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二)
風吹草低,平野遼闊,遠處一片樹林子橫亙。成大限慢慢停止踱步,低首沉吟良久,道:「你們替霍紫竹辦事,也有好些年了,想來也攢了不少銀子。」霍廉笑了笑,道:「也沒有多少。」成大限道:「沒有多少,想必也不少。你呢?」目光轉向韓清,韓清點點頭,道:「不錯,有三、五千兩銀子,都存在霍老大開的安平錢莊裡。」成大限道:「安平錢莊的利息一向比別家錢莊高,算給自己人的利息,又更優厚,想來你的親友裡頭,應該有人借你的名義,把銀子放在安平錢莊裡生利息吧?」韓清有些尷尬,道:「是的。說來慚愧,我爹娘一些老本,我族裡幾個兄弟,我妻舅都有不少錢託交我存在安平錢莊裡頭。」成大限道:「倘若安平錢莊倒了,你如何向他們交待!」
韓清道:「安平錢莊倒了,哈哈,怎麼可能!」成大限沉聲道:「我勸你先盤算盤算,心裡有個譜,怎生向你爹娘、你兄弟妻舅交待,安平錢莊只怕已經快倒了!」韓清一震,道:「什麼……師兄,你說安平錢莊快倒了?」成大限看了看霍廉,見他臉孔發白,眼睛直視著自己,忽覺有些暴躁,道:「你看著我做什麼!難道是我讓安平錢莊倒的!你是霍家的總管,霍紫竹生意上的事情,你比我師兄弟二人都清楚,這幾年來霍紫竹做的生意,有那一樣是賺錢的,他開銷又大,你們放在安平錢莊的銀子,他拿來貼利息都不夠,這錢莊那能不倒!」
霍廉道:「我……我只道霍大爺交遊廣闊,來往的都是達官貴人、豪門富室,加上他排場又大,氣派十足;這才……這才信他,雖知他生意上並不賺錢,但總以為他沒有把這等小生意放在眼裡。」
成大限冷笑一聲,道:「不錯,這幾年來,霍紫竹便全靠充場面唬人。其實他根本是空殼子,挖東牆捕西牆,仗著幾套鬼把戲唬得人一愣一愣的,居然也能讓他搞出這樣的局面出來,真是老天沒眼。我早就知道他是外強中乾,早晚要捅出紕漏,好了,現下偵緝營找上門來,我看他如何收拾。」
霍廉結結巴巴道:「可是……兩天前我們還都在開封,怎地半點跡象都沒有。」
成大限哼了一聲,不屑地道:「要是能讓你看出跡象,霍紫竹也不是霍紫竹了。就是半點徵兆都沒有,他才能捲款潛逃,躲得遠遠的,拿我們的銀子繼續享受。」
韓清沉著氣,道:「師兄,你是從何而知安平錢莊快要倒了?」
成大限道:「哼!昨天那件事,我愈想愈不對,偵緝營那三個狗官,明明說是要來找霍紫竹的,怎麼人沒找到,自己先狗咬狗起來。晚上王和通作東,席間又聽一個下午才從開封過來的鹽商談起,這兩天安平錢莊盤點,沒有開門做生意;這時節錢莊盤點什麼!我這才瞿然而悟,安平錢莊一定是出了問題,霍紫竹扯呼了!」
韓清道:「我不信霍老大是這樣的人。不錯,之前我也曾聽過風聲,說平安錢莊周轉不靈,但我不信霍老大會一走了之。霍夫人還在這裡,難道他不管霍夫人了!」
成大限道:「之前你聽過風聲……」兩眼圓睜,瞪著韓清,忽破口大罵:「你這個死小子,你早聽過安平錢莊周轉不來的風聲為什麼不告訴我!你明知我所有的家當都放在安平錢莊裡,為什麼收到消息卻吭也不吭一聲!你是不是故意不讓我知道,等著看好戲。你……你他奶奶的!枉費我拉拔你,點撥你武功,有好吃好喝的從不忘記帶著你,前一日還代你給那採紫河車的瘋子撞了一下,肩膀到現在還疼,你卻這樣對我,忘恩負義,整我冤枉,擺明了要我好看,媽的拉巴子!我看你有什麼好下場。」他劈哩叭拉一頓亂罵,罵得韓清愕立當場,腦筋一時間轉不過來。成大限呼呼喘氣,突地刷一下拔出刀來,韓清、霍廉大駭,各自向後躍開,手按在兵器上,成大限怒視二人一眼,道:「你們幹什麼!以為我要殺你們麼!」往空處猛砍幾刀,發洩怒氣,刷地又把刀子插回刀鞘,咬牙切齒地道:「他奶奶的!霍紫竹,虧得你跟我十幾年兄弟,事到臨頭,居然招呼也不打一聲!好傢伙,既然你不仁,也不要怪我不義。」
韓清強自鎮定,道:「師兄,或許你誤會霍老大了,畢竟安平錢莊是不是出了問題,尚未可知,僅屬臆測。說不定我們只是瞎操心一場。」
成大限道:「你有點腦子好不好,這麼清楚明白的事,你還說是臆測!難道你要等到錢莊真的倒了,再來哭爺爺叫奶奶。以後你別告訴人家你是我師弟,免得讓我被人笑話。」
韓清面紅耳赤,成大限又道:「安平錢莊不倒也倒了,霍紫竹暗地裡捅下的樓子,不知道還有多少!他要是垮台,不知道要連累多少人跳河上吊。幸虧我精明,事先瞧出端倪,不然到時候替他背黑鍋,成了人人人喊打的落水狗。」
霍廉道:「有……有這麼糟?」
成大限道:「廢話!」
霍廉道:「那怎麼辦?」神情惶惶,沒了主意。成大限額頭青筋暴凸,道:「安平錢莊這塊招牌,已經砸了。咱們的身家性命,全都在錢莊裡頭,錢莊要是倒了,難道你還能回頭去找個小鏢局從最底下的趟子手幹起,重頭來過?惟今之計,咱們只有一條路子可以走。」
霍廉道:「什麼路子?」成大限道:「把霍夫人抓起來,逼霍紫竹還錢給我們!」霍廉愕然道:「什麼?」韓清也是一愕,但馬上搖頭道:「不行。」
成大限怒氣上升,劈頭又是一陣罵:「你這不通氣的死小子,不知好歹的混蛋,老子一番好意,要幫你把錢要回來,免得你在家人面前無法交待,你卻不識抬舉,他奶奶的熊!你放在安平錢莊的錢究竟還要是不要?」
韓清見一向敬謹勤事的師兄,完全變了樣,心裡痛心,道:「師兄,咱們不能為了要把錢拿回來,幹下這等擄人勒索的事來……」
成大限道:「胡說!那來的擄人勒索。我這十幾年來,辛辛苦苦攢下來的血汗錢,全給他騙走了,不抓住他老婆,他如何肯把錢還我。」
韓清道:「安平錢莊就算會倒,也不是霍老大故意要它倒的,這件事跟霍夫人無關,我們不能把她牽扯進來。」
成大限搖搖頭,道:「師弟,你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你想想你爹娘,想想你老婆、你兄弟吧!趁現在消息還沒傳出去,我們早一步逼霍紫竹出面;我料他必定私吞了一筆錢,我們迫他吐出來,先把自己那一份拿回來,剩下的大家分了,然後分道揚鑣,各自遠走高飛,逍遙快活去,豈不圓滿如意。你我替他賣命這麼多年,多拿他一點銀子,求個下半輩子不愁吃穿,也不為過吧!」講到這裡,成大限突然眼睛發亮,目光中俱是貪婪之色,喃喃自語:「霍紫竹究竟私吞了多少錢?嗯!安平錢莊在北六省有十幾家分號,每家搞個幾萬兩,十幾家分號不就有幾十萬兩,嘖嘖嘖,乖乖不得了,幾十萬兩銀子!這筆巨款要是到手,豈不是發財了!嘻,嘻嘻,哈哈,哈哈!」望著韓清,滿臉殷切之意,道:「師弟,這回……這回咱們發財了,哈哈,哈哈!」
韓清搖頭嘆息,道:「師兄,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你……」
成大限道:「放屁!什麼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人無橫財不富,馬無野草不肥,你道世上那些有錢的員外大爺都是乾乾淨淨、清清白白發的財,放屁!要是清白乾淨便能發財,那麼我最乾淨,我最清白,為什麼我不發財!我不過想額外賺些利息錢,把辛苦十幾二十年存下來的私房錢交給霍紫竹,放在安平錢莊,結果呢!結果呢!明後天消息一傳出去,我就什麼都沒了,什麼都沒了,連個屁都沒了!」
韓清道:「我還是以為,事態不見得有那麼糟!」
成大限道:「你知道什麼,我跟霍紫竹十幾年兄弟,我還不瞭解他麼!他這人最愛逞強,最好面子,愈是虧空的厲害,他愈是要把場面擺出來,若不是事態已經嚴重到無法挽回的地步,他定然還是死撐到底,絕不會避不見面。你知道他連本帶利欠了我多少銀子?一萬兩……足足一萬兩,我一年才賺幾百兩銀子,這一萬兩銀子,你知道我是怎麼出生入死,給有錢的員外賣命,這才賺來的!」
韓清道:「師兄,錢財是身外之物,銀子沒了,還可以賺回來,一個人只要心安理得,有沒有錢,也……唉!也不必太放在心上。」
成大限道:「放你的屁!你腦袋裡裝的是狗屎不是。你知不知道我老婆怎麼埋怨我!她說跟霍紫竹一起來中原打天下,結果現在霍紫竹隨手給下人的打賞,就比我一個月賺的銀子還多!」
韓清道:「師兄,咱們江湖上的好漢,比得是人品武藝,不是比誰的打賞多。」
成大限道:「去你的!說到人品武藝,霍紫竹又強過我多少。不錯,他的武功是勝過我一籌,但說到人品,你見過他涎皮賴臉拍有錢人馬屁的模樣沒有,什麼肉麻噁心的話都說得出口,把武林高手的臉都丟光了。我敢說,當時你要是在場,以後你在路邊看到一條狗你不覺得牠像霍紫竹,我跟你姓,我是你灰孫子!」
韓清道:「即便如此,咱們也不能貪圖非份之財。安平錢莊裡的銀子,全都是人家的辛苦錢,若是霍紫竹真的私吞了錢莊的銀子,我們必須找到霍紫竹送交官府究辦,可能的話,還得幫忙清點安平錢莊,想法子一一把錢還給人家。」
成大限以手拍額,仰天長嘆,道:「這……這世上怎還會有像你這般的傻瓜!你是豬不是!你是白癡不是!你爹娘生你,究竟有沒有生腦子給你!你知不知道我們這張嘴巴是要來幹什麼的?是要用來嚐盡人間美味,用來頤指氣使,使喚奴僕,和用來嘲笑比不上自己的人的。你知不知道我們這付身軀是要來幹什麼的?是要來穿綾羅綢緞,用來騎馬坐轎,用來享用無數美女的。你知不知道我們為什麼要長這張臉?那是當有人要奉承你、巴結你、拍你馬屁的時候,讓人家看得見你的。安平錢莊的銀子,給霍紫竹一人是用掉花掉;給一千人一萬人也是用掉花掉;給你我師兄弟二人,一樣是用掉花掉。霍紫竹私吞的巨款,要是教我們拿到手,那還不趕緊扯呼躲得遠遠的當大爺去!而你……你居然說,要幫忙清點安平錢莊,把錢一一還給人家,你……你,那些人你又不認識,你管他死活,你失心瘋了麼!天啊!世上怎會有你這樣的人?天啊!」
韓清道:「師兄……」
成大限道:「什麼事?」
韓清道:「師兄,一直到方才,在路上,在過來這裡之前,我一直都很敬重你,佩服你。我佩服你的武功,更敬重你為人正直,講義氣,說一是一,是條鐵錚錚的男子漢!」
成大限笑道:「是麼!我過去是這個樣子麼?原來我過去是這個樣子!」
韓清道:「可是現在不是了。」
成大限道:「哦!你覺得我變了。」
韓清道:「不錯,你變了,才一轉眼之間,你完全變了,變得完全不像我師兄了。」
成大限道:「誰說我變了,我沒變,我一點都沒變,我本來便是如此,只不過以前給那什麼狗屁不通的江湖道義給騙了。我想通了,我做人為什麼要做得這麼辛苦!我喜歡吃好吃的,我喜歡打人罵人殺人,更喜歡女人!我有本事,我的武功也不壞,我為什麼不順著自己的性子走。」
韓清低沉著嗓音,道:「師兄,你,你已經入了魔道。」
成大限道:「魔道?這麼容易就入魔道,那可見所謂的正道實在不怎麼靠得住。」
韓清沉痛的道:「師兄,我再叫你一聲師兄,這一刻,我們還是兄弟,下一刻起,咱們便再不是兄弟,你想發財,我不攔你,但你不能打霍夫人的主意。」目視霍廉,道:「霍兄弟,你怎麼說!」
霍廉看看韓清,又望望成大限,道:「我……我……」
成大限跳了起來,瞪著眼睛,道:「什麼,你說什麼!我對你推心置腹,把我的心肺都掏出來,跟你說了這麼多,你居然還是跟我唱反調,不讓我動霍夫人的腦筋!你……他媽個拉巴子!你待如何?你聽了我的秘密,又不准我動手,你以為你是誰!去你的!老子一巴掌打死你個王八旦!」
韓清手按刀柄,怒目橫視,道:「你想動霍夫人,得先過我這一關!」
成大限道:「你幹什麼?你按著刀柄想幹什麼!你想殺我!我都還沒動念頭想殺你,你竟然已經起心要先下手為強了!你……你,你奶奶個熊!你這該死的混帳,枉費我當年毫不藏私的點撥你武功,把我會的都教給你,那知養虎為患,引火自焚,天啊!我真是瞎了眼,教出這樣一個禍胎!你……你居然想跟我動手!」
韓清拔刀也不是,不拔刀也不是,怒道:「姓成的!你究竟想怎麼樣?」
成大限道:「枉你自誇英雄好漢,江湖上的英雄好漢,最重的是孝義二字,但你所言所行,不但有負孝義二字,而且可說是不忠不孝不仁不義!」
韓清道:「我如何不忠不孝不仁不義!」
成大限道:「好,我問你,你信不信安平錢莊明天便要倒店?」
韓清冷哼一聲,卻不答話。成大限道:「你不說話,那是信了。好,我再問你,你信不信霍紫竹已經捲款潛逃?」
韓清握刀的手緊了緊,嘆了一口氣,終於點了點頭。成大限一臉不屑,道:「哼!我說你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你還不認。你對自己不忠,對父母不孝,對妻兒不仁,對兄弟不義。安平錢莊擺明了要倒店,你不是不知道,卻不肯為自己的父母妻兒兄弟做些事。難道霍夫人比你的父母妻兒兄弟都重要麼!」
韓清咬著牙,手微微發抖。成大限又道:「可憐你爹娘,一把年紀,好不容易攢了點錢,原以為可以安享晚年,卻因兒子愛逞強充英雄好漢,臨到老來,半輩子積蓄化為烏有,只得喝西北風,想想這付景象也真是夠慘的!」
韓清暴喝一聲:「夠了!」
成大限道:「夠了麼!只怕還不夠。你有幾個兒子?兩個還是三個?真可憐,明天就得去要飯了……」
刷地一響,韓清再也按耐不住,拔出刀來,指住成大限,怒道:「姓成的,你是何居心,我一清二楚,你不須東拉西扯,把我父母妻兒牽扯進來!」刀尖不住顫動。成大限譏訕冷笑,道:「你既然記掛父母妻兒,怎麼不想想他們往後還要過日子!眼下情勢急迫,你卻拘泥江湖道義,不知變通,不讓我動封雪娘,這豈不是幫了霍紫竹一個大忙。少了封雪娘這層顧忌,霍紫竹更加不肯現身了。」
韓清道:「你怎知抓了封雪娘,霍紫竹便會現身?他要是夠狠,大可棄封雪娘不顧!」
成大限道:「霍紫竹沒這個膽,因為封雪娘大有來頭。我雖然不知道封雪娘為什麼嫁給霍紫竹這傢伙,但經過昨天的事,多少明白一些,這封雪娘絕對是朝廷貴人,她嫁給霍紫竹,定是另有緣由,霍紫竹絕不敢讓她少半根毫毛。這次霍紫竹差遣我們護送封雪娘到洛陽找周洛佛解夢,照我看不過是個幌子,說不定霍紫竹早已安排好和封雪娘在洛陽碰頭。到時他偷偷把封雪娘接走,留下我們在洛陽充當冤大頭,待安平錢莊倒閉的消息傳開,所有霍紫竹的債主便全都來找我們算帳了。」
韓清額頭冒出冷汗,道:「這……這……」只覺成大限的推測,實不無道理,不由得心思動搖起來。成大限斜眼冷睇,又道:「你不要以為封雪娘是好人,只看她和偵緝營關係匪淺,便知她不是什麼好貨。她什麼都知道,卻瞞住我們什麼都不說,當我們是羊牯,操他奶奶的!這算什麼,半點不拿我們當一回事,這種女人,你何必管她死活。」
韓清長嘆一聲,收刀回鞘。
成大限喜動於色,道:「好,你既無異議,咱們立即動手,這便去把那些婢女丫頭長工挑夫老媽子車把式全都殺個精光,將封雪娘抓來,找個隱密所在,先要了她的身子,再將她五花大綁,等霍紫竹拿銀子來換。」
韓清大怒,刷地一響又拔出刀來,道:「你若是敢行此禽獸不如之事,韓某立刻與你刀下見真章!」
成大限退開兩步,道:「且慢!且慢!我說說而已,你何必當真!」
霍廉攔住韓清,道:「成……老大,咱們挾持了霍夫人,偵緝營找上門來怎麼辦?」
成大限鄙夷道:「偵緝營!偵緝營有什麼了不起,你看柳凌雲這種廢物都能在偵緝營裡當上高官,就知道偵緝營沒有能人,你我三人連手,還怕偵緝營什麼。」
韓清忽冷笑道:「成大限,你打得好如意算盤!倘若安平錢莊根本沒事,你就完了。」
成大限目睛橫凸,滿臉暴戾之色,恨聲道:「那又如何,反正這種日子我早就過膩了。無論安平錢莊有沒有事,我都霍紫竹都要拿十萬兩……不,二十萬兩銀子來換封雪娘這鮮花般嬌貴的大美人回去,他若不肯,我便要了封雪娘的身子,待我玩膩了,再賣給妓院,以封雪娘的姿色,怕不值得幾百兩銀子。」
韓清勃然大怒,揮刀又要上前,霍廉一把將他扯住。但見成大限咬牙切齒,兇狠猶似正待擇人而噬的惡獸。曠野之中,勁風橫掃,滿地野草隨風仆倒,成大限鼻孔賁張,呼呼喘氣,似有滿嘴饞涎便待垂落滴下。韓清、霍廉心中一凜,恍惚之間,竟已分不清他是人是獸,在他身上,竟似再也找不出一絲份屬於人的本性天良。
本帖最後由 wuzoe 於 2014-10-4 21:17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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