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術超能] 類神 作者:沁紙花青 (已完成)

 
mk2258 2013-4-22 22:39:10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27 75637
mk2258 發表於 2013-5-3 20:32
第十九章 夜鳶



  紛亂急促的腳步聲在山洞之中迴盪,每一下都好像敲打在李真心頭無論來的是誰,他都不想對方發現自己
  但……他甚至沒有力量支撐起身體m
  李真咬了咬牙,抓起身邊的一塊石頭,斜倚著洞壁,讓自己的散亂的呼吸逐漸平穩下來
  晃動的手電筒光線刺了進來,隨著腳步聲,逐漸匯聚到他的身上,又移到了那尊骸骨之上
  他抬起手擋住那亮光,隨後聽見一聲陰森森的冷笑:「呵……遇見這小子了」
  然後一個女人輕輕地「嗯」了一聲
  那男人的聲音說道:「電鰻被他弄死的」
  壞了李真的心沉了下去這口氣……是那個能夠跳得很高的男人?
  他還記得清他惡毒的眼神猙獰的面孔額頭上那一道傷疤
  來人走到了他的身前,退下來瞇起眼睛透過指縫看過去,大約有六個人,站在他的面前,擋住了洞外的月光
  走在前面的那男人——「跳蚤」榮樹蹲了下來,用手裡的彎刀拍拍李真的臉:「好小子年紀輕輕,下手挺狠」
  手電筒的光柱已經再次轉移到了那尊骸骨之上他終於能夠看得清,榮樹身後的是一個女人穿著黑色的連體緊身衣,長髮紮成馬尾,曲線驚人得美好
  說到女人,李真見過不少無論是張可松北川晴明馬心語,都屬於挺漂亮的女孩子但同那些少女們青澀還未完全綻開的美麗不同,眼前這個女子,即便是在這樣昏暗的光線之中,也給了他這樣一個感覺:
  這應該是出現在電影或者廣告當中的相貌!
  這女人看了看那尊骸骨,然後將視線投到了李真身上她慶角,露出一個玩味的笑意來:「你會飛?」李真一聲沒吭,目光卻落到了她身後那四個男人的身上其中兩個異常高大的壯漢正走到骸骨面前,伸出手去,似乎打算將它搬下來另外兩個男人則盯著手中的某種儀器,說了聲:「沒問題現在活性化程度無限趨近於零」
  但李真在心中冷笑,只等著他們將手碰觸到那尊骸骨,然後變得像他一樣——也許自己可以趁這混亂逃出去
  男人的手,握住了骸骨粗大的腿骨李真的瞳孔猛然一縮
  竟什麼都沒有發生?!
  他愣了一下這時候,壯漢已經將那骸骨背到了背上,悶哼一聲
  榮樹又一刀拍在他的臉頰上,火辣辣的疼:「說話」
  他悵然若失地回過神來,隨即眼睛一瞪:「說什麼!」
  總歸不能指望這群人放過自己,他可不想表現出一副窩窩囊囊的樣子
  榮樹扭頭看了看那女人,哼了一聲:「鳶姐,料理掉得了咱們趕緊走」
  那女人閉上眼睛沉默了一會,彷彿在傾聽著什麼然後說道:「在這避一避附近有武直26轉悠等他們搜過了這一片咱們再走」隨後側了側頭,「牛魔王」
  另一個壯漢嗯了一聲,大步走到洞口附近,雙手抓著一塊突出來的石頭猛一發力——一人多高的巨石竟被他生生扯了出來然後他再一推,巨石把洞口塞住了另一個高個男人隨即在那塊巨石後面佈置了什麼東西,片刻之後,隨著「嘀」的一聲響,他站起來拍拍手:「鳶姐,成了」
  那女人點了點走,走到李真對面的一塊石頭上坐了下來,將便攜式手電筒調成了散光
  柔和的微光照亮了附近小小的一片區域,山洞裡似乎溫馨了許多——看起來
  她盯著李真看了一會兒,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你是特務府的人?」
  「嗯……不對你是特務府的人,這東西早被搬走了」不等李真回話,她就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隨即又道:「那就是打野食的?」
  李真忍不住說道:「我哪的也不是,我是路過的」
  那女人「噗」地笑出聲,對榮樹說道:「這孩子挺幽默啊」
  榮樹面無表情地站在她身邊,什麼也沒說
  李真哼了一聲:「我本來就是那人先跳起來抓我,我就不能還手麼?」
  女人認真地看了看他,擺擺手「好吧就當你是路過的可是眼下你摻合進這事兒裡了,肯定不能當成什麼都沒發生就放你走再說你手上還有咱們兄弟的一條人命——」
  她想了想,又露出和善的微笑來:「咱們叫翡冷翠,是個接野活兒的公司我是老闆娘,大家叫我夜鳶你怎麼稱呼?在冊麼?」
  李真想了想,沒吭聲
  夜鳶像是在看一個鬧彆扭的小男孩一樣,賬折:「不愛說話……唔有沒有興趣加進來?總比你上學唸書,或者一個人當孤魂野鬼強這一行——很賺的哦!」
  李真翻了個白眼:「你們肯定不是什麼好人我可沒興趣」
  夜鳶又盯著他看了一會李真毫不示弱地看了過去
  於是她從身上摸出一包煙來,抽出一支側著頭用打火機點著了,深吸一口,擺了擺手「小孩子火氣大放放血」
  一邊的榮樹冷笑了一聲,手提著黑色的彎刀蹲到李真面前,將刀尖輕輕擱在他的大腿上,直視他的眼睛然後慢慢地把刀身推進他的大腿當中
  李真緊咬著牙,從鼻子裡發出粗重的喘息,與他對視著,一聲都沒吭
  榮樹的嘴角扯了扯,刀身微微一轉肌肉一下子被撕扯開了,大股鮮血噴湧出來
  李真索性把腦袋往冰涼的石壁上一靠,仰起頭來,用眼角瞥著他
  榮樹微微驚訝地「咦」了一聲,回頭對夜鳶說道:「是個硬點子」
  夜鳶在煙氣中瞇著眼睛:「小兄弟,好好想想是想今晚就交代在這,還是留條命跟我們幹不知不為罪,姐姐愛惜你是個人才——你點個頭,電鰻那檔子事就揭過去了」
  她又擺擺手,榮樹把刀抽了出來
  李真得空喘息了一會,又一咬牙:「不幹!」
  「得……小倔驢一頭骨頭太硬,再給他鬆鬆」夜鳶把煙頭一彈,正落到李真臉上紅亮的煙頭一燙,一股煙焦氣鑽進了鼻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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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發表於 2013-5-3 20:33
第二十章 感應



  這下,是起先搬石頭那個壯漢走了過來方頭大耳,笑得相當憨厚他嘿嘿幾聲,扳了扳手指,搭在他的腰間,沖李真一點頭:「得罪了哈」
  隨後兩手一錯
  李真終於忍不住悶哼出了聲,一陣劇痛之後,只覺得腰間一片冰涼,腰部以下開始發抖,連帶大腿上都疼得越來越厲害Dm
  壯漢又點了點頭:「您忍著點」
  接著雙手搭在他的膝蓋上,一抖——小腿頓時轉了個兒,腳後跟翻了上來
  這次李真的額頭冷汗如雨下——他壓根不怕他們一刀扎進自己的心臟,就怕這樣的折磨……誰知道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壯漢關切地看了他一眼:「是有點疼哈?您多擔待我叫『牛魔王』……嘿嘿,大名兒潘登您在這點個頭,以後咱就是你兄弟,你要打回來罵回來咱都蹬」
  榮樹一巴掌拍在了他後腦勺:「誰讓你報名字了?」
  壯漢潘登哭喪著臉:「咋啦?不是不入伙就弄死他麼?也傳不出去」
  李真緊閉眼睛挺了一會兒,直到覺得真的快忍不住了,嘶聲道:「……得了,橢,讓我抽根煙」
  潘登嘿嘿笑了起來:「我說吧,早晚一家人!」然後熟練的一扭一托,李真頓時覺得身上一陣鬆快,炸開了花似的痛楚也從腦袋裡褪去了
  夜鳶又露出了笑意:「想明白了?」
  李真皺著眉頭喘了幾口,一手按住大腿上的傷口,一手伸出去:「先給我根煙」
  於是夜鳶又抽出一支煙,在自己嘴上點著了,起身遞了過去李真略一猶豫,伸手接了
  然後他看了看幾個人,送到嘴邊深深吸了一口煙草味混雜著唇膏的香味,湧進肺裡
  噴出一陣煙霧,又吸了一口
  火光明滅,長長的一根煙,四下就到了頭
  全身酥軟起來尼古丁被血液攜帶著,在心臟提供的強勁壓力之下滲進了每一顆細胞
  剛剛安靜下來的它們,再一次被喚醒了
  在痛楚淹沒了意識的那一瞬間,李真露出一絲笑意來
  賭對了
  多謝那女人彈到臉上的煙頭,給了他一個啟示
  時間一下子變得好漫長
  就好像回到了住在醫院裡的那段日子每一顆細胞歡呼躍動,在煙草的刺激下,從那尊骸骨的壓迫氣息當中解放了出來它們盡情地舒展跳躍……粗獷蒼涼的氣息,從他手掌中被骸骨的骨刺刺破的傷口裡傳遍了全身頭腦在剎那之間被嗜血與破壞的慾望所佔據,理智的束縛如潮水一般褪去,只留下最本能的印記
  那種印記……就像來自故鄉原野的呼喊族類回歸的召喚久別之後的重逢
  那種狂暴的慾望是如此親切,以至於它似乎早已埋藏在李真的心底,今日終於被那古老可怕的存在喚醒,在一瞬間掙脫了所有束縛
  就好像一頭蟄伏籠中多年的猛獸從風中裡聽到了曠野的呼喚,又像是一個隱姓埋名的武士從喊殺聲中聽到了熱血的奔騰……沛莫能馭的毀滅之力,從那尊骸骨之上呼嘯著衝進李真的體內,整個世界的速度變得更慢了
  他看到了那女人慢慢轉頭,向洞外看去,一字一字地說:「怎——麼——回——事——,特——務——府——的——人——,怎——麼——找——到——的——我——們——?」
  然後她緩緩轉頭看向自己,眼中寒光一閃:「殺——了——吧——!」
  於是榮樹慢慢地舉起了刀……慢慢地向他踏過來
  殺了吧?
  呵呵……
  殺了吧?!
  他雙臂一振,如獵豹一般躍起,整個世界在剎那之間恢復了正常還未等榮樹的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鐵拳已避開彎刀下落的軌跡,猛烈地轟擊在他的胃部!
  「通」的一聲響榮樹整個人飛起了兩米多高,撞到石壁上,塵土飛揚
  「嗬啊」他瞪著雙眼怒吼一聲,電光剎那之間如同狂風暴雨,席捲了山洞的每一個角落!明亮的電弧在石壁骸骨人體之間肆意奔騰,兩個身形瘦弱的黑衣人連哼都沒哼,便被擊成人形焦炭
  但在夜鳶的身體附近,那狂暴的電流似乎被一層看不到的網絡削弱了她驚呼一聲「怎麼回事?」,便將榮樹與剩下的兩個壯漢往自己身邊一拉,腦後的黑髮像擺脫了大地的引力一樣飄蕩起來隨後她張口低喝,一圈藍白色的電火光在雙方之間一閃即逝——竟然生生消除了山洞裡奔騰的電流!
  「太慢太慢太慢!」李真裂開嘴,像一隻野獸那樣笑起來,在她的嘴唇還未合攏之前,早已合身撲上,雙手抱住背負骸骨那個男人的頭顱,膝蓋一撞——
  「彭」一聲響,腦袋像是一個被打爛了的西瓜,向四面八方開了花
  山洞裡下起一蓬紅白色的血雨,直到這個時候榮樹的長刀才斬到他的後背但他腰一發力,「卡卡」一陣細密的脆響,雙手之上已佈滿了白色的鱗甲,硬接了這一刀!
  雙腿在那具還未倒下的屍身上一蹬,避開了潘登環抱過來的雙手,攥著榮樹的長刀蕩了一個半圓,鱗甲與金屬劇烈摩擦,一片火花閃耀而後雙臂一翻,刀身碎成了三段!
  榮樹的重心被他帶得不穩,踉蹌向前走出一步他當即一抬腿,挾著無盡力量側身猛踢——殺手的口中頓時潑灑出大蓬鮮血,身子如同炮彈一般直飛向洞口轟然一聲巨響之後,竟已擊碎了巨石的一角,飛了出去
  而那塊巨石遭此重擊,搖晃了一陣子,便「咕嚕嚕」地滾下了出去,月光重新透射進來
  直到這時,夜鳶才低聲喝道:「退出去!突圍!」
  然而李真的頭腦早被狂暴的意識所充斥,那尊掉落在地的骸骨上彷彿有一個聲音在呼喝在咆哮在激盪!仿若來自千萬年前的古魂靈佔據了他的軀體,令他血脈噴張雙目盡赤身軀充滿無盡力量,心中僅有一個念頭——殺!
  於是他嘶吼一聲,飛身向前,緊隨夜鳶與潘登奔出了洞口——迎面而來的便是雪亮雪亮的強烈燈光!
  天空中有五架武裝直升機盤旋,探照燈一下子聚集到了三人身上
  再前方的地面上,手電筒的光亮早就連成了一片,無數人形影影綽綽的在叢林與荒草之間晃動,並從擴音器中傳來高聲呼喊
  特務府與能力者的後援部隊已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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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發表於 2013-7-31 11:45
第二十一章 都是我的





      



     但這一切,在李真的感知中都成了底色與背景音。

    現在他微紅的視線中只有兩個目標——那女人與那壯漢!

    夜鳶衝出洞口,張開雙手便向身前、身後一揚。大片荒草頓時升騰起沖天烈焰,地面焦黑迸裂,擋住了李真的去路,也擋住了前方那些人的來路。壯漢潘登隨即將夜鳶扛在身上,飛奔兩步又一把撈起了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榮樹,低吼了一聲,便如同一台大馬力機車一般向還未合圍的一個缺口狂奔,揚起滾滾煙塵。

    但前方的人群中,已經幾個身形電射而出,後面的槍械也開始進行短促的點射,避那些先行撲上的能力者,在地上濺起大蓬塵土,一路直追潘登的逃逸路線。

    李真咧開嘴,瘋狂地冷笑起來,聲音傳遍全場:「是我的!都是我的!」

    他猛一躬身,雙臂劇振,一對羽翼潑天而起,在雪亮的燈光中發出攝人心魄的光芒!

    隨後——

    上身的衣料崩裂紛飛,露出一身寒光閃閃的雪白鱗甲,整個人如一道烈焰般沖天而起,向正在奔逃的三人猛擊下去!

    這時已有兩人截住了潘登的去路,一人同樣是力量型的能力者,急促的腳步踩踏得大地砰砰作響,如一頭蠻牛一樣直面向潘登撞去。然而後者身形一矮,將頭顱當成撞角,兩人狹路相逢——

    轟!攔截的那一位灑出暗紅色的血線,一路飛落到了山下。

    「牛魔王」潘登發出一聲低嚎,雙腳在地上一踏,挾兩人的重量,身體如炮彈般一躍而起,又跳過了第二人的攔截,沉重地落到了前面——又是一番發力狂奔。

    這時候追擊的子彈才砰砰砰地落到了他的身後——顯然又打空了。

    然而李真已用驚人的高速衝到了他的背後,劈啪作響的電弧在雙爪之間閃耀,一路向上蔓延、纏滿雙臂,猶如雷神的重錘,挾著驚人的衝擊力,向下猛擊!

    兩個遲來的能力者正攔在雙方之中,李真發出沙啞狂暴的嘶吼:「滾!」

    那勢若奔雷般的一擊,就連空氣中都出現了些微的臭氧味,空氣如同一鍋被煮開的稀粥一般翻騰起來。兩人驚叫了一聲,拼著最後的力量斜斜閃了開去。

    「通——!」

    如同重鼓之聲傳遍全場,李真的雙拳正中潘登的後背。壯漢的身體被他反向打成了一個「C」字型,李真口中狂笑,大吼著:「也為你鬆鬆骨!」

    這一擊之下,潘登全身骨骼盡碎,拼著最後的力氣將身上兩人遠遠拋開,像一條破敗的麻袋一般頹然倒地。夜鳶在空中回頭,便看到李真被白色鱗甲覆得嚴嚴實實的面孔,只留了一雙閃耀著電光的眼睛。於是她在半空中猝然發力——

    雙手之前的那一片空氣頓時激盪起無形漣漪,一道明亮的光線自那漣漪的中心點一閃即逝——如同一顆炮彈在眼前爆炸,尖利的嘶鳴響徹夜空,李真只感覺全身的血液在剎那之間沸騰了起來,內臟像是被一鍋開水煮爛,翻騰著朝口中湧來。

    全身都在這一瞬間爆發出奔騰的水汽,好像周圍的的空氣瞬間被加熱到了數百度——全身似乎都被煮熟了!他不由得身形一滯,險些墜地。

    就在此時,北川晴明才從人群之後趕了過來。

    隨後便看到了這駭人的一幕。她一時間竟停住了腳步,難以置信地隨眾人的目光看向探照燈光中那個熾白色的身影——那是……李真!?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他怎麼會變得這樣強?!

    她不禁低聲脫口而出:「天……李真……」

    這聲音極細極輕,又隱藏在大作的槍聲與直升機的螺旋槳轟鳴聲之中。

    然而她的身邊卻另有一人。

    張可松依言跟在張朝陽的身邊。而張朝陽則以平陽市特務府保衛局協調處處長的身份帶領著他們這一群緊急徵召的在冊散人。

    她正站在北川晴明的身側。於是那一聲低呼,就如同一記驚雷敲在她的耳膜,身邊的轟鳴巨響全部褪去了,前些日子困擾她的些許疑惑再如潮水般湧上心頭,她一把抓住北川的手,面孔逼上去:「你說誰?!」

    北川被她問得微微一愣,情不自禁後退了一步。半晌,才看清了眼前那個女孩的那種神情——

    那種驚訝、焦慮、擔憂,以及……難以置信。

    於是一個念頭劃過她的腦海,她微微皺眉,輕聲道:「你是……張可松?」

    ※※※※※※※※※※※※※※※※※※※※※※※※※※

    就趁著李真遭遇重擊這個機會,夜鳶抓起地上的榮樹,飛身疾奔,直衝向眼前的一片密林。

    然而……身後竟然又傳來了風雷之聲!

    她當機立斷,轉身便是一掌。

    這掌一出,一大片荒草再次轟得燃燒起來,狂暴的氣浪挾著大團火焰與飛砂走石,向四面八方席捲而去,瞬間逼退了再次跟上的四個能力者。

    夜鳶被追出了真火,於是腦後束髮的皮筋一下子爆裂開來,一頭青絲如純黑色的火焰般在夜風中肆意飛揚,她再次低喝一聲,那從四面八方飛來的子彈竟都像進入了一片時間靜止的區域——在她身前不足兩米處茫然地定住,然後瞬間變成了亮紅色,又倒飛了回去!

    已被高溫加熱得變成了液態的彈頭很快在空中失掉了平衡,旋轉著甩出滾燙的金屬液滴,迫得周圍再無人敢上前來。

    但這不包括李真。他狂怒地扇動羽翼,勁風將攔在面前的熊熊烈焰破開了一個缺口,然後挾著身後的火舌,再次揮拳攻了上來!

    這一次,拳上的電光更盛。白色的鱗片都被那電光渲染成了淡藍,如同片片鋒銳的刀刃,一下子穿破了夜鳶身前那片無形的屏障,正轟在她的掌心。

    一陣鑽心劇痛伴隨著一片「噼裡啪啦」的脆響,她被這一擊直直地轟退了三步之遠,整條右臂已經完全廢了。

    隨後心中駭然。

    她的能力,在特務府的評定中屬於B級血統,隨時有突變A級血統的可能性。因而即便展現出了種種不可思議的攻擊類型,但本質上還是異能——某種相當罕見、且強大的異能:增強本身的電磁感應。

    之前的全力一擊,本該已經將那少年秒殺了——就好比將一個人放在微波爐裡蒸到了五百多度……然而他為何還是生龍活虎?!

    這次到底惹上了一個什麼狠角色?!
mk2258 發表於 2013-8-12 18:56

類神正文 第二十二章 撤退


   

    她只得再飛身後退了兩三步,在李真狀若瘋虎的攻勢下險象環生,抽空驚怒地低喝:「小兄弟,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不要趕盡殺絕!」

    李真嘿嘿地笑了兩聲,身形陡然高飛而起,沿途振開了兩個正試圖幫他一把的能力者,高呼:「一個也不留!」

    而後雙臂之間電光再次大盛,就要將其一舉撲殺!

    就在此時!

    此前一直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榮樹陡然躍起,再度爆發出初次見面時驚人的彈跳力——一個呼吸之間便來到了李真面前,雙腳又在他的腳背上一踏,頓時躥得更高,反倒對李真形成了凌空一擊的勢態。

    他高呼一聲:「鳶姐,你走!」

    而後指間閃耀著金屬的寒光,一拳砸在李真的頭頂。

    然而卻斜斜地側滑了過去。緻密的鱗甲卸去了大部分衝擊的力道,隱藏在指縫的刀刃在鱗片上拉出一長溜的火星,一直劃到了他的眼角。

    李真連忙舉起手來,要將他雙手握住然後狠狠地摔在地上。然後在碰到榮樹的一剎那,後者一借他指尖的力道,再次彈跳起來,竟像一隻跳蚤一樣又躍到空,雙手仍是直奔他的眼睛刺去。

    吼!

    李真被這接連不斷的攻擊煩惱得幾欲發狂,然而榮樹的身形卻靈活得驚人,像是鬼魅一般如影隨形,一旦碰到他的身體便再次跳躍而起,竟憑藉著彈跳力,與李真一直升到了幾十米的空,依然沒有墜地!

    左側的一片樹林陰影當,一直暗暗觀察、等待時機的應決然微微一愣,然後幾乎與旁邊的周志敏同聲低歎道:「榮樹爆血了。」

    「爆血」。是b級血統的能力者特有的一種情況。

    這個級別的能力者基因相當不穩定,極易崩潰。但與此同時,也隨時有向著級血統進化的可能性。在基因的不穩定因素積累到了一定程度、或是受到本人主觀意識的控制之下,便可強行開始這一進程。

    一旦開始爆血,本人的能力將得到極大提升,可將所擁有的異能發揮到極致。

    然而同所有的揠苗助長的情況一樣……主動爆血,結局大多是基因崩解、身死燈滅。

    夜鳶自然也清楚這件事。

    她的眼睛一紅,花了一秒鐘的時間看了看躺在血泊的潘登,又看了看正與李真纏鬥的榮樹,再看看正向這邊趕來的、持著槍械的特務府執行官們,銀牙一咬,飛身躥進了樹林。

    應決然與周志敏等待的便是這一刻。他們對視了一眼,當即如鬼魅一般跟了上去。

    榮樹再次向李真的雙眼虛刺了一記,一腳踢在他的胸口。而後身形詭異地一轉,直射向地面。

    李真撲了個空。再低頭一看,榮樹已經踏著荒草,流星一般奔向茫茫夜色。

    然而……荒草原上,突然起了一陣疾風——

    那疾風緊貼草尖,彷彿有一隻隱形的獵豹在風馳電掣,正向榮樹銜尾追去!疾風所過之處,荒草莖齊刷刷地被切斷、四下飛濺。

    風!

    輕柔的夜風在這一刻化作刮骨鋼刀,無聲地跨越上百米的距離、穿過子彈熾熱的軌跡——

    啪!

    榮樹的後背爆出大蓬血光、皮開肉綻!

    他悶哼一聲,一個踉蹌——李真手的電光飛射而出,又將那還飄蕩在空的血霧化作焦臭的黑氣,嗤啦一聲轟在他的傷口上。

    兩次凌厲的攻擊,榮樹終於咳出一團混著碎末的血液,拼勁最後力氣——一躍跳下了山崖。

    生死不知。

    然而李真並未追擊。

    因為他的身體,在這一瞬間,也起了變化。

    彷彿有什麼東西從裡體內、腦海裡抽離了。身上那些歡騰雀躍的細胞在這一刻都安靜了下來……有什麼東西被切斷了。

    便是被切斷的感覺——如同一台轟鳴的割草機失掉了電源、一輛奔騰的機車耗盡了燃油——先前從那尊骸骨之上傳遞給他的無窮無盡的力量、血腥狂暴的殺意……在剎那間被隔絕了。

    於是理智重新佔據了主動。疲憊與酸痛山崩海嘯一般湧來,幾乎將他擊垮。身上的堅固甲片一張一合,「卡卡」作響,彷彿下一刻就會盡數褪去。內臟翻騰、呼吸受阻,彷彿身體裡被倒進了滾燙的熱油……

    他有些茫然地舉目四望——

    天空之正有三架閃耀冰冷光亮的武裝直升機脫離隊形,向夜鳶逃離的方向追去。餘下的兩架,則懸停在空,雪亮的探照燈交匯在他的身上。

    地面上的人分成了三流——一流衝進了山洞裡,一流湧入密林,剩下的,則向他包抄過來。擴音喇叭裡傳出嘈雜的聲音,然而他的耳膜嗡嗡作響,聽不真切。

    亂晃向他的身體的手電筒光芒令他下意識地抬手遮住了臉,翅根一陣酸痛,險些墜落下去。

    剛才發生的事情終於在腦海模模糊糊地翻湧上來,一個念頭猶如閃電般撕裂意識之海——

    糟!我被發現了!

    還是在這樣多人面前!

    於是在強烈的燈光之,那個懸停在眾人上空的熾白身影、週身升騰著大團霧氣、渲染出明亮的光暈,微微一頓,便向遠處疾飛而去。

    餘下的兩架的武裝直升機隨後收到了指令,開著探照燈鎖定那飛翔者,緊追了上去。

    然而幾秒鐘之後,夜風隱隱傳來惱怒的呼喝:「別追了!」

    便看到那飛翔者一遠遠揮手——

    直升機的旋翼根部頓爆出了一團電火花……而後如同失掉了平衡的陀螺,隨著機組人員驚慌的呼喊聲,旋轉著衝到地面上。

    隨後飛翔者消失在夜空裡。

    與此同時,另一片方向的密林,三架吞吐著火舌銜尾狂追的直升機當前的一架,機身忽然詭異地變成了暗紅色,然後轉化為亮紅色。停頓了一秒——轟然爆裂開來,在半空化為一團火球。另外兩架被四下飛濺的金屬碎片波及,也同時斜斜地衝向了地面,片刻之後化為更加濃重的火光。

    戴炳成在兩個執行官的護衛下遠遠看著那消失於高空夜色的身影,微微皺起了眉頭:「什麼來路?」

    而後一個地面工作人員跑了過來,向他敬了一禮:「局長,回收完畢。已經加載了活性抑制模塊。現在活性化程度趨近於零。」

    他揮了揮手,那人便又跑步離去了。戴炳成轉向身邊的執行官:「剛才出手的那個小姑娘,是級?」

    後者遠遠地看了一眼人群的北川晴明:「本市級能力者,在冊。18歲。」

    戴炳成也向那邊看了看:「18歲了啊。沒有加入特務府的意向麼?」

    執行官略一猶豫,湊過去低聲說了句:「她……本身背景有些問題。她的生父可能是……」

    「呵……可惜了。」戴炳成惋惜地瞥了她一眼,隨即將這件事放下了。「不要再增派人手追擊了。確保亞當安全為第一要務。」

    「是。」

    ================================為了不影響閱讀的連貫,三章同發了。也是因為明天有事,也許更不了了。






mk2258 發表於 2013-9-1 21:30

類神正文 第二十三章 復原


   

    撤退的現場顯得有些混亂,實際上應當歸結於戴炳成的決策失誤。

    但這事兒細說起來,也並不怪他。在得知「翡冷翠」殺手集團的一級殺手傾力出動、且成功截獲了正運往特務府北方基地的「亞當」骸骨之後,他的第一個念頭便是——這背後定有其他勢力從作梗。

    「夜鳶」、「跳蚤」、「牛魔王」,都是國內能力界大名鼎鼎的狠角色。作為為數不多的敢於同特務府公開對抗的b級異能者來說,每一位在官方檔案的厚厚資料都足以令其接受幾十個「終生監禁」的嚴厲制裁。

    對付這樣的對手,怎樣謹慎都不過分。況且北方特務府的人手本就緊缺、c級以上高手更是稀有,於是他不得不緊急徵召了一些強力較為強大的在冊散人,以備不時之需。

    然而誰都沒有料到,會殺出那樣一個飛行者來。

    僅僅是一個人……竟擊殺了一個b級,兩個c級,還把牛魔王打得將死,又迫得「夜鳶」與「跳蚤」負傷逃離——什麼時候北邊出了這樣一尊凶神?

    也正是因為他……先前的計劃一個都沒派上用場——聲勢浩大的一群人像是成了笑話……

    這是來野遊的麼?!

    一時之間他竟不知是該感激那人好,還是埋怨那人好。

    但有一點是很清楚的——這樣一個人,如果不在冊、沒有處於特務局的監控範圍之內,那將是個大麻煩。

    這樣想著,他便開始下達命令,要執行官尤其安排好散人們的撤離。

    只要「亞當」能夠在今夜平安抵達北方基地,即便夜鳶逃走,也算是功德圓滿了吧。畢竟這一戰,是生生將翡冷翠打殘了。

    ※※※※※※※※※※※※※※※※※※※※※※※※※※

     一個白色的身影從樹梢間斜斜掠過,撞斷樹枝、帶起大蓬樹葉,最終一下子扎進了地面。富含腐殖質的黑土四下飛濺,將珍藏多年的枯枝爛葉盡數翻了出來,又如下了一場小雨般落下。

    然後四周便沉寂下來。

    又過了好一會,傳出一聲痛苦的呻吟。慘白的手從泥土探出來,四下摸索著,終於抓到了一隻圓圓的東西。於是慢慢縮了回去。片刻之後響起輕微的咀嚼聲、更悠長的喘息聲。

    又過了大約兩分鐘,手的主人撐起了身子,靠著背後的一棵樹坐下了。然後目光在周圍的土地上掃了一圈。但除了泥土,樹葉,枯枝,什麼都沒找到。

    剛才吃的那東西……是被撞下來的乾癟果實吧?於是他抬頭向樹梢看過去,果然是一棵野生的山梨樹。枝頭掛著不少因無人採摘而風乾的果子,在風搖擺誘惑著他。

    李真試了試站起來。然而動作幅度稍大,便從鼻孔、耳朵、關節升騰出白色的水蒸汽……彷彿他成了一個巨大的蒸汽機器人——不過是壞掉的。

    因為下一刻,他又打了個嗝,無力地癱倒下來。

    「我還……真是怪物啊。「他喃喃自語,這樣都死不了……哪天我想不開要自殺可怎麼辦?」然後他就輕聲笑了起來,彷彿是被自己逗樂了。

    身體在急速重生。

    原本

    全身都被夜鳶那一下子瞬間煮熟了——他幾乎確信自己當時感受到了死亡的味道︰腦漿成了一鍋粥,脂肪化成了油,肌肉膨脹起來,就像從前看到的燉豬骨那樣……從骨頭上剝離,也許還散發著騰騰香氣。

    當時的最後一個念頭依稀是︰死亡的味道?肉香?

    想到這裡,他又低聲笑起來。

    因為就在他認為自己死定了的時候,來自那尊骸骨之上的力量,竟拯救了他。不同於以往的、那種癒合時的刺癢感覺——全身彷彿在剎那之間被一張大網緊緊裹住,而後用力一抽……即將分崩離析的肌肉骨骼狠狠地聚在了一起,繼而迅速抽緊、接合,伴隨著一陣通了電似的麻木感……他竟然又可以動起來了!

    但他現在非常清楚,那可不是什麼外力,而是自己的身體在重生。那時的重生速度是如此之快,以至於連自己都未來得及反應,身體便已完成了大致修復。否則,之後他根本沒法兒同那個跳蚤一樣的殺手糾纏。

    只是……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他只能模糊地回憶起當時的經過,就像一個旁觀者在回憶許久以前看過的某部電影……印象之的事或許發生過……然而那主角真的是我嗎?

    來自那尊骸骨之上的、熟悉又親切的感覺……以及那種從身體之忽然迸發出來的力量——就像是這具身體與它產生了某種共鳴。這讓他想起了從前上物理課的時候,做過的一個實驗來︰

    兩個音叉並列放在一起,敲擊其一個,另一個也會跟著顫動起來——便是這種感覺!

    他竟與那可怕而猙獰的骸骨,產生了共鳴!

    我總不會是爸媽撿來的吧?他忍不住胡思亂想,那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之後那種共鳴忽然消失了——是那骸骨被軍隊裡的人收走了?可是為什麼會出現在那種地方?那伙壞人提到的什麼活性化程度,又是什麼?為什麼它只對我一個人有反應?

    一大堆問題在腦袋裡翻滾不休,他只覺得頭大如斗,險些又昏過去。

    東方的天空浮現出一抹魚肚白,太陽就要升起來了。失掉了那種神奇的力量,身體再生的速度慢得可以——僅能保證他不會死掉,卻沒法讓他自如活動。

    李真無奈地嘆了口氣,放棄了去枝頭摘果子的努力。

    假如它們能夠統統掉下來……想必我就能走動了吧。

    只要找到公路、攔一輛車,回到市區……就有大把大把可以補充體能的東西。而不用像現在,一邊忍受著身體的痛楚,一邊忍受著寒冷。眼下快到十二月了……再過幾天就該下雪了。

    而自己是**著上身的!

    寒意一波一波地襲來,他覺得胳膊已經快要失掉知覺了。

    然後他聽到了腳步聲。

    枯枝被踩碎,發出輕微的「 啪」聲。來者似乎並不重……走得小心翼翼,就像是害怕驚動了什麼。

    應該不是來追我的人。他想道,他們不可能這樣走……更不可能只來了一個。

    答案很快出現在眼前。一隻栗色的小靴子邁了過來。然後是黑色的褲襪,繃在一雙修長美腿上,再往上,是一件白色的呢子大衣。
mk2258 發表於 2013-10-26 21:46



類神正文 第二十四章 飛翔


   

    於是李真疲憊地微笑了起來,從嗓裡擠出微弱的氣流,對來者輕聲說道:「女俠,行行好,給點兒吃的吧。」

    回應他的聲音略顯驚訝:「這麼冷的天……坐在這,修練神功?」

    他被逗得笑了起來,然而也僅僅是從鼻裡輕輕哼了幾聲:「如你所見,我壞掉了。」

    北川晴明向他伸出一隻手:「行啦,起來,我們走吧。我帶你混出去。」

    李真歎了口氣:「我是說真的——有沒有吃的?我動不了。」

    北川這才俯下身來,仔細打量他,然後微微皺眉:「怎麼……怎麼……」

    「熟肉味兒?」李真瞇起眼睛,「吃早飯了沒?」

    「……什麼意思?」

    「是我被整個兒煮熟了。你以為那女人那一下……那麼好挨?」李真小聲咳了咳,「沒帶吃的也行……去樹上給我摘幾個果。總之我得補充能量。」

    直到這個時候北川才真正地嚴肅起來:「傷得這樣重?天……見到你晚上的樣,我還以為你……抱歉。」她連忙從衣兜裡摸出一個銀色的金屬長條小盒,抽出一片口香糖似的東西送到李真的嘴邊兒:「試試這個。」

    李真苦惱地皺皺眉:「口香糖這個東西……說真的,沒梨的用處大……」

    但北川已經將那東西塞進了他嘴裡:「試過才知道。」

    然後李真就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這絕對不是口香糖——即便是,也應該是汽車人們吃的能量塊味兒的口香糖!

    那一片小小的東西一入口,頓時「爆炸」開來——蓬勃的香味兒和能量在口腔當流竄,就好像把一百塊士力架濃縮到了一起。

    他趕忙嚥了下去、閉上眼睛。又過了兩秒鐘,抬起手來:「再……來一塊。」

    北川便又餵了他一塊。

    這一次……身體終於活躍了起來。彷彿一輛耗盡燃油的汽車忽然補足了汽油,每一顆細胞都在瘋狂分裂著、生長著,然後按照基因當既定的法則修復著身體裡破損的組織、器官——強烈的刺癢感再次傳來,李真的身體不由得一僵,而後發出「嗯」的一聲呻吟,閉緊眼睛、握住了拳頭,從牙縫兒擠出一句話來——

    「等著……一會兒就好了。」

    於是在微曦的晨光,北川半蹲在他身邊,為他遮擋著寒風。

    而李真的雙手死死攥著一把枯枝爛,臉上青筋直冒,嘴唇顫抖著……去忍受那種彷彿無窮無盡的折磨。

    一直到冬日的陽光照進了這片樹林,李真才滿頭大汗地睜開了眼,從嘴裡哈出一口白氣來。而後試著撐起身——北川連忙扶住了他,又將大衣脫了下來,裹在他身上。

    李真哆嗦著:「這本來應該是我為你做的事兒……今天抱歉了。我實在是凍了一夜——」

    北川笑著搖了搖頭:「我不礙事的。」

    然後北川便攙扶著李真,呼吸著寒冷卻清新的初冬晨風,慢慢向最近的一條公路走去。

    李真落下的地方沒有道路,所以相當難走。荒草與低矮的乾枯灌木常常將溝壑掩蓋起來,一個不小心便會失足踏空。再加上北川還得邊

    走邊用手機查方向,因而足足過了半個小時,他們才翻過了一座小山坡。

    李真喘著粗氣停住腳步,然後坐在結了一層白霜的草地上:「你剛才給我吃的那東西……貴不貴?」

    北川想了想,然後微笑道:「怎麼?要折現給我?那是特務府的福利……比如像昨晚這樣出任務——」她又看了看李真,「那樣臨時出任務,就會發這個東西。特製的高蛋白能量補充條,級才領得到。不過我不常用。」

    「這樣的話……能不能再給我一條?」李真說道,「這樣走太費勁兒。」

    北川沒有說話,而是依言又給了他一條。

    三秒鐘之後,李真站了起來,將大衣披在北川的身上。他臉上之前淡淡的青紫色已經消失不見,只剩下自信的微笑:「想不想飛?」

    北川微微一愣:「你是說……你帶著我飛?」

    李真搓了搓手,來回聳了聳肩膀,後退一步:「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是臉著地,一直擔心你在心裡偷偷笑話我。這一次我們同時落難……我想給你留下一個好印象。」

    話說完,他微微一俯身。身上泛起一陣熱潮,骨骼肌肉在剎那間重組。三次呼吸之後——兩條巨大的白色羽翼便迎著陽光伸展了出來,被映成了一片金黃。然後他伸出手去:「來吧。相信我。」

    北川看著他,微微愣了愣。

    眼前的這個人……似乎已經變了。

    初次見他時,還是個略顯驚慌拘謹的大男孩。然而如今眼前的這個男孩——他光潔的臉孔映著朝陽,**健壯的胸膛閃著淡金色的光澤,再加上背後那雙雪白的、美麗得幾乎令人窒息的羽翼……

    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自己看到了天使。

    然而她隨即略略低下頭,掩飾了自己的失態,最終微笑著靠了過去,任由他伸出兩隻手,緊緊攬住自己腰。

    李真看著天空,在她耳邊輕聲道:「抓緊些。」

    然後他微微屈膝、扇動羽翼,如同一台即將起飛的直升飛機一樣,將周圍的落荒草遠遠吹盪開去。幾次呼吸之後,他悶哼一聲、雙膝用力蹬地——

    兩個人像是在月球上跳躍了一步,騰起了三米多高。而後,那身影略一下沉,復又升了上去,並且在下一刻伸展雙翼……向著太陽高飛!

    「成了。」李真呼吸著迎面撲來的寒冷空氣,微笑著說道。

    而北川同樣抱著他的後腰,側臉貼在他厚實的胸膛上,聽到裡面有沉悶而有力的心臟搏動聲。仿若重錘敲打著大地,又像是有一個沉眠的古神,在發出長的呼吸。

    於是她強迫自己在呼嘯的風聲找到了一個話題:「你……沒問問我為什麼會來找你?」

    「之前你對我說過,你是在政 府領津貼的。所以我猜——你是被請來幫忙的。」他的聲音輕快,回答得毫不遲疑。

    「這是你見到我的時候就知道?」

    「不。剛才走路的時候慢慢想的。」

    「嗯……那你怎麼知道我剛才不是來抓你。還對我笑。」說出了這句話,北川便後悔了。她覺得自己現在一點兒都不像自己——更不像那個第一次見到李真時候的自己。
mk2258 發表於 2013-11-27 07:11
類神 卷一 異種 第二十五章 真相

  


    但李真似乎並沒有在意。他迎著燦爛陽光、瞇起了眼睛,而後微微低下頭輕聲說道:「難道見到朋友的時候,不是應該首先微笑麼?只有對於敵人……第一反應才應當是警惕吧。」

    北川晴明一時無語。

    他說得……似乎很有道理。雖然聽起來傻傻的,然而的確是她想要的那個答案。

    她發現,李真似乎的確發生了微妙的變化——他變得更加開朗、更加從容、更加幽默了——而這似乎也是自信的某種表現形式。

    這樣的他,和第一次見到的他,究竟哪一個才是真實的?

    她又想起昨夜的情景來,猶豫了很久,才將那個問題問出口:「昨天晚上,你……知不知道你的對手是誰?」

    然而李真卻並未立即答話,而是用手在她的後背拍了拍:「準備好,咱們要降落了。」

    於是北川轉頭向下看去——不遠處,一條細細的公路拐過了山腳,正通向這邊。

    他們的運氣相當好。只在寒風中等待了五分鐘,便有一輛向平陽運水果的貨車經過。雖然司機對於兩人的打扮感到挺奇怪,但還是讓他們上了車——只是得坐在後斗裡。因為駕駛室當中,已經坐滿了打算去城區採購的司機一家人。

    好心的司機還給了兩人一件厚厚的綠色軍大衣,於是他們兩個最終擠到了一堆蘋果筐之後,縮在大衣裡……總算擋住了初冬清晨的寒風。

    也是直到汽車再次上路、兩邊延綿的丘陵飛快向後掠去的時候,一直若有所思的李真才再次開口說話:「想一想,真是不可思議。」

    「嗯?」

    「從前天晚上遇到到你,到今天早上,不過兩天而已。」

    北川微微愣了愣,然後點點頭:「嗯。」

    「昨天晚上你沒來之前,我躺在那裡,想了很多事情。」李真歎了口氣,目光沒有焦點地看著遠方,「也許都是命運呢?「

    北川側臉看了看他,然後將大衣的毛領拉到耳邊,等待他接下來的話。

    「一開始其實我很怕的。你想,原本是一個普通人,忽然身上發生了這樣的事。然後家啊,學校啊,爸媽啊,朋友啊什麼的,統統不見了。感覺像世界末日一樣。總有人說被世界遺棄……其實就是這樣的感覺吧。」他看了北川一眼,然後抬起頭來看著還不是那麼刺眼的朝陽,臉上露出惆悵似的表情來。「還好後來遇到了很多好心人,讓我總覺得天無絕人之路,慢慢安定下來……最後又遇到了你。一下子就知道了一個很陌生、看起來又很可怕的世界。」

    「其實那時候我也很害怕的。忽然知道又那麼多人可以變得像怪物一樣厲害,又知道自己甚至和那些人都是與眾不同的……我很想一直躲在人群裡,找到我爸媽,然後繼續像以前那樣生活下去。可是昨天晚上……又遇到了那麼多事。」

    北川低聲說道:「就是命運吧。」

    「是啊,是命運吧。」李真微笑起來,「有個我挺喜歡的人說過,人生,就是不停地戰鬥。所以昨天晚上……我就去戰鬥了。」

    他抬起頭來,哈了一聲:「沒想到竟然沒有死。還勉強算是打贏了。雖然有些像是在作弊,然而……」

    他認真地看著北川凍的通紅的臉蛋兒:「我發現,好像他們也不是那樣可怕的。原來他們和我一樣,會害怕,會流血,會逃跑,會……被打敗。」

    「所以現在我已經不那麼怕了。也許像你說得那樣,這就是命運。然而想一想,如果我一定要擁有這樣的命運……是不是也很奇妙,也很獨特?」

    北川看了看他認真的表情,在心裡輕輕地舒了一口氣。原來是這個樣子……自己在知道了自己的與眾不同之後也是同樣的反應。然而到後來的適應、平靜,期間已經經歷了兩次協同任務,花了兩年。

    然而他只用了兩天。

    於是她略帶戲謔地問:「話說,你以前真的像你昨天說的那樣,是個好學生?而不是天天打架的?」

    李真笑了起來:「你以為當好學生很容易啊?也需要耐得住寂寞的毅力和堅韌的決心好嗎!」

    聽到寂寞這個詞的時候,北川的臉上略微暗了暗。然後她轉開了話題:「話說……剛才你說自己算是作弊了,是怎麼回事?」

    李真撓了撓頭:「那個啊……山洞裡有一副骷髏,你看到了嗎?」

    北川搖搖頭:「沒讓我們進去……只隱約聽到說,名字叫亞當什麼的。」

    「他叫亞當啊……」李真重複了一遍,然後裹緊了大衣。「就是那個東西。好奇怪的,我在山洞裡碰到它……然後像是被鬼上身了……不對,應該像是大力水手吃了菠菜和興奮劑……可能還得加上點迷【咦】幻藥的感覺,一下子就嗨起來了啊……」

    然後他就把昨晚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

    北川詳詳細細地聽了,然後也皺起眉,搖搖頭:「真的好奇怪……從沒聽說過這樣的事。」

    然後兩個人略微沉默了一陣子,不約而同地緊了緊衣服,又往蘋果簍上靠了靠。

    北川看了看他,又盯著天邊的朝霞想了一會,終於開口,低聲說道:「有件事情,我得告訴你。」

    這是挺鄭重的語氣神色,因此李振點點頭:「嗯。」

    「昨天晚上,我見到張可鬆了。」

    李真沉默了一會。然後笑起來:「來的時候?你又不知道她長什麼樣子。」

    北川看著他:「是你在山上的時候。她就在我旁邊。我認出是你,不小心說了你的名字。只被她聽到了。」

    然後她看到李真像是被人施了個定身咒。他怔怔地望著她,從嘴裡呼連綿不絕的白氣,過了很久,才用夢噫般的聲音說道:「你是說……」

    「她也是能力者。」北川輕聲說。

    李真如夢初醒地直起身子,像一隻尋找獵物的猛獸,往兩邊看去:「她在哪?她跟你一起來了?在哪?」

    北川搖搖頭:「我是自己來的。但是她幫我找到的你。不然你以為怎麼會這樣巧?她爸爸……原來是特務府的一個處長。先前你落下了根羽毛,被人家撿到了。我們讓她爸爸弄來了那根羽毛,說是張可松要試試能不能找到逃掉的你……然後她就只告訴了我。」

    於是李真重新靠回水果筐上,喃喃自語:「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mk2258 發表於 2013-12-20 10:29
類神 卷一 異種 第二十六章 果然是你


   

  


     是啊。怎麼可能?

    同窗兩年半,每天有超過十個小時的時間都在彼此視線裡……若說偽裝一兩天倒還可接受,然而……兩年半?

    自己不是梁山伯,她也不是祝英台啊?

    他茫然地想了很久,才問:「你說她幫你找到了我……怎麼找到的?」

    「她能從你身上的東西上感受到你的氣息。嗯……類似……警犬。」隨即她便意識到這個說法不大妥當,又補充了一句,「也不是依靠氣味啦……是感受到了你的……怎麼說呢?」她又想了想,眼睛一亮,「你以前有沒有這樣試過——閉上眼睛,用一根手指在眉間晃,但不碰到臉上——是不是會有感覺?」

    這遊戲大概很多小孩子都試過,李真也不例外。所以他點了點頭:「嗯。會稍微有點難受的感覺,你是說……」

    「大多數人都只對自己的手指有感覺——但是對別人的手指就沒感覺。然而你的那位張可松……她是能夠感受到類似生命力的東西。無論是自己的還是別人的,她都能夠找到大致的方位——前提是給她一樣東西:目標身上的一部分。」北川耐心地為他解釋了一番,就像兩人第二次會面時那樣,「換言之,她是具有C級血統的能力者。」

    「怪不得。這樣的能力的話……」李真搖了搖頭,然後就不說話了。

    北川奇怪地看著他,然後在大衣裡用胳膊肘頂了頂他的胳膊:「怎麼了?原以為你會很高興。她當然沒法兒來——因為她得跟她爸爸走,不然你就被他們發現了。」

    「不,不是因為這個。」李真笑了笑,「她竟一直都沒有告訴我。」

    「因為這個?」北川輕輕聳了聳肩,「那你回來之後怎麼沒去找她?」

    「因為我覺得自己像個怪物啊……」李真說道。

    但隨即他便愣了一下。又看到北川意味深長的眼神,終於真正地、開心地露出了一個笑容:「原來也是因為這樣……」

    然後他興奮起來:「她有沒有問起我?她還和你說了什麼?」

    北川故意露出不耐煩的笑容來:「得啦,當時那麼亂,又怕被別人聽到,怎麼說?她只給我指了個方向,然後就被她爸爸拉走了。不過……我告訴她你在哪工作了。」

    李真一下子將臉埋到大衣的毛領裡:「完蛋了……她之前在那裡見過我——我沒承認。」

    然而聲音裡……滿滿的都是喜悅。

    因為他所擔心的事情統統化為烏有了!

    從前他擔心自己連累了張可松,唯恐她像爸爸媽媽一樣被「抓走」。然而後來北川告訴他,他們也許只是被接去協助研究了。

    現在又知道可松竟也是能力者……而且她爸爸——他見過那個梳著偏分髮型、兩鬢微白的和善男人——也是在特務府工作的人!

    那麼就是說……那麼就是說……

    他覺得自己的身體在微微發抖——因為激動。他抬起頭看,向前方看了一眼。

    怎麼還沒到平陽。

    真想飛回去啊。

    ※※※※※※※※※※※※※※※※※※※※※※※※※※

    「可松,爸爸去上班了,你在家裡好好睡一覺。我給你們老師打電話請了假了。」聲音從走廊裡傳進來,等了一會兒,響起了關門聲。

    這關門聲剛落,一對雪白纖巧的赤足就落在了地毯上。然後腳的主人穿著件白色的珊瑚絨睡衣,一邊往門口跑去,一邊順手按下了電腦的開機鍵。

    出了房間門,她趴在家門鏡上看了看,然後又打開了門——確實沒人了。

    於是張可松飛奔回了房間……哎呀一聲磕了腳趾頭。

    然而這也沒能讓她停下來。她一邊吸著涼氣一邊坐到椅子上,盯著電腦的顯示器等開機。

    一排又一排英文字符在黑色的背景之上跳來跳去,她現在只恨自己沒有一台像小說《上海堡壘》裡那種「開機像一道閃電橫過」的電腦。等得心焦,於是她又抬眼看向窗外——還是黑的。

    實際上她和爸爸才剛剛回家。

    看著她洗臉刷牙上了床,張朝陽才又拖著疲憊的身子繼續回局裡處理善後工作去了。但他肯定沒想到,原本應該同樣睏倦且疲憊的女兒會馬上跳出被窩,然後一臉焦急地打開電腦。

    張可松蜷在座椅中,下巴擱在膝蓋上。長髮柔順地垂在臉側,又被她心煩意亂地吹開了。她使勁地揉著早就不疼的腳趾,直到電腦屏幕上跳出天藍色的啟動界面,並且發出悅耳的音樂聲。

    幾秒鐘之後,粉紅色背景的桌面顯露出來。她立即晃晃鼠標,點開了桌面的QQ圖標,然後輸入那個在一年前就已經沒再登陸過的QQ號碼。雖然隔了這樣久……但是一直沒忘。

    因為當初是兩個人一起申請的啊……

    登陸界面閃了漫長的兩秒鐘,接著小企鵝跳到了左下角,頓時一片滴滴和咳嗽聲延綿不絕。她連忙把鼠標放了上去,一個又一個消息登出來,很快佔滿了一整個消息面版。她掃了一眼,就點了「顯示全部消息」。

    電腦桌面當即像是中了病毒一般,被一個又一個彈窗佔滿。

    等最後一個對話框穩穩佔據了最上方的位置,張可鬆緊抿著嘴、一手擱在電腦桌上,一手握著鼠標,一個一個地點掉那些來自群和其他人的訊息。

    也許……也許……也許會有呢?

    窗口慢慢變少,她的嘴唇越抿越緊,最後露出一排細密的白牙,緊咬著下唇。

    接著,「咯噠」一聲響,鼠標停住了。

    淺粉色的嘴唇上留下一排青紫色的牙印,慢慢張開。

    桌面最上方的一個對話框,上面有兩個字——

    在嗎?

    張可松,盯著那個對話框,看著那日期,隨後鬆開了鼠標,眼淚簌簌地掉下來。

    但下一刻,她又開始笑。先是捂著嘴,然後去擦眼淚。邊哭邊笑,最終從嗓子裡發出含混不清的一聲——

    「果然是你啊……」

    「……李真你個混蛋!」
mk2258 發表於 2015-1-26 22:42
類神 卷一 異種 第二十七章 懷念不如相見





    快到中午的時候,卡車終於開進了城。北川向那司機買下了軍大衣,又墊錢就近為李真買了一件羊毛衫、一件羽絨服。

    李真在試衣間穿上了,出來之後難為情地說:“這錢……我可能得下個月才能還你。本來是打算昨晚去還人家錢的……結果帶了一百塊,全都放在衣服裏……不知道哪去了。現在隻剩四十多塊錢……”

    北川笑著擺擺手:“行啦,我不急的。好歹我也有津貼。”

    然後她又遞給李真十塊錢:“債多不壓人,給你打車用。我猜你現在心急如焚。”

    第一次欠一個女孩子的錢,李真覺得臉上像是著了火,訕訕地接過來道了聲謝,扭頭跑開了。

    實際上他真的是心急如焚……

    可鬆從北川那裏知道了自己就在那家燒烤店工作……會不會去找他?

    他懷著這樣的擔憂,在大街上飛跑起來,惹來不少人略微詫異的眼神。

    北川看著他的背影,嘴唇動了動,然後揉揉臉,也轉身走開了。

    出租車穿越半個城區,花了四十多分鍾的時間。一路總遇到紅燈,計價器跳個不停。李真按耐住心頭下車飛跑的衝動,伸長了脖子遠遠瞧著遠處的車流長龍,歎了口氣。

    正趕上上班車流高峰期,簡直要急死人。

    好不容易捱過了這段行程,他在燒烤店對麵的街邊下了車。先是掃視了周圍一圈……然後失落的情緒湧上心頭。

    三三兩兩或走或站的路人當中,沒有那張熟悉的麵孔。

    他愣了愣,然後將手抄在大衣兜裏,像一個老人似地微微躬著腰,慢慢往住的地方走去。

    初冬正午的陽光灑在大街上,地磚微微發亮。道路兩側的落葉不住落下來,又在地上打著旋兒,往更遠處飄去。街道上傳來行人和車流的嘈雜聲,他在這樣的聲音裏低頭走著,一路走燒烤店門前。

    然後……

    他愣住了。

    拉著卷簾門的門口,正有一個人靠牆縮在那裏,穿著長長的黑色羽絨大衣,就像是一隻蛹。

    那人似乎原本是靠牆站著。站累了,就蹲下來。

    在這樣的寒風當中,似乎又蹲累了,於是把頭靠在紅磚牆的一側,蜷了身子,不知不覺睡著了。

    那人的長發灑落下來,蓋住了臉。身上那件黑色大衣將纖細的身軀包裹起來,就好像整個人都縮到了陰影裏。

    人們從門前路過,都忍不住投去異樣的目光。

    李真站在原地看了兩秒鍾,接著邁開僵硬的步子走過去。走到那隻蛹的旁邊,蹲下來,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撥開了她的長發。

    那是一張被凍得發紅的白皙臉蛋兒。濃密的睫毛翕動著,像一隻不安分的蝴蝶翅膀;小巧鼻翼輕輕抽動著,像夢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蜜色的嘴唇,微微張開,呼出一個模糊不清的名字——“李真啊……”

    “噯。”李真怔怔地看了她一會兒,然後輕輕答應了一聲。這一開口,喉頭狠命地抖起來,酸楚的情感像江河決堤衝進頭腦。伴隨著這一聲,兩顆淚珠滴在她的臉上,令她微微蹙起眉頭。

    “我在這。”他張開綠色的軍大衣,傾身將麵前那個纖細的身子擁進懷裏,狠狠地揉了揉眼,“我……來啦。”

    然後他將下巴抵在張可鬆的頭上,像一隻受傷的野獸一樣嗚咽起來,最終嗚嗚地哭出了聲。

    懷裏的女孩很快被他驚醒,並在最初的迷茫之後抬眼看了他一下……然後死命地將他往外推。

    然而李真死死地抱著她不鬆手,眼淚大滴大滴地湧出來,含糊不清地說:“是我……是我……是我……”

    於是懷中的掙紮忽然停下了。張可鬆看了看麵前這張被淚水爬滿的臉……忽然意識到了她印象裏的那個李真已經改變了模樣這個事實。然後如夢初醒般地揚起拳頭胡亂打在他的胸口,邊打邊哭:“你不來找我……你還不承認……你混蛋!李真你個混蛋……!”

    所以……兩個人裹在一件綠色的大衣裏,蹲坐在燒烤店的卷簾門前,在行人們驚訝的目光中,最後抱在了一起,邊哭邊笑。他們後來回憶起這情景的時候,都覺得臉上發燙,然後就想笑。然而笑著笑著,卻又想哭。

    再後來……

    兩個人手拉手,走在大街上。可鬆的小手被李真揣進了衣兜裏,那樣緊緊地握著,一直握出了暖暖的汗水。然而一刻都沒鬆開過,也沒挪動過。仿佛害怕一旦鬆開了,身邊的這個人就又丟了。

    他們慢慢從熱鬧的市區中心走到李真的住所,一路上李真輕聲說著他死掉之後發生的事情,兩個人再見別離之後發生的事情。然而這一年來發生的事情這樣多,即便可鬆安安靜靜地聽著,直到進了屋子,也還沒說完。

    於是李真打開空調,鋪開被褥,讓可鬆縮在被窩裏,自己坐在她身邊、拉著她的手,繼續像講故事一樣說給她聽。

    說到太陽漸漸西斜的時候,可鬆撐著眼睛,幾次都快要睡著了。

    李真對她說:“你睡吧。睡醒了,我再給你說。”

    然而可鬆牢牢抓著他的手,固執地搖搖頭:“不,我得聽完……不然就好像做夢。”然後她又睜大了眼睛:“一旦我睡著了,你不會一個人跑掉是不是?”

    李真笑了點點頭,於是她的眼睛又眯了起來。

    到最後,當李真說完“然後,我就在店門口看到了你”這句話時,張可鬆終於“嗯”了一聲,接著就真的睡著了。

    屋子裏隻有空調發出微弱的聲響,一片黑暗。李真借著微弱的月光、探出手去輕輕摸了摸可鬆的頭發,然後把臉貼上去,聽到了悠長均勻的呼吸聲。

    他保持著這樣的姿勢,輕輕靠著她,呼吸著。覺得空氣裏除了可鬆發絲上的香味兒之外,還有一點一點、漸漸濃鬱的、幸福的味道。

    於是他舒服地歎了口氣,也這樣睡去了。

    正是萬家燈火的時候。然而處在老【嗯】城區的這樣一棟飛簷瓦房,在璀璨絢爛的城市燈光中微不足道地暗淡著,就好像用四麵堅實的牆壁,圈起了一個世界。

    ====================感謝書友我不控LOLI的打賞和大家的評價票~~~
GGCMEAT 發表於 2017-3-11 12:57
第二十八章 心念

    他們一直睡到了晚上九點多鐘。可松先醒過來,看看時間,然後“呀”地叫了起來。李真被他驚醒,先是看了看眼前長發散亂的女孩子,然後才確認自己不是在做夢,便問道︰“怎麼了?”

    “我爸!”可松一邊從被子里鑽出來,一邊在地上找鞋子,“我爸現在肯定回家了——我沒在家,再回去晚了,死定了!”

    李真想了想,趕緊打開燈。

    屋子里亮起來,兩人看到對方臉上睡覺時候壓出的紅印子,都不禁有那麼一點點的尷尬。

    說起來……這還是他們第一次這樣長時間的同處一室,而且還一起睡了覺。

    好在這種尷尬很快就被之後的一系列慌亂動作給弄得無影無蹤。可松穿上了鞋,李真也找出了自己的外套,匆匆鎖上門,兩人就上路了。

    還是那樣手拉手,走在黑漆漆的街道上。遠處有一盞好著的路燈一閃一閃地亮著,可松看了看周圍,輕聲說︰“你晚上走在這里不害怕麼?”

    李真愣了一下,然後情不自禁地笑出聲︰“現在只有別人怕我吧!”

    可松也“噗”地一笑︰“也對啊……不過李真啊……”她想了想,說,“我覺得你不應該繼續在那干下去。你不想再讀書了嗎?”

    “想啊。”李真輕輕嘆了口氣,“可是原來,找不我爸媽,也見不到你,做什麼都沒心情。現在終于安定下來了……我倒是有這個打算。”他又撓了撓頭,“但是吧……把工作辭掉讀書的話,我會沒錢呀……”

    其實他的心里還有一句話——

    可松啊,既然你爸爸也是在特別事務府工作……能不能知道我爸媽在哪?

    所以他才會提到自己的工作,提到爸媽。他的心里生出了愧疚感來……為自己的這種心思感到愧疚,就像是背著可松,偷偷做了壞事。

    但女孩已經很快想到了這一點。她伸手揉揉李真的臉︰“我回去幫你問問我爸爸——讓他幫忙打听打听,你先忍一忍。”

    李振如釋重負地點了點頭︰“嗯。可是你……”

    “我不告訴他。”可松說道,“如果你爸媽真的沒事,我們再說出去。”

    于是李真一直將可松送到街口,目送她坐上了出租車,才回了家。

    等車的時候,可松把自己的手機塞到李真的手里,同時威脅他——倘若自己的電話他不接、玩失蹤的話……“就等著瞧吧!”

    其實李真早有買個手機的打算——但要在還了人家的錢之後。現在自己生活,他才清楚要操心一個人的衣食住行有多麼不易……于是格外地懷念起爸媽來。

    然而可松又告訴他,他的假身份證……實際上也是可以辦理電話卡的。因為從她爸爸那里知道,其實現在帝國的身份系統還沒有覆蓋移動電話。這倒消去了他的一大塊心病。

    ※※※※※※※※※※※※※※※※※※※※※※※※※※

    張可松悄悄地開了門——走廊里竟是漆黑一片。她不由得暗暗地松了口氣,于是把門關上了,輕手輕腳地往自己的房間走。誰知走到了一半,忽然听到父親的臥室里傳來了聲音——

    “這個不可能!”

    隨即壓低了嗓子︰“不可能。這事兒不歸我管。”

    糟糕,他回來了——在講電話。她只能寄希望于父親沒有開自己的臥室門,于是偷偷地回了屋,脫掉外衣換上睡衣,躲進了被子里。

    房間外傳來的說話聲漸漸變小,最後濃濃的睡意襲來……她又睡著了。

    半睡半醒之時,還在慶幸︰他果然沒發現我……

    但也許是因為白天睡過的緣故,這一覺睡得並不安穩,很快便醒來了。抓過床頭櫃上的夜光鬧鐘一看——凌晨四點多鐘。

    她閉著眼楮躺了一會兒,決定起床找些吃的。

    誰知一開門,一股嗆人的煙味兒撲面而來。

    張朝陽正坐在客廳的沙發里,茶幾上的煙灰缸當中擠滿了煙頭。他听到房門的聲音,轉過頭,眼楮里滿是血絲。

    張可松做賊心虛地小聲說道︰“爸,你沒睡覺啊?”

    張朝陽看了她一會兒,“嗯”了一聲。然後仿佛想起了什麼,開口問道︰“白天你出去了?”

    “呃……”張可松想了想,“是啊。出去買了點東西……嗯……又遇到同學了。就去……一起吃飯,然後就回來晚了……”

    說完就後悔了……今天是她請假,又不是星期天,遇個鬼的同學。

    可是張朝陽明顯有心事。他只是又“嗯”了一聲,沒有追問。

    可松放下心來,走到廚房里,從冰箱當中拿出一盒牛奶,一邊咬著吸管一邊倚著門,歪頭看著自己老爸。張朝陽皺著眉頭、低頭想了一會兒事情,才發現女兒在看自己,于是打開了空調換氣︰“怎麼了?”

    “爸——”張可松拖長了聲音,“我想求你個事兒唄……”

    見她這略顯無賴的小樣兒,張朝陽就想起小的時候她拉著自己的手在玩具店前不肯走的樣子,于是微笑起來︰“什麼事兒?又想買什麼了?”

    “不是這個……”張可松輕快地跑過來,跳上沙發,一邊給他捏肩膀一邊說,“我想……讓你幫我看看,我那個同學李真的爸媽哪去了。”

    張朝陽愣了愣︰“你怎麼忽然想起這件事兒了?”

    “我今天出去走嘛。走到李真他們家那個小區了。然後我想去看看叔叔阿姨……結果鄰居說,去年被軍車接走了。”她湊到張朝陽的耳邊,故作神秘地說,“你肯定能打听出來,是不是?”

    張朝陽側開身子,疑惑地打量了可松一會兒,才說道︰“……可松,你沒事兒吧?”

    女兒今天有點不對勁兒啊……

    以往提起李真那孩子的時候……不,是以往只要有人不經意地提起李真了,她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沒了。今天怎麼……

    他看了看女兒臉上的表情,又想到她今日一天未歸。忽然覺得自己明白了些什麼。

    于是在心里無奈又舒心地笑了起來——到底是少年人哪……

    忘得快,來得也快。

    女兒接下來的話讓他更加相信自己的推測——

    “我沒事兒啊。我就是想……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只是想要知道他們過得好不好。”

    之前困擾他的事情,在這短暫地歡樂時光面前暫時地褪去了,女兒走出那片陰影這件事帶給他的喜悅,令他終于舒展了眉頭,揉揉她的腦袋︰“好。爸爸抽空給你問問。”

    可松好像開始談戀愛了。而且終于把李真放下了。看著女兒關上的房間門,張朝陽想道。雖然眼下這時候,也許會耽誤她的成績,然而……比起從前總是郁郁寡歡的樣子……就隨她去吧。

    他看了一眼擺在客廳當中,可松媽媽的照片,長長地嘆了口氣。自己十八歲的時候,也認識她了。

    現在你走得早……女兒就只能依靠我了。

    所以我不能有事。他在心里這樣想,並且眼神變得冰冷起來,我一定不能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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