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術超能] 類神 作者:沁紙花青 (已完成)

 
mk2258 2013-4-22 22:39:10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27 75643
GGCMEAT 發表於 2017-3-11 13:13
第十章 決定權

    “回哪?”

    “回去我原來讀書的地方上學啊,笨。”

    李真愣了愣︰“不是吧?上學?發生了這種事……現在要我去上學?”

    “喂,拜托你弄清楚自己的身份啊!”可松又去敲他的頭,“你高中未畢業哎,就算你打算進特務府——你還想拿著高中畢業證去嗎!人家可都是在基地里接受了高等教育,然後才去任職的啊。”

    “而且你爸爸不是也說過麼,就算新人加進了特務府,也得有兩年的禁足期——你覺得這兩年你除了執行任務,還要做什麼?”

    “可我也沒說我要加入特務府啊。”李真愁眉苦臉地想了一會,然後撓撓頭,看向可松,“那如果我……”

    “我都陪著你。”可松點點頭,“之前我們不就說過嗎,要一起考上大學。但是不管你這一次怎樣選……我都無所謂的。反正,我去哪里都可以。”

    李真從她的話里听到了一點兒傷感。然後再一次發覺……似乎自己是她現在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了。

    因此心里又變得沉甸甸。

    做回普通人嗎?和可松一起讀書、畢業,找到一份工作,然後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而自己也會試著隱藏自己的能力,像一個永遠不走進電話亭的超人那樣,過完這一生。

    然而這樣的自己……這樣奇特的命運,就要這樣湮滅于人群之中麼?

    或者加入特務府嗎?更加深入地了解這個神秘的世界。也許會有更多的戰斗、更多的危險,但也能讓自己體驗更加與眾不同的生活……做個真正的“我”。

    然而那樣的生活……可松會不會整天擔驚受怕?倘若自己死掉了……可松又怎麼辦呢。

    這些本不該由這個年紀的人所思考的事情,此刻都涌進腦海里。李真覺得有些頭痛,又看看已經重新變得堅強理智起來的可松……覺得更為難了。

    因而在晚些時候,他借口下樓去買零食,給父親打了一個電話。

    父親自然有自己的想法——作為父母,當然不希望兒子躋身那樣危險的行業。哪怕能夠做得轟轟烈烈、實現所謂的自身價值。

    然而……他也清楚基地這邊對于李真是什麼態度——雖然他的級別沒法打听到內部消息,但領導已經找他談了兩次話。

    以前他只是一個測試員而已,其實在北院並不被人看重。這種感覺令他相當難受——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來到一個陌生的環境,像那些二十幾歲的年輕人一樣從頭做起……很多時候他都能夠感受到同事那種帶著些許憐憫的客氣。

    然而這兩次,在與領導談話的時候,他卻多少感到了對方態度上的微妙變化。不是從前的那種客氣,而是,真的很客氣。

    于是他知道了上級的態度——是真的很想留住自己的兒子。

    在這種狀況下,李開文所能做的,便只是告訴李真,自己做決定。然而終究在快要放下電話的時候說了一句︰“其實爸媽都希望你平平安安就好。”

    因而,這個決定權最終回到了李真自己手里。

    而若非之後的發生的一件事,連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還會猶豫多久。

    到了第二天,可松“預言”的事情終于到來了。

    來者上次見過面。就是那個……超溫柔的安若素。

    她確是受組織所托,來詢問李真要不要“就近入學”。其實從前若非為了考上一所好大學,李真也特別討厭那種早出晚歸的上學生活。然而經過了這幾天發生的事情,這個消息對他而言卻的確是個好消息——

    至少用不著再困在這個本部醫院周圍了。

    也意味著對方是的確肯給他更多的時間來考慮的。

    不過……做插班生這種事情,對他而言卻是全新的挑戰。安若素告訴他,北方基地的“高中”,實際上更類似于外面的“職業技術學校”,文化課要少很多,已經開始將重心逐漸轉移到對學院各自的能力訓練上了。這麼一來,不但他不會覺得度日如年,還能抽空配合北院的某些調查研究,順便系統地了解一下有關能力者的知識。

    然而李真還是覺得,突然從一個“格殺者”回歸到一個“高中生”的角色……

    的確有點怪怪的。

    ※※※※※※※※※※※※※※※※※※※※※※※※※※

    而安若素與李真和可松會面兩個小時候之後,就出現在了南院保衛局局長辦公室里。

    北方基地的北研究院與南執行院,是兩個平級的機構。而南院負責的事務多為武裝鎮壓、安全保衛、協調糾紛——執行官實際上也是因此得名。

    因而這件辦公室的布局就顯得相當簡潔——甚至到了簡陋的地步。

    寬大的辦公桌靠窗,桌子後面坐著一個穿黑色制服的男人。因為逆光,他整個人都變成了一片陰影,正仔細地傾听安若素的報告。

    除了辦公桌左側的書架、門口的一台飲水機,以及安若素身邊的一張椅子之外,這房間里再沒有別的擺設。

    而現在安若素則是站著作報告的。

    除非戴局長發話,否則別坐下來——這是整個南院執行官的共識。而之所以這樣“不禮貌”地令來者站著說話,則是因為戴炳成少校從前曾經說過︰這樣可以避免很多廢話,提高工作效率。

    戴局長在上班的時候是一個人,在下班的時候則是另一個人——這也是整個南院執行官的共識。

    安若素花了十五分鐘的時間將自己要說明的問題統統表述完畢,然後就微微低下了頭。像是有些畏懼對面的男人。

    實際上這也只是她第四次走進這間局長辦公室而已。剛剛來北方基地報道的時候是第一次,接受命令為李真做心理輔導的時候是第二次,被“退回”、來說明情況是三次,眼下則是最後一次。

    “那麼,你覺得他是什麼態度?”戴炳成想了很久,才開口說話。

    “我認為,他的潛意識里其實是傾向于加入特務府的。”安若素立即回答道。盡管語言簡練,然而聲音仍是怯怯糯糯的,就好像一個被老師找來談話、犯了錯的好學生,“沒有表現出強烈的、要求離開這里的意願,反倒是樂于見到眼下的結果。說明他正在試著說服自己——或者說想要先了解一下周圍的環境,然後才會下定決心。”

    戴炳成輕輕嗯了一聲。然後抬起頭︰“你覺得他是這樣想的?”

    安若素連忙回道︰“啊,不,我不是說,他是這樣想的。我的意思是說,他的潛意識是這樣想的,但也許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

    “一回事。”戴炳成揮了揮手,“這樣想就好。那就不怕他給我跑了。這件事你繼續負責,跟葉校長打個招呼,以後他的心理輔導——再加上他的小女朋友,都交給你。”

    安若素點頭。

    戴炳成站了起來,又補充一句︰“務必看好他,別讓北院把人給我搶了。”

    安若素微微一凜,穿著白大褂,敬了一個軍禮︰“是!局長。”

    戴炳成抬頭看了看掛在牆上的電子鐘,然後笑了起來︰“行了。以後別這麼嚴肅,畢竟你也是文職。”然後他關掉了電腦的顯示器,繞過桌子走到安若素身邊,微微擺頭,“走吧。下班了。”

    安若素嗯了一聲,就乖乖跟在戴炳成身邊。但還是微微地落下了半步。

    “老伯爺最近怎麼樣?身體還硬朗?”

    “還挺好。”安若素小聲答道。想了想,又鼓起勇氣補充一句,“就是……最近又在為哥哥的事情煩心。”

    “啊。你哥哥。”戴炳成走出去,一邊鎖門一邊重復了一句。同時微微皺起眉頭來,“唉。可惜了。不過替我轉告你父親,這次這檔子事兒,用不著擔心牽連到你們家。不放心的話,你還能在這工作麼?”

    “……嗯。”安若素在後面等著他,小聲應了。

    “抽空我再去拜訪老伯爺,我們也好久沒一塊兒下棋了。”

    “嗯。”

    戴炳成轉過身,看了看她,然後無奈地笑起來︰“怎麼還這麼拘謹。得了,那你先走吧,我就不讓你難受了。”

    安若素略一猶豫,但還是又“嗯”了一聲,趕緊逃似地快步走開了。

    腳步聲逐漸消失之後,空蕩蕩的走廊里,就又剩下戴炳成一個人了。他看了看棚頂那一長串白慘慘的安全燈,又看了看光潔到能夠照出人影的大理石地面,抬起手松了松領帶。

    神色有些落寞。

    想了想,掏出手機來,撥了一個號碼。

    等了五秒鐘之後。

    “還沒下班呢,老李?哈哈哈哈,你現在是闔家團圓,幸福美滿哪!”他從臉上擠出笑容來,同時挺直腰桿、大步向前走去,“晚上有沒有空?我去你那,咱倆再殺兩盤……”
GGCMEAT 發表於 2017-3-11 13:15
第十一章 山神

    北方基地當中的事情,就按著各方勢力所預想的那樣,慢慢發展著。李真與可松開始了一段新生活——雖然並非完美,但相比從前的日子,簡直算得上是天堂。

    也是直到走進了那所北方基地的附屬子弟學校,李真才終于對可松之前向他描述的那些事有了直觀的印象——那里其實不該叫子弟學校,而該叫貴族學校。

    因為算上他與可松在內,高年級學生不過寥寥十九人而已。便就是為這十九個人提供的教育資源,幾乎佔據了整個校區將近一半的面積。

    所謂的高年級,其實是包括了高中到大學的這一整個教育階段,一共有六年。

    但李真是生面孔,不像可松——剩下的十七個人里面倒是有一半都認識她,另一半則是剛剛從中年級升上來的學弟學妹。因而初入學的前兩三天里,都過得相當平淡。可松則因為家庭變故,除了與李真交談之外極少同其他人說話,即便昔日同學熱情地過來打招呼,她也僅是淡淡一笑,點頭便罷。

    所以這二人世界其實並非受到多少影響——至少目前是這樣。

    然而就在北方基地以外,卻又同時發生著很多在當下看來毫不起眼,卻將在以後掀起驚濤駭浪的事情。

    例如……

    山東省,遼城市,羊谷縣。滔滔黃河以北,蒼茫雪原之上。

    已是12月中旬,大雪落了一場又一場。遠處低矮的丘陵都白了頭,在白毛風里沉默地低伏著,似乎也在畏懼這蕭瑟寒意。

    丘陵往北,是一整片寬廣的平原。在夏季的時候,這里是綠色麥浪翻滾起伏的農場,然而到了冬月,卻又變成了一片寂靜無聲的不毛之地。唯一的一點人工痕跡,便是農場西邊的三排覆蓋著厚厚棉簾的塑料大棚。

    最前邊的大棚旁有一棟小屋,白牆白頂——其實原先是藍頂的,但眼下被冰雪給戴上了帽子。

    小屋里透出暖黃色的燈光。張立坤老漢正從電磁爐上熱氣騰騰的鋁盆中夾起一片煮得油光 亮的雪花肉,送進嘴里,又抿了一口酒。

    頓時覺得通體舒泰、暖意融融,說不出的愜意。

    十平米的小屋,靠門邊擺了一台電視,電視的對面就是一張單人床、一張擺著蔬菜火鍋的桌子。厚重的門簾和窗簾擋住了外面的寒意,于是電暖氣發出的熱量盡數被圈了起來,使得他的臉上已經滲出了微微汗水。

    在冬季,在這樣偏遠的地方看大棚當然無聊枯燥,但所幸還有一台電視陪伴著他。偶爾,也會有行人從此地經過——但目的都是更南邊的“皇姑冢”。

    據那些人說,那“皇姑冢”里埋的其實正是蚩尤的軀干,是省級文物保護單位。

    蚩尤麼……他當然知道。那是和黃帝對著干的怪物,死了之後被分尸、埋了。“皇姑冢”,他也知道,也去看過——但從來都覺得,那玩意兒壓根沒什麼看頭。

    就是一個不起眼的小土坡,坡上長滿了荒草,旁邊淒淒慘慘立了兩三顆樹,對面就是一片不知道是誰家的菜地——這樣的“省級文物保護單位”,真不知道那些年輕人大呼小叫地高興個什麼勁兒。

    但是年輕人想的那些事兒,自己哪能明白呢。就好比電視里現在演的這些事兒,自己也鬧不大清楚——

    主持人說,中國的三個航空母艦編隊、駐墨西哥軍事基地的駐軍,正和墨西哥軍隊在美國東部的公海上進行聯合軍事演習。

    又說,新一代的什麼“全球打擊機戰略巡航編隊”也出了場,一共有六架,從中國的機場起飛,繞著整個地球飛了一圈——當然也從美國人的天上飛過去了——然後美國人就開始“強烈譴責”了。

    其實張老漢更想看的是航空母艦。雖然早就過了熱血澎湃的年紀,然而對那些從沒見過的東西,其實他還挺感興趣——一輩子都沒走出過遼城市,他總想從電視里知道些不曾見過的新鮮玩意兒。

    可那個女主持人和請來的什麼教授就開始聊上那個飛機了——放著那麼個大航母不聊,他們開始聊上飛機了……

    就是六個小黑點,在天上一晃就過去……這兩個人卻還扯得頭頭是道。

    什麼次世代機、近未來戰爭的嶄新形態、**的空中全球打擊力量、航空母艦的沒落之類的怪話兒——他就怎麼也想不明白,六架飛機一飛出來,航空母艦那麼個大家伙怎麼就要沒落了?

    這新聞看得沒滋沒味兒。他就又往熱騰騰的盆里下了幾片肉,轉過頭去打算找到電視遙控器,換個台。

    然後就听到,窗戶外面,傳來一陣聲響——好像是有人一步一步地“跺”在雪地上,正往他這邊走。

    張老漢一愣。這樣晚了,誰會來?

    于是他就披著身上的棉被,湊到窗戶邊,撥開了棉布窗簾。

    玻璃上結了一層冰花,他用手指在上面按了一會兒,才弄出一個小窟窿,湊上去一瞄。

    然後像是觸了電一樣,渾身一哆嗦,趕緊縮了回來。愣了能有兩秒鐘,又拿起遙控器,按了好幾下才把電視給關了。

    我的媽呀,那是個啥玩意兒?之前被火鍋帶上來的汗水一下子變得冰涼,他覺得自己的皮膚緊縮,帶得腦子都有點兒發麻——

    外面站著好大一個人!

    不……是個鬼!

    也不對……是個山神?

    老一輩都說山上有山神,可不就跟外面這個長得一模一樣兒麼!黑黝黝,又高又大,身上長倒刺,眼楮像倆大窟窿……

    山老爺顯靈了!?

    還是白天去南邊的小山坡上撿柴火沖撞了山神老爺了?

    張老漢的腦袋里像是被倒進了一桶漿糊,坐在床上左思右想了一會兒,最後披著被子,急急忙忙跪了起來。雙手合什,隔著一堵牆,對著外面那個看不見的大家伙哆哆嗦嗦地磕頭,一邊磕頭一邊在嘴里叨咕︰“山神老爺莫怪、莫怪啊,老漢兒就是去撿了點柴火,也沒殺生,老漢兒再也不去了……山神老爺莫怪、莫怪啊……”
GGCMEAT 發表於 2017-3-11 13:15
第十二章 軀干

    然後他听到了“嘩啦啦”的一聲。緊接著,一股寒風吹了進來。

    他鼓起最後的勇氣抬頭看了一眼——

    于是最後只看到一只指節上生著倒刺、瘦得皮包骨的青銅色大手,從窗戶的破洞里探進來,一把抓住了自己的臉。

    真涼啊。他想。

    然後……一大蓬血花炸裂開來,紅紅白白的血肉、腦漿四處飛濺,顱骨的碎屑嘩啦啦落進電磁爐上的火鍋當中,將鮮紅的辣油濺得到處都是。

    張老漢的無頭尸體在床上又跪了一秒鐘,才倒下了。而那一整扇窗戶、乃至那一整片牆壁,都砰然碎裂。白毛風伴隨著滾滾煙塵吹進來,碎磚亂瓦滿屋亂躥,將那台電視機砸得冒起了一片青煙。

    頂棚的白熾燈閃了閃,而後因為電線短路,熄滅了。

    于是幽幽月色之下……骸骨踏進了屋子。

    它又變得與上一次不同了。雖然粗大的骨骼上,肌肉仍顯單薄,然而一層青銅色的皮膚已經將它們保護了起來。皮膚之上,極細極小的鱗片微微發射著月光,冷清清、滑膩膩,讓人不由自主地、打心眼兒生出一陣惡寒。

    它在房屋當中站定,然後微微低頭,看到了從張老漢尸首當中汩汩涌出、熱氣騰騰的鮮血。于是彎腰將它拎了起來,扯過床上的被子,把脖頸上的傷口堵住了。

    接下來,它蹲在地上輕輕地做了一個類似于“嗅”的動作。

    而後如骷髏般陰森可怖的面龐上,露出了一個也許是“滿意”的表情。

    下一刻,它抬起雙手,對準這房間的地面狠狠一刨——水泥地面便像是化作了松土,被它的一雙利爪刨開了一個大洞。骸骨沒有停下自己的動作,而是加快了速度——于是大蓬大蓬泥土便從它的身體兩側向外飛灑,不到一分鐘的功夫,就形成了兩個土堆。

    地面之下的凍土、硬石,在它的面前統統變成融化的奶油,被那雙比金石更加堅硬的大手切削著,一股腦拋到了地面之上。

    十五分鐘以後……這小屋的水泥地幾乎被完全掏空了。一個斜斜向下的地洞張著巨口,透出幽幽的寒氣。骸骨從地洞里探出一只手,摸索了一陣子,抓住了之前被它擱在地上的、張老漢的手電筒。這是一只略顯破舊、淡藍色塑料外殼的便攜式手電。然而放在它的手里,卻小巧得像是一個玩具。

    它用手指頂端鋒利的骨刺在手電筒的尾端劃了劃。一聲“ 噠”的輕響之後,明亮的光照進那地洞之中。

    于是它提著手中的光源,弓著腰、慢慢走了進去。

    整個場面顯得古怪而詭異。

    它頭頂的一對巨角刮擦著洞壁,潮濕的泥土地落下來。但這一切似乎都無法令它分心——因為光亮已經照到了這長達十幾米的地洞的最底端……一具無頭的軀干上。

    這軀干似乎已經在地下埋了有些年頭,枯瘦干癟,脖頸與尾椎處都裸露著白色的骨碴。竟是被斬去了四肢、頭顱。

    然而它生前必定身材高大、容貌威猛。甚至……不會比現在站在它面前這位“訪客”來得矮小。

    中國人自數千年前便在這片土地上勞作生息,厚厚土層之下,偶爾出現一具殘破的尸體,甚至是被分尸的尸體,都不會顯得如何古怪。然而眼前這一具,卻不同尋常。

    因為它原本是被擺放在一個石台上的。這石台在地下深埋許久,但破損的依舊不太嚴重,看起來就好像是一張石床。然而再往尸體的胸口看去的話,便會發現,那里有三點黑綠色的東西。

    像是三枚粗大的紐扣,嵌在軀干的正中。

    骸骨彎著腰走上前去,將空出來的右手曲成了爪形,用三枚手指小心翼翼地摳住了其中一枚“紐扣”。

    接著向上輕輕一提。

    軀干底下的石床發出輕微的破裂聲,然後……

    一枚兒臂粗細的銅釘,被它從軀干之上拔了出來。銅釘上早被黑綠色的銹跡覆蓋,若非與骸骨的手指接觸處被它擦出了本來的顏色,看起來就是一截朽木。它將銅釘丟在一邊,接下來是第二枚、第三枚。

    最終,干癟的軀干從石床之上徹底地解脫了出來。而骸骨“亞當”也丟下了手電筒,將它抱起、躬著身,慢慢走出了地洞。

    洞外,凜冽的寒風早把這間屋子里的一切都覆了一層白霜。骸骨將軀干放在地上,直起身子抓過張老漢已經冷卻的無頭尸首,一手抓著肩膀、一手抓著大腿,用力一擰——

    一陣嘎 嘎 的骨碎聲之後,變得溫熱的血液嘩啦啦地淋到了那軀干之上。骸骨耐心地等待了十幾秒鐘,再一用勁兒——又是一大片血液。

    如此反復了四次,尸體當中再也無血可流。而那軀干上卻結了一層紅黑色的冰。

    它最終將張老漢的尸首丟到了一旁,愣愣地看了那軀干一會兒,漆黑的眼球在眼眶中詭異地翻轉了幾次。然後俯身將它抱在懷里,大步走到屋外的風雪之中,又遙遙向後一揮手——

    一團聲勢浩大的火焰“蓬”地爆起,只一秒鐘就將殘破的小屋籠了進去。而後,火舌向四周舔舐著,又爬上了旁邊塑料大棚的屋頂,頓時風助火勢、火長風威,不一會的功夫,便將那長長一整條棉布卷簾點燃,令整片建築都變成了火場。

    火災之後的廢墟,過了三天才被人發現。那時候屋子與大棚都被燒塌,就連張老漢的尸首都變成了焦炭,又被積雪覆蓋了厚厚的一層。

    先趕來的是縣公安局的刑警,在發現了尸體的異樣之後,又上報給了市局。但即便到了市局的這個層面,依然沒有將這個重大案件往其他的方面想。

    要是按常理解釋,那便是,這是一起殺人奪寶案。所謂的“寶貝”,就是留在地道當中的那三枚銅釘。在刑警抵達現場的時候,地道已經塌陷了。但房屋廢墟當中的土堆依舊引起了人們的注意,于是經過簡單的發掘,石床與三枚銅釘重見天日。

    因此最合理的推測是……

    這房子的地下,埋藏著一座古墓。然而喪心病狂的盜墓分子在盜掘墳墓之前殘忍地殺害了那老人,搬空了墓穴中的藏寶,只不小心遺落了三枚銅釘。為了破壞犯罪現場,離開之前,他,或者他們放了一把火。房屋被大火燒塌,落下的建材又將本就被斬首拋尸的老人遺體砸得多處骨折。

    這樣的結論當然有點兒牽強。但卻是普通人類認知範圍以內,最合理的推斷了。

    于是在有關專家對那三枚銅釘進行了鑒定,並且得出“這至少是5000年以前的青銅器”這樣的結論之後,人們所關注的重點迅速轉移到了被盜“寶物”本身之上了。

    歷史如此悠久的葬器,又是青銅器,隨便一件都堪稱國寶。因此事件背後所隱藏的更深層線索就這樣被忽略,以至于當地的特務府派出部門都將這案件當成了一起普通的刑事案。
GGCMEAT 發表於 2017-3-11 13:15
第十三章 它們的起源(一)

    對于齊魯大地上發生的一切,李真毫不知情。然而眼下他卻也的確在做一件同“亞當”有關的事情——抽血。

    當然,這也是他今天所經歷的無數繁瑣、叫人頭痛的實驗步驟當中的最後一步。看著面前的研究員將細細的針管從自己的胳膊肘里拔出來、小心地擱在一邊的托盤里,李真忍不住問了一句︰“周博士,明天我還用來嗎?”

    對面那個中年男人笑笑,擺了擺手︰“我可不是博士,叫我周老師就好了。以後你上了五年級,我還會給你上課呢。”

    “啊,您也在學校里教書?”

    周老師點點頭︰“是啊。咱這兒大部分人都是‘兼職’。明天麼,你倒是不用來了,不過一旦有事找你——你還是得過來一趟。”

    李真想了想,一邊放下袖子一邊又問︰“那……關于我的事兒研究得怎麼樣了?——這個我能問嗎?”

    “當然可以啊。”周老師一邊端著托盤走到試驗台前,一邊和藹地笑著說,“你有興趣的話,我還很歡迎你常來。听你爸爸說你從前學習挺好,對生物也挺感興趣——以後想不想來咱們北院工作?”

    ……又來了。

    李真在心里無奈地嘆了口氣。也許自己的變異的確罕見,而也許自己兩次在那具骸骨的幫助下、所表現的來的力量的確驚人……現在無論是應決然,還是北院的研究員,只要逮著機會,就會裝著“無心”地問上那麼一兩句。

    受人歡迎當然是好事啊。然而一直“受人歡迎”,卻一直對人家說“我還沒想好”,這一點可就令人頭痛了。

    于是他只能勉強笑笑︰“好啊,以後有機會的話。”

    周老師轉過頭來︰“鎭?那說好了啊。”

    旁邊終于傳出一聲輕輕地、怯生生的咳嗽聲︰“咳……周教授,他還沒讀完高三呢。”

    周老師這下大笑了起來,對李真說︰“你瞧,你的心理醫生不放人呢,南院可把你看得挺緊哪!”

    這時候李真才看到他臉上那種善意的戲謔,不由得也抽了抽嘴角,擠出一個微笑。

    唉。這種情況也不是第一次了……

    從前他以為,心理醫生麼,肯定都是些人精。不是人精,怎麼看透別人的想法,又怎麼去疏導別人的想法呢?卻沒想到他這輩子攤上的第一個心理醫生……竟然是安若素小姐。

    安小姐為人倒是不錯,或者說相當不錯——她從來不會跟你紅臉,更不會跟你爭辯什麼。遇到了人總是柔柔地笑著,和善又親切。即便是走廊里迎面遇上了基地的保潔人員,也都先側身給人家讓條路,然後再送過去一個微笑。

    李真覺得這樣的女孩子實在不適合待在這種環境里——又听說她的父親是帝國的柳陽伯,也就更納悶兒了。一位伯爺哎,何必把自己的女兒送到這里來遭罪?

    至于為什麼他現在在心里稱呼人家女孩而非女人,則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他已經沒法兒把這位怯生生的安博士,當成“姐姐”那樣的角色了。

    倒更像自己的妹妹……

    于是這幾天他發現,身邊的這些人似乎總喜歡拿安小姐來開玩笑。當然不是那種特別過分的玩笑,而都是類似于剛才的狀況,在“逗”她。

    而安小姐也總是像現在這樣,微微紅著臉,又坐在一邊低頭擺弄自己的手機,不說話了。

    不過這也僅限于像周老師這樣的年紀的人。其他的年輕人,對安小姐倒是不錯——李真當然明白為什麼。像她這樣溫柔又美麗,家世又好的女孩子,總會是基地里那些年輕人的傾慕對象的。

    只是听說安小姐似乎已經和某位侯爺的公子有了婚約——這是他偶然听人家閑聊的時候提起的,沒怎麼在意,也有去問。

    因此他現在最好的做法……就是無視剛才的那個玩笑,繼續問那個他最關心的問題︰“周老師,上次您說,以前我的那根羽毛跟那個……‘亞當’有反應,那是指什麼?”

    周老師一邊把眼楮湊到那電子顯微鏡上,一邊順口說道︰“那個啊。那個可不能告訴你,都是機密。”

    “呃……”李真愣了愣,“您不是說可以問嗎……”

    “那我也沒說一定告訴你啊。哈哈……”

    天知道這個周老師怎麼會這樣樂此不疲地開人玩笑啊!

    不過,依照李真這幾天接觸下來,對于他的了解,最明智的方法還是默不作聲。

    于是他就不說話了。

    周老師一個人在那里笑了一會兒。果然又一個人停了下來。

    然後他咳了一聲︰“開玩笑的。核心資料麼,當然不能跟你說。涉及你的那部分麼,說了也無妨。現在你身上的這個細胞啊……可不同尋常。”

    “那簡直是個奇跡啊。”他一邊忙碌著,一邊說道,“要是放在古代,搞不好你就得被人抓去吸血。幸虧這是現代,科技都發達了。你爸爸說你生物成績挺好,那我考考你高中知識——知道正常人的細胞一般都會分裂多少次麼?”

    李真稍微想了一會兒,答案就在頭腦當中浮現出來——就好像昨天才剛剛背過了考題︰“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是40到50次吧?細胞有端粒黴,每分裂一次端粒黴就會有一部分受損……達到一定的次數之後,這東西也就消失了,細胞就不會再分裂了。然後……人就慢慢變老,就死掉了。”

    “嗯。”周老師似乎忙完了手里的事情,將載玻片放到一個培養皿當中,然後轉過身,“也不全對。還是有一些細胞的壽命和人的壽命是一樣長的。但是這都是小細節。那我再問你,知不知道癌細胞是怎麼回事?”

    這個,高中生物倒是沒有細說。然而重生之後李真想了不少有關自己的問題,于是答道︰“是因為……正常細胞的致癌基因被打開了,就變成了癌細胞,然後可以無限地分裂,佔據了其他器官的生存空間,又會釋放出很多毒素?”
GGCMEAT 發表於 2017-3-11 13:25
第十四章 它們的起源(二)

    “也差不多。”周老師點點頭,然後走到他的對面,坐了下來,擺出促膝長談的架勢,“所以說當初之所以讓你爸爸來北院,就是為了弄清楚你身上到底是怎麼回事——所有的細胞都癌變了,這人肯定活不了。可沒想到你小子不但活了,還……還像現在這樣——”

    他把椅子一推,滑到旁邊的另一張試驗台前,拎出一份報告來︰“你身上突變的,好像不僅僅是致癌基因這麼簡單。雖然現在暫時還沒弄清楚、還得研究。可是這麼說吧——”他指了指那份報告上密密麻麻的文字——然而李真沒看懂,“現在構成你這個身體的細胞,都不存在端粒體受損的限制了。就是說……你的細胞可以一直更新換代下去,在理論上,你的壽命極限是……”

    李真听著他的話,然後愣住了。

    過了一會兒,才在對方意味深長的眼神當中慢慢道︰“您是說……我不會死?”

    自己不會死,這點李真當然早就有預感了。然而那種不會死,指的是,受了致命傷害——那種足以令普通人當即死去的致命傷害之後,他可以通過補充食物的方式迅速地修復傷口,不會死去。

    但是其實他一直不知道,倘若自己被分尸,或者腦漿被人絞碎了,還會不會再活過來。因此在前些日子那個夜晚,他孤注一擲地賭命的時候,是騙王岳然去射擊自己的心髒。然後知道,即便是心髒受創……自己仍可通過吸收“養分”的方式恢復過來。

    似乎身體里的細胞都有了自己的意識,一旦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它們就充分發揮“主觀能動性”,吸收一切可能吸收的東西。

    但這種“不會死”……類似于“長生不老”的“不會死”,他可從來沒想過。

    在他的意識當中,再強大的人終究都會老去……都會死掉。

    然而現在……

    再想一想,似乎自己早該有此覺悟了啊。

    周老師點了點頭。看看他臉上略顯驚愕的表情,又道︰“其實還不僅僅這麼簡單。你知道的,普通人在過了大約25歲的之後,細胞就開始死亡了——這也是衰老的過程。至于你……”

    這下子安小姐也在一邊抬起了頭。

    因為她也听明白周老師說的是什麼意思了……

    李真不會變老。而是會一直保持著一個人一生當中最巔峰的青年狀態,一直到……

    青春永駐。自從人類誕生以來,這是每一個人都有過的夢想吧?

    不死不滅、青春永駐。作為一個女人,這樣的誘惑也就更加巨大。因而即便是安小姐,都忍不住流露出明顯的羨慕之情來。然後看到周老師瞥了她一眼,趕緊又低下頭去。

    李真就一直沒說話。

    因為實在不清楚該說些什麼了。以前模模糊糊在自己心中打轉的念頭,此刻從一位資深科學家的口中說出——如此有力而不容置疑的結論,一時間讓他有些無法接受。

    怎麼听起來……都不大現實啊。

    他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這就是,一個永遠不會死、會一直很年輕的家伙?也是直到此時,他才明白為什麼周老師一開始說出了“要是放在古代,搞不好你就會被人抓去吸血”這樣的話來。他也明白了,為什麼周老師總會像南院的那些人一樣,問他要不要留在這里工作。

    同樣的,他更加為自己之前的決定感到慶幸。

    擁有這樣的身體,倘若不是自己為特務府“立下兩次大功”,倘若不是自己的爸媽也在這里工作……就那麼冒冒失失地找上門的話……

    一股涼意一下子從脊椎上躥了起來。

    這一刻他又想起了那兩個好久未見的女孩子——北川晴明與馬心語。倘若不是她們倆引領自己走進這個世界、又建議他不要輕舉妄動……

    他微微握了握拳,不敢想了。

    周老師仔細觀察他的臉色,拍了拍他的肩膀︰“怎麼,嚇著了?”

    “……啊?”李真略顯慌亂地抬起了頭,“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麼。”

    “唔……看看你。”周老師笑著站起身,“這樣的大好事發生在你身上,還這麼不瘟不火的,要我說,就憑這份兒沉穩,你天生就是個搞科研的料子——研究自己,多方便!”

    李真笑了笑,算是回答了。

    拜托……什麼沉穩啊。我是被嚇壞了好嗎!

    但是他又發現了另一個問題——周老師答非所問啊?

    自己問的是,自己的羽毛,跟那亞當,有什麼關系吧?是他試著又問了一遍。

    然後周老師才正色道︰“這個事兒,的確不能說。我只能告訴你,那東西的存活的時間可能在南方猿人——就是人類最早的祖先以前。可能是因為你的基因突變得比較特殊,前段時間我們發現它的確對你的那根羽毛有感應——然而這種事情也不能說就那麼稀奇,比如你爸爸對其他的能力者也有感應。也許是你遺傳了他的這種特性。再往深里說,要麼等到你加入進來,要麼……呵呵,小伙子,等到你以後級別高了,就能知道了。”

    于是李真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氣。

    看起來還是沒人特意把自己同那個大家伙往一塊兒想。兩次遙遙的感應——最後一次雖然沒見到它,但李真可以肯定它就在周圍——都激發了自己的潛能,令自己發揮了那樣不可思議的力量。他覺得肯定不僅僅是像周老師說得那樣簡單。

    那種仿佛來自同類的呼喚……現在想來雖然模糊不清,但卻一直烙印在他的心底,甚至有幾次將他從睡夢中驚醒。

    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己的身體……已經這樣奇怪了,還是別再讓人知道這樣的事情比較好。

    而他從前在回答應決然的此類問題時,也都是一撓頭,傻傻地笑著︰“我也不知道啊……一著急,就忽然變成那個樣子了。”

    雖然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穿幫……但還是暫且如此吧。

    周老師曾經說過,自己的血統是A級。而據說北方基地里面,現在A級的人都沒有超過三個……那麼,也不會有人能夠看得出自己的深淺,對不對?
GGCMEAT 發表於 2017-3-11 13:26
第十五章 它們的起源(三)

    李真就這樣安慰自己,然後忽然又想起了另一個問題。這事兒對于他來說,其實比亞當啊,長生不老啊之類的事情都來的急迫——那是關于他的能力本身,或者說,另一種表現形式。

    那就是——

    “周老師,我上次問您那件事情有結果了嗎?就是……我那個,身上的鱗和翅膀。到底是怎麼來的?”

    “噢,這事兒,你不說的話,我也正想告訴你呢。”周老師點了點頭。然後一臉肅然之色︰“你以後得注意了,睡覺的時候,確保屋子里沒有蚊子、蜘蛛、蒼蠅之類的東西。”

    “鎭?為什麼?”李真愣了一下。

    “因為人在睡覺的時候,很容易把嘴張開。嘴巴張開以後,這些小東西又很容易鑽進去——它們鑽進去,被你吃掉了——就像我之前跟你說的那樣,你的那種吸收融合,是基因層面的吸收融合,那麼你就有可能長出蚊子那樣的嘴巴來。”

    “……啊?”李真張大了嘴巴。然後又趕緊捂上了,就好像害怕此刻真有什麼東西飛進去。

    然後旁邊忽然傳來輕笑聲——他循聲一看,安小姐也正輕輕掩著嘴。但不是害怕吃進去蚊子或者蒼蠅,而是……在笑。

    他微微一愣,然後嘆了口氣︰“周老師,你又開玩笑。”

    “哈哈哈……”周老師擺了擺手,“你們兩個孩子都太悶,笑一笑不好?”

    李真只得看了看表,氣餒道︰“我快要回去了啊……”

    “得了,那就不逗你了。”周老師輕咳一聲,“不大要緊,也用不著太在意。想吃什麼就吃什麼——只要不是那種特別新鮮的、生的就行。你這個能力……咱們給你評了個A級。但要我說,有點兒不妥。倒不是說應該是B級別或者C級,而是說——”

    他的臉色漸漸變得真的嚴肅了起來︰“到目前為止,你有沒有想過你們這些人的能力,是怎麼來的?”

    “想過。但是沒想明白。”李真老老實實地說,“我從前覺得可能和基因突變有點兒關系,然而……像那天那個人,能控制泥土,我就弄不明白為什麼了。”

    “所以說,A級以下的能力,都叫做‘異能’。A級的能力,叫做‘靈能’。”周老師重新在他面前坐下來,又看了看安若素,“安博士,以下我的話,你最好也得保密。雖然也不是什麼機密,但畢竟不宜公開。”

    安若素放下手機,乖乖地點點頭。

    “‘異能’這個‘異’字,很好解釋,其實就是你想的那樣,基因變異。所有的異能者,他們的基因都能檢測到一定程度的突變。但是突變不是發生在正常的基因片段上,而是在那些所謂的‘垃圾DNA’上。”周老師循循善誘道,“——垃圾NDA,听說過吧?人體的基因鏈上那些,目前為止尚未被知曉有何功能的DNA。”

    李真點點頭︰“我知道。”

    “那麼通過現在的研究,至少是通過對于你們這些能力者的研究,我們發現那些所謂的垃圾DNA,可能就是你們這些人的能力來源。人類進化了這麼久,肯定有一些能力,被環境逐步淘汰、蛻化了。然而那些基因卻沒有消失,仍然保存在基因鏈里,我們現在認為,它們是屬于休眠狀態。”

    “有一個觀點,就是說今天陸地上的所有生物,都是由第一次踏上陸地的兩棲生物進化而來。兩棲生物又是怎麼來的呢?是由無脊椎的棘皮動物進化來的。那麼這個棘皮動物又是怎麼來的呢——那是由更低等的生物進化而來的。這些都是基本常識,你自己在書里也查得到,我就不多說了。”

    “所以說,在這樣一級一級的進化過程當中,曾經的那些基因信息,很有可能都被保存下來了——就被保存在那些我們看起來無用的DNA里。而我們現在所看的鳥類、哺乳類、爬行類,其實也都是更往前的兩棲動物的後代。于是說——你,我,她的基因鏈里,也許也都有鳥類和爬行類的完整基因——或者說可以發育成它們的完整基因的片段,只是現在休眠了。”

    “如果你的基因產生的異變,那些休眠的片段‘醒’來了,那麼,你就有可能生出翅膀、長出鱗片,或者說,像電鰻魚一樣放電。所以你之前的理解可能又有點偏差——不是你吸收了它們的基因片段,而是喚醒了身體里原本就有的基因片段。那些新鮮的血肉,或者說新鮮的基因,只是一個誘因。”

    李真琢磨了好一會兒,又問︰“那……可別人呢?怎麼沒這樣?或者說,既然我們的身體里都有那些其他動物的基因片段,為什麼我只是生出了翅膀,而沒有全身長滿羽毛?”

    “嗯。”周老師點了點頭,“好小子,思維挺活躍。你這個,把我也問住了。是啊,為什麼你沒有變成一只鳥,或者一條蛇?這個問題,要我說——以下是我的個人觀點,可能並不準確——也是被基因控制著的。就好比說,我們身上的細胞一直在分裂,在生長,為什麼沒有長出第三胳膊、第四條胳膊?實際上還真有人長出了第三條胳膊——你去查查新聞,肯定看得到。”

    “這就說明什麼呢?說明我們剛才的推斷是正確的——地球上從前的確存在六肢、或者八肢的爬行類生物,只是後來漸漸被四肢的生物淘汰,都滅絕了。現在又有人長出了第三條胳膊,或者第四條腿——這就意味著,他體內某處休眠的基因片段因為意外醒過來了。而我們正常人,之所以世世代代都是這樣的人類外貌,就是基因當中自有其規律,在約束著細胞的生長、分裂。”

    “而你這個情況,我也只能做如下推斷——你的身體沒有一股腦地喚醒所有的同類休眠基因,而是選擇了你能夠承受的、最優的變異方式。而這種自我保護機制,在我看來,其實比你生出翅膀啊、生出鱗片啊之類的事情都要神奇——這個,才是最重要的。”
GGCMEAT 發表於 2017-3-11 13:26
第十六章 它們的起源(四)

    “而你身上的這套機制,就是我們打算重點研究的東西——究竟是發生了什麼樣的變化才令它發揮作用了呢?我們能不能把它也套用到其他人的身上,最後培養出很多適合特種行業的人呢?所以我說,把你評定為A級可能不合適,把你評定為A級以下也不合適。”

    “不過我還是建議你,以後沒有特殊情況,最好還是不要再去試著喚醒其他的什麼基因片段。畢竟B級血統的人基因就非常不穩定,得靠藥物維持才行……關于這方面,目前我們的進展又不是很大,也沒有完全弄清楚其中的原理。要說有點兒成果的話,能夠向你透露的也就是,目前為止,發現的所有導致A級以下異能顯現的基因,都集中在基因鏈具體的某一段。而那一段恰恰是最不穩定的。所以為了保險起見,為了維持你基因的穩定——還是小心點兒好。”

    “嗯……”周老師的一番長篇大論,倒是沒有讓他覺得枯燥,反而更感興趣了。但目前為止還都是在解釋“異能”為何。

    “那麼……靈能呢?”

    “呵呵,靈能啊。”周老師笑笑,“听它的名字,‘靈’能。本來就是看起來像神話一樣的能力,完全違背了物理規律。A級的能力者身上的確也能檢測到基因變異……但是咱們現在連A級以下的基因變異、哪個片段為什麼會帶來那種能力都還沒弄清楚,到了靈能這個層面……就更無能為力了。”

    “要是不負責任地說,這種能力也是通過基因的突變產生的。但是到目前為止……我們還沒發現有哪一種歷史上存在過的生物,能控制風啊,水啊,火啊之類的東西。所以這個說法也就有些站不住腳。你要是問我,那麼我也只能跟你說——不知道,還要研究。”

    “這樣啊……”李真略略有些失望。他還以為今天能從周老師這里得到所有問題的答案,到頭來卻都是一堆推測。

    然後他發現周老師看著他的表情又有點兒怪——于是趕緊站起身,在他又要問出那句“有沒有興趣怎樣怎樣”之前,鞠了一躬︰“那,周老師,謝謝您。我今天下午還有課,就先回去了。”

    對方也就只好笑一笑︰“有空常來啊。”

    “呃……一定。”然後李真連忙同安若素“逃”出去了。

    出了南院的大門,他就與安小姐分手了。畢竟只有在進入各類相對重要設施的時候,才需要這位心理醫生陪同。而在其他時候,大部分都是可以自由活動的——當然僅限于北方基地。

    他在南院大門旁邊的一處站牌下待了一會兒,遠處駛來一輛有導軌的無人公交車。于是他在站牌立柱的一個紅色按鈕上按了一下。那車就減速、停靠在他旁邊。

    李真上了車——車廂里空空蕩蕩,只有他一個人。車門檢測到一分鐘之內再無人上車之後自動關閉,于是公交車再次啟動,沿著空曠的公路向前駛去。

    下午似乎還有一節培訓課——就是由教官來教他們這些“高中生”如何開發、使用自己的能力。但他身份特殊,在安小姐的陪同下請了假,算是可以正大光明地曠課了。然而他其實對于應決然所說的“對自己的能力進行系統地訓練”還蠻有興趣,加上可松也要上那節課,于是他仍然打算趕回去,好看看來不來得及趕上第一節課。

    這一條公交線路的終點是“松風園”,是一片小小的、供附近工作人員休閑放松的公園,于是李真在這里下了車,打算乘下一路公交回到附屬學校。然而也許是他來得不巧——上一班車似乎剛剛走,他就只好把手抄在兜里,無聊地看著身邊一顆又一顆被皚皚白雪弄白了頭的松樹,在心里想著些亂七八糟的小事情。

    比如今晚吃炒飯還是吃餛炖呢?下課以後是跟可松去逛逛學校旁邊唯一的那家小店,還是回到家里看動漫呢?反正暫時沒了高考升學的壓力,他和可松最近悠閑得一塌糊涂。

    然後他就看到有一個穿著藍色羽絨服的身影,沿著對面的那條路慢慢走了過來。

    那條路應該是通往北方基地大門的吧?應該距離門口有三站地。那三站地的車,就是李真要乘的那輛公交。然而公交沒來,人卻先來了……難不成是自己走進來的麼?

    對面那條路的兩邊都是綠地,地面上還散亂布置著各種嶙峋的假山石。第一次經過這里的時候,安若素對他說,平時這片區域就是休閑場所,但如果進入緊急狀態,那些假山石其實都可以變成掩體。

    也正因為三站地之內其實都沒有什麼保密級別比較高的設施,李真有時候也會看到一些本不屬于北方基地的戰士在附近進進出出。然而再深入下去——比如再走一站地,經過訓練場站的時候,就得用到他兜里的一張卡片了。

    所以他有點兒猶豫,該不該在那個人走過來的時候提醒一句,前面就是警戒區了。要是一直走到那里,又沒有身份證明,說不定會被扣押起來。

    但當那個人又走得近了些,並且抬頭往他這邊看了一眼的時候,李真就放棄了原先那個念頭。然後心中生出一絲驚喜來——

    小北?她怎麼會在這里?

    但手已經下意識地揮了起來︰“嘿!小北!”

    聲音傳出去挺遠,卻只把北川晴明嚇了一跳。因為這附近原本就沒有什麼人。都已經是12月了,天氣一天比一天冷,即便大家有空,也都躲在空調辦公室里。

    北川晴明抬頭、看到他,然後從臉上露出微笑,加快步子走到他面前︰“這麼巧啊,你果然在這里。前幾天特務府給我發了條通知說要對你的信息保密,我那時候就想著,這次來能不能見到你呢。”

    李真撓撓頭︰“抱歉,不小心把你供出來了。不過除了咱倆第一次見面的事情,我什麼都沒說。”

    “我也什麼都沒說。”北川眨眨眼,“包括那天晚上的事。你在這……過得還好吧?”

    “嗯,見到我爸媽了。”終于看到這位“老朋友”,李真忍不住也將心中的喜悅同她分享。北川是一個極好的听眾,兩人一邊慢慢往下一站走,李真就一邊把這幾天的事情都告訴了她。然後才問︰“你是來做什麼的?領津貼?”
GGCMEAT 發表於 2017-3-11 13:26
第十七章 小學生

    北川笑著搖頭︰“津貼是在民政局領。我來……嗯,現在對你說也沒關系的吧——我是來做體檢的。A級每個季度都得來檢查一次,怕出事兒。”

    “噢……”李真點了點頭,但沒多問。在他看來,這種體檢大概和B級能力者服藥一樣,都屬于某種控制手段,說起來也不大痛快,于是便忽略過去了。想了想,又問︰“萌萌怎麼樣?”

    “最近也挺好的。還想去網站找你聊天來著,不過沒找到。你現在應該是被禁足了吧?啊……不方便說也沒關系。”

    于是李真就只好又笑了笑。其實還真的是不方便說。

    初見時的熱情便因為這樣的原因慢慢冷卻下來——兩人身上都有條條令令拘束著,沒法兒詳談。李真倒是很想問問她,是否听說過那天晚上出現的“冰雪與風之王”,然而又擔心在這種地方談到這種事情,也許還會扯上她從前那位老師“冰王”孫慕然——不管怎麼說,都有一個“冰”字。于是也就作罷了。

    而其他方面……說實話,都談不上很了解對方,又都不是那種特別健談的人,因此就慢慢冷了場。

    他們兩個踩著路邊的積雪,咯吱咯吱地走了好一段路,公交才從身後趕了上來。但也都沒有上車。

    又過了一會兒,就在李真苦思冥想、終于找到了另一個話題的時候,北川忽然側臉問他︰“他們有沒有跟你說那個‘亞當’的事情?”

    “啊……亞當。”李真稍微有點兒吃驚。按照北川的性格,是不應該問出這種問題的吧?——這肯定是得保密的。然而同樣的,按照她的性格,這麼問必定也有自己的原因。于是他想了想,還是答道︰“說了一些,但是也對我保密。只是說被美國人偷走了,還沒找回來。”

    “嗯。”北川應了一聲。

    又走了一段路。就在李真擔心她是不是在心里覺得自己沒有說實話的時候,北川又換了另一個話題︰“最近我看了個新聞。說是山東那邊發生了一件命案——”

    “你是說盜寶那個?”這條新聞正巧李真從電視里也看到了。

    北川點點頭︰“不過我有個網友,是那邊的公安局的警察。他對我說,事情有點兒蹊蹺——死掉的人腦袋被捏碎了,全身的骨頭也碎了。不像是新聞里說的那樣,被建材砸的,而像是……”

    她認真地看著李真,慢慢說︰“被什麼人像麻花一樣擰碎的。”

    李真微微一愣。然後就明白了她話里的意思︰“你是說——是能力者?”

    “我是這樣推斷的。”北川輕輕咬著嘴唇,點點頭,“但是我那個網友只是個普通警察而已,他告訴我那案子到目前為止還被當成是‘普通’案件。所以我想,如果真的是能力者犯罪,特務府的人又沒在意……可能還會發生的類似的事情。”

    說到這里的時候,兩個人就已經走到檢查站了。

    一個持槍的特殊安全部隊士兵向他們伸出手來︰“請站在黃線以外,出示證件。”

    李真算得上駕輕就熟,北川似乎也習以為常。兩人拿出那張小卡片,在另一名戰士遞過來的立體投影讀卡器上刷了一下。于是橫欄上的綠燈一閃,兩個執勤戰士也就放行了。

    走過了檢查站幾步,北川才繼續說︰“所以,假如你有機會的話,可以向你的上級反映一下。也許會抓到一條大魚。”

    李真覺得今天的小北有點兒怪怪的。他還記得她似乎並不是很喜歡特務府,為什麼又會告訴自己這種事,要自己“向上級反映”呢?

    只是單純地擔心“再出人命”麼?

    他一直覺得自己還算聰明。但是也覺得自己讀書有點兒讀傻了。因此在與北川這樣大概已經在社會上待了好幾年的女孩子相處的時候,總會有些微的無力感。

    似乎總也猜不透她的心思。

    然而北川又笑笑︰“怎麼啦,覺得我不該管這事兒?”

    李真被看破了心思,干脆不好意思地笑著,點點頭。

    “挺簡單啊。我不想再看到有什麼人惹出大亂子來……然後特務府又有借口像以前一樣變得強勢起來。”她一邊說著,一邊向左前方看過去。

    李真算是接受了她的這個解釋,心里稍安。但又發現她的異樣,也轉了頭。

    然後差點笑出聲。

    前面不遠處就是訓練場。說是訓練場,其實也是包括了好幾棟建築的——一個類似體育館一樣的六層樓,以及周圍的其他幾座四層矮樓。

    這片建築物的外面有長長的乳白色高牆,將它們統統圈了起來。

    眼下一個人忽然從牆後面跳起,然後落到地上,撒腿便跑。而在他後邊兒,又有一個小胖子費勁兒地爬上牆頭,一邊對那個人大喊︰“大竹野,有種你別跑!”一邊揚手扔出兩塊小石子。

    兩個人似乎都是李真的同學,而且兩個人,李真也都有印象。因為他們一個是高麗人,一個是日本人。

    高麗人,就是那個小胖子,名叫金成恩。正在逃跑的那個,叫做大竹野。

    第一天到附屬學校的時候就知道這兩位是“死對頭”了——原因簡單又老套︰萬歷年的時候日本人侵略過高麗人,于是高麗人就把這個仇記了好幾百年。

    現在他們像兩個小學生一樣打打鬧鬧,小胖子又卡在牆頭下不來,只能用手里的石子去打人——這情景的確看起來挺好笑。

    然而當李真看到那石子落地時的樣子,可就笑不出來了。

    鋪著堅實路磚的地面,竟然被那石子完全崩碎了,發出“ ”的一聲響。隨著這聲響,路面的積雪以落點為中心濺起老高——

    這如果打在人的身上……威力不會比子彈小吧?!

    大竹野似乎也知道這一點。所以在跑到路面對之後,他就沒法兒跑了。

    面前是另一道圍牆,要爬上去的話,肯定得承受敵人的“密集火力”。順著路跑的話……小胖子金成恩的“著彈點”又異常精準,完全把他的退路給封死了。

    于是兩個人就僵持起來——大竹野似乎在找機會跳到另一堵牆後,而金成恩則在瞄準——李真也鬧不清楚他是真打算干掉自己的這位同學,還是就嚇唬嚇唬他。
GGCMEAT 發表於 2017-3-11 13:26
第十八章 紅了眼

    其實後面幾十米開外就是檢查站。然而那兩個戰士似乎完全不想管這件事兒,只當什麼都沒看到,什麼都沒听到。就好像他們只負責外來人口,對于越過警戒線之後發生的事情……只當不存在。

    大竹野和金成恩互相瞪了一會兒,目光又往這邊兒一瞥,看見了李真和北川。然後他像是發現了救星,一邊繼續關注牆頭的“敵人”,一邊叫起來︰“北川小姐,幫我啊!”

    李真微微一愣,但隨即釋然了。可松說過,有能力的小孩子初中以前都得在這里讀書,大概北川也和可松一樣,在這邊兒讀過初中的吧?萌萌說小北十六歲以前的老師都是冰王孫慕然……那就是說,她是在可松離開之後才來到這邊兒的?

    可是十六歲來讀書的話……現在應該是和這些人一起進入高中了吧?怎麼退學了呢?

    但北川沒理會大竹野的求救,而是微微哼了一聲。

    于是大竹野又喊了一句︰“看在都是日本人的份兒上,幫我啊,北川小姐!”

    唔……果然。李真一直覺得北川晴明這個名字應當是屬于一個日本人的。雖然現在不少中國家長也喜歡給孩子起四個字的名字,然而畢竟不會湊巧弄出來個日本姓氏。

    但他沒想到……北川竟然對那句話如此敏感。她猛地抬起頭,直勾勾盯著大竹野,腳下的殘雪都被一陣陡然生起的微風帶出一個漩兒︰“我不是日本人!”

    李真被嚇了一跳。

    她這是怎麼了?這還是他第一次看見小北這樣激動。

    大竹野愣了一下。牆頭的金成恩倒是把眼楮瞪了起來,用那種味道怪怪的漢語說︰“哈!又是一條日本狗!你道不道歉?!”

    還沒等其他三個人說什麼,他手一揚——

    一枚小石子“嗖”的一聲射過來。李真幾乎是下意識地伸出手去在北川面前一擋——

    然後只覺得像是有個人在自己的小臂上狠狠來了一拳,帶得他差點兒往前走出了一步。再一看自己的胳膊,新買的羽絨服被打穿了,里面的毛衣也翻起了線頭,一枚石子嵌在胳膊上,他一縮手,掉了下來。

    露出里面的白鱗。

    他愣住了。之前猜得沒錯兒,小胖子打出來的石子兒,威力幾乎比得上一顆子彈了。就連自己擋了這麼一下都覺得胳膊疼,若是打在北川身上……

    只是,他怎麼敢這麼干?要出人命的!

    他下意識地扭頭看了看北川——女孩的臉色發青,冷冷地看了看大竹野,又看了看金成恩,一句話都沒說。

    然而李真也不想說什麼了。平時他的脾氣當然挺好,然而那可不代表沒頭沒腦地被人欺負了,還會笑呵呵地問為什麼。因為他現在慢慢發現,遇到那些不講理、又自以為是的家伙的時,那句平陽老話才是最管用的——

    能動手,盡量別吵吵。

    所以他皺著眉頭,彎腰把石子撿了起來,捏在手里。

    這時候金成恩又在牆頭喊了一句︰“快說話!”——他看起來暴躁得很不正常。

    于是李真微微一用力,細微的電流貫穿了身體每一個角落——這些電流刺激著手臂上肌肉,他覺得皮膚一緊,仿佛充盈的力量下一刻就要從毛孔里噴發出來了。

    然後他喝了一聲︰“閉嘴!”

    石子脫手而出,以更猛烈的姿態飛射回去。

    小胖子看到了他的動作,然而只是微微一側頭,躲了一下。然後覺得連這動作都有些多余——石子兒明顯打偏了,是奔著他身下的牆去的。

    不過李真也是這樣想的。

    也是“ ”的一聲響,然而這響聲與之前可不是一個量級。就仿佛有一根大木樁狠狠地砸到了牆頭上——小胖子身下那的一塊,剎那間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紋,飛濺起來的碎末崩得他“嗷”地叫了一下,然後就跟那些碎磚頭一起摔倒了地上,雪沫飛灰揚了一頭一臉。

    大竹野愣住了,然後臉上一喜,幾步跑過去,翻身騎在金成恩的身上,一邊拿拳頭往他腦袋上猛砸,一邊兒惡狠狠地罵︰“高麗豬,高麗豬,我打死你個高麗豬!”

    之前見北川對他的態度並不好,甚至稱得上有點兒厭惡,于是李真也沒猶豫——又彎腰在地上捏起一團凍得硬邦邦的雪,揚手砸在大竹野的胸口,將他從金成恩身上打下來︰“都給我老實點,怎麼回事兒!”

    因為無論是北川還是他自己,都看得出這件事情有點不對勁兒。兩個人這勁頭,已經遠遠超出了同學交惡、大打出手的限度——這完全是要人命的打法。

    安若素和可松都向他介紹過學校的概況,他可從未听說過校方允許這類事情發生。

    這兩個人就像是吃了火藥,或者被扎了興奮劑——

    興奮劑……

    李真愣了愣。然後發現兩個人的眼楮都有點兒發紅。俗話說“紅了眼”——可要是真見人紅了眼,估計不是角膜出血,就是紅眼病。

    這兩人……是被什麼東西影響了?于是他看了看北川,輕聲道︰“有點兒不正常啊。”

    北川哼了一聲︰“別理他們,我們走我們的。”

    大竹野被李真那一下打得不輕,躺在地上哼哼唧唧,半天沒緩過來氣兒。金成恩也摔得暈頭脹腦,又受了一頓老拳,還在抬頭找北在哪里。模模糊糊看見李真與北川從面前走過去,竟然又咬牙切齒地罵了一句︰“……日本狗。”

    于是北川瞥了他一眼。

    他面前地上的灰塵與雪沫再次一股腦地撲在他眼楮上,疼得他又哇哇大叫起來。

    北川也許是因為氣惱,沒注意到,但李真卻是注意到了——透過那塊被他打出來的缺口,他發現一個人影從牆後一閃而過,就好像一直都在關注這邊的事情。

    因而他趕忙停下腳步,高喊︰“你別走!”

    然後就跑過去,打算翻牆看個究竟。

    但身後傳來一聲中氣十足的厲喝︰“你們干什麼呢?怎麼回事!”
GGCMEAT 發表於 2017-3-11 13:26
第十九章 北川家

    李真搭在牆頭的手因為這一聲喝松了一下兒,沒借力翻過去,只好轉過身——

    發現一個穿著黑色執行官制服的中年人出現在更前邊訓練場的門口,一邊大步往這里跨過來,一邊從褲兜里掏出一個小瓶子,來到金成恩與大竹野的面前,一按——

    嗤嗤兩聲,每個人都被劈頭蓋臉地噴了一頓。

    他還以為那是胡椒噴霧劑,然而兩個人被噴之後竟然愣在原地,過了好一會兒,才搖搖頭,對視了一眼,又大叫起來︰“你敢打我?!”

    這兩聲同時出口。就在李真以為他們還得肉搏起來的時候,兩位卻又同時轉頭︰“教官,他打我!”

    呃……這下才像是小學生了。他們似乎清醒過來了。

    但那個執行官沒理他們,又跨到李真面前,抬起那瓶子——

    李真趕緊往後退一步,抬起手想要擋住臉︰“鎭,您干什麼?”

    听了這句話,中年人的動作頓了一下,瓶子上的大拇指也就沒按下去。又仔細打量李真一番,如釋重負地放下手,把那小瓶重新揣進褲兜里︰“你是哪個年級的?”

    聲音還是很嚴厲。

    放在從前,李真對這種語氣倒是沒什麼其他的想法。那時候他們年級的教導主任比眼前這位更凶——人稱咆哮教主。

    但現在麼……他已經不是那個平凡的高中生了。

    他是一個A級能力者。

    雖然因為某些原因他不得不暫時回歸一個學生的身份,然而一年來的苦難經歷早在他心中留下了某種獨特氣息——那種見識過死亡與硝煙的氣息。而這種氣息,又在心中逐漸積澱,使他變得不會再像從前一樣唯唯諾諾、俯首帖耳。

    于是他慢慢放下手,直視對方的眼楮,平靜地說︰“我是李真。”

    我是李真。熾天使李真。

    然而……

    他听到的卻是另一句話︰“我問的是,你是哪個年級的!”

    鎭?李真愣了愣——他不知道我嗎?

    不過這一點,還真的是他多心了。李真這個名字,在特務府的高層當中的確挺響亮。熾天使這個稱號,在眾多能力者當中里也挺響亮。然而問題是……同時知道這兩個的名字的人可並不多。一方面,當初是為了他的安全考慮。另一方面,在介紹新生的時候也不會特意說——這就是某某,干掉了某某的某某。

    總之目前的特務府比較低調——像李真這個級別的事情,雖然沒有特意保密,但也沒有特意宣傳。畢竟在政府部門里,一個人太出風頭,總不是有利于成長的事情。

    因而他只得放低了聲音,又說一遍︰“我是三年級學生。是新生。”

    “噢。”教官嚴肅地盯著他,“你是和他們一樣,逃課打架?”

    “呃,我……”他還沒來得及解釋,教官已經轉身走開了。只丟下了一句話。

    “二十分鐘以後,下節訓練課,我如果看不見你們三個,就等著關禁閉!”

    李真看著他大步遠去的身影,張了張嘴。然後苦笑著走到北川旁邊,有點兒不好意思地說︰“奇怪,他怎麼就沒問你。”

    “因為他認得我。”北川的情緒還是不大好,但至少已經可以從臉上擠出一個微笑了。又好像打算轉移話題、調整心態,她繼續說道,“他叫關心願,我們那個時候叫他‘黃金聖斗士’,挺厲害的,是個B級。依我看……現在他的脾氣已經好很多了。要不然,那兩位——”她瞥了瞥地上的兩個人,“可沒那麼容易就捱過去。”

    其實地上的金成恩與大竹野之所以那樣狼狽,倒是很大程度上和北川有關。倘若不是她表現得那樣反常,或許李真也就用不著以那種方式將兩個人“制伏”了吧。

    他有點兒想知道北川為什麼會對日本人這個稱呼那樣敏感——畢竟她的姓氏也是的的確確的日本姓。然而想了想,便放棄了——似乎打听家長里短的確不應該是一個“男子漢”所為。

    發生了這種事,李真就只好留下上他的第一節訓練課了——雖然不是以他期待的那種方式。

    北川向他道了別,繼續沿著路往本部醫院走過去。

    他目送北川的身影消失在道路拐角處,然後轉過身。大竹野捂著胸口站起來,略顯迷茫地看了看牆上的缺口、地上的金成恩,又看看李真。過了好一會兒,才皺著眉頭問︰“剛才那一位是北川小姐嗎?”

    李真觀察了他一會兒,確認那種神色不是作偽,不動聲色地答道︰“是。你們倆是怎麼回事?”

    然而大竹野已經冷冷哼了一聲︰“真是北川家的恥辱。同為日本人——”

    小胖子也從地上哼哼唧唧地爬起來,找準了方向,捂著頭,暈頭轉向地從李真身邊走過去,走出了兩步,又回頭啐了一口︰“呸,中國人的恥辱!”

    李真有點兒莫名其妙。但總沒法兒因為這句話就揍他一頓——而金成恩也加快腳步跑掉了,就好像害怕大竹野的報復。

    和之前那氣勢洶洶的勁頭,看起來可完全是兩個人。

    所以他就只能問大竹野︰“她可說她是中國人。”

    “哼哼……”大竹野怪聲怪氣地笑了笑,張張嘴像是要反駁,又似乎在擔心什麼,便也快步走開了。

    于是就只剩李真看著一地的狼藉微微發愣——

    “北川家”?听大竹野的口氣,似乎是很了不起的樣子——北川是那個家族的人?可據說她是和媽媽相依為命,從小在中國長大,更沒听她提起過自己的父親……

    于是一幕狗血愛情劇就從李真的腦袋了鑽了出來——不會又是始亂終棄的段子吧?

    至于那兩個家伙……沒想到在反種族歧視法通過了四十多年的今天,還會有這樣的人。學校里就放任他們兩個如此明目張膽地做出如此行徑,卻不予警告嗎?

    他可完全想象不出,一個人跑到平陽的大街上大喊“日本人都是劣等民族”或者“高麗人都是劣等民族”卻不會被控制起來的情況——那樣的話,肯定又會有一群移民組織游行,然後跑到市政府門口靜坐吧……

    然而自己剛才在牆後看到的那個人又是誰?大竹野和金成恩,都像是被什麼東西影響了——而那個教官似乎對此類狀況早有準備,甚至備有安定劑那種的東西……

    他沒想到剛剛來到這學校幾天的功夫,就遭遇了這樣的事情,一時間覺得有些心煩意亂。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mk2258

LV:9 元老

追蹤
  • 1120

    主題

  • 100531

    回文

  • 46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