」

  這是凌風第一次,以完好無損的身軀,在戰時施展出「呼吸天地」秘法。

  霎時間,那湧入體內的強大力量一下子爆發出來,一身衣裳,如臨高山而面狂風,獵獵作響。

  「喝~」

  一聲大喝,凌風以左腳為軸,整個人驀然轉動,不退反進。

  「彭!」

  一聲悶響,如中敗革之聲,卻是凌風的曲起的手臂,與大漢的勢如狂龍的一腿碰撞發出的聲音。

  藉著這一碰,還有之前的一轉,凌風與大漢擦身而過。

  在凌風轉過一圈的同時,兩人正好錯過了身子,凌風的另一隻手臂,如鞭子般甩出,「啪」的一聲,抽在了大漢的後背肩胛骨地方。

  電光石火之間,一眾武徒少年目不暇接,甚至還沒能反應過來發生什麼事情的時候,凌風已經與大漢互換了位置。

  凌風立於大門外,步步而入,氣息蒸騰如岩漿;

  大漢轉身在武學內,腳下是李仲,臉上的傷疤劇烈地抽動著,驚疑不定。

  「怎麼可能?!」

  面對凌風步步而來的身影,大漢忍不住後退半步,大叫出聲。

  「你一個小小少年,怎麼可能擋得住……」

  大漢的話還沒說完,凌風便已接口,聲音寒如冰霜:「怎麼能接得住你蘊含了真元的一擊,是吧?」

  「啊~」

  眾皆嘩然,不知多少武徒驚呼出聲。

  真元是什麼?那是肉體修為達到巔峰,從而在體內生出的,更高層的力量。

  只有擁有了真元,才算是真正的武者,才能修煉那些強大的秘籍,擁有龍象之力,飛禽之翔,奔馬之速……

  同樣的一擊,蘊含了真元,跟不含真元,便有天壤之別的威力。

  若是真如凌風所言,難道這個面貌猙獰的大漢,竟然是真正的武者不成?

  武徒少年,能有多少見識,他們真正接觸過的武者,也不過是武學的山長獨狼罷了。

  「是真的嗎?」

  「要真的是真元一擊,凌風怎麼可能活得下來,還……佔了上風?」

  這個時候,一眾武徒少年才反應過來,方才大漢那一擊何等的可怕,與此前李仲相比,無異於雲泥之間的差距。

  可是面對這樣的一擊,凌風竟然躲過了,還反擊成功,佔到了上風。

  「這凌風,怎麼可能這麼強?」

  這個疑問,也同樣是猙獰大漢的疑問,他望向凌風的目光,陡然凝重了起來,再非之前的隨意。

  這就是此時無聲勝有聲了,猙獰大漢的沉默和凝重,儼然是在佐證凌風剛才的那一句話。

  「真是蘊含了真元的一擊?!」

  這次,沒有喧嘩,只有死一般的沉寂,望向正相顧對視的兩人,武徒少年們只覺得好像在看向另一個世界的人一般。

  正在此時,凌風開口了:「你還不是武者,或者說,只是半步武者,半步後天,我說得可對?」

  「不錯!」

  大漢再不敢有半分輕視,緩緩移動著腳步,尋找凌風的破綻,一邊出口應答。

  在移動的同時,興許是覺得腳下礙事,他腳腕一抖,李仲立刻被彈飛了出去,撞到了武學中一個木人樁才停了下來。

  這次他傷上加傷,連哀嚎都不能夠。

  好在此時也無人關心什麼表哥表弟的問題了,不然大漢這般舉動,無異於自打巴掌。

  同時,凌風和大漢的對答,也解開了大家的疑惑。

  「原來是半步武者,半步後天啊!」

  所謂的半步武者,半步後天,就是已經達到了武徒境界的巔峰,一身氣血蘊養到了極限,開始在體內產生了真元。

  然而這真元轉化,還沒有到達武者那樣,一身修為實力盡數化作真元,儲存在丹田氣海的境界。

  此時大漢的真元,還停留在四肢,且數量有限,淬煉不足,凝聚尚淺。

  可即便是如此,當半步後天的准武者攻擊中融入了他們為數不多的真元時,仍然能有真正武者七八分的實力。

  雖然這樣的攻擊,充其量不過能維持一兩招,但在這一兩招內,他們媲美武者!

  「剛才那一擊,你的穿雲腿已經融入了真元,最多,還有一擊這樣的實力,來吧,凌某等著你呢。」

  凌風凝視著大漢的雙眼,沉聲說道。

  大漢對他的話置若罔聞,仍然小心翼翼地尋找著破綻,剛才那一擊他已是全力施為,結果現在肩胛骨如欲碎裂,小腿部位劇痛針扎,讓他對凌風的實力有著極高的估計。

  要是蘊含真元的最後一擊,沒能打敗凌風,大漢真不覺得,同樣以武徒境界搏殺,他能打得贏這個怪物。

  一時間,大漢真心後悔了,不該受顯少的囑托,來趟這趟渾水。

  大漢的想法,凌風自然不知曉,此時他自己心中,亦是感慨萬分。

  其實只是重生了七日,凌風的實力,並沒有達到大漢估計的那麼可怕,只是那是對其他人而言,對這個大漢來說,就是另外一回事情了。

  當年這一幕,實在太過刻骨銘心,哪怕日後臻至了先天境界,成為迷神天強者,凌風也不曾一日或忘。

  在無數次回想當中,凌風早就將這個大漢的武學模式揣摩個通透,對他的瞭解甚至超過了大漢自己。

  在這種情況下,才有剛才舉重若輕的應對。

  「這位兄台,請問高姓大名?」

  凌風的目光,隨著大漢的身形遊走,但他的全身放鬆,好像全無戒備,又不露分毫破綻。

  大漢不答,到現在為止,他已經轉過了三個圈子了,卻始終找不到下手的機會,心中愈發地焦躁了起來。

  「不說,那我就猜了。」

  凌風語氣始終平淡,除了他自己外,沒有人知道,內心處的火山中有岩漿滾滾,隨時可能爆發,那是數十年積鬱,此後無數悲劇,化作的濃濃恨意之火。

  「你進門第一招,腿力成旋轉之勢,真元有螺旋穿透之威,當為後天功法中的精妙腿法:毒龍鑽。」

  「我們紫巖城中,擅長腿法的……」

  「不要說了!」大漢大恐,他怎麼也想不明白,凌風一個個小小的武徒,怎麼可能對後天功法如此瞭解。

  「一個貧民窟少年而已,這是什麼怪物!」

  大漢絕對不敢讓凌風再說下去,不然他的底子就被掀了個乾淨。他本人無所謂,可要是牽扯到金家,那麼勢必把金顯還有他那個懼內的族長父親一起牽連出來。

  外界的壓力,不過是一個個小小武徒,就是死了也白死,對金顯父子不會有什麼問題。可怕的是有此暴露出金顯來,金家的太上皇,那個河東獅不會放過他們。

  要是走到了那一步,大漢幾乎能看到,自己會有多麼的悲慘,怕是雙方都放他不過,求死亦不可得。

  「死!」

  大漢再不敢等,大喝出聲的同時,全身發勁,腳下青磚盡碎,整個人電射而出。

  人至半空,他已經騰空而起,雙腿如戰斧,撕裂了狂風。

  「毒龍舞!」

  凌風瞳孔驟縮,面對這毒龍鑽腿法中的殺招毒龍舞,心中卻是大快。

  「終於,做到了。」

  「現在,你真元盡出,這一招敗不到我,就輪到你了。」

  「你是半步後天的准武者,你要走,我留不下你!」

  「現在,你想走,也走不成了。」

  凌風忍著驚濤駭浪般的狂怒,還要廢話如此,就是為了逼得大漢不得不與他決戰。

  現在,他成功了。

  面對鋪天蓋地的攻擊,真元灌注激發的強大威能,凌風呼嘯一聲,合身一撲,搶入了漫天腿影當中。
naso99 發表於 2013-4-7 16:56
0010 第八章

「鬼步!」
  凌風身影如鬼魅,搶入漫天腿影當中,卻如怒海中一葉扁舟,怎麼也不會傾覆;又似閒庭信步,縱是落英繽紛,衣裳上不曾落到半點。
  無數力開堅石的腿影,卻連凌風的衣角都碰不到,大漢的心中湧出了前所未有的恐懼。
  「可能,會死在這裡!」
  此念方生,只有他一個人聽得到的聲音,傳入了他的耳中:
  「蒙豪,我不會讓你死的。」
  是凌風的聲音,聲音如針,刺入大漢的耳中讓他耳朵生疼,耳膜欲裂,周圍的武徒們卻無一人能聽聞。
  「他怎麼知道我名字的?」
  大漢蒙豪臉上驚駭之色再也壓抑不住,連那猙獰的傷疤得扭曲成了滑稽模樣。
  「難道他不是人,是鬼魅不成?」
  再看凌風鬼魅般的步伐,大漢心中更是肝膽俱裂。
  他如何能知曉,凌風對他是怎樣的「刻骨銘心」,怎麼可能會連他的名字都打聽不出來?
  只是前世金家覆滅得太早,蒙豪也做了殉葬之鬼,讓凌風報仇無門罷了。
  現在,一切都不同了。
  凌風的心中,湧出無邊的快意,這毒龍鑽腿法構成的漫天腿影,在他眼前全然不是阻礙,鬼步一動,整個人已經欺近。
  「喝!」
  吐氣開聲,凌風並掌成刀,接連斬出了三次手刀,落在同一個地方。
  呼吸天地秘法運轉到極處,三刀刀刀都有凌風本身力量的兩倍,三刀疊加,強大的力量豁然爆發了出來。
  全盛狀態,沒有暗傷影響,呼吸天地秘法,竟將凌風的攻擊推到了兩倍極限的恐怖。
  三刀之下,蒙豪慘叫出聲,整條大腿扭曲如麻花。
  這般慘狀,簡直不像是手刀所砍,反而更像是被大象將這條腿用鼻子捲住,狠狠扭過一般。
  對蒙豪的功夫,凌風熟悉更勝過他自己,輕而易舉的就找到了他真元運轉的「點」,三刀落下,直接震散了毒龍鑽腿法中的旋轉真元。
  真元失去控制,在內部爆發,蒙豪的腿便成了這般模樣。
  如此傷勢,就是天下第一名醫親臨,也絕對改變不了他這條腿報廢的下場。
  毒龍鑽腿法的破綻,命門,被凌風一擊而中,前世今生的冤仇,宣洩而出。
  「啊啊啊啊~」~
  凌風仰天長嘯,整個人合身撲入蒙豪的懷中,雙臂如蛇甩過,卡嚓兩聲,蒙豪的兩臂軟軟垂落。
  ——鎖骨,粉碎!
  近身一步,身形一錯,腳跟如錘,重重地在蒙豪僅剩的一腿腳踝處跺下。
  「卡嚓~」
  片刻之前,強健得能碎青石的腳踝,此時成了碎骨片片,再不成支撐蒙豪雄壯的身軀,整個人在慘叫中倒下。
  「啊~~~」
  武徒同窗們一個個驚叫出聲,他們雖然在貧民窟長大,但何曾見過這樣的一幕?眼看著凌風在短短一息內,將一個半步後天的准武者四肢盡數打斷,再看向凌風的目光,陡然不同了起來。
  再不是看同窗,看競爭者,而是看著另一個世界的強大,看著令人忍不住閉眼的蹂躪。
  凌風哪裡管得了眾人看法,此時他的腦海中,昔日的一幕幕浮現了出來:
  毫無準備下,被蒙豪一腳毒龍鑽打破了丹田,從此武學無路,成為了一個廢人;
  因為重傷,錯過了武院考核的日子,失去了成為武院中人,搬遷到內城的機會。這導致了大兄慘死,丑娘烙下了病根,不久撒手人寰;
  凌風一世驕傲,卻不得不在別人鄙視的目光中,一點一點揮灑汗水,想要保住哪怕一點點的希望;
  在迷神天整個世界走到了末日黃昏的時候,他因為身體的缺陷,止步先天第九重,終究無法改變這一切;
  「娘、大兄、解語……」
  「相信我,我會改變一切,就從腳下——開始!」
  凌風的右腳,重重的落下。
  「不……」
  蒙豪在慘叫,在絕望,彷彿看到世上最可怕的事情。
  武徒同窗們在駭然,在驚恐,或閉目不敢看,或面色蒼白如紙……
  這一切,都影響不到,凌風一腳,重重落下。
  「彭~」
  一聲悶響,好像皮革縫成的皮球,被錘子砸扁了一般。
  凌風的腳下,是蒙豪的丹田!
  一腳,破氣海!
  「你……我好恨啊~」
  蒙豪慘叫著,頭一轉,暈了過去,也不知是身體的痛苦,還是心中的絕望,讓他只能用昏迷,來逃避,奢望著一覺醒來,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其實只是夢幻。
  「終於……改變了。」
  凌風緩緩將腳從蒙豪的身上移開,無法言說,此時到底是什麼心情。
  前世,蒙豪如天神下凡,以凌風無法阻擋的強大,一擊打破了他的所有希望,將他送入深淵,開始後此後漫長的痛苦與悲哀;
  今生,凌風以蒙豪無法抗拒的力量,斷其四肢,破其氣海,不僅僅將曾經遭受的一切還了回去,還加上了利息。
  一戰過後,看著腳下昏死過去的蒙豪,四周噤若寒蟬的同窗,凌風抬頭,看著晴朗天空,只覺得好像有什麼深沉的陰霾,從這一戰後,徹底消散了去。
  命運,從最源頭的地方,岔開了另外一條道路,一條光明大道。
  「今日後,我要牢牢地把握住我的命運,珍惜我珍視的,
  彌補我遺憾的,再不留下,一切悔恨一切失落,都不會再出現!」
  「蒼天給了我凌風一次重來的機會,我若做不到,有何顏面,立於世間!」
  「這樣的機會,絕對不會有第二次!」
  凌風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真正有了再世為人的感覺,回轉過身,對了一道刺人的目光。
  「獨狼!」
  目光碰撞,凌風這次卻再沒有閃躲的意思,就這麼坦坦然然的與其對視。
  幾息的時間過去,雙方似乎都在這對視中,看出了什麼似的,久久不曾移開。
  一個區區武徒,這麼毫不閃避地與武學山長對視,這是何等的不敬?
  若在此前,定然有人喝問出聲,斥責於凌風,然而在此時,在此刻,卻沒有人出聲,只是靜靜地看著,好像此時的武學,只有他們兩個人,存在。
naso99 發表於 2013-4-7 16:56
0011 第九章

 凌風與武學山主獨狼,隔著數十丈的距離對視著,中間是蒙豪。
  蒙豪躺在青石地面上,雖然已經昏迷了過去,身軀猶自不住地顫抖著,好像即便是失去了意識,仍然能感受到強烈的痛苦一般。
  然而在此時,已經沒有人關心他如何了,所有人都緊張地屏住呼吸,看著猶如對峙一般的凌風和獨狼二人。
  面對山主獨狼,凌風眼神仍然是淡淡的,不孤傲亦不卑微,就好像在平視著一個武徒同窗一般。
  倒是對面獨狼的眼神,隨著時間的推移,不住地變幻著。
  從一開始的驚詫不敢置信,到察覺到蒙豪狀況後的駭然警惕,到最後的頗感興趣,饒有興致。
  半晌後,獨狼方才移開了目光,瞥視了一眼地上的蒙豪後,淡淡地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武學少年們有那急躁的,求表現的,頓時七嘴八舌,將事情道了個清楚。
  整個過程中,凌風始終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裡,隨意地看著這一幕,絲毫沒有開口的意思。
  他也沒必要開口!
  獨狼無論再怎麼醉生夢死,貪杯悟事,區區不過百丈的距離,凌風與蒙豪的戰鬥,又如何能瞞得過他的感知?
  凌風甚至懷疑,從一開始,獨狼就知道得很多,知道很早,怕是更在事情發生之前。
  當年一幕幕,如同鐫刻一般,深深地烙印在凌風的記憶中,他始終記得,當年事發後,他如何苦苦支撐,不肯昏迷過去,睜大了眼睛,將之後的一切都盡收眼底。
  蒙豪行若無事般的施施然離去;
  獨狼身為武學山長的姍姍來遲;
  發現凌風情況後的意料當中;
  詢問情況的應付了事;
  ……
  一直到最後,甚至沒有人給凌風一個交代。即便是蒙豪的身份,也是凌風武功有成之後,憑著當日的記憶,一點一點調查出來的。
  獨狼身為昔日武院武者,今日的武學山長,無論從其身份,還是從其經驗來說,都不可能事前事後一無所知。
  不過當年的凌風,最後有沒有去找獨狼報仇,一來是獨狼強勢崛起,後來在紫巖城中地位不低;二來是以他現在的身份,金家家主也不可能出面的情況下,單獨一個顯少,還收買他不得。充其量,也不過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
  最關鍵的是,在幾年後的一場大戰中,獨狼死於非命,一切都被他帶入了塵埃當中。
  凌風一邊回憶往事,一邊冷眼看著眼前一切,他多少有幾分好奇,倒想知道面對現在的情況,獨狼會如何處理。
  獨狼聽完了武學少年的匯報後,沉默了稍頃,又深深地望了凌風一眼,最終開口道:「敢入我武學行兇,無論如何,便是大錯。關入武學柴房,等明日審問,看他是何身份,所為何事,身後可有主使?」
  「凌風,這般處理,你可滿意?」
  獨狼這一開口,武學少年們皆是一頭霧水。這個從來不管事,然而向來說一不二的武學山主,怎麼會問一個武徒「是否滿意」?
  只有凌風,毫不奇怪,絲毫不以為意地點了點頭,道:「山主處理便是,凌風無異議。」
  同時,凌風也明白他所料無錯,獨狼的確最多是答應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已,並沒有真正參與到其中。
  說到底,不過是一少年,爭奪名額,希望能借此拜入石師門下而已。若非顯少身份特殊,連蒙豪這個半步後天的准武者都請不動,遑論獨狼了。
  「嗯。」
  獨狼點了點頭,凌風沒有得理不讓人,讓他好處理得多,臉上不由得露出了一絲笑容,只是望向凌風的目光中,猶自帶著好奇之色。
  武學中凝滯的氣氛,也隨之緩和了下來。
  凌風瞥了地上的蒙豪一眼,那目光,就好像在看一個死人。
  過了今夜,這也就是一個死人了。
  凌風心裡明白,無論是顯少還是他那個金家家主的父親,都不會讓這個蒙豪活過今天晚上,為一個廢人,完全沒有必要冒著鬧得滿城風雨,最終驚動那太上河東獅的風險。
  對蒙豪落得如此下場,凌風也勉強能滿意了。
  至於金家反應如何,他卻是不放在心上。過了這十日,就是武院考核,過了之後他凌風便是武院中人。
  再說,凌風對今世重新拜入石師的門下有著絕對的信心。
  有著武院身份,石師庇護,區區一個金家,還不配他忌憚。
  終究,凌風不再是前世那個氣海被破的廢物少年了,今世可能有強者凌風、天才凌風,卻再不會有廢物凌風!
  此時,地上的蒙豪於凌風而言,已經是一個死人了,不過淡漠一眼,凌風便把目光,重新凝聚到了獨狼的身上。
  「哎呀~」
  凌風以手撫額,正對著獨狼,口中道:「山主,學生略受了點傷,身體不適,唯恐會傷了根本,容學生先告退了。」
  「你會受傷?」
  「騙鬼吧!」
  「從頭到尾,你擦破點油皮沒有?」
  上至獨狼,下至武學少年,一個個臉色古怪,腹誹不止。
  他們可是都將整個過程看在眼中,凌風至始至終佔盡上風,充其量手臂有點淤青,頂了天了。
  那什麼傷了根本之類的,完全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啊!
  凌風剛才給眾人帶來的震驚終究是太過駭然,一時間沒有人開口反對,連獨狼都點了點頭,道了聲:「去吧」,放凌風離開。
  凌風也不客氣,就這麼捂著額頭,施施然轉身離去。
  他所經過的地方,一眾武學少年皆不由自主地讓開了道路,眼神複雜地看著凌風施施然步出了武學大門,背影消失在了他們的視線當中。
  整個過程中,凌風並沒有去注意看方德究竟在哪裡,又是什麼表情,這些已經不重要了。
  再說,凌風相信,此時的方德,定然已經尋不得蹤跡了,這是一條毒蛇,只能在陰暗處忍耐著等待機會,噴出毒液。
  當這次凌風在陽光底下,以摧枯拉朽的力量搞定一切的時候,方德能做的,不過是縮回陰暗處,舔著失敗的傷口罷了。
  「好了,人都走了,還看什麼看?」
  目送著凌風離開,獨狼回過頭來再看其他的武學少年,頗有幾分意興闌珊,指點了兩下,揮了揮手說道。
  「你,還有你,把這個廢物扔到柴房去。」
  「其他人,散了吧!」
  話音落下,他轉過頭,重新走回了後院。
  一眾少年一哄而散,離開武學越遠,談論爭辯之聲愈大,話題怎麼都離不開已經人影不見的凌風身上。
  若大武學,就只剩下兩個被獨狼點到的少年,苦笑著抬起蒙豪,向著後院柴房走去。
  兩人皆是一臉嫌惡之色,卻不曾想起,就在剛剛過去的片刻前,他們望向此人的目光,是何等的高山仰止!
  沒有人知道的是,凌風踏出武學的時候,放開遮擋在額前的手掌,一抹淡淡的光芒,消散在他眉心處;
  沒有人知道的是,凌風並沒有遠去,就在不遠處的一座酒樓上,他選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目光深邃……
  ……
  時間,慢慢推移到了傍晚,夕陽西下,晚霞如血,映紅了西邊天宇。
  凌風坐在酒樓三層靠著西窗的位置,夕照染在他的身上,淡淡的金,絢麗的紅,讓人即便凝視,也看不出他的表情。
  更加沒有人能注意到,時不時夾一口小菜,飲一杯濁酒的凌風,目光須臾不曾離開過一個地方——武學!
  不錯,正是他中午剛過時,震驚了全場,此後施施然離去的武學。
  今日武學中特殊情況,武徒散盡,其餘的教導亦是不在,偌大武學,沒幾個人在,凌風又是在等待什麼呢?
  當夕陽大半沉入地平線下,只有不足三分之一的部分,頑強地不肯落下時,武學的大門處,一個人影終於出現了。
  「終於出現了!」
  凌風眼前一亮,雙手扶在桌上,緩緩起身。
  同一時間,好像在察看天色一般,那個從武學中走出的人抬起了頭來。
  獨目、獨臂、獨腿,如此特徵,再明顯不過,偌大紫巖城中,惟此一人而已——獨狼!
  凌風所等的,正是此人!
  「獨狼!」
  凌風看著這個武學山長慢慢走出了武學大門,沿街留下「噠噠噠」的義肢落地聲音,漸行漸遠。
  凌風招呼過夥計結賬後,也緊跟著就下了酒樓,向著獨狼離去的方向追去。
  他等待了大半個下午,等的就是此刻,此人!
  在傍晚時分,顯得安靜了不少的街道上,凌風隔得遠遠的,耐心地吊在獨狼的身後。
  他的眼中,不時閃過思索的光芒。
  剛才在離開武學的時候,凌風擔心自己感應不准,所料偏差,還特意冒險啟動了一次迷神天目。
  得出的結果是:後天三層!
  獨狼這個前武院武者,此時的武學山長,其修為正是後天第三層,與凌風的感應與所得的資料無差。
  迷神天珠何等來歷?!它得出的結果,凌風自然不會去懷疑,同時,這也肯定了他的一個猜測,故而有了酒樓上的等待,此時的跟蹤。
  誰也不知道,這個武學山長獨狼,在凌風的心中,曾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哪怕歷經了無數滄桑,猶自記憶猶新。
  「當年」,凌風被石師收為關門弟子,帶回紫巖城武院的時候,偶然在武院之中,遇見了一個熟人。
  便是獨狼!
  不過時隔數月,此時的獨狼,身份已是大不相同了。
  這次他的身份再不,只是負責啟蒙的小小武學山長,而是武院一個武者,且名聲漸起,獨狼之名在紫巖城中也不是泛泛之輩。
  昔年的獨狼,就以後天第三層的修為,以普通武者的身份,在武院中立足。只是他壯年重傷,失去了一腿一臂一眼,不得不離開武院,退而為武學山長,在貧民窟中的武學裡教導些孩童。
  本來,他的一輩子也就是這樣了。
  誰知道獨狼老來,竟然還煥發出了第二春,任是誰也沒有想到,他當了不下十年的武學山長後,竟然有重回武院的一天。
  更讓人不敢置信的是,獨狼做到這一點,並不是靠著什麼關係,而是硬邦邦的實力。
  當凌風再次遇到獨狼的時候,他已經是後天第五層的實力,在紫巖城這樣的小地方,如此修前的武者已經不算太多了。
  在當時的紫巖城中,也算是引起了轟動。
  武院的武者們多有猜測,大半認為這個獨狼在武學多年,定是含羞忍辱,發憤圖強,終於被他一鳴驚人了。
  在此後數年,獨狼的修為又有突破,最後是以後天第六層的實力戰死的。
  對獨狼此人的記憶,也就到此為止了,然而憑著這些,已經足以讓凌風猜測出不少事情來。
  別人不曉得,出自獨狼擔任山長武學的凌風,又怎麼不知道,這些年來獨狼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
  白日裡酗酒酣睡,夜裡買春窯子,所謂酒是穿腸毒藥,色是刮骨鋼刀,凌風就不相信,這般日子十年消磨下來,他獨狼能不退反進,一鳴驚人?
  中午離開武院時,凌風以迷神天珠燭照出來的結果,證明了他這個猜測。
  哪怕到了今日,獨狼的修為一樣停留在後天第三層!
  而數月之後,當凌風以廢物之名進入武院的時候,獨狼赫然已經是第五層的後天強者了。
  這中間,間隔不過區區數月。
  這可能嗎?獨狼並不是什麼天資聰穎的少年,而是一個停滯在第三層修為不下十年,且曾重傷大損了元氣的殘廢罷了。
  這些事實,無論落到任何一個武者耳中,若說獨狼沒有奇遇,是沒有人相信的。只不過這十年間的獨狼太過不起眼,才讓這一切沒有引起人們的懷疑。
  凌風後來打聽過,獨狼是在他重傷後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裡,以後天第五層的修為重新回到武院的。
  他是在最多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連續突破到後天第五層的。即便是再強的靈藥,再奇特的際遇,也需要時間來消化。
  恰如今日的凌風,假以時日,前途不可限量,然而在今時今日,此時此刻,他到底還是一個不曾踏入後天境界的小小武徒罷了。
  這個道理,放在獨狼身上,自然也是適用的。
  「最有可能的,就是在這武院考核前的十天裡!」
  「只要他的奇遇,不是在之前就已經獲得了的話,那麼是在這十天當中的可能性,至少達到了七成。」
  「再晚的話,獨狼他未必有時間消化奇遇的收穫,突破到後天第五層!」
  凌風緊跟著獨狼的身影,穿行過了不少條街道,目光須臾不曾離開過他身體,一直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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