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術超能] 巨蟲屍巫 作者:竹上豬豬 (已完結)

   
mk2258 2013-5-5 21:12:51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61 1187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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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父親苛刻養大的苗人少年,在成為孤兒的那一天,突然成為「初巫」,獲得了操控巨蟲的能力。

  之後不久,他又因意外找到遠在異國他鄉的母親,由小小的山村,跳入到世界大都會這個精彩的舞臺中。

  至此掌握古國上古神妖傳承的少年,在西方文明的國度與異世界中,演繹出了一幕幕引人入勝的傳奇故事
本帖最後由 Nickice 於 2015-12-16 23:46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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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發表於 2013-5-5 21:13
一章 血飼巨蟲

    川西省地處華國西北地區,古稱『九黎』,境內山脈蔓延,除了首府蓉城憑著山巒盆地地貌,土地肥沃農耕文明悠久外,其他城市大都依山而建,往往郊外便是群山峻嶺,自古便是蠻夷生養之地。

    川西恆澤市佢縣,是座彷彿陷入原始森林中的小城,由古時苗彝山族村寨發展而來,原本民生最是貧困,但近些年隨著華國經濟騰飛,人民富足,對外開放搞活,探奇旅遊業日漸興盛,反倒憑著因為地域蔽塞,亙古未變的瑰麗自然風光漸漸變得富裕起來。

    深秋,天氣陰冷,正午明亮卻毫無暖意的陽光灑在佢縣大木鎮鴰窩村的石板路上,映出片片陰影。

    遠處幾十名十六七歲的少年,穿著半新不舊的校服,在石板路上沿著那些道旁樹木枝葉印出的陰影,打打鬧鬧的走著。

    如果出生在大城市,他們這樣年紀的少年,乖巧的怕是早已經日夜補習,為了考上好大學,有個好前程承受無窮的壓力;

    頑劣的則已經學會了戀愛、吸煙、喝酒,打架,個別家境好的甚至成為夜店常客。

    不過在這座雖然已被越來越多的旅行者渲染的多了幾分浮躁氣息的偏僻山村,少年們卻還是顯得質樸無華。

    可惜質樸無華卻不代表善良、平和的秉性,尤其鴰窩村自古便是華夷雜居的民風彪悍之地。

    「大蛋,聽我阿爹說,網絡基站馬上就要在咱村裡建上了,到時候咱們上網就不用再老遠跑去鎮上。」

    「你做夢咧,網聯公司能到咱這個犄角旮旯的地處來建基站,那不成傻子了。」

    「咋地不能來咱村,咱這是省裡批下的那啥『自然生態民俗旅遊區』,整天都有驢,驢友來咱村看景,連外國人咱都看煩了,現在都有外國老頭來給咱上課,咋連個網線都不能扯。」

    「你看你個低智商,驢友那都是有錢的人,人家用衛星上網,還用扯基站,而且沒網絡更顯得咱村『純天然』,懂啥叫純天然不?

    你呀你,就像你阿爹起的小名,就是塊『粗石』。」

    「你娃敢罵我,還叫我粗石,我,我這就給你個『眼炮』。」…

    石板路上幾個蠻橫的半大小子講著講著起了爭執,一個臉龐大的像方瓜,眼睛卻小的像是蠶豆的方臉少年,最後竟臉紅脖子粗的要和同伴動手。

    不過仔細說來也不怪這方臉少年惱怒,鴰窩村民以苗圩人為主,那少年名叫仡濮石,正是苗圩族原三支中黑、白、紅中的真真正正的老姓,自然知道『粗石』就是山間像是蜂窩一樣酥松,難以成才的石料,從來都是被墊在茅坑中的。

    父母給他起這樣的名字,本意是怕孩子遭天妒夭折,起賴名好養活之意,仡濮石長大後自然深以為恥,怒氣卻不能發到阿爹、阿姆身上,只能別人一叫就揍人一頓。

    一般同學看到仡濮石臉紅脖子粗的真正發怒,不免心虛,說兩句軟化也許就沒事了,但這次對仡濮石出言不遜的禾枷黑魚卻也不是弱茬,毫不示弱的挽起了袖子,罵罵咧咧像是鬥雞一樣迎了上去。

    看到平時就頑劣成性的仡濮石、禾枷黑魚要動手打架,放學路上的老實孩子們早就躲到了一邊,而這兩人的頑劣同伴不僅不勸阻,反而不約而同的笑鬧著叫起好來。

    「石頭,給他瓜娃子個眼炮,見了紅他才曉得你的厲害。」

    「黑魚,沒聽過先下手為強的老話,先動手,先動手可不吃虧。」…

    受到哥們的慫恿,仡濮石大吼一聲,一拳猛然揮出,沒想到對面精瘦的禾枷黑魚竟靈活的跳下石板,躲過了他的迅猛一擊,並且側著身子踹出了一腳,正好踢到了仡濮石的屁股上。

    牽一臀而動全身,仡濮石這一拳沒有打中敵人,反而因為屁股受力收不住手,一拳打在了七八步外一個迎面走來,還不知發生什麼事情的無辜少年臉上。

    那無辜少年身體瘦弱,顴骨高聳,看起來臉上四兩橫肉,無妄之災的受了一拳後,鼻子『嘩嘩…』不斷的流出了血來,人也整個呆住。

    「山,山蟲子,怎,怎麼打著你了,」看清一臉是血的瘦弱少年面貌,仡濮石臉色一下變得難堪了起來,結結巴巴的說,不過隨即年輕人特有的幼稚虛榮心,讓他意識到現在絕不能弱了氣勢,於是口氣又變得蠻橫的說道:「你怎麼擋在我的拳頭前面。

    你是不是和黑魚是一夥的,哼,不長眼睛,被揍也是活該。」

    無緣無故被打了一拳的瘦弱少年聽到方臉少年挑釁的話,回過神來,竟什麼都不說,抹了抹臉上的鼻血,腳步極快的跑開了。

    在他背後窸窸窣窣的議論聲,「石頭,山蟲子沒啥,可他阿爹可不是玩鬧的,你娃可不該這麼硬。」

    「這都是衛星上天的年代了,你還真信那些封建迷信,去看看《走進科學》,哪有鬼鬼神神。」仡濮石嘴巴雖硬,但語氣已經明顯有了一絲後悔之意。

    別人不懂,可他雖然年少卻是正經的『老苗』,很明白在叢林密佈、毒蟲橫行的夷荒之地,敢用『蟲』字當做乳名,那個大名叫做張黎生的干廋少年,又怎麼可能是易於之輩。

    張姓,為吳、龍、趙、歐…滕、胡、向等二十七個苗圩華姓之一,雖不是苗圩三支老姓,但也傳承千年有餘,尤其在苗圩華姓中,傳說張姓自古便握有巫蠱道統,自然與別家又有些不同,以至於在川西苗寨,姓張的旅行者都特別吃香一些,少了很多騷擾。

    石板上仡濮石心生悔意,而被他揍了一拳的張黎生卻心無旁系的連走帶跑,不一會便順著村間小路來到一座有著陳舊桃木門的老宅前。

    鴰窩村因為地處深山,夏日潮濕多霉,冬季陰冷寒風刺骨,所以村居以前都是竹樓,近幾年環境好了,也是修建的仿造竹樓,地基四角砌著高高水泥柱子的房屋。

    這種有著幾分華國中原古風的磚石老宅,讓人一間便覺得有些不尋常的感覺。

    古宅門鎖是黃銅製成的方枝鎖,張黎生手腳麻利的用脖子上掛著的鑰匙打開銅鎖,走進老宅院子後,便用兩根沉重的門閂,把木門牢牢閂住。

    「總算在一刻鐘前趕回來了,」用力拉拉木門,見到門戶嚴實,一路絲毫都未停歇的張黎生這才急促的喘了幾口氣,嘴巴裡有些歡喜的喃喃說道。

    之後他便開始搖頭晃腦的「嘶嘶窸窸嘶嘶窣窣…」發出一種奇怪聲音,如同瘋狂一般。

    張黎生的吟唱聽起來毫無意義,長短高低急速變化不停,沒有任何規律可言,卻給人一種毛骨悚然的韻律感。

    隨著聲音越來越急促,老宅院子裡的黃土地上開始出現一道極細的隆起,來回竄動,等到張黎生的嘶叫因氣力不足嘎然停止,一隻拇指粗細,黑紅相間的繩索竟猛然破土而出,如同活物一樣,順著他的右腿攀援上了少年的身體。

    仔細端詳,那條繩索竟是一隻身長超過50公分,背後硬殼閃著黑紅兩色光澤的巨大蜈蚣。

    那蜈蚣長著扁平的腦袋,黑豆一樣的眼珠烏黑錚亮,透出靈性,唇邊兩根烏青獠牙則顯露出十分猙獰之意,不一會便爬到了張黎生的臉上。

    「血,有血,」張黎生看到蜈蚣在鼻子下端和自己輕輕磨蹭,絲毫沒有畏懼,而是咧著嘴低聲說道:「快吃不要浪費。」

    像是聽懂了少年的話,那只巨大蜈蚣不再和他親熱,圈起身體呈現U形的從他鼻下慢慢下移,所過之處張黎生流出的所有血液即便乾涸也全都消失不見。

    蜈蚣開始吃血,少年心情一下輕鬆了下來,一屁股坐到了土地上。

    不過他臉上剛露出笑容不久,便覺得頭暈眼花,嗓子眼裡『呃呃…」作嘔,卻什麼都吐不出來,再過一會臉色已經蒼白的如同死人一樣。

    以前每次只喂蜈蚣幾滴精血的張黎生這時才明白自己投機取巧的辦法有多麼愚蠢,簡直就是自取滅亡,不過此刻已經木已成舟無法挽回,他也只能祈禱上蒼讓自己度過這次大劫。

    張黎生有多痛苦、恐懼,他用血肉飼養的毒蟲便有多歡愉,吃著少年血液的蜈蚣,彎曲可怕的身軀上散發出豪豪微光,頭尾齊擺,根本不顧飼主消瘦身體上的血肉,漸漸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下陷,變得皮包骨頭一樣。

    好在等到張黎生驚恐、錯愕眼睛已經快要兜不住突出的眼珠時,,蜈蚣終於將他流出的血水吃完,又優哉游哉的又少年親密磨蹭起來,終於讓他得到了喘息的機會。

    張黎生全身無力的癱軟在地上,慢慢恢復了一點元氣,皮包骨的身體,像是充氣娃娃一樣漸漸鼓漲了一些,雖然還是瘦的沒有人形,但最起碼不再像有皮的骷髏一樣可怕。

    用盡力氣恨恨的將蜈蚣從自己臉上抓下來,扔到地上,張黎生聲音嘶啞的說:「青紅,你差點害死我,這次吃了那麼血肉精氣,你一定要聽話,不能再讓我被阿爹責打,要不然我饒不了你。」

    提到自己的阿爹,想到上午的『功課』還沒做,少年突兀打個寒顫,彷彿覺得虛弱的身體上傳來的酸楚疼痛也不那麼難捱,急忙又:「嘶嘶窸窸嘶嘶窣窣…」的念起古老咒文來。

    咒文再次響起,地上的蜈蚣開始詭異的晃動起修長的身軀,千百隻纖細的足肢四處亂爬,卻怎麼也不隨少年的心意活動。
mk2258 發表於 2013-5-5 21:14
二章 突逢大變

    眼看這次付出這麼大的代價哺育毒蟲,卻還是沒有成效,張黎生臉上露出了絕望的神色,本來就是勉強念起的咒文再也無法堅持下去,嘴巴裡一個差遲便砰然斷掉。

    咒文一斷,冥冥中一股反噬之力傳遍的少年的身體,令他面龐扭曲,牙齒咬出血來,而這時張黎生心裡累積多年的失望,卻比肉體上的痛苦更加難以忍耐十倍。

    看到蜈蚣又彎曲著爬向自己,少年臉上顯露出裂人肺腑的暴虐之氣,咆哮道:「百滴精血,你今天攝去我百滴精血卻還不聽話,你這是想讓我死,想讓我死!

    別人有阿姆,我沒有;

    別人的阿爹都疼崽,我阿爹連一句軟和的話都沒對我說過;

    別人能去鎮上玩耍,我就只能窩在這座老宅子裡一天三次餵你這毒蟲子…」

    話越講越是悲傷,最終他喪失理智的抓住蜈蚣,瘋狂拉扯、噬咬起來,肆意宣洩的心中那無法言述的悲情,直到一陣急促的大力敲門聲,把他從瘋癲拉回了現實。

    回過神來後,少年看起手中奄奄一息的蜈蚣臉上露出驚駭欲絕的神色,但夾雜著「山蟲子快,快開門你個死崽,出大事情嘮…」的砸門聲,讓他無暇顧及毒蟲,只能急急忙忙把它丟到門後的角落,吃力的打開了木門。

    門外是一個穿著黑色廉價西服,按照成年苗圩人習俗抱著頭的長臉中年漢子,正是鴰窩村的副村長陶獵林。

    雖然只是副村長,但陶獵林面對張家人,便和普通村名完全不同,身為復原軍人出身的基層幹部,他可不會怕什麼牛鬼蛇神。

    看到少年一身泥污的出現在自己面前,陶獵林大喊一聲:「你個娃娃在泥湯湯裡洗澡啦。

    快快,你阿爹出了大事情嘮,在縣城醫院裡,你快跟我走。」

    說著便一把拉起少年,匆匆忙忙的向村外跑去。

    被陶獵林拉著跑了一會,張黎生才反應過來,恍恍惚惚的說道:「阿獵叔我,我,我鎖上門。」

    「鎖個裘的門,你屋裡能有個啥金貴東西,再說村上那個敢上你張家門上去偷摸。

    娃,你阿爹在縣城城裡被車撞了,警察的電話打到村上,讓快去醫院,可不敢耽擱。」中年漢子拉著少年的手氣喘吁吁的喊道。

    交談著兩人來到了村口一輛綠色五征四輪小貨車前。

    鴰窩村村口這時早就聚集了許多看熱鬧的村民,見到少年趕來,少不得七手八腳的將他擁進了貨車車頭。

    隨後又有二三十個好事的年輕村民,喊叫著:「日他個先人,中央的民族政策還要不要了,敢亂撞我們鴰窩村人。」

    「就是,不依不依,這次不給咱個說法,咱給他來個北平城裡見。」…紛紛爬上了車後兜,不一會便讓貨車後兜變成了裝沙丁魚鐵皮罐頭。

    從後視鏡裡看到後斗上密密麻麻,興高采烈的人群,年輕司機看著副駕駛上和張黎生擠在一起的陶獵林,結結巴巴的說道:「阿獵叔,我這是貨車,後兜不能拉人。

    這到了縣城裡是會罰錢扣車地。」

    明知道車後兜的年輕村民大都是無事生非,想去城裡攪擾一下,看能不能佔些便宜,但這時卻不是阻止的時候,何況相當村長、支書也不能得罪這些孬娃娃,陶獵林只能陰沉著臉說:「出了這種事情哪個交警要還敢查你,那國家就安穩囉。

    你個瓜娃子快走,快走,時間可不敢耽擱。」

    司機想想覺得也對,便看了茫然無措的干廋少年一眼,歎了口氣發動了貨車。

    他感到阿獵叔的話裡有話,看來張家娃子的阿爹怕是危險了,這時候鄉里鄉親的,就算那張家阿爹怕人也不好計較了,能讓父子倆最後見上一面,也是功德。

    想到這裡,司機不自覺的加大了油門。

    貨車行駛在同往縣城路上,那夯實的柏油路雖然因為老舊有些顛簸,但開起來卻還算順暢。

    要說鴰窩村現在的交通條件大大改良,一是靠著新華國建國戰爭時,這裡出了一位生平頗具傳奇色彩的川軍將領,由來官至交通部長,為故鄉修了條土路;

    二是得益於省政府的『村村通』工程,擴寬了原由道路,將單車道改成了雙車道。

    而且被批准為自然生態民俗旅遊區後,據說縣城通往鴰窩村新的旅遊專線已經即將修建。

    張黎生坐在貨車車頭副駕駛座,望著窗外不斷後退的鬱鬱蔥蔥原始樹林,表情麻木不覺,渾不覺車窗外的景物已經由密林漸漸變成小鎮,又變成了縣城繁華的街道。

    貨車到了佢縣中心人民醫院大門相鄰路口剎車停住,司機徒勞的按了幾聲喇叭,卻發現橫佔機動車道的行人根本無人理會,反而引起了疏導交通的警察的注意。

    一名大腹便便,穿著警服和白綠相間螢光夾克的交警,和一起當班的同事耳語了幾句,幾步跑到貨車駕駛窗前,軟趴趴的敬了個禮,敲敲玻璃,翹起舌頭用串味的普通話說道:「駕駛證、行車證,你這是貨車咋敢當大客車用,不要命了。」

    司機心中暗叫一聲『倒霉』,習慣性的陪著笑臉,拿出早就準備好的駕駛證、行車證,又敬上一根煙,正想解釋,後兜裡拉著的鴰窩村民中卻有人嗷嗷叫道:「俺們鴰窩村張家阿爹進城被車撞了,鄉里鄉親來看看咋就不要命了。

    你這個交警講話我就不愛聽,是覺得苗圩人好欺負咋地,還包庇呀?」

    在少數民族聚集地區干公檢法就是頭腦要拎拎清楚,那些山民一個個出來的時候老實巴交好整治的很,但一旦聚堆超過十個就千萬不要招惹。

    尤其還牽扯到車禍,出了擰那就是牽扯到民族矛盾的大事,不要說一個官運沒三兩重的縣交警大隊副中隊長,搞不好縣長、市長都要倒霉。

    想到這裡,胖交警下意識的看了看旁邊百貨批發市場上『發展生態旅遊、利國利民利縣;促進名族和諧,為你為我為他』的宣傳牌,連貨車的駕駛證、行車證都沒看,就還給了司機,臉上僵硬的笑笑,用土話親切的說:「我這是為了你們的安全負責撒。

    都是一個縣城城裡住著幾輩子了,誰不是鄉里鄉親,咋這亂說,有急事我給疏導一下交通,咱快走,快走。」說著便轉身神氣活現的開始幫貨車疏導起了道路。

    「嘖嘖,這一弄旅遊區警察的素質那真是嘩嘩的往上升。」看著胖警察忙碌的背影,坐在車頭副駕駛的陶獵林雖然心裡焦急,卻還是感慨的讚揚了一句。

    「拉倒吧阿獵叔,這孫子是看咱人多勢眾又是人命關天的事,要真是我自己貨車拉客,他能把我連車帶褲子都罰沒了。」

    「啥人命關天莫亂說,醫生急救著哩。」

    說話間,交警已經為貨車清理出了一條窄窄的道路,司機一時失言不敢再亂講話,晃晃悠悠的駕駛著貨車,小心翼翼的穿過路口,來到了佢縣人民醫院大門前。

    按道理擔負有地域性急救責任的中心人民醫院,應該建在交談極為便利的地點,但因為以前經濟的落後,和方便民眾看病的考量,除了部分特大城市外,華國縣、市級的中心人民醫院,大都建造在城市中心地帶。

    醫院門前擁堵更甚,陶獵林說聲:「二木在這裡等哈。」便拉著神態如同夢遊的張黎生跳下貨車,急匆匆在人堆裡穿梭跑向急救大廳。

    隨著經濟的快速發展,佢縣人民醫院的急救大廳通常都是人滿為患,闖進大廳,陶獵林直奔最近的急診室,推門就問值班醫生:「大夫,我是大木鎮張道巫的鄉親,這是他兒子,接電話說他被車撞了撒,人在哪哈?」

    年輕的急救醫生對這種病患親友焦急的神情早已習以為常,他看了看桌上的接診記錄,操著一口川味濃重的普通話平淡的答道:「張道巫是吧,12:22入院,就在裡屋病床上,病人狀況很危險,最好馬上簽字手術。

    家屬要有心理準備,救過來的希望不大。」

    心理的不祥之兆變成了現實讓中年漢子臉色暗淡了一些,「山蟲子,快去先見見你阿爹,再簽字開刀。」,他不再理會值班醫生,拉起張黎生衝進了急診室裡屋。

mk2258 發表於 2013-5-5 21:14
三章 成『巫』

    急診室裡屋面積不大,只有一張病床,不過卻有著嶄新的呼吸機和心電監控儀,看起來價值不菲。

    一名呆在床邊似模似樣的像大醫院一樣做著急救記錄,身穿白大褂的年輕女人,看到闖進的兩人,馬上聲音清脆的問道:「請問你們是張道巫的家屬嗎?」

    「護士,我是他鄉親,這是他親崽,道巫咋樣了?」

    雖然心裡為病人竟有這麼年輕的兒子感到十分驚訝,但年輕女人還是馬上職業性的回答道:「我是醫生,病人很危險需要馬上手術,時間已經耽誤的太多了,必須馬上簽字。」

    在女醫生和中年男人交談時,張黎生神情恍惚的望著病床上奄奄一息,臉色慘白而蒼老至極的阿爹,心中滋生出許多悲痛,還有很多快意。

    說起來張道巫在鴰窩村地位非常特殊,他雖然性格冷漠,從不和村名交往,也不是村裡的幹部,或德高望重的老人,但鴰窩村所有村民卻都對其敬畏三分,就連在山村當了三十多年頂樑柱的老支書都不敢輕易得罪他。

    傳說中張道巫已經八十多歲,又有說他已經一百歲有餘的,總之因為以前的戰爭、動亂,一切說法都已不可考證。

    人們唯一知道的是,在文化革命的紅色旋風席捲全國,甚至刮進偏僻的鴰窩村時,縣上想要批鬥張道巫的5人工作隊,曾經死得一個不剩。

    雖然那些人的死因都是一些看似莫名其妙的巧合,但畢竟這裡是川西地面。從此之後,再也沒有革命群眾、幹部去找張道巫的麻煩。

    不過對於兒子來說,張道巫卻不是那個神秘莫測的巫漢,而是一個殘酷的暴君,張黎生年幼剛有記憶,說話還不利索,便被他逼迫著吟誦那些繞嘴口訣,背不下就是餓飯,甚至骨針刺肉;

    長大一些剛能拿筆,就要每天晚上一次上百遍的比著葫蘆畫瓢,抄寫古書上的複雜圖案和古文,稍有疏忽便是木棒伺候;

    再長大些,年齡剛過十二歲的張黎生正是青春發育時期,就被阿爹逼迫著以血肉侍弄毒蟲,每天三次精血大虧,做的不好就是籐鞭抽打,幾年下來,他足比一般同齡人輕上三、四十斤,身高也差十公分以上…

    一幕幕往事在眼前閃現,張黎生這才發現自己短短的十六年生命中,竟然沒有享受過哪怕一秒鐘的幸福溫情。

    此時此刻看到瀕臨死亡的阿爹,想到他再也無法苛責自己,竟是自己一生最輕鬆的時刻!

    而在張黎生不自覺的追憶往昔時,病床上的老人猛然睜開了眼睛,目光死死凝聚在自己唯一的子嗣身上,臉上露出狂喜與決絕相融合的神情,嘴唇開始顫動著無聲吟誦。

    別人不知道突然醒來的張道巫在幹些什麼,可與他對望的張黎生卻知道阿爹是在念動巫咒。

    難道驅使毒蟲的咒語還能救命,錯愕中張黎生心中莫名其妙的閃過這個念頭,隨後便覺得耳邊響起一陣神秘呢喃,神智變得混沌起來。

    種種事情看似複雜,實際也就發生了十幾秒之內,急診室裡屋向陶獵林急速講完病人的嚴重情況後,年輕的女醫生正想拿著手術同意書,讓病人的兒子簽字,卻發現那少年死死盯著病床上的父親搖搖欲墜的站立著,似乎已經失去了神智。

    病人有危險,女醫生心中馬上本能的閃過這個念頭,再看病人果然面部僵硬,嘴巴無意識的抽蓄,明顯呈現出臟器衰竭的臨床症狀。

    「病人心跳35,體溫34,呈現原創性臟器衰竭,一瑞斯心臟急救劑心動脈直接注射…」沒耽誤一秒鐘時間,女醫生表情緊張,但卻非常專業的做出了急救,同時將治療步驟清晰敘述出來,用白大褂裡的錄音筆記下。

    可惜藥醫不死病,最終女醫生還是沒能挽救瀕死的張道巫的生命,在單人艱難的用心臟起搏器進行了幾次電擊搶救後,心電監控儀屏幕上跳動的波浪變成了直線,代表病人心臟跳動的嗶嗶聲聲,也變成了冷酷的長鳴。

    最後的努力宣告無效,女醫生看著張道巫大睜雙眼,滿是懷恨、遺憾、死不瞑目的表情,沉默片刻,無力的看了看腕間的手錶,語氣低沉的說道:「14:36分,病人死亡,死因內臟大面積出血,導致臟器急速衰竭,完畢。」

    之後她慢慢走到呆如木雞的張黎生面前,語氣抱歉的說道:「我很抱歉,但我已經盡了全力…」

    說到這裡,女醫生看著痛失至親的病人親子,突然感到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的怒火,大步走出急診室裡屋,當著許多病患的面,朝急診室主任咆哮道:「那個車禍病人已經死了,他有一個孩子,大約十六七歲還是少年,現在已經失去了父親。

    而本來如果不是要等該死的手術簽字,病人還有幾分生存的機會。

    沒有護士,沒有助理醫師,甚至連一名護工也沒安排,整個急救室就我一名剛取得職業醫生執照的新手醫生負責。

    我簡直難以相信這裡是一座為40萬人服務的正規急救醫院,你們是在草菅人命知道嗎,是在草菅人命!」

    急診室中一片安靜,急症室主人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惱羞成怒的喊道:「瑪麗醫生,你可不好講這麼不負責任的話,啥子叫草菅人命,我剛剛就說咧,病人家屬一到就簽字,簽字就進手術室,誰讓你自己逞能搶救地。

    我看你才是草菅人命。

    你以為這是在北平、申城還會米國,啥子正規急救中心,做美夢暱,這是川西佢縣,咱縣上醫生少,護士少,就著艱苦條件。

    也不是我請你來地,是你這米國洋學生上桿子要求,一定要來貧困地區醫院實習,一定要來貧困地區醫院實習,結果被塞來了咱醫院上。

    實話告訴你,要不是看在『華中醫療慈善總會』捐助的那台高級呼吸機、心電監控儀,咱縣醫院根本就不會接收你。

    來了你就『得得得、得得得…』這不符合要求,那不符合規定,我早就忍不住了,咱這縣醫院還不算是真正貧困地區醫院,你都這多意見,要真到了山溝溝的醫院裡,還不翻了天。

    今天要真因為你的話引起了醫患糾紛,影響了急救室的評先樹優,我可,我可,我,我氣煞我了,我這就給李院長打電話,誰願意伺候你誰去伺候…」

    急診室外間屋因為張道巫的死吵得熱鬧,裡屋中身為事件最重當事人之一的張黎生卻始終一動不動、一言不發。

    直到同來的陶獵林,拍拍他的肩膀,同情的低聲說:「山蟲子,你阿爹去了,想哭你就哭出來撒,不要憋在心窩窩裡,長病。」張黎生才猛然癱軟到了地上。

    看到張黎生突然跌倒,陶獵林慌張的跑出急診室裡屋去喊醫生,而佢縣人民醫院的急診醫生們也以最快的速度衝進裡屋,手忙腳亂的搶救著張黎生。

    而此時的張黎生雖然身體沒有一絲力氣,外部感官也彷彿全被奪走,但他的頭腦卻無比清醒。

    以前被強迫背下的巫咒,默畫的符文,吟誦的咒語全都清晰的在記憶中閃現出來,在眼前飄來飄去,不斷濃縮參雜在一起,又慢慢消失,最後只剩下了一段巫咒。

    那段巫咒成形的同時,張黎生突然全身一陣酥癢,血肉中滋生出一種奇妙力量,嘴巴裡的上顎部位也鼓出了一個綠豆大小的肉瘤。

    之後他血肉中的力量時隱時現,肉瘤也鼓出、消失、消失、鼓出反覆不停。

    而當張黎生血肉內的力量出現,上顎肉瘤鼓出時,圍繞佢縣方圓百里的山間叢林中便有無數蛇蟲四處亂竄,有些竟成批成批的爬上了村間小路,或者嚇得行人哇哇大叫,或者被機動車碾成肉泥。

    不知過了多久,血肉中的神奇之力和上顎的肉瘤終於穩定下來,不再消失,張黎生緩緩睜開了眼睛。

    牆壁斑駁的單人病房中,充斥著醫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道,看到病床上的張黎生睜開了眼睛,瑪麗關切的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大名張黎生,小名山蟲子。」張黎生脫口而出聲音沙啞的回答。

    瑪麗又伸出四根手指問道:「這是幾?」

    「四。」

    「太好了,你的神志清醒,沒有太大問題。

    張黎生,嗯,張黎生先生,你已經16歲了,到了華國拿護照的最小年紀,可以被人尊稱為『先生』,作為男子漢,你必須堅強,接受現實…」

    「我阿爹死了,我知道,沒關係。」張黎生語氣木麻不覺的說。
mk2258 發表於 2013-5-5 21:14
四章 煉蟲

    瑪麗一哽,臉上露出憂慮的神情說道:「張黎生先生,你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失去了什麼。

    我跟導師工作時,看過很多和你有相似經歷的人,在事情發生的最初階段,他們有著和你相似的態度。

    失去親人的痛苦沒有這麼簡單,必要時你要把情緒宣洩出來,奔跑或者吼叫、痛快的哭啼會很有用,記住,堅強並不是壓抑。

    如果你以後需要傾述,可以打我的電話,或者來找我,最近半年時間,我都會在這座醫院實習,我的電話是139…」

    「謝謝。」張黎生顯然不太習慣別人的過分關懷,面無表情的點點頭說。

    這種情況下,瑪麗也只能點點頭,走出了病房。

    「嘖嘖真是個好醫生,聽說是外國大學裡學出來的,因為啥跨國醫療援助項目,自願到咱這山旮旯來實習,就是不一樣,」目送瑪麗離開,一直陪在張黎生身邊的陶獵林稱讚了瑪麗一聲,隨後看著張黎生擔憂的說:「山蟲子你沒啥事吧,那不舒服就說,咱趕快治?」

    「沒啥阿獵叔就是心裡有點難受,挺過去就好了,」張黎生從病床上晃晃悠悠的爬了起來,說道:「這地處我不想呆,咱回家。」

    「醫生說是得留院觀察,不用花錢,那個瑪麗醫生一鬧,縣醫院可緊張壞了,剛才你沒見著,副院長都來了…」中年漢子勸了張黎生一句,但看到他堅持的目光,想到醫院是他的喪父之地,歎了口氣改口說:「那行,咱走。」

    叔侄兩人就這麼悄無聲息的走出了病房。

    醫院走廊人生鼎沸,看病的、住院的、拿藥的、陪護的吵得人頭痛,尤其對身體還很虛弱的張黎生更是一種折磨,直到出來醫院大樓,他才覺得輕鬆了許多。

    這時已經是夜晚時分,天氣清冷,走下台階後,張黎生突然問道:「阿獵叔,二木還等著咱嗎?」

    「等著咧,就是春生那些瓜娃子在醫院鬧了一陣先走了。

    山蟲子交警有監控,是你阿爹翻欄杆子橫穿馬路被出租車撞地,責任一人一半,這還是因為汽車撞行人。」中年漢子聲音低沉的說。

    「嗯。」

    「說起來也巧,撞你阿爹的出租車,打車的不是旁人,就是咱村中學裡的洋老師,聽說也在這裡住了院了。」

    鴰窩村前些年不要說是中學,就連小學也被靠近鎮駐地的水灣村給合併了,娃娃們上學要走十幾里的山路。

    後來因為山村附近的一處自然景色瑰麗絕倫的無名峽谷被發掘出來,成了佢縣甚至恆澤市旅遊業的王牌,突然村裡便建了一座希望小學,連大木鎮新建的第三中學校址,也都規劃到了這裡。

    此後遊客便再也看不到了鴰窩村的學生娃,翻山越嶺去上學的奇異景象。

    而第三中學裡的洋老師則是一位五十多歲,三兩年前來鴰窩村自助旅行的米國人,他看到這裡美麗的自然風光,竟愛上了這座山村,莫名其妙便住下成為了助學自願者。

    習慣落葉歸根的華國人自然不瞭解,西方國家公民這種普遍的童年享受自由、少年享受人生、青年享受拚搏、中年享受家庭、老年享受生命的世界觀,覺得米國老頭的選擇實在是頭腦發瘟。

    「是亨瑞老師打的車?」張黎生驚訝的問道。

    「是,你說這個老外,放著開汽車、住洋房的好日子不過,來咱窮山溝裡看景,看著看著還支上教了,這是圖啥?

    他要是不來,這不也沒…

    唉,總之這都是命。」

    兩人交談著來到了醫院大門口,街上還是車水馬龍,看來逐漸增多的旅行者,已經將夜生活的概念帶到了這座偏僻的山中小城。

    在小攤上買了十幾個茶雞蛋,幾袋麵包和純淨水,陶獵林帶著張黎生坐上來時的貨車,匆忙趕往鴰窩村。

    因為遊人太多,縣城裡的夜路比白天還難走,但出了縣城之後公路便空寂了下來,貨車行駛的速度也不知不覺加快了許多。

    「二木你個瓜娃子,可不行這麼快,慢些,慢些。」照舊和張黎生擠在副駕駛座上,中年漢子剝了個茶雞蛋一邊遞給張黎生一邊大聲說。

    司機二木藉著大燈看著蜿蜒的路面,滿不在乎的說:「阿獵叔莫擔心,我跑縣城到咱村這段路老些年了,還能出擰咋地。」

    「那也是小心點好,」張黎生嘟囔了一句,轉過頭對張黎生說:「山蟲子,回了村你先到叔家去住,等你阿爹的喪事辦完了,咱再想以後該咋辦。

    轉天我去縣裡公安局、民政局跑一趟,查查你阿姆在哪哈,尋不尋的到。」

    「阿姆,阿獵叔我,我阿姆不是死了嗎?」張黎生一下睜大了眼睛問道。

    「你阿姆年輕著哩,十幾年前我在城裡看過一次,比我那婆娘都少相,那就能死了,說她死,那都是,那都是你阿爹騙你娃吶,」中年壯漢歎了口氣說:「不過你還不記事這女子就走了,心狠吶。

    可想想,不是叔說你阿爹,哪個女子又能跟他長過,能尋個媳婦生下你娃沒絕根,這就算是老天開眼。」

    「阿獵叔,你顧得了我今日,顧不了明日,我得回家住,阿姆我也自己尋,」這一天接踵而來的意外變故實在太多,張黎生低下頭,沉默了一會,抬頭看著車窗外漆黑的林子聲音決然的說道:「我謝謝你地好心,但我得回家住,阿姆也自己尋。」

    中年漢子聞言一愣,才想勸幾句,卻發先眼前少年的目光在黑幕下清幽而帶些慘綠,心裡猛地打了個哆嗦,他喃喃說道:「張家的崽,這出了事了,就看出你娃真是張家的崽囉,硬是,硬是不一般地很。」

    旁邊的二木聽了這話,卻不屑的撇了撇嘴。

    貨車踏破夜色駛入鴰窩村已是深夜。整個山村早已一片寧靜,只餘四周山林中無數夜行晝伏的蟲豸、鳥獸唉唉鳴叫。

    將貨車停在村頭的打穀場,司機熄滅了車燈,打個哈欠說:「到了阿獵叔。」

    「二木,這一整天累著你了。」中年漢子拍拍司機的肩膀,客氣了一句。

    「你這是說啥哩,都鄉里鄉親地,以後旅遊線真要開通咧,你老多照顧照顧,俺就沒白忙活這一整天。」司機笑著說。

    「你個崽子,就這點出息。

    行,叔記下你個情,就不知道俺這個副村長到時能不能講地上話撒。」陶獵林一愣,笑笑說。

    他這一句話讓司機心情大悅,以至於這個本來回村就想要馬上到家摟著媳婦睡睡進熱被窩的流里流氣年輕人,竟一路陪著陶獵林送張黎生回到了家門口。

    老宅木門洞開,藉著月光朝裡望去還是一片漆黑,讓人心裡發毛。

    門前,張黎生低著頭說:「阿獵叔、二木哥今天謝謝你們咧。」

    「這個節骨眼就莫說客氣話了娃子,你真不跟叔回家去?」中年漢子關心的問。

    一旁的司機也一面睜大眼珠望著古宅門裡,一面心不在焉的客氣說:「就是山蟲子,不去阿獵叔家,要不你就跟我走唄。」

    張黎生搖搖頭說了一句:「真不用,我自己能行。」,便沉默著走進了古宅,緩緩關上了桃木古門。

    門外中年漢子歎了口氣,和司機一起藉著月色回家了,而門裡月色下的張黎生臉上卻露出奇異的神色,站在院子中沉了沉氣,嘴裡突兀發出:「嘶嘶窸窸嘶嘶窣窣…」的怪聲。

    聲音沙啞、低沉,如同癡人夢夢囈,卻似乎另有一種詭異的奪人魂魄之力。

    隨著巫咒響起,那只張黎生以血肉精髓飼養的巨大蜈蚣,從古宅院落的陰暗角落裡遊走了出來。

    它發現飼主的身影,並沒有因為張黎生之前的無情撕扯而猶豫,反而極有靈性的向主人爬去,等待著噬血而肥。

    此時已經過了往常餵食精血的時光,蜈蚣早就已是飢腸轆轆。

    可是望著已經爬上自己腳面的蜈蚣,張黎生卻沒有刺血餵食,他將腦海裡成型的那一段巫咒念出,猛的高嘯道:「攝。」,隨後結合古書記載和民間傳說咬破舌尖,噴出一口血霧。

    那血霧在月光之下洋洋灑灑的落下,竟是烏黑顏色。

    而『攝』字從張黎生喉嗓湧出,便帶走了他血肉中湧動著的半數神秘力量,經過口腔,被上顎上的肉瘤一震,彷彿有了特殊魔力,似乎使得明亮的月空都微微一顫。

    張黎生血飼的蜈蚣聽到這一聲『攝』字,靈性便被奪走,如他心願,千百肢足用力一躍,沐浴在黑色血霧之中,在月華之下突兀長大十幾公分,落在地上再也不能動彈。
mk2258 發表於 2013-5-5 21:14
五章 入林

    看著已經長到七十多公分,大小尤其一條草蛇的蜈蚣,張黎生臉色一變,定定心神,又念動起巫咒,只見那條蜈蚣在『嘶嘶窸窸嘶嘶窣窣…』聲中,已經如臂使喚、隨心驅動,正是巫蟲成型之像。

    以咒法、巫力將普通蟲豸煉成巫蟲,只能是『巫』之手段。

    華國神話中,始神盤古持巨斧分混沌開天闢地,累死後呼吸之氣化為春風、雲霧;聲音變為雷霆;雙眼凝成日月;鬚髮成星辰;軀幹變山嶽;血液成江河;筋脈為道路;肌肉化平原;骨骼髓髓變為地下礦藏;皮膚、汗毛則為草木。

    盤古後有女神華胥於大湖捕魚,踩天外雷神腳印受孕,生下人首蛇身的伏羲、女媧兄妹。

    女媧以土造人,並於兄長伏羲相交誕『巫』。

    再後來水神共工、火靈顓頊相爭帝位,共工不勝而以頭觸不周之山,致天柱折坍,九州島崩裂,天傾西北,地陷東南,洪水氾濫,大火蔓延。

    女媧為救黎民周遊四海,遍涉群山借太陽神火以天台山五色土煉就五色巨石三萬六千五百零一塊以補蒼穹。

    女媧以石三萬六千五百塊補天功成,又斬背負天台山之神鰲四足支撐天地四極,終於化解了九州島崩壞之禍,但也精血枯竭化為塵埃。

    於是她與伏羲的子嗣『巫』便替代母親教化人類,是以『巫』在上古時代的意思就是溝通神靈,役使鬼怪,卜吉凶,知善惡,治世理民之人,最是強大不過。

    只是後來人族自強,接連出現三皇燧人、神農、黃帝,五帝太昊、炎帝、少昊、堯、舜八位有經天緯地之才,撕星裂日之力的明主強君,將巫裔趕到了邊荒九黎之地,這才讓巫道在華國歷史上,慢慢演變成了蠻夷之地特有的文化。

    因此可以說『巫』本為華夏上古神靈血脈傳承之道,絕不是無知者心中的亂力鬼神陰邪小術。

    「成了,成了,竟然成了,我,我是『巫』了!

    可,可這怎麼就莫名其妙就成了!」雖然從醫院清醒後便早有預感,可事到臨頭張黎生還是驚喜莫名。

    可惜只歡喜了片刻,他脫口而出,「阿爹,阿爹我成了,阿,阿…」,下意識的想要將成功喜悅分享給張道巫時,卻猛然想到阿爹已經死去,古宅中只剩下自己孤零零的一人。

    至此一種莫名的悲愴揪住了少年的心臟,將它一下捏碎。

    「阿爹、阿爹、阿、阿爹…」張黎生只覺像是餵了毒蟲無數精血一般,全身力氣頃刻間便都被奪走,癱軟到地上,痛哭流涕到無法自制,不自不覺竟昏睡過去。

    他醒來已是天色蒙亮,門外傳來『彭彭彭…」的敲門聲,和焦急的喊叫:「山蟲子,張黎生,你咋樣了,開門,快不開門?」

    張黎生恍恍惚惚的從院子的土地上站起身,竟不忘『嘶嘶窸窸…」幾聲,將自己的巫蟲驅趕到暗處躲藏,聲音嘶啞的喊道:「是誰,門外是誰?」

    「是我陶露露,你快開門。」門外人大聲回答說。

    張黎生搖搖晃晃走到門前,將沉重的門閂一一撥開,打開門,藉著山裡那終日清晨顯得霧氣濛濛的陽光,看著門外一位年紀和他相仿,皮膚黝黑,相貌五官卻清秀異常的少女問道:「做啥?」

    「你家的事情我聽阿爹說了,來看看你,」少女陶露露同情的低聲說:「你沒事吧,咋身上都是泥巴?」

    「沒事,在院子裡摔了一跤,昨天的事情全靠阿獵叔幫忙,謝謝你家咧。」

    「都是鄉親,莫客氣,」黑俏少女陶露露搖搖頭,舉起一個泥黃色的土窯罐說:「這裡有我阿姆燉的老參母雞湯,叫我送來給你補補身子。

    你今天還上學嗎?」

    「又不是我被車撞了,還補啥身子。

    學我這幾天都不會上了,你阿爹說我阿姆還在世,我得先去尋她。」嘴裡這樣說,但張黎生還是感激的從少女手中接過了窯罐。

    「阿爹說他會替你去尋阿姆,娃子還是要上好學地,上了大學走出咱這山窩窩才有出息,你歇兩日還是把課上上好。」

    「阿姆我自己也要尋,課我過幾日也會去上。」

    「那行,你把雞吃上,好好睡一覺,莫要再躺在院裡,會生病的,我去上課了。」少女點點頭,覺得無話可說,天色又已經大亮,便轉身離開了。

    張黎生等到少女背影在村間小路上消失,呆傻傻的關上了木門,把窯罐抱在胸口打開,一股熱燙、濃郁的香味衝上了鼻端。

    苗圩人燉參雞的做法非常簡單,無非就是自家飼養的經年土雞硬灌燒酒清空腸胃後悶死,再用山裡老參須加豬油、清水、各種作料小火燉煮,但口味卻奇香誘人,又最為滋補。

    張黎生大半日水米未進,只吃了兩個茶蛋,又放血餵飼了兩次毒蟲,早已經飢腸轆轆,這時聞到窯罐中傳出的香味,哪裡還忍得住。

    用力在校服乾淨的地方抹了抹手,他耐著熱氣抓起窯罐中肥嫩的母雞,放進嘴裡大嚼起來,只吃了幾口,不知怎麼突然想了剛才陶露露那句撕開自己謊言的「莫要再躺在院裡,會生病的」,眼淚一下湧了出來,滴進了窯罐中。

    不過張黎生既然成『巫』,秉性自然而然的便堅強了很多,很快便不再自怨自艾,從悲傷心情中擺脫出來。

    合著鹹鹹的眼淚,張黎生定點不剩的吃完了一整罐參雞湯,感到萎靡的精神好了很多,血肉中的神秘巫力,也隨著胃中營養豐富的食物的消化,自然滋生出來。

    鎮靜了一下情緒,他走進古宅把窯罐放下,在偏房自己的住處拿了兩百多塊以前省下的零錢,又取出幾件換洗衣服。

    回院子裡,脫下骯髒校服,張黎生在古井裡打上兩桶井水,用冷水和肥皂洗去身上的泥污,換上乾淨衣服,便打算去縣城。

    打開門閂正要出門,他突然想到自己已將蜈蚣青紅煉成了巫蟲,按古老傳說應該隨身滋養,便嘶叫幾聲,將青紅驅使出來,讓它順著褲腳爬上身體,藏在衣內,盤旋在腰腹之間。

    雖然為了不讓血肉流逝太多以至喪命,張黎生所飼的蜈蚣青紅並非異種,只是普通蟲豸,而普通毒蟲就算被新巫煉成巫蟲,也並沒有什麼太了不起的威力。

    但巫蟲俯身,從張黎生腹部的毛孔中,自然滲透出絲絲巫力滋養蟲身後,他自己也突然覺得精神一震,心情舒展了許多,一種一切盡在掌握的感覺不自不覺滋生出來。

    這種感覺其實是種虛幻的強橫,但卻如若毒品一樣讓人一旦沾染便沉醉其中,張黎生一下便改變主意,覺得尋找失散十幾年的阿姆必然不可能一蹴而就,對自己最重要的事情應該是徹底是瞭解成為巫人之後的改變。

    想到這裡,他走出古宅木門,關閉門戶後,若有所思的向村外走去。

    踩上陰涼的石板路上,許多清晨剛出門做事的村民碰到神情木然的張黎生,都唏噓的同情說聲:「山蟲子…哎,作孽呀…」一切盡在不言中。

    還有些從繁華都市來的早起的背包客,或跟團的旅行者,從山民的農家樂中走出來,呼吸著山村涼爽的空氣,興高采烈的大呼小叫。

    看到衣著樸素的山村少年從旁邊經過,有些人竟將張黎生當成景物,做出種種姿態拍照留念。

    可無論是村民和山村中外來的旅人,張黎生都視而不見,他快步走出村子,來到城鄉公路上,四周打量空無一人,便悄然轉進了路旁的叢林中。

    在紅色革命剛剛成功那段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人定勝人的特殊歷史時期,川西許多山村都燒山造田,將山林化為田地耕種,驅趕的大型動物逃進了深山,鴰窩村也不例外。

    但隨著十幾年前環保意識興起,退耕還林由成了川西政府基本施政理念之一,省內山村大都漸漸回復了舊貌,雖然毀去的原始森林不可能一蹴而就短時間內恢復原貌,但除了特定劃出的一些景點外,貿然闖進山村外的叢林,已是一種異常危險的行為。

    張黎生進入叢林,便覺得眼前一黑,摸索著走了幾步,眼睛漸漸適應了林間昏暗,一個與文明世界截然不同的蠻荒世界展現在了他的面前。

    沒有經歷過的人很難想像,不過十幾米的距離,一切竟會改變的如此徹底,而這種奇妙可能也正是那些追求刺激的探險類型旅行者,樂此不疲不斷冒險的原因。

mk2258 發表於 2013-5-5 21:15
六章 呼救與遇險

    可惜張黎生在以前並不是個喜歡冒險獵奇的少年,雖然在山村長大,但獨自深入密林,還是有生有來第一次。

    不過生於山村,他對於叢林的基本認識還是有的,最起碼可以看出周圍的樹木雖然茂密,但都是樺、槐、棗、桑之類的普通樹種,地面潮濕卻很硬實,這說明自己正處於退耕還林的地界,在十幾年前,甚至幾年前,他腳下的土地還是鴰窩村某位山農的梯田。

    心裡正覺的有些可惜,突然一陣『唆唆…」聲從張黎生頭頂上傳來,抬頭望去在一團交叉生長的樹頂枝葉間,一道模糊的黑影一閃即逝。

    隱隱約約看到應該是條樹蛇劃過林間,張黎生一下興奮起來,匆匆念起巫咒,朝著黑影消失的地方吼出一聲「攝」字。

    受他巫法影響,一條接近兩米的黑褐色棕黑錦蛇從樹頂跌落,但卻沒有落在地上,而是被一根旁逸斜出的樹枝掛住。

    不過既然被張黎生攝住,這條無毒的普通棕黑錦蛇又怎麼可以逃脫得了,不一會它隨著張黎生『嘶嘶窸窸嘶嘶窣窣…』的叨念聲扭動著身軀,從樹枝上蜿蜒爬下,爬到了少年的腳下。

    第一次在未經血飼的蟲豸身上施展巫法,就把它變的像青紅一樣可以隨意指揮,讓張黎生感到大喜過望。

    看著腳下圓頭大蛇影影倬倬的身形,他沒有挑剔這只是一條普通的棕黑錦蛇,在無毒蛇類中都不以兇猛著稱,只能靠吞老鼠、蝙蝠過活,毫不吝惜的噴出一口黑血完成了自己未盡的巫法。

    受到巫法催變,棕黑錦蛇支起身體,在血霧中翩翩起舞,身驅急速變大,撐開鱗皮血肉模糊的扭曲著,片刻之後竟『彭』的一聲炸開,化為一灘肉泥。

    施展巫法令張黎生的臉色變得蒼白了幾分,之後巫蟲轉化失敗令他的臉色更加難看。

    看著剛換上的乾淨衣服上已經滿是血污,他錯愕的愣了一會,才明白巫法竟然也有失敗的幾率,巫道不像他想像中那麼簡單。

    好在這一切都還只是開頭而已,一次小小的挫折並不能讓張黎生沮喪很久,回過神來,他歎了口氣,惋惜了一下自己付出的一半巫力和一口精血,便繼續向密林深處走去。

    路越來越難走。

    等越過退耕還林的地界後,便開始有遮天蔽日的高大樹木用它奇形怪狀的樹根,和身體上纏繞的盤根錯節的籐蔓,在森林中構成一道道天然屏障;

    偶爾林中還會出現幾顆奇形怪狀的枯萎大樹,不過雖然枯萎,但這些樹木卻好似沒有失去生命一般,身軀上附生的植物巧妙繁殖著,看上去千姿百態,美不勝收;

    林地上還有著不計其數的真菌,以及各式各樣的奇異花草,阻攔著遊人的腳步。

    從山村口口相傳的無數傳說中,已經走得精疲力竭的張黎生知道這種深度的密林地域已經是步步危機,便將自己的巫蟲青紅釋放了出來。

    他很明白就算成『巫』自己也只是『初巫』一名,不念動巫咒時也不會蟲獸不侵。

    青紅從張黎生褲腳鑽出,繞著他不斷在方圓10米之內的林地樹木爬行,所過之處驚起許多毒蟲、小獸避讓。

    張黎生這才覺得安全了一些,嚥了口吐沫,拖著酸痛的身體,坐到一顆長滿滑膩苔蘚的枯樹下休息。

    喘勻了氣,覺得自己的精力恢復了一些,嘴巴卻更加乾渴,他有些意識到自己頭腦發熱,一時興起便毫無準備的走進叢林其實非常錯誤。

    不過既然已經來到森林深處,就這樣一無所獲的離開,張黎生又很不甘心,休息了一會,覺得精力充沛了些,他從死樹下站起來,開始念動巫咒,驚起無數蟲豸從藏身之處現身,打算賭賭運氣,看能不能獵到自己的第二隻巫蟲。

    前次普通無毒棕黑錦蛇被巫術催變,皮開肉綻爆裂而死的教訓讓張黎生這次挑選巫蟲特意避開了蛇類,而且思前想後他覺得最好能獵到一隻劇毒蜈蚣,畢竟有青紅這只成功例子在前,煉化蜈蚣他更有信心。

    短尾蝮、林藪蜥蜴、林蟒…

    密林光線昏暗,雖然托阿爹殘酷教育,和計算機逼真翔實圖文、影片介紹的福,張黎生對昆蟲和爬行類動物的瞭解程度,在廣度上甚至遠超過一些自然學家,但在這種環境下,辨別四處亂竄的動物還是十分吃力。

    成為初巫之後吟誦巫咒便帶有了超自然的力量,而發揮力量便要有所消耗。

    久久沒有發現有令人滿意的稀缺異種蜈蚣出現,張黎生漸漸覺得體內的巫力開始不濟。

    如果再不盡快抉擇,恐怕再過一會,就連嘗試煉製巫蟲的力量都沒有了,他只能無奈的退而求其次將目標轉到了一隻劇毒的長肢樹蜥身上。

    嘴巴裡巫咒念動不停,他睜大眼睛死死盯住搖動四隻修長細腿,爬過一片泥澤的長肢樹蜥,正要吐出『攝』字。

    突然聽到遠處傳來「Please!Help!Help!Whorescuesme…」的淒厲叫喊聲。

    學習外國語言,最重要的便是語境。

    張黎生雖然生長在偏僻的川西山村,但老師中卻有著上外語課時,一句中文都不講的真正外教。

    再加上他又很有一些語言方面的天賦,所以西方世界覆蓋面積最廣闊的語種英語的基本口語,他完全可以聽出那叫喊聲竟是『救命,誰來救救我,救命…」的呼救。

    在這樣川西深山老林中,如果聽到華語的呼叫,張黎生也許會考慮一下會不會是山客鬼傀,但呼救聲是英語便只可能是沒有導遊相伴,喜歡探險的外國驢客。

    其實世界上各大著名自然景區,每年多多少少都會出現遊人傷亡的事件,而這些傷亡中少部分源自於景區管理者的疏失,大部分卻都在遊客自己身上。

    畢竟有時只是不走官方指定路線,都能讓人耳熟能詳的著名景區,變成殺人無形的煉獄。

    張黎生對這種因為不願墨守陳規,為追求刺激、征服感而給自己和他人帶來很多麻煩的探險類旅行者沒有太多好感,但見死不救他又無法做到。

    想了想最終他歎了口氣,放過那只已經入甕的長肢樹蜥,順著呼救聲傳來的方向,快步跑去去,並用英語大聲喊道:「你遇到什麼麻煩了,聲音不要停,馬上告訴我,我正趕去。」

    「唉,上帝,上帝呀!

    有人在,謝謝你,謝謝你,這裡,這裡,這裡有很兇猛的動物,體形,體形不大,長的像是黑色的小只拉布拉多犬,但是是貓臉。

    上帝啊,它的速度很快,爪子很鋒利,我看不清楚!

    我受傷了,我男朋友也受傷了,救救我們,救救我們!」

    張黎生的英語水平還沒有到能聽懂『拉布拉多犬』這樣的不常用名詞,但這不妨礙他理解求救者的意思,『長得像黑色小什麼狗的貓』無疑是種豹子。

    平常人對於豹子兇猛程度的印象,因為影視的錯誤誘導和想像被誇大了許多,實際上如果在平原,視野寬廣,無論什麼類型的豹子單獨一隻出現,都不是特別危險。

    但在茂密的山林中,這種敏捷獵手的凶殘程度卻會被擴大十倍不止,遇到爬山涉水攀登樹木如履平地的它,甚至比遇到猛虎和山熊還要危險。

    「狗屎,那是豹子,平時很難看到,你們可真『走運』。

    記得離開樹,豹子是叢林裡最好的獵手,尤其是當它從樹上撲下來時。」如果沒有成『巫』,聽到是豹子襲擊旅行者,張黎生早就先顧好自己轉身逃走了,但這時他卻信心滿滿的吼道。

    可惜對他善意的提醒,旅行者卻只回答了「啊…」的一聲慘叫。

    叢林坎坷難行,張黎生即便用了最快速度奔跑,也不可能很快達到襲擊現場,聽到慘叫只能喊道:「你怎麼了?」

    寂靜無聲,也許呼救的旅行者已經遇難,張黎生放緩了腳步,作為生長在川地的山民,死於大山之人,葬於死地是一種美好的歸宿,他可無意為死者收斂屍骨。

    「我肩膀受傷了,流了很多血,也許永遠不能穿比基尼了。

    上帝呀,我不想死,我不想死…」不過很快再次響起的哭喊聲證明張黎生的猜測是錯的,讓他不得不又在密林中加快了腳步。

    哭叫聲越來越近,張黎生知道自己已經距離遭受猛獸襲擊的旅行者已經不遠,不由鬆了口氣,心裡產生一種躍躍欲試的衝動。

    但正在他心情稍稍波動之時,右邊一顆蒼天大樹上突然閃出一道矯捷的身影。

    一隻身長剛過一米,用七八十公分長的花斑尾巴控制著身體平衡的黑斑豹一躍而下,無聲的撲向了張黎生。

    這樣的迅猛的襲擊,體質還只是普通人的張黎生根本避無可避,他一下便被黑斑豹撲倒在了地上,緊接著就感到脖子上傳來一陣溫熱腥臭的氣息。

那是豹子正要一氣呵成,咬斷獵物的脖頸,一擊致命。
mk2258 發表於 2013-5-5 21:15
七章 生死一線

    這一瞬間,張黎生從未如此接近死亡,但不知道是天生就有著遇到絕境反而更加冷靜的天性,還是成為初巫後附贈的戰鬥本能,他的腦子卻一點都沒有慌張,反而從剛才掌控一切虛幻感覺中掙脫出來,出奇的清醒。

    他本能的開始用雙手擋住黑斑豹的大嘴,同時嘴巴裡不停念動著巫咒,驅使巫蟲反攻。

    可惜人類的動作遠遠沒有黑斑豹敏捷,張黎生的雙手還沒有擋住咽喉,就似乎感到黑斑豹尖銳的牙齒刺進了他的血肉。

    但就在這時,巫蟲青紅千百肢足在林地上猛然一撐,已經搶先一步鑽入了黑斑豹的口中。

    被青紅以毒牙咬住舌頭,黑斑豹馬上放棄了繼續襲擊獵物,咆哮著在林地掙扎,不斷撕咬著毒蟲露在口外的半截身體。

    不過成年黑斑豹的體重也不過三十幾公斤,一旦頭部中毒,抵抗能力甚至還比不上圈養的家畜。

    四、五秒鐘後,這只可怕的叢林獵手的嘴角便流出了黑臭的血液,失去了生命,而殺死它的巫蟲的身體,也幾乎被林豹鋒利的牙齒咬斷成了兩截。

    好在野生猛獸精血旺盛,青紅在黑斑豹死後,擺動著漫長的身軀爬進了它的嘴中,之後豹屍開始緩緩凹陷,很快便只剩下了枯朽的皮毛和腐骨。

    而從黑斑豹的屍體中皮膚而出時,巫蟲身軀上的裂痕已經消失不見,只是爬行時動作比以前稍有遲緩。

    黑斑豹的襲擊從開始到結束只持續了不到十秒鐘的時間,卻讓張黎生對自己目前掌握的能力有了更為直觀的判斷。

    一是巫咒能夠震懾的只有昆蟲和爬行類動物,最起碼初巫巫咒的能力僅限於此,剛剛進入叢林念動巫咒時,只所以能驅敢得小型野獸四散逃竄,應該只是因為它們被毒蟲驚動;

    二是低級巫蟲的或者說初巫的能力,更多是體現在陰險的突襲方面,控制兩隻劇毒巫蟲,張黎生完全可以出其不意、悄無聲息的屠滅一個村莊,但光明正大的對決時,他的巫蟲也許並不比一隻大型猛獸更強;

    三是巫蟲的飼養、提升單單依靠自身散逸的巫力顯然不夠,血食還是巫蟲的必需品。

    張黎生總結著自己的巫蠱之道時,那個距離他已經不遠的遇襲旅行者精神卻已經開始崩潰,嘴裡只會發出痛苦的哀嚎,連呼救都不做了。

    用哀嚎聲做指引,張黎生從林地上爬起來,小心翼翼的繞過一片枝蔓糾纏連接的樹叢,便看到一名滿身泥濘的金髮年輕女人,躺在一個方圓十幾平方米,長滿深綠苔蘚的沼澤水塘旁,神經質的仰臉大聲嚎叫著。

    張黎生看不出金髮女人那身在黑斑豹利爪下,勉強保住主人性命的髒髒棕色衝鋒衣,是國際頂尖的戶外運動品牌始祖鳥的客制化裝備,全身上下加在一起的價格,足夠他在山村過上十年安逸日子,但卻知道在深山老林中,一片水塘意味著什麼。

    水代表著生命,也代表著無盡的危險。

    只有經驗最豐富的獵手才有膽量守在密林的水塘旁狩獵,因為在那裡雖然不費吹灰之力就能狩獵到無窮無盡的獵物,但獵手和獵物的角色卻隨時都會互換。

    歎了口氣,張黎生心裡一邊咒罵遇難女人的無知,一邊口中吟誦著巫咒,一步步接近水塘。

    他每移動一步,陰暗處都會有成百上千條古怪蟲豸『悉悉索索』的爬行逃走,那聲音和黑暗中不斷聳動的恐怖黑影,令精神本已崩潰的金髮女人那毫無意義的喊叫聲變的更加巨大。

    「我已經把豹子殺死了,它的屍體就在樹叢另一邊,你安全了。」來到金髮女人近旁,張黎生聲音冷靜的低聲說了一句,就不再做多餘的解釋,而是謹慎的重新低聲念動巫咒,腦袋規律的四下轉動警備著。

    他知道,林豹的獵食活動即可能是單獨進行,也可能是群體狩獵,在事態還不明朗之前,絕不可以掉以輕心,何況在密林水塘旁,誰也不知道還會遇到些什麼!

    對於身陷絕境者來說,一個有著堅強意志、冷靜態度、有條不紊行動的拯救者比任何安慰的語言都更有說服力,即便這名拯救者在昏暗中看起身高還不足一百六十公分。

    張黎生出現之後,金髮女人的哀嚎漸漸變低,二十幾秒鐘後終於消失不見,之後她驚恐的喘息了一會,聲音嘶啞的問道:「先生,剛才就是你喊話的嗎?

    你說那個魔鬼已經死了?」

    「是的,剛才就是我聽到你的呼救聲回應了幾句,襲擊你的豹子是一隻還是一群?」看到女人冷靜下來,張黎生反問道。

    「只有一隻,上帝啊,那樣的魔鬼一隻就已經把這片森林變成地獄了,如果是幾隻的話,我早就被撕成碎片了。」金髮女人驚呼道。

    她的面容不再扭曲時可以看出年紀很輕,並且容貌姣好,五官有著西方美女特有的精緻,卻沒有她們略顯比東方同齡女性略顯粗糙的皮膚。

    女人說出的只有一隻襲擊者的回答,讓張黎生緊張的心情放鬆了一些,他念動巫咒將青紅驅使到自己身旁說:「如果只有一隻豹子的話,它真的已經死了。

    在密林中水塘很危險,我們必須馬上離開。」

    但張黎生的話並沒有讓險死還生的金髮女人放鬆下來,畢竟在密林中看到一隻接近一米長的巨大蜈蚣接近自己,並不比遇到林豹襲擊更讓人放心。

    「上帝啊,那,那,你腳邊的那是什麼,見鬼,那是,哪只長著,長著無數腳趾的毒蛇…」女人語無倫次的哭喊著說。

    「小姐,你連豹子和蜈蚣都不認識,就敢來原始密林探險,我真是十分佩服。」女人的無知令張黎生無奈的解釋道。

    「那是蜈蚣,怎麼會有這麼大只的蜈蚣。」

    「它是被特殊馴養的特殊品種,我是一名川西土生土長的獵人,這只蜈蚣就像是西方獵手豢養的打狐狸和野鴨、麋鹿的獵狗一樣,只是有些與眾不同。」

    國家與國家之間文化的差異有時會讓人產生一種聽上去很荒謬的誤解,比如華國人和米國人都認為幾乎所有的印國人都會一種叫『瑜伽』的呼吸柔術,這就像米國人和印國人認為在華國人人都會一種叫做『功夫』的搏擊法一樣。

    同樣的道理,張黎生用蜈蚣當獵狗打獵的荒誕解釋也許不能令任何一個華國人信服,但對於金髮女人來說,除了更加覺得有著數千年文明傳承的華國人神秘莫測外,卻沒有其它感覺。

    心情終於放鬆了一些後,她突然想到了自己生死未卜的男友,馬上驚呼著,「上帝啊,對了,哈瑞克,哈瑞克還在那裡,希望他沒事,不,不他一定還活著。

    雖然我剛才因為他把我帶來這危險的地方,詛咒他馬上死掉,但,但我那是氣憤下無心的話,我在天上的主啊,那不是我真實的新生…」,連滾帶爬的跑到水潭旁的一顆巨大杉木下,撲到一團腐敗的土堆上。

    張黎生仔細看才發現,原來那個土堆竟是一個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年輕男人,只是他身上穿著和叢林完全融為一體的服裝,這才看上去非常隱蔽。

    看到金髮女人粗魯的,意圖讓男友清醒的『施救』,好不容易才救了兩條人命的張黎生不希望在脫險之後,卻變成了一條,便走到女人旁邊,苦笑著低聲說:「小姐你這麼搖晃你男友的身體,如果他有內出血的話,可能…」

    「你,你能救他,對,對,你是森林獵人,一定會急救術,求你救救他,求你。」

    在遠古時代,任何文明最初的統治者其實都還擔負著醫生的職責,從原始印家文明的祭司到美索不尼亞的薩滿,再到黑菲洲通用文明的伏都巫醫皆是如此,華國的『巫』自然也不例外。

    可惜像張黎生這樣的新手,現在卻還沒有為人解危擠難的能力,他所掌握的醫術非常現實只有食療,就是用各種香辛料、草藥搭配燉制大補湯,或用特殊手法燒烤肉食,滋補人因為各種原因虧空的精血。

    不過張黎生不會救人,卻可以點撥遇難的旅行者自己施救,指著壯碩的『土堆男』背著的,和衣服同色的巨大旅行背包,他說道:「這麼大的背包,裡面總不會什麼有用的東西都沒有裝吧。

    急救藥品甚至緊急注射針劑什麼的,我聽說裝備齊全的驢客都會隨身攜帶。」

    「上帝啊,我真是太笨了,有,我們的背包裡什麼都有。」

    被張黎生一句提醒,金髮女人開始急匆匆的將背包從男友的背後艱難取下,打來後,東翻西翻的找出了一個黑色皮質的小型急救箱。
mk2258 發表於 2013-5-5 21:16
八章 山村少年和米國少女

    打開急救箱,裡面升騰出一陣涼氣,這個箱子竟然自帶冷凍功能。

    急救箱中各種應急醫用救生品琳琅滿目的分為幾層,其中最裡面一層是幾隻裝在銀色透明玻璃瓶中的廣譜解毒劑、急速止血劑和摻雜著些許神經類興奮劑的腎上腺素。

    「他被豹子咬了一口,身上還有豹子的爪痕,根據之前的野生培訓,應該注射一針解毒劑和腎上腺素對嗎?」找出藥劑後,金髮女人鎮靜了一下,不自信的問道。

    「你還受過野生培訓!

    OK,很好,照你自己的想法去做好了,你們帶的急救用品很高級,應該可以救活他。」

    「你,先生,對了,你在森林裡如果受傷會怎麼做?」

    「作為川西最好的獵手之一,我從沒有在密林中受過傷。」女人的問話令冒失進入深山老林的張黎生無法回答,最後只能吹大氣的冷酷說道。

    「我可以看出你是個強大的獵手。」金髮女人絲毫都沒有質疑,點了點頭,深深呼吸了幾口密林中潮濕、腐敗的空氣,硬著頭皮按照野生訓練時醫生教的方法,給自己的男友進行了解毒劑和腎上腺素胸腔注射。

    昂貴高級的急救藥物往往意味著快速生效,注射成功後不過三十幾秒鐘『土堆男』哈瑞克嘴巴裡便發出了輕微的呻吟聲。

    「哈瑞克醒醒,哈瑞克…」

    「水,水…」

    「給你水,慢慢喝。」

    金髮女人從地上雜亂的物品中翻出一個水壺,遞到了土堆男的嘴邊。

    得到富含各種營養成分的功能性飲料的滋養,在加上腎上腺素的作用,身體強壯的哈瑞克很不可思議的在短時間內便恢復了神智。

    「蒂娜,你沒事,這真是太好了。」他睜開眼睛,模糊的焦距終於對準眼前的金髮女人後,驚喜的說道。

    回答哈瑞克的是一記響亮的耳光。

    看到男朋友清醒後,金髮女人蒂娜臉色突變,狠狠甩出一記耳光,驕縱的大聲喊道:「都是你這個白癡說要來華國的原始叢林探險,還說自己叢林探險經驗豐富,會給我一段畢生難忘的旅程,我才會瞞著家人來到這個見鬼的地方。

    結果呢,才下飛機不到一天時間,我就差點喪命,如果不是,不是…

    對了獵人先生,還沒有請問,你叫什麼名字?」

    扭頭向張黎生詢問姓名時,蒂娜的態度突然變得非常溫和、可親。

    「Themountainsthevermin,我的名字是深山毒蟲,」帶著巫蟲的張黎生本能的不想報出自己的真實姓名,便說出自己小名的英文翻譯,之後他嚴肅的說:「我們必須馬上離開小姐…」

    「叫我蒂娜。」

    「OK,蒂娜,在密林中最危險的地帶就是水塘旁邊,再說你們受到林豹襲擊,必須馬上進行專業救治,所以我們應該馬上離開。」

    「聽你的『毒蟲』先生,你是專家。

    哈瑞克,聽到毒蟲先生說的話了嗎,你必須馬上爬起來,和我們一起離開,否則就只能留在這裡喂豹子。」

    「蒂娜,對發生的這一切我很抱歉,但我也不想這樣,這片山林,這片山林和亞馬遜叢林的生物環境完全不同,我被搞蒙了。

    我是說,我是說…」腎上腺素的持續作用讓哈瑞克恢復了幾成體力,他從林地上艱難的爬起來,一邊收拾散亂的背包,一邊哭喪著臉解釋道。

    「住嘴你個吹牛鬼,總有一天你會死於牛角之上。

    別管背包了白癡,現在保命要緊,要不能趕快離開這個鬼地方,等到腎上腺素的作用消失,你就真會死在這了。

    見鬼,快走,我們馬上出發。」

    哈瑞克楞了一下,馬上拋棄了一切,慌張的點點頭說:「你說的對親愛的蒂娜,我們必須馬上離開這裡。」

    在一旁一邊小心戒備,一邊像是親臨米國肥皂劇拍攝現場的張黎生,聽這對遇難情侶終於統一了意見,說聲:「跟在我背後。」,便開始念動巫咒,驅動巫蟲遊走,緩步前行。

    看到在密林中巡弋的青紅,和女友一起跟在張黎生身後的哈瑞克吃驚的大聲喊道::」那是什麼,媽的,那隻,那隻大蟲子是變異多足蛇嗎,它,它看起來盯上我們了!」

    蒂娜用一種少見多怪的語氣解釋道:「閉嘴哈瑞克,我以前怎麼會認為你這個孬種是個男子漢。

    那只是只蜈蚣,是深山毒蟲先生豢養的,等同於獵犬,用來打獵。」

    「見鬼,用蜈蚣當獵犬狩獵?」

    「拉斯韋加斯既然有印國人用長笛奏樂引誘毒蛇跳舞,那華國深山就會有獵人訓練蜈蚣打獵,這裡是神奇國度的神秘地域不是嗎。」

    「你說的也對,蒂娜。」哈瑞克最終接受了女友的解釋,並向張黎生道謝說:「嘿夥計,真是感謝你救了我們的性命。

    等離開這個鬼地方,我一定要請你喝一杯,好好向你道謝。」

    「不需要這樣,哈瑞克先生,離開這裡之後,你需要的是醫生的專業治療和長時間的修養,林豹的襲擊並不是靠幾針解毒劑和腎上腺素就能治癒的。」

    「可我現在感到已經好多了,夥計。」聽張黎生說的這麼嚴重,哈瑞克面龐有些僵硬的說。

    「那是興奮劑欺騙了你,林豹的牙齒和爪子雖然沒有毒蛇那麼毒,但誰也不知道帶著那種可怕病菌。

    給你個忠告,你們隨身一定帶著衛星電話吧,出了林區後最好馬上呼救。」

    張黎生賣弄著從驢客嘴裡無意聽來的知識,讓兩名來自遙遠大洋彼岸的冒失旅行者剛剛如釋重負的心情又變得異常沉重,覺得身上被猛獸咬開、撕裂的傷口,像是中毒一樣木麻了起來。

    四周毫不友善的陰森、昏暗、潮濕的密林環境,和耳邊時刻響起的『悉悉索索…』聲音,也讓他們倍感壓力,沉默著不在多話。

    可以說雖然沒有再遇到什麼危險,但由密林水塘到佢縣鄉間公路之間的路程,兩人走的異常艱苦。

    好在再艱苦的旅程也有盡頭,經過一個多小時的艱苦跋涉,刺眼的光亮終於出現在了張黎生、蒂娜、哈瑞克三人眼前。

    連滾帶爬狂奔著跑上公路,哈瑞克神經質的歡呼雀躍一陣,開始冷靜下來,手指顫抖的匆忙撥通的自己綁在腰帶上的衛星電話。

    而這時蒂娜卻震驚於拯救自己的瘦小華國獵人的年齡,看起來比他的體重還要輕。

    「上帝啊,你還是個spadger!」

    心中暗暗慶幸公路上沒有旅遊的車輛經過,張黎生面無表情的說:「不,在華國苗地我們獵手有自己特殊的『養生法』,能夠延緩衰老。

    好了,現在你們安全了,我也要繼續我的森林狩獵了,再見蒂娜小姐。」

    蒂娜這次卻沒有被張黎生欺騙,她臉上露出玩味的笑容說道:「不,你騙人山間毒蟲先生,全世界的男人都是一樣的,你就是個小男孩。」

    「隨便你怎麼想,我要走了,再見。」張黎生不想糾纏下去,轉身就要重新跑進密林。

    蒂娜卻以一個紐約都會女孩對待英雄特有的熱情,出人意料的猛的抱住了他,給了張黎生一個火熱的吻別,「你是個小男孩,可也是一名救人危難的高尚knight,你為我所做的一切,我會一生銘記。

    謝謝你,親愛的山間毒蟲。」

    初吻就這樣莫名其妙的丟掉令張黎生腦筋有些轉不過來,他的身體木然的按剛才的想法,茫然的走進了森林,就這樣消失在無數林木中。

    在密林退耕還林的安全地域漫無目的的遊走了一會,張黎生漸漸清醒過來。

    這幾年隨著佢縣發展旅遊業的熱潮越演越烈,再加上這裡本身就有著豐富的旅遊資源,國內外遊行者蜂擁而至,對於西方人異性之間,尤其是未婚異性間的『熱情』,他早就習以為常。

    早晨明明才剛剛相識,晚上卻睡在了一起,這種在山村老人看來應該打竹板的事情,都見識過很多,但事情落到自己身上,明明只是一個舌吻,卻令他感到煩躁不安。

    不明白這是少年青春期的躁動,心煩意亂,巫力又消耗大半的張黎生,最終沒有選擇再次深入密林,狩獵適合煉製巫蟲的目標。

    而是沿著退耕還林的山地悄悄回到鴰窩村口,踩著石板路回到了自家古宅。

mk2258 發表於 2013-5-5 21:16
九章 木箱中的奇蟲雕塑

    冰箱的冷凍室裡還有幾塊凍僵的牛肉,張黎生取了出來,也不解凍便丟進粗瓷陶罐,加入冷水和作料、藥材,在灶頭上用大火猛燉。

    待到牛肉七八層熟再將大火改小,並適時加入一些自己秘製的褐色草藥濃汁將肉燉至酥爛,一鍋滋補之極的藥膳就做好了。

    這罐藥膳與普通藥膳不同,聞起來並沒有濃郁撲鼻的味道,滋味初嘗之下也沒有太多特殊之處,但多吃幾口卻讓人產生一種奇妙的滿足感覺,身體也變得通體燻熱、舒暢。

    大口將足料燉牛肉連湯帶水的吃光,張黎生長舒了一口氣,擦乾淨嘴巴,用井水洗了洗臉,走進古宅偏房,躺在了自己那粗糙、結實的木床上,很快便沉沉睡去。

    這一睡就是十幾個小時,直到第二天清晨,他才遲遲醒來,還沒下床就聽到門外傳來,「山蟲子,山蟲子,我是你阿獵叔,快撒開門」的叫喊聲。

    張黎生匆忙穿上褲子,套上一件外套嘴巴裡喊著:「阿獵叔,你等下,我就開門」,大步走到笨重、古舊的木門前,撥開門閂,把門打開。

    門外站著的正是陶獵林,他看到衣衫不整的張黎生,吃驚的說:「你娃弄啥呢?

    今天去迎你阿爹回家,你娃這鐘點了咋還沒起?」

    苗圩人的風俗,橫死異地者必須在亡故之所停屍二十四個時辰,也就是兩天兩夜後,由家人接回家鄉安葬。

    張黎生這才想起今天正是要去縣城接阿爹『回家』的日子,急忙慌慌張張跑回了古宅側房,「阿獵叔,這兩天我過糊塗咧,我,我這就去穿好衣裳。」

    「也難怪你娃糊塗,唉,就是大人家經過這樣的大事,腦袋也是不清楚的很。

    不是叔催你,今天除了接你阿爹回來,還要和那肇事司機、交警、保險公司地人見下面哈,不急地話時間不夠。」陶獵林邊說邊打算踏進古宅院子,但剛抬起腿來,他就莫名其妙覺得心裡一寒,打了個冷顫,想了想咽口吐沫,又把腿放了下去。

    從鴰窩村幾百年前還是一個苗寨時起,歷朝歷代張家的大門,就少有人敢獨自一人進去。

    川西自古民風蠻野,多神怪傳說,土著山民要迎回橫死的家人時,按習俗無分男女都必須穿著筒褲、花衫,以紅布纏頭,脖頸、手腕上要帶滿金銀飾品,以趨吉避凶。

    張黎生從小穿的就是阿爹從縣城百貨公司買來的廉價童裝,上了初中有了校服之後,就是一身校服永不更換,從來就沒有穿過苗圩人的傳統服裝。

    因此這次要迎回阿爹的遺骨,他沒有符合風俗的衣服,便只能到阿爹的房間裡去翻找一下,碰碰運氣。

    張家雖然是父子兩人相依為命,但張道巫對待張黎生一向苛刻,說起來他的睡房張黎生記憶中竟是從未進去過。

    推開房門,明明知道阿爹已經死去,張黎生還是不由自主的心中一顫。

    房間中光線陰暗,最顯眼的就是一張巨大的木床,材質和張黎生睡房中的木床相似,但體積卻大了兩倍,床頭兩邊按照苗圩人的習慣,放著裝雜物的紅木大箱。

    張黎生愣了下神,爬上木床,用力打開一側床頭沉重的木箱,就看到裡面放著的不是衣物,而是幾十鐏手掌大小,栩栩如生的動物雕像。

    他正感失望,突然只覺的眼前一黑,腦海中突然出現一片草木縱橫的蠻荒大地。

    那片大地就連青草看起來都有三、四米高,一群上身赤裸,下身以茅草圍裙遮擋羞處,以石製刀斧為兵刃的巨人戰士,正在浴血奮戰。

    在戰場遠處的叢林中,又有無數身軀巨大,獠牙猙獰的毒蟲、猛獸正在暗處虎視眈眈的窺視著作戰兩方巨人戰士的血肉。

    蟲獸中間還有四具被黑霧繚繞的人形巨屍,抬著一張龐大石床,床上一個身體如常人大小的黝黑、瘦小男人顯得十分可笑的盤膝而坐,面龐似乎隱隱帶著淺淺笑意。

    幻像一閃即逝,張黎生還沒有看清那些巨人、巨獸、巨屍,尤其是那個石床男人的面目,便覺得眼前又是一黑,一切都恢復了正常。

    他用力甩甩腦袋,若有所思的從木箱中拿起了一鐏塑像,

    那塑像是一條黑色尖頭的毒蛇,身體蜿蜒盤旋,似乎在戲水一般,尾巴分成三叉。

    看著塑像,張黎生心中馬上想起了古籍《水經注》上的一段記載:「古有鉤蛇,身長十丈,尾有分叉,善鳧水,於水中以尾鉤獵人獸,吞而食之」。

    一丈大約等於三米,也就是三百公分,一條十丈的蟒蛇就是三十米長,直立的話差不多相當於十二層樓那麼高。

    按照現代生物學的觀點,就算是空氣極富氧氣,大型動物稱霸地球的白堊紀,也不可能出現這麼大只的爬行類動物,《水經注》上關於鉤蛇的記載,在科學解讀中,無疑是一種誇張的神話傳說。

    但對於成『巫』的張黎生來說,一切卻沒有這麼簡單!

    不過現在顯然不是暢想神傳真偽的時候,他又匆匆看了看木箱中的其它塑像,發現也是同樣只屬於華國古籍記載,現實中不可能存在的山蜘蛛、欽原、玄蜂、化蜈等等奇蟲後,將木箱關了起來。

    之後張黎生爬到木床的另一頭,打開另一隻木箱,裡面整齊的迭放著許多衣物。

    匆忙翻看一下,他亦然發現在木箱最裡面,竟真的有著一套嶄新的苗圩傳統盛裝,和幾件古拙的赤金項圈、手鐲,適合自己用穿戴。

    自覺時間已經耽誤太久,張黎生也顧不得驚訝,匆匆脫下衣服,手忙腳亂的換上了木箱裡的苗裝。

    雖然肥大,但挽起褲腳、紮緊束腰後一切還顯得齊整,再把項圈、手鐲帶上,他頃刻間便成為了一名苗圩族的乾瘦少年。

    穿戴整齊後,張黎生赤著腳大步跑出了古宅。

    陶獵林在門外看到一身苗裝的張黎生,點頭說聲:「要得,要得。」,便一把拉起他向村口跑去。

    村口此時早已聚集了數百鄉親,鴰窩村每家每戶除了留下一人看家外,成年村民幾乎聚齊,和前次跟去的年輕小伙大都抱著玩鬧的心情不同,迎回張道巫屍骨之行開始就顯得莊重很多。

    『一家有難、百家相幫』是苗圩人在艱難山居生活中流傳下的古老風俗,真正實行起來可不是玩鬧之事。

    「山蟲子來咧,你坐頭排的車頭,其它人按村東、村西、村南、村北上去一、兩、三、四、五…地車斗,不要亂撒。」遠遠看到陶獵林拉著張黎生在石板路上跑來,一個滿臉皺紋,精神矍鑠的老苗民,本著臉沒有一絲笑容的大聲喊道。

    講話的老人正是當了鴰窩村五十七年村長、支書的田九十,傳說中他曾經在紅色華國還未建立時,就在川西參加反抗倭人的護國起義,在整個大木鎮都極有聲望。

    「是嘍,是嘍…」山民們聽到田九十的吆喝,喧囂卻有秩序的爬上貨車,就算是平時最不服管教的少年郎也都表現的十分順從。

    而對張黎生,田九十卻表現的分外不同,看著陶獵林拉著少年走到自己身旁,他搖頭歎息著溫和的說道:「山蟲子來了,道巫阿弟身體那麼硬朗,誰知道走在了我老漢的前頭。

    你是咱鴰窩寨張家的後人,今日好好把你阿爹迎來。」

    「是,九十叔。」張黎生低下頭,悶悶的回答。

    張家在鴰窩村從來就孤獨一支,不與其它山民排輩,張黎生從小到大,同齡的就是直呼名字,年長的則叫阿叔、阿嬸,對八十多歲的田九十和四十多歲的陶獵林他都是叫『叔』。

    田九十對張黎生的稱呼不以為忤,又是一聲歎氣,轉頭看著陶獵林中氣十足的大聲說「阿獵崽,你九十阿爺老了,去不得縣城了,今日這事就托付給你娃,要好好做撒,像個樣子。」

    聽到老村長當著全村人,連著許多遊客叫自己『阿獵崽』,陶獵林的臉差點變成紅布,但他又不敢說什麼,只能唯唯諾諾的點頭,低聲道:「九十爺,曉得,我曉得了。」

    「啥?」

    「九十爺,曉得,我曉得了。」陶獵林提高了聲音,尷尬的喊道。

    「莫耽擱了,上車。」田九十這才滿意的大手一揮說。

    就這樣鴰窩村老支書一聲令下,滿載著山村村民的十幾輛貨車,向佢縣縣城耀武揚威的駛去。

    車隊剛過大木鎮駐地,便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半道上,兩輛噴著『警察』二字的公安執法車,截停了鴰窩村的貨車隊伍。

    警車下來胖胖瘦瘦、高高矮矮六名警察,都是面帶笑容,一副文明執法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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