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修真] 九界風雲亂(劍神)作者:青衫依舊(西風怒) [連載中]

naso99 2013-4-7 16:44:5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0 110025
naso99 發表於 2013-4-7 16:58
0012 第十章

「酒坊……」
  凌風抬頭看了看招牌,不由得有點無語。
  獨狼此次出來,竟然只是為了沽酒。
  不久,獨狼出來,手上已經提著滿滿一葫蘆的酒,一邊美滋滋地喝著,一邊向著武學方向走了回去。
  眼看著獨狼回到武學,凌風只得苦笑著離去。
  第一日,無收穫!
  好在,凌風本就沒有抱著第一天就有收穫的美夢。
  早在離家前來武學的時候,他便跟丑娘及大兄牛大力交代過了,此後十日,他會住在武學。
  其實,早就知道這次前往武學,會發生什麼事情的凌風,怎麼可能會起住在武學的念頭?一開始,他便是打著緊跟獨狼的主意。
  別說這十日內最有可能,即便是這十日沒有,在經過了武院考核之後,凌風依然沒打算放鬆。
  後世,能在天下留名的強者,如他凌風,如毒蛇方德……都各有奇遇,沒有一個人,是獨佔了天下氣運的。
  不,或許只有最後時刻,高踞在迷神古碑上的凌風,是得天地獨鍾的,然而那個時候,一切都已經沒有了意義。
  現在卻是不同,迷神天珠給了凌風重來一次的機會,又有獨狼這樣的人物出現在他的面前,他怎麼可能不好好把握?
  天下其餘強者的奇遇,凌風並不是全然不知曉,然而有的是太過模糊,有的是太過強大,有的此時他實力太弱,相隔又太遠……
  唯有獨狼,後世無名,實力不強,距離又近,儼然是上天所予,又有幾分舊怨在身,凌風若是不取其奇遇,才真是枉費了重來一次的機會。
  第二日,天剛濛濛亮,小夥計打著哈欠,重新打開了酒樓大門,正準備趴在桌上瞇一會兒呢,一個人早早地走進了酒樓。
  正是凌風!
  睡眼朦朧的小夥計,在凌風的要求下,把他引到了昨日的位置,此後又是一番忙活。
  等都做完了,想再要偷個懶的時候,上至掌櫃的,下至客人們,不知多少雙眼睛盯著了,只得鬱悶地放棄了。
  而這個時候,凌風已經如昨日傍晚般,乍看起來像是在走神,其實全神貫注,注意力片刻不離武學。
  又至傍晚,獨狼的身影再次出現,「噠噠噠」的義肢敲響了大地,凌風也再次從桌位上離開……
  第三日……
  第四日……
  當第五日清晨的時候,凌風再次踏入酒樓大門的時候,那小夥計已經麻木了。不需要凌風交代半句,從引導到座位上,再到酒菜,全部安排得妥妥當當的。
  這不是小夥計業務精熟,著實是凌風日日如此,還半點不動花樣兒,就是一條狗,也當要知道如何招待了。
  至於腹誹之類的當然免不了了,當然,小夥計若是知道,凌風為了尋個好的視角晚上繼續監視武學,連睡覺都是在他們酒樓屋頂上的,怕是會更加的無語。
  別說小夥計了,即便目的明確的凌風,此時也有點厭倦了。
  連續四天,凌風就這麼或是在早上,或是在中午,時而於傍晚,還有一次在凌晨,跟在獨狼的身後,不是去沽酒,便是去賣春,時而進個藥店買些藥材,時而於雜貨鋪買些雜物……
  總的來說,四天下來,全無收穫。
  更要命的是,凌風並不知道獨狼的奇遇到底是什麼?只能依據情況判斷,可能是什麼靈藥一流的東西。
  這幾日來,凌風甚至有些懷疑,獨狼是不是就在他眼皮底子下,獲得了奇遇,而凌風卻一不留神放過了。
  畢竟當年凌風得到呼吸天地鐵卷的時候,即便是一個人貼身十二個時辰都在他的身旁,也決計發現不了什麼端倪的。
  「現在,只能希望獨狼的奇遇不是這種類型的,不然終究是無用功啊!」
  凌風歎息一聲,振作了精神,卻沒有放棄的意思。
  畢竟,最不濟,也不過是浪費個幾天時間而已,六日後的武院考核,凌風從不認為自己會通不過。
  「當年」的凌風,都有絕對的把握,恍若今日之凌風!
  正當凌風一邊監視著武學,一邊欣賞著朝陽那揮灑天地的金光,萬物復甦新一天來到的生氣時,武學大門「嘎吱」一聲打開了。
  武學山長,獨狼,走出了大門。
  「嗯?!」
  凌風精神陡然一振,本來幾日跟蹤下來都麻木了,對獨狼的出現凌風再沒有第一日那麼大的反應。
  往往是施施然起身,慢悠悠地吊在後面,保證不會跟丟便是了。
  可是這次,卻是不同!
  這幾日的跟蹤,讓凌風對獨狼身上的一些小細節瞭若指掌。這次獨狼甫一出現,凌風就發現他的身上,多了一件東西——包裹!
  獨狼的身後,背著一個不起眼的包裹。
  包裹裡面的東西應該不甚多,背在獨狼的身上毫不起眼,若不是這些日子來,凌風跟在獨狼身後的次數實在是太多了,怕是也不會覺出異常來。
  「有戲!」
  本來有些懈怠的凌風,終於精神大振,同時心中有了預感,覺得這次,不會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匆匆付賬,從酒樓上下來,跟在獨狼身後的凌風,越是跟下去,心中越歡喜。獨狼所走的路線,顯然與平時不同,不過片刻功夫,就離開了貧民窟,向著城外走去。
  「這是要……入山!」
  凌風辨別了一下方向,就知道了獨狼的目的所在,這下終於肯定了,獨狼此行,定有目的。
  獨狼自從十年前重傷後,就再不是一線武者了,自然不會存在獨自前往狩獵妖獸的事情,他孤身一人,離開紫巖城,十成十是有所圖謀。
  出了城市,沒有那麼多閒人的遮掩,凌風就再不敢那麼肆無忌憚的跟蹤了,畢竟好歹前方也是一個後天三層的武者。
  再是過氣,修為還在,經驗猶存,小覷不得。
  好在凌風也不是全無準備,甫一出城,他便運轉氣血,輕身提氣,呼吸也變得若有若無了起來。
  這是一門凌風後世偶然得到的小法門,由於本就是殘篇,凌風便以「無名斂息術」名之。
  這個法門有其奧妙之處,運轉到極限,能閉合週身毛孔,配合他的呼吸天地秘法,可說是將整個人自感應中抹去。
  除卻那些絕巔強者,或是先天第九重的絕世高手,可能單純從人的精神烙印等玄之又玄的感覺上來捕捉外,其餘人等,皆發現不得。
  倚仗此術,凌風不知道躲過了多少次凶險,獲得了多少利益。
  可惜無名斂息術的關鍵部分,需要真元支撐,故而現在凌風也做不到閉合週身毛孔的程度,但無論如何,拿來對付一個後天三層的武者,可以說是殺雞用牛刀了。
  獨狼全無所覺,從頭到尾,壓根不曾發現有凌風這麼一個人物,緊緊跟在他的身後。
  這一跟,便是近兩個時辰。
  兩個時辰後,獨狼與凌風,一前一後,已經進入了大山深處。
  入目皆密密麻麻樹林,時而各種野獸,諸般毒蟲,瘴氣蚊蚋……數不勝數。
  這個地方,對不到後天修為的凌風來說,堪稱是足夠凶險了。
  凌風愈發地小心謹慎了起來,除了跟蹤獨狼之外,尚有大半心神,放在週遭左右,防止一不留神,為毒蟲之類的所趁,那就真的嗚呼哎哉了。
  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毫無所覺地,便是黃昏。
  一日走下來,凌風也只能大致分辨方向,卻是不能確定自己身在何處了。
  若是給他足夠的時間觀察判斷,以凌風前世的經驗,或許還有可能知曉大致在什麼地方,然而現在他緊跟獨狼猶自不及,怎麼可能分得出心神。
  就在天色漸漸昏暗了下來的時候,跟得都有些麻木了的凌風,驟然間神色大變。
  「不好!」
  凌風再顧不得那麼許多了,連忙加快了腳步,除了無名斂息術繼續在運轉外,幾乎全部注意力,都放到了前面那個漸行漸快的背影上了。
  不過一刻鐘左右,凌風怔了一下,在一棵不知多少年樹齡的老樹下,停下了腳步。
  不是他不想再跟,而是無從跟起了。
  從進了眼前的密林開始,獨狼就開始發揮出了後天第三層的全速,左右穿行,趨避障礙,如入無人之境,顯露出了對此地環境的無比熟悉。
  還不僅此,那些無法趨避的毒蟲、樹枝等等,獨狼往往運轉真元,硬生生地衝過,仗著修為深厚,完全無視。
  單單後天第三層的速度也就罷了,畢竟獨狼殘疾在身,凌風鬼步助力,還是能跟得上的。可再加上地形因素,修為差距導致的對危險的防禦能力……
  種種因素加在一起,就只有一個結果——跟丟了!
  經過了四天的守候,一整日的苦苦跟蹤,凌風還是把獨狼給跟丟了。
  「該死!」
  凌風氣急,一拳頭錘在身邊的老樹上,「轟」的一下,落葉飄飄蕩蕩而下,恍若一場綠色的是葉雨。
  夾雜在落葉當中,一隻色彩斑斕的蜘蛛幾乎要撲到凌風的臉上,被他迎面一吹,如同狂風中的螞蟻,一下子飛了出去,跌落到了十餘丈開外。
  許是生物的本能,斑斕蜘蛛好像知道凌風不好惹,也不再撲上,而是沿著老樹,飛速地向上爬著。
  小小的毒蜘蛛,一路行來見多了,凌風猶自沉浸在失落和挫折感當中,當然不曾放在心上。
  一拳發洩了怒氣後,凌風索性尋了個乾淨的樹根處,坐了下來,思索起了目前的情況。
  「獨狼這是發現我了嗎?」
  「不,應該不會!」
  「從剛才的情況看,獨狼顯然對此地很是熟悉,應該來了不止一次,多半是為了探查地形。」
  「能隱忍如此之久而不動手,除了準備不足外,基本的耐性還是有的。」
  「如果是發現了我,他壓根就不會出城,即便是出城了,不是折回就是企圖滅口,絕對不會這麼一走了之。」
  「這麼說……」
  想到這裡,凌風一陣苦笑,他已經知道問題出在哪裡了。
  「老傢伙就是老傢伙,我的確是大意了。」
  獨狼的確是沒有發現他,問題是獨狼畢竟是獨狼,曾經的出沒在與妖獸作戰第一線的武者,經驗豐富得很。
  他明白一個最基本的道理,那就是很多時候,小心謹慎,未必就是值得讚揚的品質;很多時候,直截了當,勝過所有的小心翼翼。
  如在這密林當中,自信做足了功課的獨狼,完全不需要在意其餘,太過小心謹慎,反而會容易讓人跟上,容易被人吊住。
  相反的,直接前行,壓根不管身後,儘管發揮出最高速度,因為前期準備的緣故,注定絕大多數人,是跟不上他的。
  在這裡,最直接的,就是最好的!獨狼若是步步小心,步步探查,又如何甩得掉凌風?
  凌風這個時候也反省了一下,明白說到底,獨狼老傢伙的經驗是其一,自己的大意是其二,二者綜合,遂有了此時的進退不得。
  「怎麼辦?退,不甘,都到了這個地步,難不成真的要半途而廢?」
  「進,不能!」
  「在這密林當中,或許獨狼或多或少會留下些痕跡,但終究斷斷續續,難以緊跟,一個錯失,便會走到完全不同的方向上去。」
  凌風皺著眉頭,舉棋不定。
  正在此時,他眼前閃過一點亮光,下意識地抬頭一看。
  一見之下,卻是愣住了。
  原來他枯坐樹下,不知不覺已是個把時辰過去了,夕陽西下,皓月當空。
  在凌風所坐的地方往上,老樹的枝椏上,一頭小小的斑斕蜘蛛,正在辛苦地編織著羅網。
  剛才那一點亮光,乃是剛剛織就的羅網,反射了月光,顯得晶瑩剔透,本是大凶大毒之物,在這一剎那,竟顯露出了至純至美之感。
  凌風就這麼看著,小小的斑斕蜘蛛,一點一點地編織著羅網,方才被他一拳頭所毀的一切,就在斑斕蜘蛛辛勤的勞作下,漸復舊觀。
  「哈哈哈哈~~~~」
  凌風沉默了半晌,突然長身而起,朗聲大笑。
  笑聲震動老樹,再現了落葉如雨的景象。
  
naso99 發表於 2013-4-7 16:59
0013 第十一章

「哈哈哈哈~~」
  「我懂了!」
  凌風豁然起身,朗聲大笑,好像一瞬間撥開了雲霧,看到了萬里晴空一般。
  他並不是找到了獨狼的蹤跡,明白了獨狼的去處,但這一瞬間的所得,更勝過所有。
  「哪怕是不能找到獨狼又如何,即便是失去了這個機緣又如何,沒有這番挫折,在以後的日子裡,才真正會栽一個大觔斗。」
  凌風停住了笑聲,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那種豁然開朗讓他想明白了很多。
  「即便是重來一次,也不代表一切就會一帆風順,盡如己意。」
  「這是一個人才輩出,各路強者崛起的時代;
  這是域外強者降臨,血雨三年破滅迷神天的前夕;
  ……
  在這般風起雲湧的大時代裡,我凌風要改變一切,不再留下遺憾,並不是說說就可以的,也不是重來一次就萬事大吉的。
  如果不能以當初最黑暗、最絕望時的堅持與努力,去再走一遍這條艱辛的道路,那麼一切都是空談。」
  凌風是真的懂了,重生少年時候之後,以他超越了整個時代的眼光與昔日曾經達到的高度,連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不知不覺間將所有的一切都看得太過簡單了。
  正是這陡然拔高的心氣,讓凌風的心態有些失衡了。若是當年那個氣海被破,喪母亡兄,苦苦苦在深淵中掙扎的凌風,豈會因為這麼一點困難就覺得失落、絕望?
  這個挫折來得正是時候,讓凌風如醍醐灌頂一般,真正明白了日後的道路要怎麼去走。
  「獨狼,我可沒有這麼容易放棄。」
  「你等著吧,我會找你。」
  凌風握緊了拳頭,抬頭最後看了一眼那猶自在辛勤編織著晶瑩羅網的斑斕蜘蛛,隨後頭也不回地,向著密林深處走去。
  此時,日月,月升,靜謐而晦暗,然而卻如月光也有所知覺一般,清冷的月輝灑在凌風的身上,灑在他的前路上。
  前後不過個把時辰,可若有人親眼能親眼見得凌風的變化,定然不會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是迥異如兩人的精氣神變化。
  重生至今日,凌風真正回復了前世那無數困難挫折,鍛煉出來堅毅的心志。
  轉眼間,凌風的背影為密林所掩過,稀稀疏疏的前行聲漸漸遠去。
  ……
  第二天,天剛濛濛亮的時候,哪怕最早起的鳥兒,也還未開始一日的歌唱,一處灌木豁然向著兩方分開,凌風的身影從中大踏步地走了出來。
  雖然搜尋了一整日,但是突破了心障的凌風精神上卻無一點疲倦之意,反而雙目炯炯有神,精神飽滿。
  這一整夜的搜尋,他還沒有重新跟在獨狼的後頭,不過也不是全無所得。至少從一路上所看到的蛛絲馬跡來看,大方向還是沒有錯的。
  「第六天。」
  凌風停下了腳步,眼睛微微瞇了一下,透過稀疏的樹冠遮掩,望了眼初升的太陽。
  時間已經有點緊迫了,最多在第九天上,不管有沒有收穫,他都必須趕回紫巖城。若是不然,錯過了武學考核,那麼很多東西都會變得困難得多。
  比如改變醜娘的命運,大兄的悲劇等等。
  時間的緊迫,獨狼的渺然無蹤,並沒有讓此刻的凌風失了方寸。昨日的徹悟,讓他真正的將前世今生融匯在了一起,不驕不躁,又胸有成竹。
  凌風只是停頓了片刻,便又重新開始搜尋起獨狼的蹤跡。
  獨狼身為曾與妖獸戰鬥在第一線的武者,經驗何等豐富,出了前面的密林之後,他留下的蹤跡愈發地難尋了。
  正當凌風全神貫注在左右的時候,「彭」的一聲巨響,驚起了大片的宿鳥。
  猶自沉睡未醒的密林,在這突如其來的巨響聲中由極靜變得極噪,鳥獸皆驚。
  「獨狼?」
  凌風霍地抬起頭來,腦海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就是獨狼。
  此時此地,造成這般大動靜的,最大可能自然是獨狼了。
  好不容易捉住了對方的尾巴,凌風怎麼可能耽擱,幾乎在巨響聲響起的第一時間,他便腳下一踏,整個人「嗖」地一下竄起,站在了左近最高的樹頂上。
  凌風眼前頓時一亮,少去了樹冠的遮蔽,整個天地陡然清晰亮堂了起來。
  聲音的源頭再好分辨不過了,循著大致的方向望去,只見得大片的鳥兒從睡夢中被驚喜,環繞著一片區域盤旋不敢下。
  「就是那裡。」
  凌風認準了方向,腳下一點,從樹上下來,飛快地在林中向著一個方向掠去。
  這種情況下,自然是以輕身功夫從樹頂上竄過最快了,可是那樣一來動靜也自不小,凌風沒有把握能瞞過對方。
  好不容易捉住了尾巴,自然以小心為上了。
  即便是刻意控制,以防止洩露出了聲息打草驚蛇,凌風也不過花了數十息的功夫,就到了那鳥群盤旋之處。
  「哈哈哈,哈哈哈~~~」
  一個如同破鑼般的笑聲,適時地傳入了凌風的耳中。
  「嗯?」
  凌風眉頭一挑,腳下頓了頓:「這不是獨狼的聲音?還有其他人?」
  他愈發地小心了起來,謹慎地向著破鑼笑聲的源頭處尋去。
  「鬼狐?你也配叫這個名號?哦,膽小如狐倒是真的。」
  「不過你若不是如此謹慎膽怯,堂堂一個後天三層的武者,怎麼會被我們兩個後天一層的小蝦米給陰了呢?」
  「哈哈哈~~」
  那破鑼笑聲愈發地洪亮,愈發地得意。
  同一時間,藉著假山與老樹的遮掩,凌風終於靠到了最近處,看到了場中的情況。
  「咦?」凌風吃了一驚,「獨狼竟然真的不在這裡?」
  他雖聽出了那個破鑼笑聲不是獨狼所發的,但還以為是獨狼還有同夥,或者是偶遇的敵手之類的,不曾想這一看,場中之人跟獨狼壓根沒有任何關係。
  此時,躍入凌風眼中的,是兩立一倒,三個人影。
  那破鑼笑聲的主人,迎面正對著凌風所在的方向,五短身材,後背腫如駱駝,哪怕是仰天狂笑,看上去也如佝僂著身子一般。
  另一個立著的人,背對著凌風,看身形倒是挺拔,只是纖細如女子一般,隔著十來丈的距離,隱約還有脂粉氣傳來。
  在兩人之間,一個瘦小的黑衣老者歪倒在地上。
  在離開三人不遠處的所在,一個巨大的坑洞,突兀地出現在大地上。
  坑洞左右,碎石遍佈,土壤翻起,煙塵猶自瀰漫,尚未完全塵埃落定。
  這般情況,凌風只是一眼掃過,便大致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
  先前那聲驚動宿鳥的巨響,自然是這個坑洞爆開產生的,而看這場中三人無一例外的灰頭土臉,十之八九就是剛剛從這坑洞中躍出。
  「得寶,內訌!」
  兩個詞一瞬間就從凌風的腦海中跳出了出來。
  除此之外,別無可能。
  想到這一點,因為發現對方不是獨狼的失落立刻從凌風的心中抹去,再次屏氣斂息,愈發謹慎地注視著場中情況,生怕驚動了場中三人。
  無論是那個駝子,還是脂粉氣背影,亦或是倒地的黑衣人,現在他們可無暇注意周圍的情況了。
  「呼~~呼呼~~」
  黑衣老者的呼吸,如同風箱一般,更有一種沙啞無力在其中,儼然體內千瘡百孔模樣。
  他的胸前一道細細的劍痕從胸膛一直到下腹,裂衣下掩不住如嬰兒小口般翻捲出來的傷痕。這還不是真正要命的,以凌風的角度,正可看到黑衣老者的背後一塊衣服如蝴蝶般飛碎,露出漆黑的掌印來。
  「毒掌功夫,駝子……」
  凌風的眼中忽然閃過一抹異色,再看向那駝子的目光就有些不對了:「難道是他?」
  前世一個也算是大名鼎鼎的人物名號,從凌風的記憶深處浮現了出來,旋即又覺得不可思議,緩緩地搖了搖頭。
  「毒駝子,陰書生,你們沒有內訌?是做戲給老夫看?」
  「好,好,我鬼狐小心了一輩子,沒想到到頭來死在你們兩個小輩的暗算下。」
  口中說好,鬼狐的悲憤之氣,卻幾乎化作了實質。
  他的話沒頭沒尾,凌風也沒有能看到前面發生了什麼事情,然而單憑聽到的隻言片語,就足以大致推斷出當時的情況了。
  三人各懷鬼胎,進入那個坑洞中探寶,有所得後歸來,毒駝子與陰書生就上演了一場內訌的好戲。
  鬼狐入甕之後,毒駝子趁機在身後給了他一下狠的,胸前的傷痕則是陰書生的傑作。
  至於所謂的內訌有沒有鬼狐參與挑撥的原因,其中還有什麼細節,凌風沒有興趣知道了。
  眼前的這些,已經足夠了。
  「鬼狐你老了,這裡山清水秀,正好給你安眠。」
  毒駝子嗤笑一聲,轉而對陰書生道:「書生,這老傢伙竟然以為挑撥兩句,我們兩個就會內訌,讓他漁翁得利,你說好不好笑?」
  駝子的話音方落,一個奸細不辨男女的聲音就傳入了凌風的耳中,正是那個一身脂粉氣背對著他的陰書生。
  「這老傢伙懂什麼,我們二十年的交情了,這次又得了寶物,回頭我們獻上寶物,再把駝子你引薦給師傅,我們就是師兄弟了。」
  「哈哈哈,好,那就太好了。」
  駝子朗聲大笑,一副極其歡愉、驚喜的模樣:「要是天殘前輩真能收駝子我為徒,獻上寶物又何妨,以後我們就是師兄弟了。」
  「可笑這老兒還以為我們會內訌,後天三層的武者,就這麼輕易地死在我們兄弟的手上,哈哈哈~」
  駝子得意地大笑,隱藏在暗處的凌風,躺在地上等死的鬼狐,齊齊神色大變。
  「天殘前輩?」
  「以天殘為名的強者,只有一人……」
  凌風心念方動,地上的鬼狐已經喊叫了出來:「殘肢刃主,天殘老人,陰書生你竟然是天殘老人的弟子?」
  陰書生陰測測的聲音響起:「沒想到吧?死在我們兄弟的手下,鬼狐你也不冤了。」
  鬼狐沉默了一下,似乎殘肢刃主的名號給了他極大的震動,半晌方才無力地說道:「給老夫一個痛快吧。」
  話音落下,臉色蒼白如紙,渾身戰慄,竟是恐懼到了極處。
  「殘肢刃主,果然是他!」
  暗處凌風瞳孔驟縮了一下,旋即恢復了平靜。
  殘肢刃主何人,他自然再明白不過,對此人的瞭解,甚至勝過場中殘肢刃主的徒弟陰書生。
  前世,修為臻至先天境界之後,凌風也沒有少跟先天強者打交道,那個時候正是殘肢刃主高高在上,以先天第九重的修為,憤世嫉俗的脾性,殘酷的手段威震天下的時期。
  殘肢刃主先天殘缺,獨臂、獨腿、毀容、瞎眼、駝背……幾乎所有殘缺都在他的身上出現,可說是生來就注定悲劇的人物。
  可就是這麼一個人物,受盡了所有屈辱痛苦之後,竟然成為迷神天頂級強者,也就是比六御絕巔、武神風狂等幾人稍弱一些罷了。
  或許是因為受盡了無數屈辱,覺天下人皆負他,天殘老人性格偏激,亦正亦邪,讓人捉摸不定,偏偏又手段殘酷至極,在天下人心目中,其恐怖程度還更在其餘強者之上。
  稱其為可止小兒夜啼,毫不為過。
  與鬼狐不同,凌風是真正見過天下強者的人物,哪怕是當年殘肢刃主身隕之時,凌風也是在場親眼目睹過的。
  故而,陰書生的身份給他帶來的也僅僅是意外罷了,旋即收斂了心神。
  同一時間,在鬼狐頹然放棄之後,毒駝子飛快地上前一步,一雙肉掌成漆黑如墨,轟在了鬼狐的頭上。
  霎時間,鬼狐的頭顱整個都被轟入了腹腔之中,流出的血液亦成漆黑之色。
  「好毒的掌功。」
  凌風的神色凝重了一點,暗暗留心。
  這份凝重並沒有在他的臉上持續多久,緊接著便被濃濃的驚異之色所取代。
  當毒駝子乾脆利落地斃殺了鬼狐之後,從鬼狐的屍體旁,取出了一個長條形的包裹。
  這東西一直在鬼狐的身側,然而凌風一開始就為他們三人的對話所吸引,竟是沒有注意到。
  這份漠視,一直持續到毒駝子解開包裹,露出一個長條形,巴掌寬窄的劍匣來。
  「這個劍匣……」
  凌風的臉上儘是驚異之色,畢竟前世乃是修煉到了先天第九重的超級強者,他的眼界何等之高,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這劍匣的不凡。
  「這便是他們取得的寶物嗎?」
  凌風心中一個念頭剛剛閃過,便見得毒駝子一巴掌拍在劍匣上,真元灌輸,霎時間龍吟般的劍鳴響起。
  龍吟劍鳴聲中,一抹金光乍現,恰似無邊汪洋上,初升的紅日萬丈光芒,映照得汪洋成金麟的天下。
  「金劍?!」
  「是它!」
  凌風差點忍不住從藏身之處跳出來,這般特徵明顯的寶劍,據他所知天下間只有一柄。
  「人皇劍!」
naso99 發表於 2013-4-7 17:02
0014 第十二章

「人皇劍!」
  凌風幾乎是以絕大的克制力,才勉強控制住自己沒有驚呼出聲。
  人皇劍在前世,可是天下間赫赫有名的一把寶劍,牽涉到前後兩個絕代強者。
  ——殘肢刃主,天殘老人!
  ——邪教主,金聖!
  凌風的腦海中須臾之間閃過了無數典故傳說,在與眼前的情況一聯繫,終於知道這個毒駝子是誰了。
  「邪教主,金聖!」
  「十年之後,掀起滔天波瀾的邪教主,竟然就是眼前這個駝子。」
  凌風心中的震動毋庸多言,早在毒駝子的毒掌還有特徵進入他眼中的時候,他就有一種很強烈的熟悉感覺。
  前世赫赫有名的邪教主,雖然少有人見過其真面目,然而其是一個駝子的傳說還是傳得沸沸揚揚。
  一手五毒絕命掌,一手人皇驚世劍,邪教主金聖只差一步,便能躋身絕世高手的行列。
  看著眼前這個不起眼,隱約還有點巴結陰書生的駝子,再聯想一下邪教主的赫赫威名,凌風不覺間有點恍惚。
  邪教主金聖,在十年後無論是在普通人當中,還是在天下強者之間,都是如雷貫耳的人物。
  他一手創立聖教,自稱教主,蠱惑民眾,令得不知多少愚民獻妻女、供財帛,只求得能入得聖教,求得來生;
  他以先天第八重巔峰的修為,躋身絕世高手行列,在先天強者當中也是罕有敵手;
  他荒淫陰險,手段毒辣,最風光時滅了世家無數,不知多少高手或死其手,或被迫拜入聖教,日日屈膝跪拜,武者尊嚴踐踏於地……
  ……
  誰也沒有想到的是,在邪教主金聖最風光的時候,卻為殘肢刃主天殘老人找上了門去,一場激鬥,邪教主不敵身亡,盛極一時的聖教煙消雲散。
  當時,這一事件在天下轟然傳播,所有人都想不到,天殘老人這個行事手段比起邪教主好不到哪裡去的怪人,怎麼會突然出手除此大害?
  凌風當時還未入先天境界,算不得什麼真正強者,所知的內幕也是有限,在其記憶中,只有一件事情印象深刻。
  ——人皇驚世劍。
  這柄獨特的寶劍,隨著邪教主金聖的身死,自然是落到了殘肢刃主天殘老人的手上,但也正因如此,反而成就了這柄神劍的大名。
  殘肢令主有一個習慣,但凡滅殺一個強敵,必取其兵刃回天殘谷,然後將兵刃摧毀,以斷刃,留於天殘谷殘肢殿,以做赫赫武功炫耀。
  天殘老人的這一習慣令人詬病久矣,不知多少神兵利器,毀於其手。
  可是這人皇劍,獨獨例外。
  不是殘肢刃主忽然起了愛寶之心,實在是毀之不能。
  以天殘老人先天第九重的實力,無論是強行摧毀,還是烈火烘爐,皆不能奈何其分毫。
  區區一柄死物,竟是讓天殘老人無可奈何。
  最後,人皇劍成了天殘谷殘肢殿,唯一一把完好的神兵。
  僅此一項,人皇劍聲名大噪,其來歷與殘肢刃主的突然出手,成了那個時候在天下武者心目中的兩大不解之迷。
  今天,這兩個疑團,在凌風的面前盡解。
  「人皇劍原來出自此處,由區區一個後天三層,兩個後天一層的武者發掘出土。」
  「殘肢刃主當年的出手,怕是與今日之陰書生大有關係。」
  頃刻之間,凌風腦海中諸般念頭閃過,那些已經發生的,未曾發生的,一件件在貫通明澈了起來。
  前世,殘肢刃主天殘老人的徒弟一個個名顯於世,人人天殘地缺無一完整,卻又一個個實力強大,太半進入了先天境界。
  其中,絕對沒有陰書生一人。
  如此,一切便清楚了。
  凌風一邊看著場中情況,一邊心道:「估計這個毒駝子心狠手辣,到底是暗算了陰書生,這人皇劍才沒有在這次落入殘肢刃主的手中。」
  「十年後,不知通過了什麼蛛絲馬跡,天殘老人這個出名護短的狠人,發現了毒駝子殺害陰書生的線索,於是出手為徒弟報仇。」
  「這,便說得通了。」
  在沒有人注意到的暗處,凌風眼睛越來越亮,精光暴漲,望向毒駝子,望向人皇劍的目光,如有實質。
  「昔日邪教主彗星般崛起,原因,便在於此!」
  凌風當年並沒有接觸過邪教主金聖,但其前身毒駝子,此刻卻是清清楚楚地站在他的面前。
  年近三旬,只有後天一層的修為,其資質悟性,可想而知。
  這樣的人物,如此的修為,別說十年後成為先天第八重的強者,就是進入先天境界,都是不可想像的事情。
  前後一對照,邪教主金聖的秘密,就昭然若揭了。
  在凌風把一切想得通透的同時,在他身前不遠處,陰書生不耐煩的聲音傳來:「駝子,別玩了,把神劍收起來,跟我一起回天殘谷吧。」
  「哈哈哈~,不久就是師傅的六十大壽,此劍正可為壽禮。」
  陰書生笑得歡暢異常,可那不陰不陽的笑聲聽在凌風耳中,卻讓他覺得毛骨悚然,好像一陣陣陰風吹過一般。
  「天殘老人非天殘地缺的殘廢不收,這個陰書生既為其徒弟,表面上看上去又沒有殘缺,也就是說……」
  凌風望向陰書生的目光立刻就不同了起來,總算是明白其身上的脂粉氣,不陰不陽的聲音,到底是怎麼回事了。
  「這是個閹人!」
  ……
  「好,好,駝子失態了。」
  毒駝子訕笑了一下,回手將人皇劍插入石質劍匣當中,歎了聲:「真是好劍啊。」
  以凌風的角度,正可看到對面毒駝子眼中閃過的一抹決絕與狠毒,那種陰鷙,幾可讓人在酷暑時覺得渾身冰寒。
  旋即,這陰狠一閃而逝,毒駝子的神色回復正常,還主動地將劍匣交到了陰書生的手上。
  陰書生沒有留意到他的異常,招呼了毒駝子一聲,提著劍匣,連地上鬼狐的屍首都懶得處理,轉身就要離去。
  相距不過十來丈距離處,凌風深吸了一口氣,眼神陡然鋒利了起來。
  陰書生絕計是回不到天殘谷了,可那毒駝子明顯覺得沒有把握,並沒有立刻下手。換句話說,凌風想要等到他們兩個自相殘殺,從而漁翁得利,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凌風,沒有那麼多的時間。
  只能……
  「下手了。」
  凌風緩緩地,吸氣,呼出,節奏變幻,如四時,如氣候,正是呼吸天地秘法。
  殺這兩人,奪其寶物,凌風全無心理負擔。陰書生本就是死定了,毒駝子更是禍害蒼生,這般人物,滅殺其於萌芽,再是功德無量不過。
  「今日過後,再無邪教主!」
  凌風毫無徵兆地,一掌拍在地上,整個人電射而出。
  呼吸天地秘法,全面爆發。
  一出手,便是全力。
  「誰?!」
  毒駝子、陰書生先後大喝,滿臉驚愕,他們怎麼也不會想到,在這密林深處,人跡罕至之處,還會遇到襲擊。
  幾乎在他們大喝出聲的同時,凌風一掌帶起勁風捲起土石,排山倒海一般轟到了其中一人的胸前。
  ——陰書生!
  不錯,凌風先下手偷襲的,並不是日後成為邪教主,最後達到先天第八重的毒駝子,而是天殘老人的徒弟——陰書生。
  凌風選擇陰書生下手,不是因為他背著人皇劍,也不是因為他的實力會比毒駝子弱。
  想也知道,讓毒駝子在手持人皇劍的時候都不敢直接動手,而要等待更好機會的人物,又怎麼可能會弱?
  同樣的後天一層修為,然而陰書生有天殘老人教導,其真正實力絕對在毒駝子之上。
  凌風選擇陰書生為偷襲的目標,只不過是因為不瞭解罷了。
  正因為不瞭解,故而要先解決。
  凌風全力一擊,無論是速度還是威勢,以及突然性等等,都做到了現階段他所能做到巔峰。
  在那一剎那,無論是毒駝子還是陰書生,都沒有想到出手襲擊之人是一個連後天境界都沒有達到的小小武徒。
  尤其是陰書生,在這一瞬間,真正感覺到寒毛卓豎,死亡的威脅。
  「啊啊啊~~」
  女子尖叫般的聲音,從陰書生口中爆出,在勁風撲面的同時,他竟是生生平移了數尺,如鬼魅一般的動作。
  陰書生的臉上,先是驚愕,再到恐懼,最後轉為陰狠……
  瞬息之間,變化無窮。
  一擊不中,師承天殘老人的陰書生出手反擊,絕對是陰狠恐怖到極點。
  可惜,他沒有這個機會了。
  面對陰書生的應變,凌風神色不變,好像早就在意料當中一般,粗重的呼吸聲,驀然間傳入了陰書生以及毒駝子的耳中。
  呼哧~
  呼吸忽而急促如暴雨,忽而細微似輕風,忽而粗重似疲倦的老牛,忽而悠長如冬眠的毒蛇……
  一彈指間,凌風的呼吸變幻,複雜繁瑣到了極點,整個人遁入到了一個詭異的境界裡面,好像……
  ——天地在呼吸。
  呼吸天地秘法,全面爆發!
  凌風本來全力以赴,一去無回的一掌轟到中途,體內又爆發出一股強絕的力量,硬生生地帶動整個人與一雙肉掌,如白虹貫日一般劃出一條曲線,緊跟著詭異平移的陰書生。
  「砰~~」
  再不可躲,陰書生驚駭欲絕,眼睜睜地看著凌風兩掌合併,轟擊在他的胸膛上。
  「劃~~」
  陰書生整個人倒飛而出,在地上拖出一條長長的痕跡,滑出了足足十餘丈,最終撞在一株老樹上,鮮血狂噴。
  十餘丈長的痕跡處,碎裂的衣裳、斑駁的血痕,恍若一條醜陋的傷疤烙印大地,足見陰書生受傷之重,凌風一掌之威。
  陰書生受傷最重的地方還不是在這些外傷,而是在他的胸膛處。
  凌風一掌之下,陰書生一身肋骨幾乎斷了個乾淨,倒插入內腑,瞬間讓其面如金紙,口中鮮血汩汩而出,一手指著凌風,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離死不遠!
  任何看見陰書生現在的模樣,都會認定他絕對是死定了。
  本來毒駝子在凌風偷襲之後立刻狂奔而來,可是此刻看到陰書生的慘狀,也不由得停下了腳步,面露駭然之色。
  他想要出手相救,為的不過是多一個同伴,應付敵人罷了。現在陰書生既然無救,他自然不會再貿貿然上前,給凌風可趁之機。
  在毒駝子身前不足三丈的地方,凌風好像料定了毒駝子的想法一般,頭也不回地,一個箭步上前,直奔陰書生而去。
  「他……」
  毒駝子臉上剛剛閃過一抹驚愕,不明白凌風的舉動,不遠處的陰書生已經狂吼出聲。
  「一起死吧~」
  本來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此刻吼聲卻如野獸困獸猶鬥,洪亮而暴虐。
  「辟里啪啦~辟里啪啦~」
  斜靠在老樹上的陰書生全身骨節爆響如鞭,整個人顫抖著,好像隨時可能一蹦而起。
  然而他卻沒有這個機會了。
  從頭到尾,一息的時間都不到,凌風一腳破空而來,腳尖似槍,點在了陰書生的胸口處。
  「啪~」
  胸口處本來就斷折的肋骨成齏粉,心臟也在這一點下破碎。
  「你……」
  「……我在下面等著你~」
  陰書生雙目圓瞪,儘是不甘之色,腦袋一歪,終於氣絕。
  「呼~」
  凌風至此,方才鬆了一口氣,回轉過身來,面對毒駝子。
  毒駝子的臉上,充滿了懊悔之色,顯然已是看出了關鍵所在了。
  凌風微微一笑,目光片刻不離毒駝,同時移開了腳尖,淡淡地道:「天殘化骨,解體同歸,也不是什麼沒有人知曉的法門。」
  悔色愈濃,毒駝子現在已經知道,剛才他若是繼續緊追壓迫,凌風想要直接殺死陰書生就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陰書生使用的明顯是一種激發潛力與敵攜亡的手段,他若不死,絕對可以給凌風帶來大麻煩。
  可惜,時機一逝不再來。
  這便是信息的不對稱,毒駝子雖知道陰書生的來歷,也與其相交多年,卻不知道陰書生還有最後這個搏命的手段。
  凌風固然是第一次與陰書生見面,可是前世天殘門下的手段,隨著天殘老人一眾弟子先後嶄露頭角,可是廣為人知啊。
  毒駝子悔如毒蛇噬心,凌風還不打算放過他,繼續說道:毒駝子,不,應該是金兄,你說我說得可對?」
  金聖未必是毒駝子本名,以「聖」字為名,或許有呼應聖教,或自以為聖的意思在,但是姓氏方面,十之八九卻不會改動的。
  凌風一言既出,毒駝子立刻神色大變,驚呼出聲:「你怎麼知道?」
  「你到底是誰?」
  毒駝子腦海中一瞬間不知道幾千個幾萬個念頭閃過,他怎麼也無法想到,眼前這個陌生的少年,是怎麼知道他底細的,又知道多少?
  話音未落,勁風撲面,毒駝子只覺得連呼吸都困難了百倍。
  凌風壓根就沒有回答的意思,毒駝子心神一亂,他就已合身撲到。
  「砰砰砰砰~」
  頃刻之間,兩人交手數十招,凌風連進數十步,毒駝子踉蹌而退,卻始終不能擺脫。
  兩人從空地一直打入林中,一路所過,灌木齊伏,沙土共飛石亂舞。
  「啊啊啊~」
  毒駝子胸中大悶,臉上充血,只覺得一輩子與人爭鬥,從來沒有這麼束手束腳過。
  凌風從頭到尾,一邊攻擊他的要害,一邊纏繞其雙手,始終讓毒駝子沒有騰出手來的機會。
  擊斃鬼狐的毒掌,邪教主十年後赫赫有名的五毒絕命掌,根本就沒有發威的機會。
  這般憋屈至極的戰鬥,毒駝子只支撐過了不足百招,就為凌風一拳轟在胸口處,整個人咳血踉蹌而退。
  「慢~慢!」
  「我認輸,別打了。」
  毒駝子一手撫胸,一邊疾呼出聲,看向凌風的目光,就好像看著怪物一般。
  明明是連後天境界都不到的武徒,招式卻巧妙到了極點,雖然不是什麼大威力的武學,可連綿不絕變幻莫測,讓他眼花繚亂無法應對。
  這也就罷了,更可怕的是他連連催動真元,想要擺脫凌風的糾纏,可是每一擊碰撞下來,對方的力量都大得不可思議,硬是脫不開身,最終落敗。
  「這還是武徒嗎?」
  「不到後天境界,招式中不帶真元,怎麼可能有此威力?」
  毒駝子驚疑不定,要不是真沒有察覺到凌風有催動真元的跡象,簡直以為他是在扮豬吃老虎。
  「你有何話說?」
  凌風腳步不停,欺近的同時隨口說道。
  「東西全部給你,我奉你為主,為奴為婢,只求活命。」
  毒駝子可是親眼看到凌風狠辣手段的,連連爆退,連珠炮般地說道。
  胸口挨了凌風一拳,再回想剛才那彷彿永無止盡的攻擊,毒駝子對擊敗凌風,竟然一點信心都沒有了。
  怎麼說也是一個後天武者,暗算下甚至滅殺了鬼狐這樣的後天三層武者,現在對一個武徒卻沒有還手之力!
  這要是傳了出去,足以驚掉了所有人的眼珠子。
  「哦~」
  凌風似有意動,在毒駝子面前近一丈處停了下來,面不紅氣不喘地道:「為奴為婢,似乎不錯。」
  「那你還等什麼?」
  毒駝子兩手放在腿側,以示全無敵意,面對凌風好像怕引起誤會死的,緩緩低頭,俯身,破鑼嗓子響起:
  「奴僕,拜見主人。」
  彷彿羞愧一般,臉上嫣紅如血。
  在毒駝子做出這般動作的時候,凌風一直以手撫摩著下巴,似乎在考慮著用毒還是在對方的身體裡動什麼手腳以做為禁制,一副漫不經心模樣。
  在毒駝子低頭彎腰,至地面平行的時候,他的臉上,一抹猙獰之色乍現。
  就在此時,一聲輕笑入耳,旋即毒駝子只覺得眼前一花,濛濛一片,緊接著雙目劇痛,刺激得直要流下淚來。
  「啊~」
  雙目無法視物,毒駝子一顆心頓時沉到了谷底。
  「毒駝子,你身後的毒囊毒性劇烈,本人可承受不起,還是你自個兒留著吧!」
  凌風的嗤笑聲剛剛入耳,毒駝子便覺得胸前一痛,緊接著整個人一輕,離地飛起。
  「呼~」
  凌風收回了點在毒駝子心口的腳尖,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濁氣,臉色一陣蒼白。
  不遠處,毒駝子仰面躺在地上,一手按在胸口,一手在地上支撐著,怎麼也爬不起來,更是面如金紙,呼吸斷續。
  在兩人之間,塵土飛揚,一個海碗大小的坑洞出現在凌風的腳下。
  原來,在毒駝子低頭,堪堪要動作的一瞬間,凌風一腳揚起灰塵撲在他的臉上,隨後如同對付陰書生一般,同樣一腳尖點到了毒駝子的胸口。
  「你……你……到底是誰?」
  「啊啊啊~」
  毒駝子的聲音如同漏氣的風箱一般,猶自不甘地吼叫著。
  在凌風的角度看去,正可見得毒駝子的肩膀,以及靠在地上的後背處,一股股青煙冒出,漆黑蔓延。
  先是衣服,再是肌膚,直入骨髓,一點一點,化作膿水。
  「好可怕的劇毒。」
  凌風倒抽了一口涼氣,他雖然早從知道邪教主金聖在與天殘老人拚命的時候,曾經拿出駝背爆開漫天毒血的招數來,卻未曾想到,這毒竟是恐怖如斯。
  想及此,凌風不由得暗暗慶幸,好在他知道這些,若是不然即便是一時間佔得了上風,怕是也難逃這駝子的暗算。
  「……你……到底……誰……誰啊~~」
  毒駝子大半個身子已經消融在自家的毒水當中,猶自在不甘地吼叫著,好像得不到答案,永遠也不能瞑目一般。
  步步皆在別人預料中,對手彷彿全知全能,對他的瞭解比他自家都要清楚,憋屈致死。這疑問得不到解答,讓他如何瞑目?
  十年後的邪教主金聖,今日的毒駝子,注定要死不瞑目了。
  凌風就這麼冷冷地看著,耳中聽著毒駝子漸至不聞的吼叫聲,親眼看著他整個身軀化作了血水,沁入了土中,再無半點痕跡。
  一直到此刻,凌風才真正放鬆了下來。
  緊繃的肌肉一放鬆,他整個人一個踉蹌,險些跌倒在地上,連忙盤坐在地,調息了起來。
  喧鬧的林中,終於安靜了下來,兩具屍體,一片暗紅土壤,一人盤坐,無人聲,亦無鳥獸敢來打擾。
  小半個時辰後,凌風才睜開了眼睛,從地上一躍而起。
  「好險!」
  凌風臉上重新有了血色,望向那一灘血水沁入土壤處,心有餘悸。
  他以呼吸天地秘法催動,與毒駝子纏鬥時招招式式威力倍增,卻也將一身力量盡數壓搾了出來,勉強不為對方灌注了真元的絕對力量所壓制。
  要不是速戰速決,時間拖得長了,即便是能勝,十之八九也要傷及了根本。
  「好在現在的毒駝子,只是一個沒有什麼機緣的小人物,手段有限。」
  凌風定了定心神後,再看那已徹底被抹去了痕跡的毒駝子,不知怎麼地,一個莫名的感觸湧上了心頭。
  「世上,再不會有邪教主金聖。」
  「一個捲起滔天巨浪的人物,就這麼在萌芽時被我扼殺了!」
  「我真的能改變那一切。」
  彷彿一塊巨石,被人從凌風的心頭上搬走了一般。
  沒有誰比他更清楚,他一戰之下,牽扯到了兩個後世鼎鼎大名的大人物,其中一個更是注定不會再出現了。
  除了在武學中打敗蒙豪,從而改變了凌風自己的命運外,這是他第一次,成功地改變了另外一個人的命運。
  「真的可以。」
  「一切都會不用了。」
  「這,只是開始!」
  凌風眼中閃著精光,終於從那一灘血痕上移開了目光,一步步踏出,走向了屍體早寒的陰書生。
  在陰書生的屍體旁,凌風腳尖一挑,一個石質劍匣落入了手中。
  「人皇劍!」
  凌風的手掌在石質劍匣上撫摩著,臉上不由得閃現出了一抹激動之色。
  人皇驚世劍,這是他前世以先天境界修為,也沒有機會得到的至寶。
  現在,就這麼靜靜地躺在凌風的手中,等待著他的打開。
naso99 發表於 2013-4-7 17:02
0015 第十三章

「咦?~」
  凌風撫摩著石質劍匣,正想像毒駝子方才一樣,取出人皇劍,卻突然驚疑了一聲,停了下來。
  此時,天色尚早,陽光透過樹冠的縫隙,斑駁如破碎的金子灑落下來,凌風的身上、手上、劍匣上,盡數籠罩在金色的光暈當中。
  「這是……」
  凌風的手掌頓了一頓,繼續在石質劍匣上撫摩著,明明在陽光下看去,劍匣表面古樸平坦,什麼都沒有。
  然而——
  「上面有東西!」
  凌風先是驚疑,繼而恍然,最後大喜。
  邪教主當年威風一時,絕對不是一柄寶劍能給予他的;殘肢刃主天殘老人一世英雄,不可能參不透一把劍的秘密。
  換言之,邪教主彗星般崛起的秘密,不在劍上,而在——劍匣!
  「原來如此!」
  凌風閉上了眼睛,將全部心神,全部感覺,都凝聚在了撫摩劍匣的手掌上,一點一點辨認著。
  在這靜謐的林中,凌風如同泥雕木塑,又似一棵老樹,已經靜默地屹立了無數歲月一般,沉寂了下來。
  偌大的天地間,只有風過密林沙沙作響,除卻樹葉枝條迎風的舞動外,唯一的動作,便是凌風在石質劍匣上緩緩移動著的手掌。
  不知過了多久,驀然間,凌風一字一頓地吐出:
  「皇~極~驚~世~經~」
  ……
  天色暗了又明,一日過去。
  當東方一輪紅日從遠處山巔處躍出時,一聲長嘯,驚起飛鳥無數。
  「我明白了,我終於明白了。」
  一日未曾休息,倚靠在老樹下,細細揣摩《皇極經世經》的凌風,朗聲大笑。
  「好詭異,好玄奧的絕學,當得起『人皇』二字。」
  此時此刻,凌風的腦海中如同鐫刻一般,深深地烙印下了一篇短短不過數千字的心法,然而就是這短短數千字,卻好像一扇門,直通往一個全新的世界。
  ——《皇極經世經——人皇篇》
  這,便是他才石質劍匣上所得的心法。
  「有人皇,是否還會有地皇?天皇?」
  這個念頭在凌風的腦海一閃而過,全無痕跡。
  石質劍匣上,以他無法理解的手法留下的皇極經世經,就到了《人皇篇》為止,其後部分,
  再無痕跡。
  「怪不得那駝子把這把寶劍稱做是人皇劍,只是這駝子終究不成氣候,白費了這篇絕世心法。」
  想起那駝子在此後十年的所為,凌風的臉上儘是不屑之色。
  真正揣摩過皇極經世經,他才明白這是何等的無上妙法,卻被邪教主硬生生走捷徑練得邪氣凜然來。
  「人皇之道,在集眾,在香火,在精神,在大願……」
  「這是迥異於天下武學的一條全新道路,以眾生願力為己力,一劍動眾生皆動,劍之所向,舉世皆為其敵。」
  凌風不覺間喃喃自語,所說的正是他這一日感悟揣摩的收穫。
  邪教主以力邪教集願力,固然修為一日千里,手段詭異莫測,然而卻偏離了人皇的正道,怪不得不是天殘老人的敵手。
  凌風真正看重的,倒不全是皇極經世經修成後的無上威能,而是這是一條全新的,迥異的道路。
  前世他曾經修煉到了先天第九重的境界,只差一步,便是破妄絕巔的無上境界。
  所謂絕巔,簡而言之,就是前方再無路。
  凌風從來沒有懷疑過,他重頭再來,會無法修煉到破妄境界,終有一日,他也會面臨前方無路的窘境。
  想那六御絕巔,武神風狂等人,一身寄托武學,最後卻只能望著絕路興歎,這是何等的可悲。
  對他們來說,對日後的凌風來說,「前方無路」,已是天下最大的悲哀。
  若是沒有那番經歷也就罷了,全天下人都認定,破妄境界就是無上境界,前方本就無路,自然也不會怎麼樣。
  但是凌風不同。
  經過了迷神古碑一戰,域外強者入侵,他隱約間明白,在破妄之上,肯定還有路,那是一扇天塹般的大門,不知道阻隔了迷神天多少代人,多少絕世之才。
  「皇極經世經,這條全新的道路,或許就破門的關鍵。」
  凌風按在劍匣上的手掌勁力勃發,龍吟般劍鳴聲響起,一道金光迸發了出來,彷彿金色的游龍脫去了藩籬,在雲間翻騰。
  「人皇劍!」
  凌風一把握住劍柄,一手在劍刃上細細摩挲過去。
  劍身有濛濛金光籠罩,在金光之下,一幅幅滿是滄桑古樸的圖案,進入了眼中。
  有篳路藍縷,人族初時孱弱無比,白日裡為猛獸所逼,夜晚下為寒風所凍,不是陷身獸口,就是疾病而亡。
  有人族先賢,結繩記事,使人族與百獸別;
  有人族先賢,鑽木取火,使夜不得寒,能驅百獸,能到熟食;
  有人族先賢,築巢於樹,讓人族得居住,可享安寧夜;
  有人族先賢,遍嘗百草,分辨藥性,以去疾病……
  ……
  從與野獸無差別開始,至於宮殿輝煌,安居樂業,在一代代人族先賢的帶領下,人類從無到有,至為天地霸主。
  在這個過程中,那一代代先賢無疑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為眾生所敬服,為後人所景仰,號為:
  人皇!
  手掌撫摩著劍身,一開始,凌風還能一幅幅圖案看下去,到得後來,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已經閉上了眼睛,精氣神集於劍中,彷彿那一幕幕,就這麼真切地在他的眼前發生著。
  「呼呼呼~~~」
  一道道無形的氣勁,從凌風的身上迸發了出來,化作一道道圓圈,席捲著滾滾煙塵向四方。
  比氣勁更遠的是,在這種詭異的感覺下,凌風的思感亦脫離了身體的束縛限制,向著四面八方蔓延了開來。
  週遭小草上珍珠般的露水;
  左近小樹風中的搖擺;
  遠處老木頭頂松鼠、猴兒的嬉戲;
  溪水的潺潺,瀑布的奔流,峽谷的風吼……
  ……
  凌風彷彿站在九天之上,以一種前所未有的視角,從最細微處,從最宏觀處,重新審視著世界的真實模樣。
  驀然間,他心中明悟,知道這一番經歷,是人皇劍帶給他的感悟,就像是一把鑰匙,打開了平時遮擋得嚴嚴實實的門戶。
  凌風沉浸在其中,不知時間之流逝,思感若無極限,向著遠處不斷地擴張著,直至籠罩整片山林。
  繁花、密樹、流泉、瀑布、峽谷、懸崖、蜂蝶、百獸……
  盡在眼中!
  「嗯?」
  突然,凌風一下睜開了眼睛,思感如流水,倏忽之間席捲而回。
  「哈哈哈哈~~~」
  「有心栽花花不發,無心插柳柳成蔭!」
  「得來全不費工夫。」
  思感橫掃整片山林的畫面,定格在了一處斷崖處。
  斷崖猙獰,似狂獸巨口,一個獨目獨臂獨腿的人影,迎風而立,俯瞰斷崖之下。
  「獨狼,找到你了!」
  凌風大笑著,一劍揮出,不過劍鋒擦過,一株大腿粗細的小樹攔腰而斷,砸落在地上,濺起煙塵無數。
  這一切,都遮擋不住凌風的視線,他徑直望向西北方向,彷彿目光可以穿透山林的阻隔,看到獨狼的身影一般。
  「獨狼,這是天意,你須怪不得我了。」
  凌風大笑著,把人皇劍收回了石質劍匣當中,隨手尋覓了一根籐條,將劍匣縛到了背上,然後再不耽擱,向著西北方行去。
  沒有什麼,比失而復得,更讓人欣喜的了。
  這麼幾日下來,凌風固然堅持不放棄,卻也不認為他一定能再尋得獨狼的蹤跡。
  怎麼也不曾想到,在偶然間得到人皇劍這樣的至寶,皇極經世經這般的絕學後,竟然藉著第一次接觸人皇劍,思感覆蓋天地的機緣下,重新覓得了獨狼的蹤跡。
  這只能說是天意了。
  知道獨狼的行蹤,不需要再小心謹慎注意痕跡,凌風的速度快了十倍不止,花了小半天的功夫,西北方向一處斷崖,進入了他的視線範圍。
  在離斷崖還有數百丈遠的時候,凌風就已經放慢了腳步,屏氣斂息,一點點靠近了過去。
  此時斷崖之上,狂風依舊,卻沒有了獨狼的身影。
  這次凌風全然不著急,輕手輕腳地靠近了斷崖,果然在斷崖之巔的崖邊上,找到了他意想中的東西。
  斷崖之巔,有一株不知幾百年的老松樹斜斜地長著,遠遠看去,就好像一個人在斷崖邊俯著身子,往崖下探頭探腦。
  老松樹根部,一根粗大的麻繩綁著,麻繩另一頭直垂落崖下。
  凌風來到老松樹下,瞥了眼麻繩,露出了一抹恍然之色。
  在他跟蹤獨狼的那幾日裡,跟著獨狼走街串巷,親眼看他買過不少東西,這根麻繩正是其中之一。
  「果然是小心謹慎的老狐狸。」
  凌風暗暗點頭,他有絕對的把握,獨狼肯定沒有發現他的跟蹤,可是獨狼還是小心到了極點,將真正需要的東西隱藏在各種雜物中買來,讓凌風根本無法判斷。
  若不是心中早有定見,任是何人看到獨狼的舉動,都不會懷疑他是在一點一點地做著準備。
  「世上無僥倖,每一個有所成就者,都有他傲世他人之處。」
  心中多少有些佩服,但這些佩服,自然不會影響凌風的行動,他沿著麻繩方向,終於來到了斷崖邊上。
  小心地探出頭去,向著崖下俯瞰。
  「呼~~」
  山風呼嘯而過,如狂怒,似暴躁,多少年來吹拂,早就刮走了每一片的浮土,整個斷崖上儘是青黑的石塊裸露。
  凌風站在裸露的石塊上,腳下如有根一般,在凜冽山風中站得穩穩當當,目光向下搜尋著。
  「啪啪啪~~!」
  既像是旗幟在狂風中獵獵做聲,又似劇烈地揮舞手臂,帶動著衣袖脆響,這些聲音的源頭處,一個人影躍入了凌風的眼中。
  「找到你了。」
  「獨狼!」
  凌風目光一凝,在眼中閃過喜色的同時,也不禁為造化之神奇而驚歎。
  在斷崖往下過半的崖壁處,一個只能面前三五人立足的平台突兀地橫了出來,平台之後為一個洞口。
  洞口不大,約略不過能讓一個成年人彎著腰出入,此時卻為一條足有水桶粗細的大蛇身軀佔去了大半。
  獨狼,正與大蛇鬥!
  凌風的目光在獨狼出奇矯健的身姿,大蛇威風狂暴的動作上一掃而過,最終凝到了洞口上。
  洞口由內而外,一條通體翠綠的籐條頑強地探出,順著崖壁蜿蜒而上。
  籐條翠綠如最上等的翡翠雕琢,詭異的是,其上的葉片卻片片灰暗,彷彿是以最鋒利的薄刃,在岩石上一片片削下來似的。
  綠籐而灰葉,兩者之對比鮮明無比。
  「這是……」
  凌風的瞳孔驟縮,彷彿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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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6 第十四章

「大還靈根!」
  「這裡竟然有大還靈根!!!」
  凌風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驟縮的瞳孔中如有火焰在燃燒一般。
  「大還靈乳,絕世靈藥,一滴就足以引起先天強者爭奪。」
  「既有鐘乳之伐毛洗髓靈效,又有草木靈液固本培元之功,造化級的寶物!」
  凌風目不轉睛地看著那翡翠般晶瑩的籐條,岩石片般的灰色葉片,與腦海中大還靈根的資料一一對應,終於確定了此時出現在他面前的靈根,正是傳說中的大還靈根。
  所謂的大還靈根,又名之為木石之精,乃是造化級別的仙藥。偶然現世一滴,別說獨狼這樣一個殘廢的後天三層武者,就是先天強者,也要搶破頭去。
  此時此刻,凌風的眼中已經沒有爭鬥正酣的獨狼和巨蛇了,目光順著大還靈根一直望向洞中去,可惜有巨蛇水桶般粗細的身子佔去了大半空間,看不真切。
  「裡面十之八九就是萬年石鐘乳了。」
  凌風的呼吸漸漸粗重了起來,哪怕不曾親見,他也不難猜出裡面到底是什麼。
  大還靈根,本就不是指的單一靈根植物,而是任何一種,可以吸取萬年鐘乳精華的草木。
  以草木之身,吸取萬年鐘乳精華,再由日月精華蘊養,最終形成的就是木石之精——大還靈根。
  看到大還靈根的第一眼,凌風就恍然大悟:「怪不得獨狼能在短短時間修為突飛猛進,以殘廢之身,在紫巖城武院中獲得一席之地。」
  「有此靈物傍身,若是這獨狼不是後來殞身妖獸之口,怕是還有機會晉身先天,亦未可知啊。」
  與此同時,凌風小心地收回了不知不覺探出了不少的身子,臉上露出了笑容。
  「獨狼山長,對不住了,這大還靈根凌某就笑納了。」
  「便當是你的作為,付出一點代價。」
  「凌某也不要你性命,只要你的
  ——機緣!」
  凌風眼中精芒迸發,呼吸卻反而細微了起來,只要不是近在咫尺,怕是壓根就不能察覺到他的存在。
  懸崖之下,獨狼酣戰正濃,自然想不到有人在暗處算計著他,臉上全是狂熱之態。
  「區區一條怪蛇,也想阻我機緣。」
  「這是上天彌補給我的,誰也不能攔我!」
  獨狼低聲吼叫著,絲毫不顧眼前不過是一靈智未開的怪蛇,彷彿將一生不滿盡數宣洩了出來一般。
  「我從小修煉,就是為了出人頭地,上天不公,憑什麼讓我殘肢盲目?」
  「我苦苦巴結那些權貴,幫著欺壓那些普通的武徒,低聲下氣全無尊嚴,就為了能得到點固本培元的藥物,彌補虧損的元氣,為什麼就是得不到?」
  「那些世家紈褲,名門子弟,又是什麼玩意兒?除了有個好的長輩,還有什麼能比得上我?」
  「哈哈哈哈~~~」
  「現在有了大還靈根,我看你們還怎麼看不起我?我踩死你們!」
  獨狼狂笑著,狀若瘋狂,動作卻一點不慢,突然間一腳踢出。
  「彭~」
  假腿如攻城錐般飛出,轟在巨蛇的頭上,血光四濺,立盲一目。
  「嘶嘶~~」
  怪蛇狂怒,嘶嘶蛇鳴聲中水桶粗細的巨大身子從洞穴中一竄而出,崩碎了洞口處碎石無數,濺射如雨。
  獨狼以僅剩下的一條腿金雞獨立,眼前整個世界都黑了下來,抬頭一看,正前方正是怪蛇人立而起的上半身,疾撲而下。
  怪蛇一撲,腥風席捲,哪怕是在懸崖頂部的凌風都為之變色。
  「好畜生,在這小小空間裡面,一撲之勢,就是後天巔峰亦不能擋!」
  空間狹小,無法趨避,怪蛇又是怪力無邊,以人類之軀,除非臻至先天境界能借天地之力為己用,否則還真無法硬抗,非被逼落懸崖不可。
  然而獨狼既是精心準備,又豈會如今的情況沒有考量?
  「哈哈哈~畜生就是畜生,合該我獨狼得此寶物。」
  獨狼不驚反喜,大笑著以獨腿點地,不待怪蛇撲至高,整個人便倒飛而起,出了平台範圍。
  正常情況,這一下肯定要跌落崖底,可是正如獨狼所說的,怪蛇終究不過是靈智未開的畜生,完全不明白獨狼腰間所縛的繩索作用。
  「崩~」
  繩索繃到極限,獨狼於空中有一個停頓,就好像凌空立於虛空中一般。
  此時,一人一蛇,正面相對。
  怪蛇人立而起,蛇信吞吐,凶威無邊,卻也將最脆弱的腹部暴露在外;
  獨狼為繩索拽著,有那麼一剎那居高臨下凝立在空中。
  無論是人,還是蛇,都不難明白,這一剎那過去,繩索重新蕩回,獨狼無異於自投怪蛇口中。
  凌風從崖頂望去,甚至還能看到怪蛇血盆大口張大著,涎水四溢,就等著獨狼自己投入口中呢。
  獨狼絲毫不懼,狂笑著將木頭手臂揚起,對著怪蛇的腹部,大吼出聲:「畜生,去死吧!」
  「轟~」
  木頭手臂炸開,火光中無數鐵砂爆出,如一團被搗了蜂窩的馬蜂般一擁而出,密密麻麻地打在怪蛇坦露的腹部上。
  霎時間,血光四濺,怪蛇哀鳴一聲,高高揚起的上半身砸在平台上,發出一聲巨響。
  一擊,斃命!
  懸崖上,凌風亦不由得露出駭然之色,望向獨狼鮮血淋漓的斷臂,目光登時就不一樣了。
  「這獨狼著實了得,斷臂獨腿本是大破綻,卻能被他換做出其不意的殺招,別說是區區一畜生,即便是人,若非早有準備,也難免為之所趁。」
  凌風雖然對獨狼刮目相看,卻也沒有放他一馬的打算,一報還一報,凌風可不是心慈手軟之輩。
  瞬息之間,形勢轉變,獨狼面露狂喜之色,整個人就要隨著繩索蕩回平台。
  眼看著,只要打一個哈欠的功夫,他就要重新登上平台;
  眼看著,怪蛇已死,大還靈根這一造化級別的寶物,就要落入其手,一生命運就要改變。
  就在這個時候,異變突生!
  時間好像停止了一般,先是懸崖之上,凌風一個手刀砍在麻繩上,本來就繃得緊緊的麻繩瞬間斷開;
  繼而,獨狼臉上的狂喜之色凝固,吃力地抬起頭來,偏偏看不見上懸崖上半個人影。
  「這是怎麼回事?」
  獨狼腦海中渾渾噩噩,此念方生,整個人就在他最得意的時候,「嗖」地一下從空中墜落了下去。
  只餘下,「啊啊啊~」一聲慘叫傳了上來,直入凌風的耳中。
  「不~~」
  耳中依稀還能聽到獨狼的叫聲,凌風掏了掏耳朵,施施然地探出頭去,但見懸崖深深,人影渺渺若蚊蚋,看不得清晰。
  「獨狼,凌某在你最得意的時候斷了你的希望,再奪你機緣,算是報了你當年助紂為虐的仇。」
  「自此以後,你我兩不相欠。」
  凌風早在剛到這處懸崖的時候,就大致估計了一下懸崖的高度,以獨狼的修為還有他的經驗來看,直摔死是不至於,但重傷卻是絕對免不了的。
  若是如方德般的血海深仇,凌風絕對不介意繞道崖下,來個斬草除根,不過換成獨狼嘛,卻不需要如此。
  「獨狼,你一輩子都不會知道,是誰在你最得意時推了你一把,奪走了你的機緣。」
  「這也算是一個懲罰吧。」
  凌風笑笑,旋即將獨狼此人拋開,信手在左右找了找,於老樹下發現獨狼的包裹,從中取出一團備用麻繩,在手中掂了掂面露微笑。
  「如此,倒也省得我在搓樹皮為繩了。」
  凌風心安理得地將獨狼的準備據為己有,把麻繩往老樹上一纏,便從崖壁上一躍而下。
  「彭彭彭~」
  凌風足尖在崖壁上連點,緩了一下墜落的勢頭,轉眼間就落到了平台上。
  腳邊,是怪蛇的屍體。
  凌風的目光只是在怪蛇上掃過,旋即凝到了山洞處。
  怪蛇為了最後一擊,整個身子幾乎都從崖洞中竄出,正好省了凌風的功夫,一彎腰,就鑽了進去。
  入得山洞中,凌風也顧不得四面都是怪蛇留下的粘液,觸之黏糊糊噁心無比,只是循著大還靈根籐的方向,向著山洞最深處走去。
  隨著凌風的深入,外面天光漸漸不能照入山洞中,四面一點點陰沉黑暗了下來。
  畢竟還不到虛室生白的境界,凌風的眼力雖然好過普通人,卻也不能在這樣的黑暗中視物,正要取出火折子照明呢,洞穴深處忽有點點白光透出。
  「咦?~」
  凌風心中一動,將火折子重新放回,身子一矮,就向著白光處走去。
  不過片刻,便到了盡頭。
  一到這處白光充盈,亮如白晝的所在,凌風眼中登時一亮,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果然是這裡!」
  凌風站在前方已無路的洞穴最深處,藉著四面散發著白光的奇石,將此處的情況看了個清楚明白。
  眼前,不過一步遠處,一個洗澡盆大小的池子,裡面積存著一池淡白色的液體,如同稀釋過的牛奶一般。
  頭頂上,一根翠綠的籐條從洞外一直延伸到此處,根部扎入池中。
  「萬年石鐘乳!」
  「大還靈根!」
  看到這一幕,凌風最終放下了最後的擔憂,酣暢地大笑了起來。
naso99 發表於 2013-4-7 17:04
0017 第十五章

 萬年石鐘乳,土石之精華;
  大還靈根,草木之精華。
  二者合一,誕生出來的造化靈物,便是凌風此次的收穫了。
  前面所有,都是猜測,看到了這池石鐘乳,一切終於再無其他的可能,即將到手的,就是鼎鼎大名的造化靈藥——大還靈乳!
  好半晌,凌風方才滿足地將視線從那池被大還靈根汲取了所有精華的萬年石鐘乳處移開,掃過了洞穴四周情況。
  小小洞穴頂部,崢嶸如獸齒倒插,一根根石筍倒掛,若非四面白光,簡直如同入了陰曹一般。
  「按說,這般環境應該不會有鐘乳石才是……萬年石鐘乳,更是不可能。」
  「造化之神奇,果然無法揣摩。」
  「哈哈,不過若非如此,這般機緣,也不會留到此時,正好落入我手中。」
  凌風哈哈一笑,就放過了這個問題,小心翼翼地將大還靈根從池中拔了出來。
  「可惜這池萬年石鐘乳精華盡去,沒有什麼大用了。」
  凌風搖了搖頭,順著來處退出,一邊走著,一邊沿路將靈籐從石壁上去下,當退到外面平台處時,已是捲成了一大團。
  凌風摘取的時候小心到了極點,偌大一條靈籐竟無半點損傷,只是隨著拔出石鐘乳,片片如岩石般的葉片凋零了下來。
  最後留在他手中的,便是一大圈如翠玉一般的籐條,在日暉下顯得晶瑩剔透,散發著朦朧的光暈,隱約間還能看到有液體在翠綠中流動。
  「到手了!」
  凌風滿足地出了一口氣,踟躕了一下,又低頭將笨重的怪蛇抗到了肩膀上,這才一拽麻繩,足尖點在石壁上,一竄而上。
  身形如龍,矯健勝猿,倏忽之間,立於崖頂。
  旋即,絕塵而去,毫不停留。
  大半天過去,夕陽西下,一片金紅色映照在懸崖上,黃昏獨有的絢爛美麗。
  忽然,「沙沙沙」的聲音響起,一個人影跌跌撞撞地從遠處的密林中竄了出來,身形怪異一直衝到了懸崖頂部,在老樹旁停了下來。
  此時那株老樹上,兩個繩套上下並排,其中一個斷口明顯,另外一條如蛇般凌亂地盤在地上。
  「不~~~」
  看著這般情況,那個人影絕望地叫出了聲來。
  此人只有一條獨腿,以一支粗如兒臂的樹枝為枴杖支撐著身體,上半身鮮血淋漓,只有一條手臂。
  正是獨狼!
  這個時候的獨狼哪裡有早先獨鬥怪蛇的矯健與胸有成竹,看上去狼狽到了極點,不說一身衣裳幾乎碎成了破布,單單是那密密麻麻不可盡數的擦傷,就知道剛才遭遇了什麼。
  「誰,是誰幹的?」
  「我的大還靈根……」
  獨狼如漏氣的風箱,粗重的喘息聲簡直就要蓋過了山風。
  哪怕剛剛在最得意時跌落山崖,他還抱著幾分僥倖之心,希望只是山風太大,他動作也太大,導致麻繩在崖邊為鋒利的山石挫斷。
  要是那樣的話,他的機緣,他的希望,還有機會……
  可是眼前的一幕,無情地告訴他,沒有僥倖了,剛剛是有人下了黑手,這種情況下,下方只剩下一條死蛇,他的機緣……
  「不,我不甘心,我要下去。」
  獨狼喃喃自語著,一把扔下還帶著青綠的枴杖,拽起地上的麻繩,就往崖下去。
  不親眼看看,到底抱著僥倖。
  半晌,一個淒厲絕望到了極點的聲音,從崖下傳了上來。
  「啊啊啊~~」
  「是誰?到底是誰?」
  「何家老婢,生此孽子啊~」
  「搶我機緣,我的機緣啊~機緣~」
  到得後來,咆哮聲中帶著嗚咽,近乎哀鳴。
  「彭彭彭~」
  聲聲悶響傳來,此刻要是有人在崖頂上,此聲入耳,立刻就能在腦海中還願出以頭搶地的模樣來。
  此刻,崖上無人,崖下空蕩,偌大天地間,只有獨狼的聲聲嗚咽隨風。
  ……
  月上中天,一輪圓月帶著幾分昏黃,幾分神秘,孤單單地高掛著,不住地灑落清輝。
  如水般的月光帷幕般拉開夜色。
  夜的山林,一片黑暗,一片靜謐,好像連山風都陷入了沉睡。
  在這深夜裡,還有一個人未睡。
  林中一處清泉汩汩而出,聚出了一潭碧綠,倒映出了天上圓月,也映出了潭邊篝火與人影。
  「這幾天的收穫,大出意料啊!」
  篝火旁,凌風發出一聲滿足的歎息。身後草叢中,滿滿的碎骨四散著灑落,正是那條巨大怪蛇的骨頭。
  偌大一條怪蛇,此時已經被他吃了個乾乾淨淨,空氣中猶自帶著幾分烤肉的香氣。
  如此大補氣血之物,他又怎麼可能放過?
  在凌風的身前,擺放著這幾日讓他欣慰滿足不已的收穫:一個石質劍匣,一團翠綠如玉的籐條,一張完整的蛇皮,一顆小兒拳頭大小的蛇膽。
  這幾樣東西,放在幾天之前,以凌風的身份都是完全無法企及,看也看不到的好東西。
  別說是他一個小小連後天都沒有達到的小武徒了,就是後天境界中鼎鼎有名的強者,也難得能取得其中一二。
  大還靈根與人皇驚世劍,更是連先天強者,都難以得到的至寶。
  看著這些東西,凌風自然心滿意足,至於已經身死的毒駝子、陰書生,不知在哪個角落哀嚎痛哭的獨狼,則早就被他忘到了腦後去了。
  這個世界,強者橫行,言出法隨,最是實際不過,什麼身份地位,什麼出生名望,都比不過實實在在的實力。
  現在,擺放在凌風面前的,就是通往實力巔峰的階梯。
  沉吟了片刻,以蛇皮為繩,石質劍匣被他重新背負到背上,這般至寶,他片刻也不會讓其離身。
  蛇膽則小心地收起,放到了一旁。
  剩下的,就是大還靈根了。
  凌風的神色,頓時鄭重了起來,大還靈根這般的至寶,就是前世身為先天強者的他,也不曾染指過。
  當年身帶缺陷的凌風,靠的是堅忍不拔的意志,絕頂的悟性與戰意,論及機緣,除了呼吸天地鐵卷外,還真沒有拿到過什麼好東西。
  這番,則不同了。
  凌風深吸了一口氣,取出了一個碩大的海碗來,擺放在面前,另外一隻手,小心地拈起了翠綠籐條。
  海碗看上去還帶著幾分濕氣,乃是他一路過來,順便削木而成的,乃是最堅實的木心,清晰地能看到年輪痕跡。
  伐一株老樹,只為了取起木心做碗。
  凌風將籐條的一頭拿在手中,對著木心海碗,小心地以指甲在籐條上面一劃。
  「刷~」
  翠玉般的籐條表面綻開,乳白色的汁液汩汩而出,彷彿一條乳白色的絲線,一頭連在籐條上,一頭垂入海碗中。
  「滴~滴答~滴答~~」
  時間一點一點地流逝,凌風全身灌注,看不到月在西沉,感受不到山風漸冷。在他的眼中,只有漸漸滿起的海碗中乳白色汁液,只有乾癟枯黃下來的大還靈根。
  不知過了多久,凌風手上一顫,最後一滴乳白色汁液從籐條上滴落了下來。
  「嘩~」
  凌風手上顫動了一下,枯黃如麻繩的籐條一寸寸的崩潰,好像所有的精華所有的生命力,都隨著乳白色的汁液離去。
  拍了拍手,凌風看都不看精華盡去的籐條一眼,目光盡數集中在那大半個海碗的乳白色汁液上。
  「大還靈乳!」
  被他端在手上,微微晃動著掛上了木碗內壁的,正是大還靈根的精華,一身木石之精的集合——大還靈乳。
  看著手上這碗造化靈藥,凌風不由得有些慶幸:「好在這次所得的是大還靈乳,造化靈藥中罕有的不需要煉製,直接服用效果最佳。」
  「若是不然,以我現在的實力,完全不足以威懾他人,交給丹師煉製簡直是小兒持金過鬧市,自取其死。」
  凌風一邊想著,一邊將大半碗的大還靈乳端到口邊,一飲而下。
  大還靈乳,離母體一時三刻,精華就會開始流失,自然是馬上飲用為佳。
  「啪~」
  一聲輕響,木心海碗從凌風的手上跌落了下來。海碗中乾乾淨淨,一滴大還靈乳也沒有殘留。
  篝火依然熊熊燃燒著,然而騰起的熱氣,耀眼的紅光,都及不上篝火旁的凌風。
  此時,他臉上紅如火,裸露在外的手背上也嫣紅一片,更有騰騰霧氣,如同洩洪一般,倏地一下,從他的頭頂上冒了出來。
  如入烘爐,似被火炙。
  「喝~」
  凌風口中暴喝,一身衣衫應聲而碎,化作漫天碎布片飄飛開來。
  「轟~」
  蝴蝶般的碎布片剛剛離身,就如灑了油脂又遇明火一般,瞬間燃起,不及落地,就化作了灰燼。
  「糟糕!」
  凌風豁然間神色大變,大還靈乳的效力之強,遠遠超過了他的意料。
  他不知道的是,當年獨狼得到這造化靈藥,乃是分成了一百份,足足用了三個多月的時間才分次服用完畢的。
  這還是獨狼的修為在後天三層,遠遠超過今日的凌風。
  似他這樣的服用方法,固然會損失大還靈乳的大量藥性,能發揮出來的功效不過十之二三,卻也足夠了。
  凌風不是不明白這一點,然而他的心之大,目標之遠,也遠不是獨狼可以比較的。
  此時的情況,既在他的意料中,又出乎了他的想像。
  凌風在豁然站起之後,震碎了一身衣衫,隨後連片刻耽擱也沒有,腳下一點,整個人如一團火般,蹭地竄到了潭水正上方。
  「彭~」
  水花四濺,凌風沒入了碧綠色的潭水中,直沉入了山林深潭的最深處。
  「汩汩汩~」
  凌風不住地下沉著,這個不起眼的碧綠水潭,竟是深達了數丈,一時到不得地步。
  在下落的過程中,他扭動肢體,擺出了一個標準的五心朝天姿勢,旋即閉上了眼睛,專心搬運氣血,吸收體內的藥力,週遭一切在他的感知中盡數消失。
  隨著凌風的一路下沉,在深潭中安靜繁衍了不知多少歲月的小魚等就遭了殃。以他所在的地方為中心,一條條小魚兒飛快地翻起了肚皮,漂浮了起來。
  不是劇毒,而是高溫化冰冷的潭水為沸水,瞬間熟透。
  明月下,深潭中,先是一層白花花的死魚翻著肚皮漂浮著,繼而濃濃的霧氣生氣,「嗤嗤嗤」的響聲不絕……
  深潭所在方圓數十丈範圍,如入熔爐。
  當這一切發生的時候,凌風已經坐到了碧綠潭水的最深處,安靜地閉上了雙眼。
  ……
  一天,
  兩天,三天,眨眼間,日昇起又落下,月高懸又西沉,三十六個時辰如深潭中碧水,蒸騰而無影蹤。
  溶溶霧氣,在密林中瀰漫開來,方圓里許,久久不散。
  在以深潭為中心的數十丈內,霧氣濃密而乳白,伸手不見五指;再遠一點,霧氣凝而成雨滴,成連綿不絕的雨水。
  這些異象,皆是由一人而起。
  三天後的清晨,凌風保持了三日的姿勢,終於有了一點變化。
  「刷~」
  兩道精光,從凌風豁然睜開的雙眼中迸射了出來,照透了迷霧,
  也看清了週遭的一切。
  此時,他所在的地方再無深重的水壓,也無碧綠的潭水,而是如一個深達數丈的岩石海碗一般。
  凌風盤坐的地方,正是海碗最深處。
  一潭碧水,三日之間,盡為蒸騰。
  「不愧是造化靈藥,藥性一強如斯。」
  凌風也不由得露出了後怕之色,若不是他謹慎小心,在服藥的時候特意選擇了這處深潭,怕是等不到藥性吸收,他就直接被這能將一潭碧水盡數蒸騰的高溫給融化了。
  不過收穫之大,也不是尋常藥物,所能媲美的。
  凌風緩緩起身,他的動作正常,可給人的感覺卻好像慢到極致,沉凝到了極點,當他筆直地站立在「海碗」最深處的時候,竟是無形中帶出了淵渟嶽峙般的厚重沉凝。
  「喝~」
  凌風吐氣開聲,一聲大喝,霎時間,滾滾煙塵,四散而開,當煙塵共霧氣下沉的時候,一個人影已經躍出了潭底。
  回首望去,只見得汩汩清泉再出,乾涸的潭底重新為泉水滋潤,想來,用不了太久的時間,此處又會是潭水深深清幽。
  而這一切,已經與凌風無關了。
  赤身的凌風背著石質劍匣,走到早已熄滅的篝火處,重新取出了一套備用衣服穿上,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
  吐息帶動不散的霧氣,凝成一股白箭直達丈許開外。
  感受著體內強大的力量,凌風不由得仰天大笑:「哈哈哈,半步後天,准武者,進入後天境界,也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更大的收穫,卻是……」
  凌風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眉心處,一點靈光閃爍。
naso99 發表於 2013-4-7 17:05
0018 第十六章

「迷神天珠!」
  比起半步後天的修為,流淌在經脈中的一縷真元力,更讓凌風驚喜的,則是眉心處猶如沉睡中醒來一般的迷神天珠。
  在眉心處,一點靈光閃現的同時,凌風的心神好像彷彿為一股神秘的力量所牽引,一直遁入了一個神秘的空間一般。
  東南西北上下,六合盡為虛無,在這個虛幻的天地中,凌風只能感受到自己的存在,不能動憚分毫。
  「這是迷神天珠的力量?」
  「它想做什麼?」
  凌風並不驚慌,只是心中帶著疑問,這與他引動迷神天珠的力量,發動迷神天目——燭照時的感覺,依稀間似乎帶著某種聯繫。
  還不等他感受清楚,想個明白的時候,眼前的景象突然大變。
  「轟~」
  四面雲氣,倏忽而起,起於虛幻,卻凝成了一幅幅凌風再熟悉不過的景象。
  一聲巨響,天地洞開,域外強者,降臨迷神天。
  天地為之戰慄,一個無法言說的意念,在千分之一剎那的短短時間裡,傳遍了所有迷神天強者的心中。
  這是,迷神天本身的意識,在召喚,在求救!
  緊接著,是那凌風在夢中,無數次看見的一幕,是他揮之不去的夢魘。
  迷神古碑上,花解語香消玉殞,他孤身一人,迎戰公子羽等域外強者……
  一幕幕,從開始到結局,恍若重演一般。
  「咦~」
  「這是……」
  凌風豁然從過往的悲哀中驚醒了過來,雙目圓瞪,彷彿看到了什麼不可置信的事情一般。
  還不等他確定剛才所見,到底是真實還是幻覺,眼前景象又是一變:
  武學之內,戰蒙豪;
  密林深處,殺毒駝子陰書生;
  懸崖之巔,看獨狼戰怪蛇……
  ……
  沒一點細節,都真實無比,彷彿事件重演,
  哪怕凌風這個親身經歷者,都無法從中看出半點破綻來。
  但這個不重要,真正的讓凌風神色一變再變,先是驚疑不定,再是不敢置信,最後欣喜若狂的,是這一模一樣當中,唯一的——不同!
  「難道說……」
  凌風依稀間,彷彿把握住了什麼似的,連忙凝聚了心神,全神貫注地望去。
  此時,天上的景象好像走過了一個輪迴,重新回到了那迷神天的末日一戰。
  凌風心神之所凝,眼中所見登時不同了起來。
  公子羽一身金甲,在凌風同歸於盡的一招中全力反擊,飛身而退。這一幕本來沒有什麼,然而落在凌風的眼中,卻好像透過了金甲,透過了皮膚,甚至透過了血肉筋骨,看到了公子羽體內,靈力的運轉!
  武者由後天晉陞到先天,一身真元轉化為能引動天地元氣的靈氣,而靈氣的運轉,就是先天功法,就是先天武學!
  能看透靈力的運轉,代表著什麼?
  凌風,欣喜若狂!
  這個虛幻縹緲的世界本身,好像能感受到凌風的心意一般,不再重頭到尾演化,而是集中在最後一戰,重複著金甲公子羽出手的一剎那。
  洞察入微,不放過任何細節的觀摩,那公子羽出手瞬間靈氣運轉的路線,如烙印在青銅器上的銘刻,再清晰不過。
  突然,「卡嚓」一聲,一切定格,凌風猛地頭痛欲裂,整個虛幻世界隨之轟然破碎。
  「呼~」
  林風陣陣,吹動樹葉嘩嘩作響,掩不住凌風粗重如牛的喘息聲。
  抬起頭來,汗如雨下,也遮不住凌風一臉的狂喜。
  「哈哈哈~~」
  「迷神天珠,原來你真正的作用在這裡。」
  凌風大笑出聲,迷神天珠的覺醒,勝過了他這幾日所得的所有機緣之總和。
  曾經身為先天九重強者的他,深深地明白迷神天珠的這個作用,到底有多麼的逆天。
  「公子羽的那一擊……」
  凌風笑畢,腦海中重新浮現出了在被迷神天珠所拉入的虛幻世界中所見的那一幕。
  不知不覺間,他調動了成為半步後天,准武者後體內生出的一縷真元,下意識地按著公子羽出手時的路線運轉著。
  這本就是一個獨特的法門,以真元代替靈力,不過是威力上的差別,並不影響施展。
  隨著真元的運轉,「彭」,凌風重新換上的衣衫衣袖盡碎,露出豁然膨脹起來,粗壯無比的手臂。
  手臂上,青筋暴起如一條條青蛇猙獰。
  「啊~」
  感受著手臂中彷彿要爆炸開來的力量,凌風大吼一聲,手臂猛地一下揮了出去。
  「轟~」
  一條煙塵滾滾聚成的土龍,直奔十丈開外,轟在一株老樹上,毫無懸念地將其一擊而斷,粗達三人合抱的樹身,脆弱如紙。
  當得煙消雲散,凌風喘著粗氣望去,只見得大地上,一條溝壑深深,直達十丈外,止步老樹下。
  「氣勁離體,威力倍增!」
  「好可怕的法門!」
  凌風面露駭然之色,即便是他都不曾想到,公子羽最後為了保命發出的這一擊,竟是強大到了這個地步。
  眼前的情況,僅僅是他以半步後天的修為,以一縷真元催動而已,若是換成了先天強者,以靈力催動,又將可怕到什麼地步?
  「如果再配合以呼吸天地秘法呢?」
  凌風簡直不敢相信,那樣一擊,又將恐怖到什麼程度。
  「可惜……」
  想到這裡,凌風又不得不壓下躍躍欲試之心,苦笑著抬起頭右臂。
  只見得,發出剛剛那驚世一擊的右臂上,一片血紅之色,竟是不知多少血管破裂。
  「如果再配合上呼吸天地,全力出手,怕是我的右手也得廢掉!」
  凌風感受了一下右臂上的情況,再在腦海中模擬了一番,搖頭自語道:「法門還不完整。」
  剛才畢竟是驚鴻一瞥,沒有一遍遍仔細觀摩,對這個公子羽的法門他並沒有真正學到精深處,這才出現了傷人傷己的情況。
  「要是能再看三遍,不,兩遍就夠!我肯定能完善這個法門!」
  「公子羽的殺手鑭,成了我凌風的絕招,等到那一日,不知道公子羽會是何等表情?!」
  想到這裡,凌風的臉上,不由得露出了一抹笑意。
  「可惜,現在沒法再看了。」
  早在發現法門還不完整的時候,凌風就嘗試引動迷神天珠,想要重新進入那個虛幻空間,卻發現無論如何,也不能夠。
  一則,是他心神之力枯竭;二則,是修為不夠。
  此時,凌風已經明白了過來,迷神天珠能打開那個虛幻空間,跟凌風的修為暴漲,直接催生出了真元有關。
  不過他現在只是半步後天,真元還不充足,只是藉著突破一瞬間爆發出來,強行打開了空間而已。
  想要再次進入,怕是要等到凌風真正踏足後天境界的那一天了。
  「用不了多久了。」
  凌風並沒有太多的遺憾之色,大還靈乳的強大藥力只是被他吸收在體內罷了,還沒有消化,真正化為實力的,連十分之一都沒有。
  在此後的歲月裡,藥力會一步步地發揮出來,他將以飛快的速度,直衝後天頂峰,甚至突破先天,也用不了太長的時間。
  氣海未曾被破,造化靈藥作為積累,凌風這一世的基礎,遠遠不是前世所能比擬的。
  「破妄,絕巔!」
  從沒有如這一刻般,凌風對突破先天九重極限,對到達那個只有寥寥幾人才能臻至的破妄絕巔境界,如此的——信心十足。
  好半晌,平息了心中激盪,凌風這才能冷靜地思考迷神天珠的變化。
  「剛才出現的景象,戰鬥情境,都是在我與迷神天珠近距離接觸後遇到的戰鬥!迷神古碑一戰如是,人皇劍一戰亦如是。」
  「不一定要我親自參與的戰鬥,只要我在一旁觀摩的也算在其中,如那獨狼與怪蛇一戰。」
  「換句話說,日後只要我親見的,或是參與的戰鬥,都能通過迷神天珠,揣摩學習到對方的
  獨家秘法!」
  「迷神天珠,不愧是迷神天核心,甚至是迷神天本身的無上至寶!」
  凌風心中明白,這,可能還不是極限,只是限於修為,暫時只能發揮出這般效果罷了。
  以上種種,都是他抵達後天境界後,迷神天珠所能達到的功效,若是先天境界呢?
  以凌風的心性,都不由得激動得不能自已,有仰天長嘯的衝動。
  「不是攻防至寶,勝過一切攻防寶物!」
  「這是本質的學習與提高,哪裡是外物的輔助所能媲美的?」
  直至此刻,凌風才真正認識到了迷神天珠的逆天威能。
  一念及此,他激動得左右走動,恨不得立刻晉陞後天,突破先天,甚至抵達破妄,看看迷神天珠這般至寶,到底有沒有極限,又有什麼意想不到的驚人功效。
  心思浮動之下,凌風一個踉蹌,險些被自己擊出的巨大溝壑絆倒。
  「哈哈哈~」
  凌風啞然失笑,自失的搖了搖頭,「路在腳下,終究是要一步步走來的,心性還要磨練啊!」
  口中如此說來,臉上的笑意,猶自難掩。
  不知過了多久,凌風才徹底地平息了下來,將心神放到了剛才的一擊,地上的溝壑上來。
  「如此一擊,當以先天修為催動,以呼吸天地秘法為輔,幾直可一擊而破天!」
  「就叫它
  ——破天擊!」
  「破天擊,終有一日,我凌風要以這天外絕學,打敗那些天外來客,讓破天之稱,名副其實。」
  「哈哈哈~~」
  大笑聲中,凌風背負著石質劍匣,一步步向著濃霧外走去,再不回頭。
  衣袖破爛,心神枯竭,然而凌風的腳步卻沉穩無比,好像那一步步不是走向山外,走向紫巖城,而是一直通往了天外……
naso99 發表於 2013-4-7 17:06
0019 第十七章 雄雞唱曉,天下方白。
  此時,天不過濛濛亮,紫巖城外貧民武學中,已是人頭攢動,幾乎到了個整齊。
  與十日前不同,今日聚集在此的少年武徒們,早沒了交頭接耳,嬉笑玩鬧的心情,一個個小臉蛋繃得木木的,緊張得嘴唇發紫。
  今天,就是改變他們命運的一天了,進入武門下院的考核之日。
  他們之中,絕大多數都是在天還沒有亮的時候,就已經摸黑兒趕了過來,好像生怕來得晚了些,就會錯過些什麼似的。
  隨著時間的推移,武徒少年們一個個額頭冒汗,神情緊張,時而盯視著武學後院,看著山長獨狼出來了沒有;時而又猛地為後面步入武學的同伴驚動,好像一隻隻受驚的小兔子一般。
  「登~登~登~」
  武學外青石路面上,傳來一陣不急不緩的腳步聲,沒有急趕慢趕,沒有故作輕靈,單憑這腳步聲,便給人以一種郊遊般的愜意感。
  一眾少年武徒太半回頭,正對著朝陽方向,只能瞇著眼睛,才能看得真切。
  「是他!」
  「凌風!」
  一剎那間,不知道多少少年武徒們腦海裡面閃過了這個名字,閃過了十日前同樣在這個地方,凌風是怎樣的先敗同學少年,再破蒙豪氣海的。
  不知是陽光刺眼,還是怎麼回事,再看清楚來人是凌風後,大多數少年武徒不自然地移開了目光。
  少年武徒們的反應,自然逃不過凌風的眼睛,他淡淡然一笑,漫步而入武學。
  今日的凌風,與離開山林時,又有所不同,一身青衣,背上背著一個長方形狀包裹,以一條看不出材質的黑金色繩索綁著。
  同樣材質的繩索,還出現在凌風的腰間,腰帶一般地纏繞著。
  在這古怪的腰帶左側,懸掛著一個銅葫蘆,足足有腦袋大小,隨著凌風的腳步一晃一晃的,隱約有水聲從中傳出。
  入得武學院中,凌風也懶得與那些武學少年們扎堆,隨意地走到一株樹下,倚靠在樹身上,目光隨意地在人群中掃過。
  緊接著,他的目光閃爍了一下,定格在了一處。
  那裡,足足有十數個少年將一個一身華服,與週遭貧民少年們格格不入的驕傲少年圍在其中,一個個點頭哈腰,哪怕只是站著,也將謙卑二字詮釋得淋漓盡致。
  凌風對那些忙著阿諛奉承的少年們並沒有在意,同樣在貧民區長大,他太明白這種環境下少年們有多早熟,生活有多不易。只要沒有傷害到別人,影響到他,也沒有什麼可指責的。
  引起他目光停留的,只可能是在人群中心處眼睛都要長到頭頂上的華服少年,還有他身邊一個灰白色短打的憨厚樣貌少年身上。
  「顯少,金顯!」
  「方德!」
  更在凌風注意到他們兩人之前,方德與金顯就發現了凌風的到來。
  察覺到凌風的目光後,金顯冷哼一聲,又極其不自然地別過了頭去。方德則衝著凌風點了點頭,在金顯耳邊說了句什麼,隨即擠開人群,向著凌風所在的地方走來。
  「凌兄弟,你終於來,你看,報名你是第一個,今天卻是最後一個來,我還怕你趕不及呢。」
  方德一邊笑著說話,一邊抬手想要摟住凌風的肩膀,不曾想一摟卻摟了一個空,只是捉住了凌風的右手衣袖。
  「呃~」
  方德愣了一下,凌風把衣袖從他的手中抽出,淡淡地說道:「方德,今天是什麼日子,我怎麼會趕不及了,你多慮了。」
  「嗯嗯嗯~是我多慮了。」方德臉上回復了正常,滿臉憨厚地笑道:「凌兄弟你這麼厲害,雖然是那麼多武學一起考,但你一定能考上的。」
  凌風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麼。
  這般情況下,方德竟也不覺得尷尬,好像沒有察覺到什麼似的,自顧自地說了下去,從各大武學出名的少年武徒,到城中流傳的與考核相關的小道消息等等,不一而足。
  就在凌風都快耐不住性子的時候,方德才尋了個借口,重新走回了金顯的身旁。
  方德沒有注意到的是,在他轉身的一瞬間,凌風臉上的不耐之色一掃而空,反而低頭一看,眼中閃過一道寒芒。
  他目光所及處,正是此前方德拽住的那只衣袖。
  凌風的目光並沒有在這只衣袖上停留太久,方德剛剛走回金顯的身旁,凌風就已經重新恢復了懶洋洋的樣子,靠在樹上半瞇著眼睛,彷彿要睡著了一般。
  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足足小半個時辰,眼看著離武門下院考核的時間越來越近了,一眾少年武徒們焦躁不安,在院中團團的時候,「嘎吱」一聲,聯通武學前後院的大門終於打開了。
  門剛剛打開,還沒有看到人影呢,一股濃烈的酒氣伴著酸腐的味道,就迎面從門內撲了出來。
  靠得近的少年們無不以手捂鼻,滿臉嫌惡,等到看到來人是誰後才反應過來,訕訕然行禮問好。
  從後院中走出的,正是獨狼!
  凌風饒有興致地望去,只見得獨狼在擊殺怪蛇時毀去的木質手臂、腿,已經重新安了上去,看上去還帶著新鮮木頭的顏色,顯然是新制的。
  義肢毀去可以再造,然而一些東西失去後,就再難找回來了。
  此時進入凌風視線當中的獨狼,與十日前,不,是三四日前,完全是兩個模樣。
  滿臉頹喪之色,密密麻麻的皺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爬滿了他的額頭;本來雄壯的身軀,也佝僂了下來,露出了一頭斑白。
  即便是在開門走出,獨狼也沒有停下手上的動作,一口一口地往口中管著酒,好像恨不得醉死在酒鄉中一般。
  看著短短幾日,卻如老了數十年的獨狼,凌風心中一動,知道這個人已經徹底地毀了,哪怕把機緣重新擺放到其面前,也不可能達到前世獨狼那個高度了。
  精氣神枯竭,心志動搖麻木,好像支撐他的一口氣,消散於無蹤了一般。
  無論對誰,這都已經是一個完全沒有威脅的廢人了。
  凌風並沒有什麼憐憫歎息的意思,這一切是他親手造成的,自然不會貓哭耗子假慈悲,從頭到尾只是淡然地看著他。
  獨狼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衝著一眾武徒少年擺了擺手,含含糊糊地說道:「跟上。」
  話音未落,搖搖晃晃地向著武學外走去,看那個宿醉未醒模樣,讓跟在後面的武徒少年們生怕他一個不好,就這麼醉死在大街上。
  好在獨狼畢竟是後天三層的武者,總算沒有那麼不濟。在他的帶領下,一眾武學少年們向著紫巖城的內城方向前進。
  紫巖城,有內外之分,外城多為貧民居住,貨棧所在,出入自由;內城則是居住著各大家族,武者親眷,以及那些有實力的商行,有家當的平民。
  平日裡,出入內城檢查嚴格,更需要入城費,多半少年們甚至從來沒有進到內城裡去過。
  這次有獨狼帶領,又是武院考核日子,入城費之類的自然是免了,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向著武院所在的地方走去。
  沒過多久,獨狼停下了腳步,一個圍在圍牆內的大片建築物,出現在了凌風等人的眼中。
  面前不遠處,一座石碑矗立,上書:武門下院!
  紫巖城武院,全稱武門下院,乃是天下第一大勢力——武門的分支。
  武門創於六御絕巔當中的上天帝之手,有內門、上院、下院之分,其中內門為天下武學聖地,上下院則是組織武者,對抗妖獸的大勢力。
  至於凌風等人所在的武學,則是武院的下屬機構,相當於蒙學一般。
  一眾武徒少年們,幾乎是帶著朝聖、憧憬的心情,亦步亦趨地跟在獨狼身後,進入了武院當中。
  武院規模極大,那一圈子圍牆幾乎圈佔了紫巖城內城三分之一的區域,亭台樓閣,恢弘大廳,演武廣場……讓少年們看得目瞪口呆,只覺得眼睛都不夠用了。
  沒有人注意到的是,人群中,凌風神情有些恍惚,似是回到很多年前,石師帶著他離開最深的黑暗,來到了這個地方,給了他希望。
  想到十日前,從金顯口中得到的消息,凌風心中不由得就起了波瀾:「石師,今生我還要拜入你的門下,凌風以前無能,受你大恩而不能報,好在上天重新給了我這次機會。」
  東轉西轉,在一眾武徒少年頭都暈了之後,獨狼終於領著眾人,來到一處所在。
  「是紫巖山。」
  抬頭一看,凌風就知道身處何處了。
  紫巖山,也是紫巖城的名字來歷,山中盛產一種紫岩石,其粗糙者是築城所用的頂級石材,其精華者,可為煉器材料,能提煉出紫金來煉製兵刃。
  本來大片的紫巖山脈在百年間幾乎被挖空了,才有了今日的紫巖城,而武院中的這座紫巖山就是僅存的部分,為武院劃入了勢力範圍。
  此時,紫巖山下,早叫黑壓壓地聚了一大群人。大半為少年,少數是成年武者,看著獨狼領著眾人到來,臉上幾乎都帶出了厭惡之色。
  察覺到這一點,凌風面露譏誚,知道這些人都是內城武學的少年與教諭,對他們這些來自貧民區的武徒自然沒有什麼好臉色。
  換做當年的凌風,或者會為其激憤,現在這些人則全不在他的眼中,目光在人群中掃過,只希望能看到那個在記憶中深刻無比的身影。
  「咦?!」
  「石師怎麼……不在!」
  片刻後,凌風心中咯登一下,在這場中數百人裡,他唯一想見的那個溫文儒雅身影,並不在。
  「出什麼事了?難道金顯的消息有誤?」
  凌風下意識地回望過去,只見得金顯的臉上也儘是錯愕、失望之色。
naso99 發表於 2013-4-7 17:07
0020 第十八章 考核

「咳咳咳,咳咳咳~~」
  凌風正自失望的時候,聲聲彷彿要將心肝脾肺腎一齊咳出來的聲音,傳入了他的耳中。
  這聲音其實並不大,若是正常情況,隔個三五丈,或是一道木門,就當聽不到了才是。可是在這咳嗽聲響起的時候,紫巖山下數百號人,皆是聽得清清楚楚,如在耳旁。
  「是他!」
  凌風心中一動,循聲望去,果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到了眾人之前。
  那是一個看上去不下八九十歲的耄耋老者,背著雙手,佝僂著腰,一步步地走出,咳嗽個不停。
  「人都來齊了啊。」
  老人慢吞吞地說著,如那咳嗽聲一般,聲音不大,卻清晰入耳。
  「老夫是武院的庶務長老陳煥然,咳咳,本來老夫最近身子骨不太好,今天的考核是由石供奉主持的。」
  「石供奉去了荒原,一時間趕不回來,老夫只好接手了。」
  陳煥然說話的時候,依然咳嗽個不停,給人的感覺好像風中之燭火,隨時可能朝不保夕。
  然而紫巖山下,各個武學的山長、教諭們,卻一個個都面露恭敬之色,低頭齊聲道:「勞煩陳老了。」
  在這些山長等人的身後,百餘少年武徒們或是面面相覷,或是露出敬畏之色,從教諭山長們的態度裡,他們就不難猜到這個所謂的庶務長老的不凡。
  眾人之中,對此老最為熟悉的,則莫過於凌風了。
  「今天主持考核的竟然是此老。」
  「陳老,我們又見面了。」
  凌風撇了撇嘴巴,從陳煥然處收回了目光,再看向那些武徒們,不由得就帶出了幾分憐憫之色。
  庶務長老,別看帶了「庶務」二字,這個職位卻是武院中的四大巨頭之一。
  武院全稱武門下院,乃是武道聖地武門的下屬機構。武院中,絕大多數都是以武院武者、供奉,他們嚴格說來,並不是武門之中。
  每一處地方的武院,有幾個人卻一定是武門下派的,真正的掌握武院大權的巨頭。
  他們分別是:武院院長,執事長老,刑堂長老,庶務長老。
  此時紫巖山下這個看上去弱不禁風老者,正是紫巖城武門下院真正的權力者。
  凌風對陳煥然這個老不死的再熟悉不過了,紫巖城武院當中,此老是出面的面和心黑,最是嚴厲不過,只要經此老手上的事情,往往是最難傷亡最大。
  「也不知道你們是走運還是倒霉,此老主管此事,傷亡肯定小不了,當『公正』二字,卻是可以保證的。」
  凌風感歎一聲,便從那些少年身上收回了目光。
  與凌風抱著相似想法的,還有那些山長教諭們,陳老在武門下院中鼎鼎大名,他的行事作風,眾人又如何會不瞭解。
  在陳煥然提起石供奉臨時來不了後,幾聲失望的歎息便從各處傳出。
  與此同時,凌風也恍然了過來:「怪不得當年我還有機會拜入石師門下,原來是這次的考核他老人家沒有能趕回,這才錯過了收關門弟子的機會。」
  「金顯的消息並沒有錯,只是計劃趕不上變化而已。」
  「看來,得另外再找機會了。」
  正在凌風暗自失望的時候,陳煥然又以慢條斯理的老人口吻說道:「孩子們,老夫已經給你們安排下了考核,這個時候應該已經妥當了。」
  話音剛落,數十道身影忽然從紫巖山中飛奔而下,一個個速度飛快,恍若一陣狂風過,場中便多了數十人。
  「陳老,您交代的事情我們完成了。」
  數十人齊齊施禮,由其中一個滿臉疤痕的中年壯漢上前匯報。
  「疤臉,麻煩你了。」
  陳煥然淡淡地點了點頭,道:
  「晚些時候你們自己去找執事長老領取獎勵吧。」
  「陳老,我們有什麼好辛苦的,小事情罷了。」一個水蛇腰的妖媚女子插口道:「只是這些娃兒要大大的辛苦了。」
  「累死了,陳老那我們就先告退了,以後有這種輕鬆的好事情,記得再找我們哦。」
  水蛇腰扭動著,妖媚女子嬉笑著帶頭離去,臨走時依然不忘向著陳煥然行禮。
  從頭到尾,他們都沒有對那些武學山長教諭,還有一眾少年們太過在意。
  正相反,數百少年武徒們一個個呼吸急促,羨慕、崇拜地看著這數十個身影漸行漸遠。
  「他們就是真正的武院武者吧?」
  「他們最低都有武者修為,說不定其中還有後天五六層的強者啊。」
  「據說真正的武院武者都要完成任務,經常要跟妖獸廝殺的。」
  「可他們的待遇也很好啊,聽說只要成為正式的武院武者,或者是供奉們的徒弟,就能在內城擁有一座豪宅,在武院裡也有單獨的房子,還能學到各種強大的武學啊……」
  ……
  那些武者們一離開眾人的視線,紫巖山下頓時成了集市模樣,少年武徒們甚至忘卻了緊張,一個個興奮地嘰嘰喳喳著。
  這些人,無疑便是他們奮鬥的目標。
  看著他們這個模樣,那些山長們一個個面露尷尬之色,就要喝止,卻為庶務長老所喝止。
  陳老就這麼佝僂著身子站在那裡,笑瞇瞇地看著一眾少年,好半晌才悵然說道:「年輕真好啊,真是有活力,跟這些孩子呆久了,人也年輕一點啊。」
  「陳老說的是。」
  一些山長、教諭們連聲應著,至於他們真實想法,也就只有他們自己知曉了。
  過了好一會兒了,紫巖山下的喧鬧漸漸平息了,武徒少年們也從激動中緩了過來,想起將要面對的是什麼了。
  看著眼前的情況,陳煥然才慈祥地笑道:「孩子們,不用心急,等你們進入武院,勤修苦練,總有一天也會跟他們一樣的。」
  「好了,現在老夫來告訴你們規則。」
  「看到這塊牌子了嗎?」陳老的手中,一塊紫色的木牌反射著太陽光,看上去朦朧而炫目。
  凌風眼睛瞇了一下,一眼就看出陳老手中的牌子,正是十日前獨狼發下的報名牌,心中一動,大致便曉得庶務長老想玩什麼呢。
  「陳老,你還是這麼狠啊!」
  他心念剛剛一動,陳煥然就已經接著說了下去:「牌子應該早就發到你們的手上了吧,規矩很簡單,每個牌子一分,時間是到太陽落山為止,時間一到,按分數排名錄取。」
  「排名前三十者,考核通過進入武院;三十之後者,回家自行修習,明年可以直接到武院來報名,重新參加考核。」
  規矩簡單無比,然而陳老的話音剛一落下,一眾少年武徒中的氣氛就不同了。
  「哦,差點忘了說。」庶務長老咳嗽了一下,「老夫還讓疤臉他們在山上放了些妖獸,大都是一二階的小傢伙。」
  「一階和二階妖獸……」
  紫巖山下,頓時一片死寂,少年武徒們太半小臉煞白。
  妖獸入階,便代表著擁有妖力,相當於武者擁有了真元一般,難對付程度倍增不止。一、二階妖獸,至少相當於武者中的半步後天,准武者!
  數百武徒當中,擁有如此的修為的,不過寥寥幾人罷了。
  庶務長老好像沒看到武徒們的表情一般,自顧自地繼續說道:「每個妖獸頭顱,也一樣是一分。」
  說完後,他笑瞇瞇地做了結語:「就這樣,你們還有什麼問題?」
  「果然。」
  下方,凌風一副不出所料的模樣,卻也不曾掛在心上。
  那些其餘的少年們則不同了,在討論了片刻之後,人群中不約而同地站出了三男一女,四個少年來。
  三個男的,一個漆黑勁裝,冷漠如冰;一個頭髮鮮紅,臉色蒼白;一個高大魁梧,粗如鐵塔。
  唯一的少女看上去年紀最小,嫩黃色的衣裳隨風飄動,衣裳的末端還掛著一個個鈴鐺,發出嬉笑般的悅耳鈴聲。
  「是楓寒。」
  「薛家的薛禮,郭家郭怒,沒想到他們也來了。」
  「還……還有……小妖女郭蓉蓉,她不是早被她師傅帶走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
  這四人一現身,一眾武徒少年頓時議論紛紛。
  這四個人,凌風同樣也不陌生。
  在他當年進入武院的時候,紫巖城武院新一代的佼佼者們,正是這四人。
  四人中,冷漠少年楓寒與凌風一般出生普通,剩下的鮮紅頭髮的薛禮,鐵塔般的郭怒,都是紫巖城中的世家子弟。
  更讓人不敢相信的是嬌小玲瓏的郭蓉蓉,竟是郭怒的一母同胞的親妹妹。
  四個少年能遠超同儕,自然不是等閒之輩,下方的灼灼目光、議論紛紛,對他們彷彿沒有半點影響了一般。他們四個互相以目示意了一下,最終由郭怒站了出來,恭敬地問道:「陳老,我們想問,要是在考核中收手不急,怎麼辦?」
  「嘶~」
  此言一出,倒抽一口涼氣的聲音處處響起,少年們雖然歷世尚淺,沒有什麼閱歷,卻也不妨礙他們明白郭怒的意思。
  「他分明是要下狠手啊!」
  庶務長老饒有興致地看了郭怒等四人一眼,道:「生死有命!」
  「沒有做好準備的,就離去吧。」
  「武者之路,不是那麼好走的。」
  聽了陳煥然的答案,郭怒等四人的臉上頓時現出了一抹喜色。他們的實力更在普通少年武徒之上,但要是人人頑抗,又不能下狠手的話,也是大麻煩。
  現在有庶務長老的話,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考核開始。」
naso99 發表於 2013-4-7 17:08
0021 第十九章

「嘩啦~」
  紫巖山中,驚起飛鳥無數,隱約獸吼聲雜亂傳出,彷彿沉睡的山林,一下子驚醒了過來一般。
  數百少年,分頭擁入紫巖山中,如瓢潑大雨從天而降,又在轉瞬間沁入泥土當中。
  考核在這一刻,正式開始了。
  少年武徒們依據自己的情況,或是第一時間尋找藏身之處,或是積極尋找妖獸,或是幾個少年一起合作,或是單人匹馬而去……帶動著空氣中也瀰散開了一種灼熱的味道,好似要燃燒了起來似的。
  紫巖山下,除了陳煥然等武院武學中人,剩下的武徒少年,只有五人。
  冷漠少年楓寒,血發蒼白的薛禮,壯如熊羆的郭怒,嬌小玲瓏的郭蓉蓉,最後一人,便是凌風。
  楓寒等人顯然是早就熟悉了,警惕地互望了一眼,不約而同地不曾動憚,好像在比較彼此的耐心一般。
  無論是陳煥然等人,還是四個少年,都沒有真正將注意力在凌風的身上。
  凌風樂得輕鬆,隨意打量了郭怒等人一眼,便不緊不慢地向著紫巖山中走去。
  他的離去,好像一滴水滴入了滾油當中一般,楓寒、郭怒等人豁然起身,極其默契地各選了一個方向,分別投入了紫巖山。
  山腳下,終於清靜了下來。
  「小娃兒還算聰明,各自選了一個方向,防止太早碰頭,嘖嘖嘖,這次其他那些小娃娃可就慘嘍。」
  在庶務長老陳煥然左右,幾個內城武學的山長看著四個少年的背影笑著說道。
  「這次,看來他們四個要大出風頭,包攬前四名了,就是不知道其他少年會怎麼樣?
  就怕收不夠三十個名額啊~」
  武學山長中一個樸素的老者略帶幾分擔憂地說道。
  「寧缺毋濫,還是要看孩子們的表現。」
  陳煥然淡淡地說著,語氣依舊慈祥,完全想像不出正是此老定下了血腥殘酷的規則。
  「哈哈,還有什麼好看的,除了那個天才楓寒之外,其他幾個都是出自世家,自小精心培養,就是那個楓寒也早受了獨孤供奉的教導,就是磨練他等他進入後天正式收入門牆了。」
  「其他那些小娃娃,
  哪裡是他們四人的對手,就希望他們識趣一點,免得連三十個人都湊不齊。」
  說話之人,正是最早開口誇讚楓寒他們四個的武學山長。
  與那個樸素老者不同,後者帶著惋惜擔憂,這個武學山長卻是赤裸裸的輕蔑了。
  對此,庶務長老只是若有深意地望了武學山長一眼,搖了搖頭,沒有多說什麼。
  正在此時,一個沙啞的聲音傳了過來:
  「未必。」
  「嗯?」那個開口的武學山長回過頭來,看清楚說話之人,隨即臉上便露出了厭惡之色,「獨狼,難道你還有什麼『高見』?」
  「高見」二字,咬字格外之重,其中的譏諷之意,躍然而出。
  「剛剛在楓寒他們四個人之前進去的那個小崽子,叫凌風,十日前脆敗半步後天准武者。」
  說完這句話,獨狼好像壓根就聽不出對方的譏諷之意,木然地喝著酒。
  說到底,他也是平民出生的武者,當年在武院當中,沒少受世家武者之欺,這番話倒也不是為凌風出頭,只是單純地噁心那個武學山長罷了。
  不等那個武學山長反唇相譏,陳煥然捻了捻呼吸,緩緩道:「哦,那就有意思了。」
  ……
  山林中,凌風負手而行在或敞亮,或晦暗之處,略帶著幾分悵然之意,看著沿途既熟悉,又陌生的景致。
  忽然,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從側面傳來。
  「嗯?」
  凌風止步,循聲望去,只見得下有野兔山豬,山有松鼠獼猴,衝著他所在的方向直奔而來。
  這些野獸動物一隻隻都紅著眼睛,喘著粗氣,從凌風的腳下或頭頂樹梢竄過。
  詭異的是,無論是山豬還是獼猴,無論是下還是上,它們雖然亡命得快,但看向凌風的目光依然是血紅的。
  看著模樣,若非好似有什麼東西在追趕著它們,怕是不會這麼自覺地逃竄。
  凌風微微一笑,好像若有所悟一般,原地凝立不動,任由那些野獸避開他所在的地方,好像為礁石分開的激流,從他的身側逃竄一空。
  旋即,「嗷嗚」一聲,一個牛犢子大小的身影,從林中撲出,出現在凌風的面前。
  甫一現身,狼嚎震耳,腥風陣陣。
  凌風定睛一看,瞳孔略略收縮了些許的。
  那個牛犢子大小的,乃是一頭蒼狼,只是遠比普通狼來得雄壯猙獰,背後鼓起青黑色一片,彷彿背甲一般。
  「鐵背蒼狼,一階頂峰妖獸。」
  凌風淡淡地說著,一手仍負於身後,一手對著鐵背蒼狼勾了勾。
  前世他對陣妖獸無數,早就駕輕就熟,絲毫不以為意。
  那頭鐵背蒼狼彷彿被凌風給激怒了,咆哮一聲,雙眼血紅地飛撲了過來。
  半空中,爪牙皆放出寒光,恍若鋒利的匕首直撲凌風的胸膛。
  「撕~」
  破空之聲,彷彿撕裂了空氣,還未撲到凌風的身前,帶起的勁風已然凌厲如刀。
  「咦?這麼沉不住氣?」
  凌風略微挑了一下眉頭,熟練至極地一矮身,迎著鐵背蒼狼撲來的方向竄了出去。
  一上一下,交錯而過的同時,同高舉起一手,直插而上。
  「噗~」
  漫天血雨,夾雜著內臟之類的穢物從天而降。
  凌風甩了甩右手手刀上沾染的血污,回過身來,向著落地後百般掙扎,卻連站起都不能的鐵背蒼狼走去。
  「果然有問題,鐵背蒼狼謹慎狡猾,當年我初入後天時,還要多番引逗,從能讓它失去警惕,從而一擊建功立,哪有這次這般輕鬆?」
  凌風一邊想著,一邊走到鐵背蒼狼的身軀,蹲下了身軀。
  「嗷~」
  凌風的到來好像刺激到了蒼狼似的,它強仰著頭,咆哮著,雙目如血。
  「哼!」
  凌風也不起身,就在奄奄一息的鐵背蒼狼面前一震右手衣袖。
  「彭~」
  極淡的霧氣,從衣袖上騰起,若非凌風心中有了定見,又極其凝神,怕還看不出來。
  在霧氣被震開的同時,他抽了抽鼻子,一股若有若無的味道,被他的鼻子所捕捉。
  「果然!」
  「方德!」
  凌風眼中閃過一抹寒光,腦海中浮現出了不久前的一個景象:
  方德欲拍他的肩膀不中,拽住了他右手衣袖。
  「果然是你做的手腳。」
  同一時間,那頭鐵背蒼狼聞到這股味道,竟是連那致命的重傷都拋到了腦後一般,霍地一下站了起來。
  霎時間,內臟鮮血,浸濕了土壤,鐵背蒼狼眼中紅光一閃而熄,軟軟倒地。
  致死,猶自望著凌風的右手衣袖。
  鐵背蒼狼的異動沒有能引起凌風半點注意,他嘴角彎起,帶出幾分譏誚之色:「百節誘妖草!」
  「方德啊方德,你還不知道吧,此凌風已經非凌風,如此不入流的手段,也想害得了我?」
  「哼,若非留你還有用……」
  早在當時凌風與方德接觸的時候,他便察覺到了方德在他右邊衣袖動了手腳,只是藝高人膽大,同時另有所圖,才沒有當場發作罷了。
  現在稍稍一辨認,就知道方德打的是什麼主意了。百節引誘草,乃是一種奇怪的草藥,在沒有長到百節之前,充其量也就是有一點固本培元,烘托氣氛的作用,只不過是普通香料罷了。
  一長到百節的地步,藥性頓時一變,於人沒有什麼影響,也難以分辨,卻能對一二階的低階妖獸產生極強的引誘效果。
  據說只要不超過三階的妖獸,一聞到百節誘妖草的味道,就會春情勃發,非得立刻交配不可。
  試想一下,不管是那只倒霉的鐵背蒼狼還是其他的什麼妖獸,滿懷希望而來,卻發現壓根不是那麼一回事,不凶性大發才怪。
  這種百節誘妖草並不好得,同時效果有限,用在暗算也只能放在不入流的武者身上,不然很容易為對方所察覺。
  也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足以將它的威力放到最大。
  「方德,你倒是苦心積慮,可惜,遇到我凌風,你注定是白費心機。」
  凌風哂然一笑,衣袖豁然震盪了起來,若風捲狂龍,在頃刻之間,把附著在其上的百節誘妖草的粉末盡數震出。
  「千辛萬苦弄來這百節誘妖草,當真不容易,方德啊,你不會是單獨為我一人準備吧?那就真是受寵若驚了。」
  「剛才金顯他們走的是哪一個方向呢?」
  凌風略一沉吟,分辨了一下方向,身子一動,倏忽之間投林而入。
  就在他離開不足數息的功夫,粗重的喘息聲,沉重的腳步聲……依次在林地中響起。
  不過片刻,高達數丈的山地巨熊,狂暴無比的金紋虎王,粗如水桶的巨蟒……各種妖獸雲集,諸般咆哮震動山林,鐵背蒼狼的屍體瞬間被一眾妖獸撕成了粉碎。
  一眾妖獸互相威嚇著,咆哮著,卻不如平時般輕易地爭鬥了起來,而是仔細地嗅了嗅,緊接著如山崩了一般,狂暴地向著一個方向湧去。
  ……
  片刻後,遠處一聲慘叫劃破了山林。
  「別~別過來。」
  「救命啊,誰來救救我。」
  「我姓金,我爹爹是金家家主金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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