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術超能] 類神 作者:沁紙花青 (已完成)

 
mk2258 2013-4-22 22:39:10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27 75647
GGCMEAT 發表於 2017-3-11 13:02
第四十九章 傳奇

    這個男子名為應決然。

    並非他相信熾天使還有可能活著。純粹只是為了滿足好奇心而已。

    因為對于一個異能者來說,也許後半生都不可能再遇到今夜這樣的“盛事”了。先是大地之王現身,而後被熾天使撲殺,然後冰雪與風之王力挽狂瀾于既倒,拯救了所有人。

    能力者世界的王者,當然不是沒有意外隕落過。冰王孫慕然便是因為重傷不治而死去。

    然而像今天這樣……被人在戰斗中直接擊殺——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新人,以那種轟轟烈烈的方式擊殺……自從靈能者出現以來,還是世界首例。

    而這個首例就在今夜誕生了,他不知該作何感想。但無論作為一個執行官,還是作為一個能力者,他都打心眼兒不願見到這位“熾天使”,這樣曇花一現、甚至不肯撩去身上那層神秘面紗,就從人們的視野當中消失。

    然而事實就在眼前。

    那是何等狂暴霸道的力量啊……以人類的血肉之軀、在短短數十米的範圍之內突破音速,而後與強大的王者同歸于盡——

    雖死猶榮吧?

    于是他微微嘆了口氣。然後下到了坑底。

    沖擊時產生的高溫已被另一位王者的氣息冷卻,眼下那里的破碎土石在月光與手電筒的光亮之下安靜地掩埋著、掩埋著其下那個如同流星劃破天幕一般的傳奇存在。

    但仍可見到土石當中的肢體殘渣,以及漸漸滲透出來的血水。

    果然就如所料那樣,兩個人都應該已經變成了一攤碎肉。

    坑邊上的同事向他喊話︰“怎麼樣?”

    他轉過頭去,遺憾地答道︰“估計沒救了,可能連人都找不到了。”

    然而他沒有想到,大家會對他的這句話如此詫異……或者說震驚。那些人瞪著他,嘴巴漸漸張開,就仿佛……

    就仿佛見到了死人復生。

    他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直到微微轉頭,發現那些不遠處的救護人員也無比驚愕地看向這里。

    但不是看著他。

    于是一個念頭如閃電一般劃過腦海——那樣巨大的沖擊力,那樣龐大的蘑菇雲……肢體的殘渣怎麼可能還埋在土層里!?

    他猛然轉身,然後也同那些人一樣,在短短的幾秒鐘之內說不出話了。

    一個微微顫抖的身影,慢慢地、卻勢不可當地、如同一座山岳一般,從土層當中站立起來。

    他的身上有白色鱗甲,在光亮當中閃耀著如鋒銳利刃一般的寒芒。

    而後,他微微抬起頭,面頰上的鱗片一開一合,漸漸露出其下略顯稚嫩的面容來,並且轉向應決然。

    似是在對準視線焦距。

    接著他微微晃頭,低聲發問︰“怎麼樣了。”

    明明看起來只是一個少年人。但應決然卻感到有些手足無措。他微微一愣之後,才答道︰“都……沒事了。”

    少年從嘴里呼出一口寒氣,再次發出嘶啞的聲音︰“人質?”

    應決然不由自主地向救護車那邊看了看,答道︰“……也沒事。”

    “靠。又被陰了。”于是少年從嘴角扯出一個微笑,身子晃了晃,便直挺挺向地面倒去。應決然這才一個箭步踏過去,趕在他倒地之前將那輕飄飄的身子攬在懷里,同時仰頭大吼︰“還看什麼?來人!!”

    這時候人們才如夢初醒,慌做一團,像是發了瘋一般連滾帶爬地跑到坑底,七手八腳將李真送往地面。

    直到將他送上了唯一的一輛特護車、退出了搶救的人群,應決然才感到自己的手有些微微發抖。

    這是一個什麼存在?

    真像他看起來那麼年輕?

    這就是……熾天使?

    他這樣想著。又忽然一轉身,很不合時宜地微笑起來。

    我見證了一個傳奇啊。他甩了甩胳膊,感覺原本酸痛麻木的肢體,在一瞬間似乎又充滿了活力。

    平陽事件的第一階段,至此為止,畫上了一個句號。

    雙方都什麼也沒有得到,反而失去了很多。但更加肉痛的,當然是“真理之門”。大地之王威廉的隕落,使得這個足以影響整個北美的龐大能力者聯盟失去了最頂尖的戰力。而這一夜發生的諸多事情也當然無法保密。雖然中國政府宣稱這只是一個恐怖分子的襲擊事件,然而在更加隱秘的能力者世界,這一事件的詳情卻已經被不少組織所掌握。

    所有人的光芒,都被一個神秘人物掩蓋了。

    收獲了這樣一位人物,則被那些組織們認為,是可以彌補失去“亞當”這個遺憾的。

    但也沒有幾人知道——甚至就連特務府的高級官員們也不知道,為何那些入侵者會如此喪心病狂、甚至不惜冒著引發中美之間戰爭的風險,來奪取那具骸骨。

    畢竟它只在北院停放了不到一個月,相關的研究工作還沒有徹底展開。而一些取得了初步進展的資料,則已被入侵者奪走,甚至就連備份也都已經銷毀了。

    對方似乎對北院的結構了如指掌。

    據說內應是一個新進的研究員。但一個研究員是如何得知那些高度機密的,則成為了永遠的謎團。因為他也在那次突襲行動中身死,就連一具完整的尸首都沒有留下來。

    追捕工作,也在這一夜展開。與此同時,“亞當”這個名字也在更高層的會議上被反復提及。在綜合已經得到的各種情報之後,特務府的人們終于得出了一個與事實相差不遠的結論——

    亞當還在中國境內。也許敵人並沒有能力約束它,也許還沒有找到將其運往境外的渠道。

    能不能洗刷平陽之夜的恥辱……便取決于,能不能趕在入侵者將其運往境外之前,把它重新奪回。

    但,“與事實相差不遠”,在中國,同樣也有另外一個相關的詞語——

    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直到這個時候雙方幾乎都還沒有意識到,一旦讓那來自太古的生物逃入茫茫荒野……

    究竟意味著什麼。
GGCMEAT 發表於 2017-3-11 13:02
第一章 醫院

    12月的陽光從窗外軟軟地照進來,在靜謐病房的白色地板上畫出一塊明亮的光斑。無數細小的金色灰塵顆粒在陽光中上下翻飛、落到角落里一盆虎皮蘭的葉子上,復又被氣流托起,往床頭飛去。

    但一離開那片光線,就失去了蹤影。

    而李真看著這一切,覺得右臂發麻酸脹……卻不敢動。

    因為可松的臉蛋兒就枕在他的胳膊上。天鵝似細長的頸子雪白嬌嫩,在溫暖的室內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就好像誘人的奶油。女孩的身下是一張椅子,維持著趴在病床邊緣的姿勢,不知已經睡了多久。

    于是他抬眼向門外看去——目光越過一張擺滿了水果與花籃的桌子、一整塊掛在牆壁上的超薄電視、一連串液晶服務屏,最後落到了房門小小的玻璃窗上。

    窗後似乎有人影晃動,間或傳來極低、卻略顯焦慮的交談聲。即便以他超乎常人的听力,也沒能弄清外面的人在說什麼。

    但還是可以大致推斷出來的——結合前兩天的情況。

    無非是有些人想要進來向他詢問、求證些什麼,而護理人員卻以他的健康為由,立場堅定地阻止了他們。

    但實際上,他對那些人的印象倒並不壞。

    他也從未想到,自己會以這種方式進入特務府的視線。

    與他從前擔心的不同……特務府的那些人,竟然不是像特工電影里面看起來那樣,陰森冷酷、臉色麻木、淡漠無情、好像隨時都準備從兜里掏出一支黑色鋼筆對著你按一下。

    相反的,與他接洽的那個年輕人——當然看起來比自己要大上不少——反而顯得彬彬有禮、溫和從容。臉上的笑容誠懇得體,就好像……

    怎麼說呢?

    就是大家所形容的,那種“士人似的笑容”。真難想象,這樣的表情會出現在一個以打打殺殺為職業的執行官身上啊。

    當然最重要的是,那人是他前兩天晚上恢復意識之後見到的第一位。沒記錯的話……就是他扶了自己一把吧。無論怎麼說,印象還好。

    但眼下他剛剛醒來,只覺身上倦怠,可松又在睡著,他實在不想破壞室內的氣氛。于是收回了目光,安安靜靜地躺著,好讓人以為自己還沒醒來。

    所幸對方沒有堅持太久,也就離開了。

    于是屋子里重歸平靜。

    空調的溫度開得正好,房間里也沒有通常醫院里的消毒水味道,反倒是有些青草香氣。他早知道這里不會是普通病房……甚至也不會是普通的醫院。否則也不會就那樣答應他的要求,讓可松一直陪著他。

    少年的心里其實是有些小小的心思——他擔心的是,張朝陽的事情會不會牽連到可松。他當然不願意這個女孩子在驚魂未定的時候便再次接受訊問盤查,于是一恢復意識,就強烈要求見到張可松。

    這樣做當然是有底氣的。單憑自己幫了他們一個大忙、又見到他們對自己似乎無比重視……想來也不會拒絕的吧。于是還真就遂了他的心願——可松在這里陪著他待了三天,即便對她進行了兩次簡短的詢問,都沒離開這病房。

    說是讓她陪著自己,實際上大多數的時間倒是自己在安慰她。這平日里堅強懂事的女孩似乎終于沒法承受這次打擊……前兩天的時間里,倒是有大半的時間在哭。到了第三天,也就是今天,似乎終于哭累了,竟趴在床邊睡著了。

    李真猶豫著,想要不要把她抱去一邊的另一張床上。

    自己的身體其實並無大礙——醫生說只是……營養不良而已。

    這結論有些可笑,然而他深信不疑。最後一刻爆發出那樣強大到不可思議的力量,自己的身體沒被掏空已經是奇跡了。

    只是……怎麼會?

    他在那一瞬間又感受到了那種召喚、那種不可思議的共鳴——前些日子從山洞里的那尊骸骨上感受到過,然而……

    那位特務府的執行官,名為應決然的青年曾以一種“私交甚好”的態度向他透露了當夜的事情,也從側面提及了“亞當”失蹤的消息。

    難道說,那天晚上那東西也在場麼?

    一想到那尊猙獰可怕的骸骨,李真就忍不住皺起眉頭。第一次像是要把自己吸干,然而後來也賦予了自己那樣的力量,算得上是救了自己。而這一次……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似乎它也都是扮演了一個“盟友”的角色——

    異能這東西已經夠不可思議的了,現在又多了那樣一具骷髏——這簡直要變成了神話傳說了。

    但他終于沒把自己的這個推斷告訴應決然。

    異能這個事情麼,眼下看來真如北川和可松所說的那樣,在那些人的眼里沒什麼大不了。但牽扯到那玩意兒……不是說這一次的混亂局面就是為了爭奪它麼?要是坦言自己與那東西的關系不清不楚——

    自己說得明白還好。要是說不明白……

    他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不去想那種狀況的後果了。

    天哪……他在心里嘆道,我從前只是一個普通高中生啦!

    不知是不是可松听到了他心里的呼喊聲,一下子醒過來了——

    就好像被人猛地推了一下,女孩子忽然抬起頭,驚慌地向四處看了看,嘴里發出一聲無意識地低呼︰“別……”

    李真連忙用那只發麻的胳膊撐起身子——卻沒撐住,只把左手搭在了可松的肩頭︰“怎麼了?做噩夢了?”

    可松怔了怔,呆呆地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才強笑道︰“啊……沒事了。”

    然後揉揉臉上硌出來的一道紅印︰“你感覺怎麼樣了?頭還暈不暈?”

    李真小心翼翼地查看著她的臉色,不想表現得太愉悅,也不想讓過于低沉的情緒感染她,最終微微笑著,捏起她熱熱軟軟的手︰“已經沒事了,好得很。”

    “嗯。”女孩濃密的睫毛低垂下來,咬了咬嘴唇,“我去給你打飯。”

    李真只得也“嗯”了一聲。

    可松變了。然而遭遇這樣的變故……誰會不變呢?

    他看著可松向房門走過去的背影,覺得是那樣縴細脆弱。仿佛這個世界再輕輕一握,她的腰肢就要斷掉了,然後整個人也要碎掉了。
GGCMEAT 發表於 2017-3-11 13:02
第二章 團聚

    但在就在她的手即將踫到門把手的時候,門外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是男士皮鞋和女士高跟鞋的混響,交織在一處,簡直稱得上是在小跑了。還伴隨著護士的聲音︰“哎……哎……你們……”

    然後是另一個男子的聲音︰“我是……”

    于是護士也就不再阻攔了。

    可松愣了愣,停住了,微微退後一步,看向李真。但在下一刻,門就被推開了。一男一女兩個人出現在門口,目光越過張可松,直直地向著病床上看去。

    三個人目光相對,正打算起身下地的李真像是中了定身咒。彎著腰、手指還勾著地上的一雙淡藍色塑料拖鞋,瞪圓了眼——說不出半句話來。

    三個人彼此注視著。然而門口的兩人臉上的神情卻顯得有些異樣——那是一種無比激動、卻又難以置信、小心翼翼唯恐美夢成空的表情。

    但李真當然認得他們,張可松也當然認得他們。所以就在兩人問詢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的時候,女孩緊抿著嘴,眼楮里浮上一層霧氣,點了點頭。

    于是門口那個壯實的男人,一下子紅了眼圈,徑直越過張可松,一言不發地大步向李真走過去、在地板上發出“  ”的聲響,然後一把將他攬在懷里。

    兩只強壯的胳膊仿若鐵箍,箍得李真有些喘不過氣來。

    等到那女人流著眼淚,也走過來,將丈夫與兒子一同抱起的時候……

    他覺得自己像是就要窒息了。

    一口氣停在嗓子眼兒,上上下下、翻翻滾滾、哽咽了好久好久,才終于艱難地吐了出來,發出嘶啞的兩聲︰爸……媽……”

    門口的張可松趕緊捂住了嘴,努力轉過頭,強迫自己走出去、關上門。然後她背靠著冰冷冷的牆壁,慢慢滑下去,听著屋里的一片哭聲,將自己的臉深深埋在雙臂之間,也無聲地哭起來。

    房間里的哭聲,伴隨著含混的說話聲,大約持續了五分鐘。然後可松听到了腳步聲。

    她趕忙站起來,慌亂地用手抹了抹臉,房門就被打開了。宋晨肖走出來,抓住她的手,從滿是淚痕的臉上擠出笑容︰“在這站著干什麼,進來,進來……”

    可松愣愣地任由她牽著自己走進去,隨後也被宋晨肖攬進懷里。她輕拍著可松的後背,另一只手擦著她的臉︰“沒事、沒事。以後你有難處就跟阿姨說,跟李真說,跟你叔叔說,還有我們呢……”

    李真低低地說了一聲︰“媽……”

    于是李開文連忙道︰“你爸也不一定就……”

    但張可松已經把頭埋在了宋晨肖的肩頭,只哭著說︰“嗯……嗯……嗯……”

    這一家三口人,或者說,一家四口人,就在這間位于特務府北方基地、北研究院的病房里說了一整個下午的話。

    即便李真與可松都不過十八歲而已……但李開文與宋晨肖似乎在某種程度上已經確認了兩個人的關系。這讓李真與可松都覺得相當不可思議——

    從前上學的時候,他們可不會像現在這樣“開明”。

    當然,無論他們兩個人經歷過什麼,終究是十八歲的“孩子”而已。也是直到後來,自己為人父母,才真切地體會到自己的父母當時的感受——

    以為早就死去的兒子失而復得,又一直被這個女孩兒照顧著……那種唯恐兩人再受半點委屈、不願看到這眼下已經孤苦無依的小姑娘再有被排斥感的心理,才令這對夫妻在短短的時間里做出了那樣的決定、說出了那樣的話。

    但無論如何,對于李真來說,這都算是個相對完美的結局。

    也是在這個下午,他弄清楚了一切,終于放下了那塊一直沉甸甸壓在心頭的大石。

    起因還在那家醫院。當時李真的那位主治醫生發現了他病情的異常之處,將他的一部分組織樣本保存了下來。又借著為李開文與宋晨肖驗血的機會,同樣從他們的身上得到了一些東西。

    他的確只是因為好奇心,才做出了這樣的事。但在之後與友人閑聊的時候,他便將這件事當做一樁有趣的“秘聞”,分享給了別人。在當今的信息時代,一個消息傳播的速度與途徑總是令人無法想象的。大約一個月之後,特務府的北研究院知曉了此事。

    而這恰好又屬于北院權限之內的“突發事件”。

    要知道,想要在茫茫人海當中發現能力者,可不能等著他們自己覺醒,然後再通過極偶然的機會得知能力者世界的存在、並且主動找到特務府。

    其實大多數的時候都是特務府主動找到他們的。而來自各級醫院的消息,就是特務府的主要信息渠道之一。因為能力者們在覺醒的時候,多半伴隨著各類病痛,因此醫院就成為了他們覺醒之後的第一站。

    帝國的各級醫院都是聯網了的,所以龐雜的病患信息當中有價值的那一部分,便會流入某個特殊部門,然後被匯總、整理,最終轉化為更少量的報告,出現在某位北院研究員的顯示器上。

    而這樣的甄別方法總是因為操作者的主觀認知而有著極大的差異性,李真的病情又並非屬于極端的“驚世駭俗”——畢竟無法同那種“某某頭痛發作時,整個房間里的器皿統統被震碎”的異常情況相比。于是他的信息在起初被過濾掉了。

    直到北院的工作人員拿到了李開文的血樣,才發現,這對父子倆似乎都有些不同尋常。

    因為李開文的血液樣本,在接觸到能力者本身的時候會發生明顯的異變——對方的血統等級越高,這異變也就越強烈。而這樣類似雞肋的屬性,在發現骸骨“亞當”的時候派上了用場。也是因為這種屬性,使得研究員們投入了更多的經歷去對李真的組織樣本進行研究。

    然而結果卻不盡人意——那些癌變的細胞竟表現得規規矩矩,就像是一個真正的癌癥患者的病理切片。

    于是在對李真的墳墓進行了一次抽樣檢驗之後,眾人只認為,這種變異並未穩定地遺傳到李真的身上。反倒正可能是因為李開文的那種血統,李真才患上了那樣可怕的病癥,並且早早死去了。

    最終李真的資料被歸類存檔,並且束之高閣。而李開文也因為本身具有C級血統、並且參與了一系列試驗的緣故,被勉強地編入了北院的序列,成為了能力者世界當中的一員。

    人生際遇,竟如此不可思議,又如此變幻莫測。
GGCMEAT 發表於 2017-3-11 13:02
第三章 殺人

    到黃昏日落的時候,終于不可避免地談到了那個問題——殺人。

    殺人。這件事自人類出現在地球上之日起,一直到文明高度發達的今天,始終是人類文明史當中一縷抹不掉的陰影。

    算起來,復活之後,死在李真手上的人……已經有七個了。七條人命……是這些天,當他從那晚近乎癲狂的狀態當中逐漸擺脫出來,在心里想得最多的一個詞語。

    即便是一個職業軍人,哪怕是上了戰場的職業軍人,窮其一生,也背不上七條人命吧?然而自從進入了這個世界……他竟覺得自己有些身不由己了。

    不去找麻煩,麻煩卻會找上門。他一直沒有弄清楚,究竟,從前那種平安度過了十七年的生活是真實的,還是這種飽含著槍火與鮮血味道的生活才是真實的。

    以前他讀過一本小說,那里面說,很少有人會在殺人之後覺得興奮、快意。若有,那也是白痴或者精神病——大意似乎如此,他已經記不大清楚了。當時讀到這段話只覺得很有道理,卻未想到如今自己竟然真的經歷了這種狀況。

    然而令他最恐懼的,並非殺人這件事情本身,而是……

    為什麼我沒有那樣強烈的感覺?

    即便是警察和士兵,在執行任務的時候第一次奪走一個活生生的人的性命、哪怕那人十惡不赦,之後也是會接受心理輔導的吧?就是說他們其實對于那種行為有些無法接受?

    但對于李真來說,他還清楚地記得,在他第一次接觸能力者世界的那個夜晚,將“電鰻”活活摔死之後,靠坐在荒山的一顆樹下,心中竟沒有過多的不適感。

    相反的,似乎還有那麼一點、不明顯的……快意。

    並非是因為殺掉了一個壞人而快意,更是某種微妙的、極微小的宣泄感。

    因而每次想到這里,他就覺得心中一涼,覺得自己……似乎變成了另外的某種東西。

    不那麼像是一個人了。

    即便就在此時,當他試著盡量平緩地,對自己的父母說出自己過往的經歷時,其實心中感覺最強烈的也並非那種負罪感。而是……類似小的時候,偷偷跑出去玩,回到家里被媽媽發現、害怕被責罵的感覺。

    很多事情,一個人做了,並未覺得不妥。但如果再想到父母親人知曉這件事情之後的反應的話……心里就會變得怪怪的。就好像很多花叢浪子在獨身的時候可以毫無顧忌地搭訕**,然而若是身邊坐著自己的父母……

    總會覺得束手束腳、甚至羞于啟齒吧?

    眼下李真便是那種心情。

    明明昨夜,擊殺那些殺手的時候,心中滿是擔憂與憤怒,責怪他們怎麼敢——怎麼敢試圖再次拆散自己與可松短暫的重逢。

    然而現在說出來……卻只覺得聲悶氣短,覺得爸媽也許會對自己很失望、抑或覺得自己變成了那種暴虐成性的屠夫、把人命視作無物。

    因而他的聲音漸漸低沉下去,最後干脆沒法兒再繼續,而是坐在床邊,低下了頭。

    橘紅色的夕陽照進來,把他的影子長長拉在地上。爸媽和可松好久都沒說話。

    于是李真鼓足了勇氣,又略顯不安地微微抬頭,看了母親一眼。卻發現她的眼楮里又噙滿了淚水,伸出手來將自己輕輕攬在懷中,低聲道︰“別害怕,過兩天讓你爸爸找領導,去給你安排個心理醫生……是不是都得這樣的?”

    後一句,她是問李開文的。

    李開文重重地嘆口氣,在李真的背上拍了拍︰“沒事兒啊——那些都不是好人。你這就像上戰場一樣,那些都是敵人——”他“啊”的聲音咬得很重,像是要藉此安下李真的心。

    于是李真把下巴擱在母親的肩膀上,目光透過玻璃窗,看到了空曠原野之上的那一枚落日——太陽的血染紅了晚霞,然後慢慢往群山之後墜去。

    他也就真的安下了心。

    只是,他想的是——啊……他們果然沒有怪我啊。

    ※※※※※※※※※※※※※※※※※※※※※※※※※※

    特務府北方基地的保密條令是相當嚴厲的。校官以下的軍餃在進入特務府的北方基地的編制以後,都會接到“禁足令”——在兩年的時間里,除非執行任務,否則沒有批準,不得外出。

    而如今李開文還沒有捱過這兩年的“刑期”。只是因為李真的事情著實驚動了不少人,情況又的確特殊,北院才給他和宋晨肖批了10個小時的假期。

    其實宋晨肖倒是沒有異能,只是因為與李開文屬于夫妻關系,因而一並遷進了北院的家屬區,過上了類似“監禁”的生活。當然,這只是人們私下里的玩笑話。實際上北方基地的生活區,面積是相當廣闊的,生活在這里,其實與從前朝九晚五的上班生活沒什麼區別,只是沒法像普通人那樣,可以在各個商場、城市之中隨意地走動罷了。

    然而從前他們家里只是工薪階層,旅游的機會更少得可憐,一輩子無非是在平陽的三個城區之間活動,宋晨肖甚至沒有去過較遠的平河區。

    而眼下得知自己的兒子安然無恙,甚至極有可能與自己在這樣一個地方重新團聚,長期以來積郁在二老心中的塊壘也就蕩然無存了。

    所以他們去本部醫院的一樓餐廳吃了頓不算豐盛、卻格外溫馨的晚飯。這種溫馨當然是相對于李真的一家三口來說……實際上可松仍舊郁郁寡歡,甚至在強作笑顏。

    三個人都清楚這一點……但也的確無能為力。除了自己與時間,大概沒有什麼安慰的話語能夠快速有效地撫平心頭的傷口吧?

    畢竟,張朝陽是她唯一的親人了。

    飯吃了很久。因為從李家夫婦倆來到這里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將近九個小時——李開文必須得在晚上22點以前回到北院。

    而為了不被人打擾,他們四個人是在一個小隔間里吃的。因而外面雖然偶爾有人用餐,卻始終沒有注意到他們。

    但就在這一餐的尾聲的時候……一位不速之客到來了。
GGCMEAT 發表於 2017-3-11 13:03
第四章 安博士

    這個小隔間有一扇磨砂的玻璃門,而李真正背對門坐著。

    于是他听到了女士高跟鞋的聲音——很輕,似乎走得小心翼翼。然後在門外停了下來,並且“當當當”地敲了敲。

    敲門聲也很輕。若是不注意,還以為是誰將杯子擱在桌上了。但這樣的聲音當然瞞不過他的耳朵,所以他站起身,開了門。

    然後發現門外站著的是一個年輕的女人。之所以用“女人”而非“女孩”這個詞語,是因為來者也許比李真要大上四五歲。因此在他的心里……已經將對方歸類為“女人”了。

    但即便如此,那女人也只不過二十三四歲的年紀,正是青春靚麗的時節。她穿了一件白大褂,卻沒法遮掩高挑美好的身材。個子挺高,大約已經和李真齊平了。因為穿著一雙高跟鞋的關系……甚至李真得微微仰起頭,才好看到她的眼楮。

    這扎著馬尾的女人給李真的第一個感覺就是……超溫柔的。

    可松的睫毛已經是他見過的、最長的了。然而這女人的睫毛似乎更長——因著大廳里燈光的映照,在臉頰上投下一片陰影……就好像已經害羞地垂下眼簾了。

    偏偏她的眼楮也是長長、大大的,配上細而挺的鼻梁、豐潤的嘴唇——給人的第一印象竟不是美或不美,而是……

    真的看起來超溫柔的啊。

    大多數個子高的女孩聲音都有點兒粗。然而這一位……一開口的時候,卻更加深了李真對她的印象。那是一種怯生生、又柔柔糯糯的聲音︰“啊……你們在吃飯。抱歉哪。”

    然後,就很不好意思地往後走了一步,一邊關門,一邊從臉上露出歉意的笑容來。

    李真愣住了……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然後看向爸媽和可松。

    其實那三位也愣住了——過了好久,宋晨肖才狐疑地看著李開文︰“那是不是,是不是……”

    李開文費勁地想了一會,眼楮亮起來︰“噢,那個是安博士啊。”

    然後趕緊起身,對李真說︰“快請她進來。”其實不等李真動手,他就已經跨到了門邊,把玻璃門拉開了。

    門外的那位像是嚇了一跳,臉上又露出歉意的笑容︰“哎呀,真不好意思,我還以為你們在聊家常,哪知道還沒吃完,過來得比較急……”

    李開文連忙搓著手,笑著說︰“沒事沒事,都已經吃完了,就是在說話呢。您這是……”

    安博士看了看李真︰“啊,這位就是李真吧?你好,我是安若素。我是——”她又看向李開文,“指派給他的心理醫師。”

    李真微微一愣,李開文卻在臉上露出笑容來︰“噢,噢,是您啊。那我家這小子可有福氣了——之前我們就在說這事兒,這孩子心里一直不痛快……”

    當著這樣一個女子的面兒,被說成是“孩子”,讓李真覺得相當無奈——

    我都殺過人了好嗎!我可是從墳里爬出來的!老爸你給我留點面子啊……

    但下一刻,他忽然想到了另一件事——張可松。

    開玩笑……要說需要心理醫師的話,應該是可松吧?她之前可是被綁架了,然後爸爸又被抓起來了!

    于是他下意識地看向可松——

    宋晨肖和她都站起來了,往這邊看過來。不同于母親那種禮貌性的微笑……可松雖然也在微微笑著,然而嘴角有點輕微地發抖。若不是他視力極好,一定會忽略掉這一點。

    這讓他想起了自己小時候——那時候他還是個靦腆的孩子。父母帶他去並不熟悉的親戚家串門,一群人圍坐在一起說話。說著說著,就談到了他……然後開始夸獎他。

    被人夸總是件好事兒,然而被一群不是很熟悉的長輩看著,不停地夸,同時還得維持著臉上那種靦腆的微笑,可就難受了。他記得那一次,一直到臉上的肌肉都有點兒抖,才終于從那種痛苦的境地當中擺脫了出來。

    所以他體會得到可松現在的感受。

    這個懂事而堅強的女孩子沒法兒在李真一家團聚的時候還表現得悲傷沉悶,所以只能強裝歡笑。雖然李家夫婦對她那樣親熱,然而……畢竟不是自己的爸媽啊。

    于是在這幾個小時的時間里,她就一直那樣努力令自己露出笑容來,不想破壞這團聚的歡樂氣氛,一直忍、一直忍……一直忍到了現在。

    忍到臉上的笑容都有些抽搐了。

    李真覺得自己的心髒尖銳地疼了一下。就好像有一道細細小小的閃電,從心尖兒上劃過去。

    這時候,李開文踫了踫他︰“李真,這是北院的安博士。問個好。”

    其實他也蠻不喜歡被父母催著跟某某人“問個好”的這種感覺的——自己真的不是小孩子了啊……

    自己當然知道也要“問個好”的。然而這時候再說一聲“你好”……總有一種像是牽線木偶的感覺。

    他完全沒有想到,在與父母重聚之後的第一天,心里竟然就生出了這樣的念頭來。就好像一切都回到了從前、回到平平淡淡地讀書、上學的日子。那個時候的自己,還是一個毫無閱歷的高中生吧……

    甚至在面對陌生親戚的時候都會感到局促。

    被呵護在父母的羽翼下,不用為任何事情操心。

    他曾經以為,自己很懷念那樣的日子。然而直到此刻,因為這兩件極小的事情……李真的心中,像是忽然打開了一個缺口。

    已經回不去了啊。他對自己說。我已經不是從前的我了啊……

    于是他略微猶豫了一會兒,又看了一眼可松。然後抬起頭,看著似乎比自己還要“羞澀”的安若素︰“您好,安博士。……感謝您的好意。可是——”

    他微微挺起腰,微笑著說︰“我覺得,我暫時還不需要心理醫生。不過,您有余力的話,我的女朋友可能需要您的幫助。”

    李開文低低地喊了一聲︰“李真!”

    但李真轉過身,走到可松的身邊,伸出手去攬住了她的肩膀——第一次在父母面前這樣做……心里竟然有一種說不出的復雜感覺。

    除了微微的激動、驕傲之外,還有那樣的……責任感。

    就是那樣的責任感——這是我的女朋友。而我有義務保護她、關心她、不令她受一點兒委屈。
GGCMEAT 發表於 2017-3-11 13:05
第五章 長大

    即便在你們的眼中我還是個“孩子”。然而……我就是她的山岳,和大地。

    可松也側過臉來,低低地喚了他一聲,聲音里似乎帶著哭腔。然而李真握住她的手,對安若素說道︰“抱歉,安博士,我不是針對你,也不是為難你。但是我真心地覺得,可松也需要這樣的待遇。她之前是人質,後來又發生了那樣的事。如果不是我要求她來陪著我,我都不知道她會被再被詢問幾次。所以如果可能的話,請您向您的上級領導反應——在她得到了同樣的待遇之前,我什麼都不要。”

    可松單薄的身體在他的懷抱中有些發抖。于是李真更用力地摟緊了她。

    宋晨肖和李開文愣了一會兒。之後宋晨肖才略顯尷尬地笑著,對安若素說道︰“安博士……”

    然而之前那個溫柔的女子,在此刻依舊沒有表現出任何不滿的情緒來。相反的,好像做錯了事的是自己——她怔怔地看了看李真與張可松,然後連忙點頭︰“噢……這樣……好的,我一定給你轉達到。”

    接著她又露出那種標志性的、溫柔的笑容來︰“的確是我們考慮得不周全。抱歉。今天來只是為了通知你明天我們要開始輔導,但是這樣的話……”

    她這樣的語氣,再加上她的樣子,似乎即便是鐵石心腸的人看了都會覺得于心不忍。因而李真最終還是說道︰“我們不急的,安博士,這件事您慢慢來。”

    安若素連聲答應,然後微微向李開文傾了傾身——雙手握拳,直直地擱在身前,就像一個乖巧的女學生——說道︰“那麼我先回去了,就不打擾你們了。”

    事到如今,李開文與宋晨肖也只能歉意地笑著,口中說道︰“哪里哪里,不好意思——”

    然後將她送走了。

    待李家夫婦再回到小房間里的時候,可松咬著嘴唇,低低地說了聲︰“叔叔阿姨,對不起。”

    李開文走到李真身前,面無表情地盯著他看了一會兒,而李真也倔強地抿著嘴。然後李開文忽然一笑,在他的肩膀上狠狠錘了一下︰“行啊你小子,知道疼人了。”

    于是李真就愣住了。過了好一會,才說道︰“……啊?”

    他可的確沒想到,父親會用這種口氣同自己說話。從前一家人的關系雖然也稱得上融洽,然而那時候他還是一個標準的“好學生”。每天所做的事情無非是睡覺、吃飯、上學。拿回好成績的時候爸爸媽媽當然歡喜,然後就是一堆勉勵的話語——

    無論怎樣,都是將他當成一個未長大的孩子的。

    然而眼下這口氣……倒像是,無形當中,不把他當成一個孩子來看了。

    他多少有些不習慣。

    宋晨肖把可松從李真的懷里拉過去,笑著捏捏她的臉蛋兒︰“說什麼話。”然後看向李真,“我家李真是長大了啊。”

    李開文微微嘆了口氣,拍拍李真的肩膀︰“是爸沒想到——是啊,你都長大了。”

    語氣里有些無奈、酸楚。

    這種“長大”的方式……當然不是他們想要見到的。從剛才,因為兒子出人意料的表現當中而產生的驚訝里恢復過來,李家夫婦都意識到了這件事︰李真已經不是從前那個,靦腆的、不諳世事的高中生了。

    他身上經歷的事情,即便作為父母,這一輩子大概也難以想象。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這孩子經歷了這麼多,還沒有學壞。反倒變得更加理智、成熟,甚至為人處事都像是個真正的“大人”了。

    于是他們也清楚,應該重新換一種方式,試著與這失而復得的兒子再次相處了。

    父母都盼望孩子能夠快些成人。卻沒想到會來得這樣快。

    因而李開文看著眼前這個幾乎快與自己一樣高的兒子,繼續說道︰“長大了好,長大了好。爸媽都高興,打你小時候就盼著有這麼一天。不過李真啊,有事兒你還得好好磨練磨練,就比如剛才那個安博士——”

    李真已經安下了心——他剛才可是做好了爸媽不悅、甚至發火的準備的。然而一份沉甸甸的信任卻突如其來地落在了他的肩膀上,這令他在略微的喜悅之余也重新變得平靜下來,甚至又略顯靦腆地“嗯”了一聲,等著父親接下來的話。

    “剛才那個安博士啊,你也看見了,挺害羞的一個小姑娘。你剛才那態度不大好,有話該好好跟人家說,人家也做不了主啊。”

    李真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嗯,知道了。”

    李開文又看了看表︰“我和你媽得走了,可能最近出不來了。你以後是打算……”

    這又是一個沒法兒回避的問題。前幾天夜晚發生的變故,生生攪亂了李真之前的一系列計劃——自己還沒做好任何準備,就直愣愣地出現在了特務府的眾人面前。到現在,干脆已經身處北方基地之中了。

    從前他想要被“招安”,然後慢慢打听爸媽的消息。然而現在才知道,原來自己的父母都已經變成了特務府的人了。在這種狀況下……自己應該去做一個執行官,還是……繼續過著普通人的生活?

    說實話,從前從未考慮過這個問題。上學的時候,最遠大的目標不過是考上燕京太學,畢業了找一份好工作。至于“一份好工作”能給自己帶來什麼樣的人生?他最直觀的的印象也只是來自于那些電視劇——出入于高級寫字樓、為了企劃案而熬上一兩個通宵、然後在假期與家人外出旅游……

    一切都朦朦朧朧、看不太真切。

    至于重生以後……這些願望就被他埋到了心底,“最高理想”不過是一家團聚。

    但現在……

    兩條路擺在眼前,他不知道該怎麼選。

    于是他最終說道︰“爸,我還沒想好。”

    李開文點點頭,然後從懷里掏出自己的手機來塞給他︰“那一旦你想好了,就跟我們說說。咱們一家人好好商量商量。”

    宋晨肖忍不住嘆了口氣︰“媽是不想你再摻合進來了。剛才听你那些事兒,我那心揪了半天——多險哪……”

    李真連忙笑了笑︰“嗯,媽,我肯定好好想想。”

    于是李開文與宋晨肖用力地抱了抱這個兒子,隨後兩個人走出了門。
GGCMEAT 發表於 2017-3-11 13:11
第六章 怎麼逃得過去

    但只走出了幾步路,宋晨肖想了想,又忽然拉起身後李真的手,帶他走到了一邊。看了看,又走出了幾步——一直走到另一張空著的桌子旁。

    不但李真有些莫名其妙,就連李開文與可松都有點兒摸不著頭腦。但宋晨肖擺了擺手示意他倆別過來,然後靠近一臉迷茫之色的李真,想了想,低聲問︰“李真,你跟媽說,你倆現在有沒有……”

    十八歲的兒子。其實宋晨肖心里也覺得有點兒不好意思。不過轉念一想——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怎麼了?

    這句話先是讓李真一愣。過了兩秒鐘,看見母親臉上有些不自然的神色,才頓時紅了臉,強作鎮定︰“……啊?沒啊。”

    宋晨肖看著他躲躲閃閃的目光……有點兒弄不清楚那究竟是心虛還是害羞。但是話還得繼續說。

    “媽知道你們現在這些孩子吧……都挺現代。我和你爸也不能看著你倆,也管不到你倆了。”她頓了頓,“盡量還是別那麼早,對身體不好。不過一旦……”

    李真實在忍不住了︰“真沒啊媽!”然後就想趕緊逃開。

    但宋晨肖抓住了他的手︰“我沒說完呢。我是說,要是一旦——你倆給我小心點兒。別出事兒了。那種事兒對小女孩不好,你不是心疼可松嗎——”

    “喔喔喔喔……嗯嗯嗯嗯……”李真趕緊點頭,終于逃走了。

    于是宋晨肖也走了回去。李開文問︰“怎麼了?”

    宋媽媽一瞪他︰“不關你事。”

    而李真對著可松疑惑的目光,也擺出一個痛苦不堪的表情,弄的女孩心中忐忑不安。

    直到看著父母上了北院派出來接送的SUV,發現可松的表情還是有點兒沉悶,李真才想了想,一邊拉起可松的手往回走,一邊說︰“你知道我媽剛才跟我說什麼了嗎?”

    可松的眼楮里終于有了絲活泛的氣息,擔憂地說︰“……是說我嗎?”

    “嗯。”李真湊近她,貼著她的耳垂兒,“我媽剛才問我,我們……然後還說……”

    這一下……可松的神色終于緩過來了。不過是由沉悶變成了吃驚,又從吃驚變成了羞澀,最終推開李真,在他肩膀上敲了一下︰“告訴我干嘛!”

    可是面頰上已經飛起兩團紅酡酡的霞暈,變成了一只親愛的紅隻果。

    李真看著她的表情,心里終于略微安定了些。隨之心情也好了起來,攬住她細細的腰肢,笑道︰“咦?你都成了我家媳婦兒了,還羞個什麼勁兒!”

    “呸!”可松啐了他一口,卻沒從他的臂彎里掙脫出來。然而心里終究還是踏實了些。

    若再說別的,那就是……連日里,陰雲密布的心頭,終于透進了那麼一絲略帶暖意的陽光。

    ※※※※※※※※※※※※※※※※※※※※※※※※※※

    直到醫院大樓的燈光已經消失不見,車子開上了連通兩片區域之間的公路,宋晨肖還忍不住回頭往後看了看,然後再次低聲嘆了口氣︰“唉。”

    而其實李開文也早就在悶悶地看著窗外一桿又一桿不停掠過的路燈,同時在心中暗自憂慮了。

    听到妻子這一聲嘆息,他回過頭,捏緊了她的手︰“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因為前面還有一個司機。

    司機一路上沉默寡言,甚至表情都麻木得很,于是漸漸的,兩個人也就開始低聲說上一些李真的事情了。

    宋晨肖憂慮地皺起眉頭︰“我是真不想讓李真也進來。多危險啊……樓上小劉她男人上個月,不就剩了罐骨灰回來了麼。我一想到李真……”她用手掩住嘴,沒讓自己哭出來。

    “她男人那是在外國當間諜,能一樣嗎?”李開文輕拍她的後背,“再說李真也還沒想好以後怎麼辦,再加上個可松——說不定還真就不想干這個。”

    “……那安博士算怎麼回事兒?”宋晨肖的聲音里帶上了點兒哭腔,但強忍著壓了下來,“你沒听李真說麼,他們對他多好。今天又來了個安博士——你不是說她爸是柳陽伯麼?那樣的人都來給咱家李真當心理醫生了,哪還能放他走啊……”

    “柳陽伯也沒實權啊,現在又不是過去,不就是個名頭麼。要不安博士現在能那麼受氣?”李開文繼續安慰她,“留不留還是他自己說了算。真不想待,把人留下了又能怎麼樣?中國這麼多人,特務府也不單單就缺咱兒子這麼一個……”

    他絮絮叨叨地溫言安慰妻子,終于把她從失聲痛哭的邊緣拉了回來。

    然而……他心里卻比任何人都要沉重。

    因為還有一件事,他並未對妻子說。

    那根羽毛。現在他終于知道,那根自己曾經做過鑒定的羽毛、那根在混亂中不見了蹤影的羽毛,就是自己兒子的。

    而他無比地肯定,單從那根羽毛與他的血液發生的劇烈反應來看……

    自己的兒子是一個A級。

    多麼諷刺啊。十幾天之前還在為鑒定出了一個A級、能夠多拿一份出勤獎金而欣喜,十幾天之後就發現……是自己把自己的親生兒子推進這個危機重重的組織里了。

    這可怎麼辦哪……

    他輕輕地拍著妻子的手背,又往窗外看去。極遠處,北方基地的那一整條延綿不絕的外牆上,探照燈灼灼地亮著,將大片荒野映得宛若白晝。連夜趕工修補缺口的施工機械傳來隱約的轟鳴聲,天空中似乎還有一架武裝直升機在盤旋警戒,夜幕里只露出有規律閃爍著的信標燈光亮。

    再往前方看去,北研究院的建築群已經清晰可見——它們在夜色中仿佛一群由鋼筋水泥構成的怪物,黑沉沉地盤踞在大地之上,只在探照燈偶爾從表面掃過的時候,才露出自己的真面目。

    而這樣一處規模不遜于市區一個小型商業中心的區域,也只是整個北方基地的一隅而已。

    這樣的一個龐然大物……

    怎麼逃得過去。
GGCMEAT 發表於 2017-3-11 13:12
第七章 結果

    接下來的兩天時間,過得相當悠閑。不知道為什麼,那位溫柔的心理醫生沒有再來,而之前那個名叫應決然的執行官也沒有來。

    李真的身體其實已經完全康復了,只是每當他詢問醫生什麼時候能夠出院時,那個主治的男醫生都會好脾氣地告訴他——再等等。

    這讓他心里有些沒底,于是給父親打了幾個電話。然而……即便是在北方基地里用手機聯系,竟然也需要經過一個人工中轉。他並不清楚這只是針對“隔離期”人員采取的特殊手段,只覺得這個地方的保密工作實在可怕。

    但李開文所能做的也只是安慰他而已。他僅是北院一個普通的測試員,實際上知道的情況也少得可憐。李真拜托父親打听張朝陽的消息,然而……就如同當初張朝陽沒法知道李開文的存在一樣,李開文對此也知之甚少。

    于是,他們所能做的也就只有等待了。

    只是兩個人倒終于有了大段的時間可以自由相處——可松甚至沒向學校請假,就自覺地曠了課。反正……老師也是沒法兒聯系到張朝陽的吧。而且李真也並不覺得特務府的人會就這樣讓可松離開……畢竟她也是那一夜的參與者。

    眼下兩個人坐在本部醫院大廳食堂的一張玻璃桌旁邊,正在吃午飯。

    大廳里的環境相當好——實際上整個醫院里的環境都相當好。走廊里,地上是黃色的化縴地毯,淡綠色牆壁上則隨處可見大幅的藝術畫框,每隔十幾步,還有大盆的盆栽植物,郁郁蔥蔥、長勢喜人。

    每一層的布局都令周圍的環境顯得寬敞明亮,即便是李真這樣最討厭醫院的人,也沒法生出半分違和感。

    加上這醫院里的病人極少,少到……李真總覺得其實這棟大樓里的所謂“病號”就只有自己而已。因此每天來來回回上下樓吃飯,不知不覺間,竟然發現已經能夠看到幾張熟悉的面孔了。穿著淡粉色制服的女護士們偶爾會趕在同一時段與李真和可松用餐,兩撥人之間就隔著兩三張桌子,相互點頭笑笑,仿佛已經相識很久了。

    但今天的餐廳有點兒冷清。空空蕩蕩的大廳里,就只有他們兩個,坐在靠窗的角落。李真撥拉著炒菜里的姜絲,把它們一根根挑出來,都堆在托盤里。于是可松就像從前兩個人一起吃飯時那樣,怪他挑食。

    其實現在的李真哪里會挑食啊。經歷過復活之後那樣的苦日子,就算是鹽水煮白菜他都會吃得干干淨淨。這樣做不過是為了分可松的心,讓她少為張朝陽擔憂而已。

    實際上這兩天他都一直在這樣做,效果還算不錯。至少可松現在穿著一身略顯肥大的、醫院里發給的換洗衣服,一邊嗔怪他一邊也幫著他挑姜絲。

    一頓飯吃了一個小時,然後兩個人就拿出手機,在飯桌上開始玩連機賽車。李真的黃衣服摩托車手總是卑鄙地故意落在後面,然後加速去把可松的車手撞出跑道,可松就恨恨地拿腳在桌子底下踢他。

    兩個人嘻嘻哈哈地玩了一氣,然後又把手機放下了。

    實在很無聊啊。這樣等待的日子真讓人心焦。

    然後可松就忽然戳了戳李真的胳膊,小聲說︰“那人又來了。”

    李真連忙轉身,就看到了應決然。

    今天應決然不像前幾次見面那樣,穿一身黑色的執行官制服,而是穿了便衣。但即便是松垮垮的羽絨服,他竟也穿出了幾分英挺的味道。一看見李真轉過身,他連忙擺手笑道︰“別起來,你們吃,我也過來坐。”

    接著就自來熟地走到對窗那一邊,拉開椅子坐下了。

    無論是李真還是可松,對這人的印象都不錯——畢竟這就是把自己送上了救護車的那個人,說得嚴重點兒,算是0.1個救命恩人吧。

    又是在兩人被耗得心焦的時候走過來,于是更添加幾分親切。

    應決然一坐下,就拉開了羽絨服的拉鏈,一邊脫掉外衣將它掛在椅子靠背上,一邊隨意地問︰“怎麼樣,著急了吧?”

    李真“嗯”了一聲。抱怨道︰“我早就沒事兒,可是總不讓我出院。”

    想了想,又補充︰“想打听可松爸爸的事情,也沒消息。”

    言語之間的怨氣很明顯——明明是自己打跑了那個侏儒的吧!結果現在就這樣不管不問了。

    這時候應決然已經掛好了衣服,習慣性地坐直身子,點點頭︰“嗯,先別急。這次過來主要有兩個事兒,其中一件就是……關于張處長的處理決定。”

    可松的身體一下子繃緊了。縴細的手指絞在一起,指節發青。一排細密的小白牙緊咬著嘴唇,直愣愣瞪著應決然,像是想听、又不敢听。

    好在應決然沒有賣關子的惡習,看了看李真,又看了看可松,直接說道︰“因為關系到國家機密,所以是不公開審理,也就沒有通知你們。昨天是一審——泄露國家秘密罪,判了七年。張處長沒上訴。”

    兩個人心里一直緊繃的那根弦,終于松開了。可松不由自主地吐出一口氣,然後整個人像是被抽掉了全身的骨頭、軟塌塌地靠回了椅背上。李真趕緊隔著桌子抓住她的手,用力握著,對她說︰“好了好了,你看,你爸爸沒事!”

    應決然這時候才覺得自己坐的位置有點兒尷尬……似乎不該隔在兩人中間。為了緩解這種尷尬,他只好笑了笑︰“怎麼?你們之前還擔心……”

    可松的聲音里帶著哭腔——然而是那種喜悅的哭腔︰“我還以為……還以為……”

    “啊……是我的錯。”他挑了挑眉,“早知道你們這麼想,我就早說清楚了。這個罪名麼……最高刑期也就只是七年。沒那麼嚴重的。要是再過段時間,方便的話,你們還能去看看他。”

    “……嗯。”可松咬著嘴唇點點頭,又深吸了幾口氣,終于平靜下來點了。

    實際上……除非只有李真在身邊,她倒極少在別人面前把軟弱的樣子表現出來。
GGCMEAT 發表於 2017-3-11 13:12
第八章 私人身份

    李真真誠地看著應決然,慢慢說︰“謝謝你。”

    應決然笑著搖搖頭︰“我該早點來的。是我不好。不過……其實就是因為你的事情,所以才耽擱了。我這次又過來,也是為了問問你的意見——從私人的角度。”

    李真再次看了看他掛在椅背上的羽絨服——就是因為這樣,才沒穿制服麼?

    于是他輕聲問︰“嗯……什麼事情?”

    “關于你今後的打算。”應決然說道,“這幾天我們內部開了幾個會——你的身份比較特殊,從前不在冊,又……”他笑了笑,“又造出了很大聲勢,所以我們沒法兒把你和普通的能力者一樣對待,這一點希望你能理解。”

    “嗯。我理解。”李真點點頭。

    “所以,我今天就算是從私人的角度……其實也算是代表保衛局,在私底下問你一句——有沒有意向加入特務府的內勤?”

    李真考慮了很久。

    應決然也就耐心等待著。

    然後李真抬起頭,說道︰“什麼是內勤?”

    應決然臉上的表情有點兒……精彩。自己也都在暗自慶幸,剛才不是在喝水。他只好笑起來︰“啊……內勤啊。就是說……嗯,咱們執行官是做什麼的,你都清楚吧?”

    李真略一猶豫︰“管能力者內部的事情的?”

    “也可以這麼理解。但是範圍可能還會大點兒,不過無所謂。”應決然溫和地笑了笑,“特務府和國防部之類的部門一樣,都屬于全國性的機構。但是特務府主要分兩片兒——北方基地和南方基地,在各個行政區劃里也都有一級一級的下屬機構,就好比中級檢察院、高級檢察院的那樣的構成——”

    他略微頓了頓,去看李真的表情。李真點點頭示意他繼續。

    “那些地方性的機構,里面的執行官——其實也就相當于能力者世界里的特殊警察,都屬于外勤。南北兩個基地里面的執行官——當然咱們基地里還有自己的部門——就屬于內勤。”應決然指了指自己,“比如我是北方基地保衛局的執行官,主要處理的就是國內能力者當中的突發狀況,就是內勤。”

    李真想了想,然後說道︰“其實……就是親兒子和干兒子的區別吧?”

    應決然終于忍不住大笑了起來︰“哈哈哈哈……這話說得這麼一本正經的,你是頭一個啊——沒錯兒,有時候我們私底下也這麼說。”

    別說應決然,就連已經暫時卸下心頭重擔的可松都幾乎被他逗樂了,強迫自己轉頭看向窗外,沒笑出聲兒來。

    李真看得出應決然眼中的期待之色。這如果是上台表演個節目、聚會時候被大家推出來跳個舞之類的情況也就罷了。然而……這對于他來說,算是決定今後人生走向的大事。

    所以他想了想,又看看可松,最終回答道︰“我還沒想好。”

    本以為對方會有些失望,然而應決然臉上露出來的神情,卻顯得有些如釋重負。

    他搓了搓手︰“這樣……嗯,那也沒關系。這次本來就是私下接觸。你還可以考慮很長一段時間,沒人會強迫你。但是李真小兄弟——”

    他將手放在李真的肩膀上,認真地對他說︰“給你透句話。這次之所以我是以私人身份來,就是因為擔心發生你直接拒絕我們的情況——那樣的話,至少大家還有回轉的余地,我還可以第二次或者第三次問你,願不願意加入這個群體。”

    然後他微笑起來︰“說實話,從前我都沒想到,熾天使……會這麼年輕。我以為會是個中年大叔。”

    李真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都是網上大家亂起的名字……”

    應決然笑笑︰“眼下不是了。現在你也算在冊,檔案里你的代號就是這個。所以我想說……你有這麼優秀的血統,又有這樣好的實力,你的父親,也在基地供職——從個人的角度,我真心地希望你加入我們——能力越大,責任也就越大。希望你能好好考慮這句話。”

    “不過你別有壓力,以上都是我們內部的期望,關鍵還在于你。哪怕最後……”他看了一眼可松,“你們兩個真的決定,繼續過普通人的生活,也不會有強制和監禁之類的事情發生。簽一個保密協議,你們就可以回到平陽了。”

    “比如現在?”李真試探著問。

    “現在不可以。”應決然站起身,將羽絨服拿在手里,解釋道,“這一點,你的女朋友應該多少有點兒了解。稍後你可以問問她——但你不是還打算再考慮考慮麼?這里待不慣的話,可以給你換一個地方。其實還有很多和你相關的事情沒有理清楚……我估計,即便你今天就態度堅決地對我說了不,也還得留在這里一段時間。畢竟……”他歉意地笑了笑,“你出了大風頭,又是A級,這種事總要鄭重其事一些,也得為你今後的安全問題考慮。”

    安全問題……

    這些日子李真待在這醫院里,倒真沒往這方面去想。不過應決然這麼一提,他才意識到——被自己干掉的似乎都是大有來頭的人。

    第一次從應決然的口中听到那些人的背景的時候,他都覺得像是在電影里……美國特工、“真理之門”、“大地之王”……

    這種東西在三次元里真的存在麼……

    既然是惹上了這樣的麻煩,雖然不清楚對方是否能夠追查到自己的身份……那麼看起來眼下的“枯燥無聊”,倒還算是“幸福的枯燥無聊”啊。

    又說了一會兒,應決然接到一個電話,像是有事在身,交待了幾件事情便離開了。

    于是李真與可松就煩惱起來。只是,可松似乎已經重新變成了以前的可松,眸子也變得閃亮,話語里都帶上些許喜氣兒。

    父親被判七年當然算不得喜事。但如果之前兩個人所擔心的是“死刑”的話……那麼這個結果這樣令他們喜出望外,也就不是不可理解的了。
GGCMEAT 發表於 2017-3-11 13:12
第九章 他們怎麼不知道?

    “那麼你打算怎麼辦呢?”回到病房之後,可松問他。

    李真坐在靠窗的小桌旁,愣愣地看著她︰“我是真的沒想好。其實我不喜歡打打殺殺的日子……雖然應大哥說,像這兩次都屬于特殊情況。”

    “可是現在我變成這個樣子……再要我去做個徹徹底底的普通人,也總覺得不甘心。”

    “可松,你想要我怎麼選?”

    張可松在他的對面坐下來,嘴里咬著吸管,將那杯從食堂里帶回來的奶昔吸得咕嚕咕嚕響,若有所思地看著他︰“我啊……”

    “其實以前我是在這里待過一段時間的。”

    “啊?”李真愣了愣,“……在這里?你以前是……不會告訴我也是執行官吧?!”

    可松笑著敲他的頭︰“不是啦。我是說在這里讀書。所以我覺得你也會在這里待上一段時間。你別忘了我也是能力者啊——剛才應大哥不是說,有些事情你得問問我麼~其實你在知道我是能力者的時候就該想到這個問題啊。”

    然後,李真才知道了張可松的過往。

    兩個人是在高中才認識的。而在此之前,張可松就一直待在這個北方基地里。

    難怪,從前李真問可松初中在哪讀書的時候,她總是語焉不詳。但那時候這可不是什麼大事,也就一直沒問清楚。

    就如他目前所見,北方基地的規模相當大,里面的工作人員也相當多。再加上南方基地、各個行政區劃的下屬機構,實際上,是幾萬人,在管理著國內三千左右的能力者。

    這麼多人,當然包含了相當數量的普通人。而這些普通人當中,例如張朝陽這種文職人員,都是會有自己的家庭的。有家庭,就有妻子、兒女。雖然在工作的時候簽訂了嚴格的保密協議,但總會發生一些特殊情況,令某些本不該知道能力者世界的人知曉這個秘密。

    又或者,普通人家庭里出現了擁有能力的小孩、特務府的工作人員的家庭里出現了擁有能力的小孩——這種情況就要特殊處理了。

    因為你總不能指望一個小孩跟你簽署什麼保密協議,然後極有自制力地嚴格遵守這個協議。

    可松的能力是與生俱來的——她是一個天生的C級血統。然而她的能力比較特殊,因此直到八歲的時候張朝陽夫婦才看出端倪。于是,她就依照特務府的內部規定,被送進了北方基地。

    像可松這樣的小孩,會在基地里開始寄宿學校那樣的生活,同時接受與外界毫無差別的教育——只是教他們的老師大多是碩士博士之流,師資力量可不是一般的強悍。

    每個月有一天的探訪假期,余下的時間都待在這一整片的廣闊區域里。當然也會有自己的玩具、愛好,但同時也會接受有關自己的能力的各種培訓——好讓他們能夠有效地控制自己,不為周圍的人帶來麻煩。

    在這個基地里度過小學、初中的歲月,大多數的孩子也就進入了青春期。

    于是這個時候就需要他們和他們的家庭做出選擇。

    是繼續留在這里接受教育,然後為北方基地服務,還是以十五歲自然人的身份簽署保協議,回到正常社會,接受普通人的生活。

    當時可松選擇了後者。那個年紀的女孩子當然向往電視屏幕里面那種豐富多彩的世界,更不想在接下來的時間再度過三年的半封閉生活。于是她回到平陽,進入市二中,並且遇到了李真。

    而這些,她從未對身邊任何一位同學提起過。

    李真听她以平靜的語氣說完這些,沉默了很久,才說︰“其實……有必要這樣麼。”

    “嗯?”這時候可松還有點兒擔心李真會因為自己的隱瞞而不開心,卻沒想到听到這樣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我是說,這樣保密,有必要嗎。”李真想了想,慢慢說道,“比如把你們當時那樣的孩子和家里人分開,就是為什麼保密……可是被人知道又有什麼大不了的呢。如果我不是死去了又活過來的話,有一天我發現自己被刀割破了手很快又會愈合了,也不怕摔傷什麼的……估計我會很開心地告訴我爸媽、告訴你吧。”

    “你想啊,異能這東西都出現了兩百多年了,總有一些特務府還不知道的能力者存在,他們身邊的人肯定也會發現他很與眾不同——所以說這種事情慢慢地就會變得人盡皆知吧,他們這樣保密有必要嗎?”

    可松松了一口氣,然後眨眨眼︰“哎呀,這個問題我以前也問過我的老師。她當時問我說——你知道二十一三體綜合癥嗎?”

    “生物課里學的那種基因病?”李真問。

    “嗯。”可松點點頭,“可是當時我還是初中,沒學過呀,我就說不知道。然後老師告訴我,中國有這種病的人,大約佔人口的百分之一,就是說幾百萬。然而幾百萬個這樣的患者在大街上走來走去,又從來沒有什麼保密措施,像我們這樣的普通人,如果不是在生物課上學到,也都不會知道有他們的存在——那麼三千個左右的能力者,又怎麼會搞得人盡皆知呢?”

    李真一愣,然後慢慢點頭︰“好像挺有道理啊……”

    “是啊。我也被說服了。”可松翹起嘴角,“可是後來老師也對我說,其實大家也都覺得,這麼保密其實沒什麼意義了……因為從兩百年前到現在,能力者一直在慢慢變多——雖然現在還不知道是什麼原因。然而總有一天,我們這樣的人,數量會達到一個可觀的地步,那個時候就算想保密也保密不了了。現在的這些條條框框,都是從前留下來的,于是大家也就一直遵守著了。”

    “嗯……也是很有道理。”李真又點頭,“听起來你的那個老師挺厲害。”

    可松笑眯眯地說︰“當然啊,我上學的時候她對我可好了。”

    然後兩個人意識到……他們又像從前無數次聊天時那樣——跑題了。于是李真又問︰“可是這和我怎麼選有什麼關系?”

    “我是說,你還有很多時間可以慢慢想啊。”可松終于把咬得發白的吸管放到了一邊,“應大哥說還有很多關于你的事情沒處理完,我估計他的意思是,咱們倆,又得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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