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術超能] 巨蟲屍巫 作者:竹上豬豬 (已完結)

   
mk2258 2013-5-5 21:12:51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61 1187412
mk2258 發表於 2013-5-5 21:19
二十章 盤算落空

    山路狹窄,議論聲其實並不像那些陪著笑臉,閃到路旁的山民想像中那麼小,一路上這些大同小異的話,一直在張黎生耳邊縈繞,直到他走進家門。

    直到此時張黎生才隱約明白了,為什麼以前村裡的每個人看起來都對阿爹客氣之極,可阿爹還是整天繃著個臉,毫無一絲笑容,個性孤僻、怪異。

    原來鄉親們的客氣、恭敬,本質上也是一種疏離,這種疏離千百年來,將張家人和普通人分隔成兩個世界。

    鬱悶的歎了口氣,張黎生將沉重的木門閂死。

    院子裡的屍體已經被警察搬走,只餘下四個白色粉筆描繪的人形代替了它們。

    地上的血跡仍在,充斥在人形中顯得十分陰森。

    被審訊了整整一天一夜,終於回到了家,緊張感散去後,張黎生感到精力疲倦,也沒有心思打掃院子。

    打上一桶井水,洗了把臉,就回到自己的睡房,沉沉睡去。

    等他醒來時已經是月上星空,張黎生翻身起床,走到死去阿爹的睡房,從那只裝滿衣物的木箱裡,撿出了幾套衣料厚重的工裝。

    慢慢品味楊正奇在警車裡最後說的一段話,他慢慢明白自己驅使巫蟲毒死了那個最後想要用錢買命的『三哥』,很可能會引來脫離法律窠臼的意想不到的報復。

    面對報復,張黎生當然必須盡快重新擁有自保的力量。

    作為初巫來說,那力量無疑就是巫蟲。

    因此他把肥大、厚重的工裝換上,將袖口、褲腿捲好後用黑膠帶纏死,腳步輕巧無聲的走出了古宅,打算冒險去叢林獵蟲。

    時間已經是凌晨四點左右,整個山村,鄉民連帶著旅行者都已陷入到了睡夢之中,張黎生靜寂的走在石板路上,冷風習習。

    巫力雖然增強了接近一倍,估摸著煉化巫蟲的次數也應該能由兩次增加到四次,但沒有了青紅的保護,他清楚的知道,這次深夜密林之行,無疑將比第一次更加危險。

    絕不能盲目自信的深入林中,最好只在退耕還林的區域獵蟲,張黎生打定注意時,人已經來到了村口,藉著月光他突然村頭的空地上竟停著兩輛警車。

    警車熄著火,從外面看不清車裡的情況,也沒有警察打開車門出來盤問張黎生為什麼會這麼晚出村。

    但張黎生隱約感覺到,在某一輛隔光的車玻璃背後,楊正奇的目光正炯炯有神的望著他。

    張黎生仔細想了想,毫不猶豫的打消了自己原來的打算,轉身沿著來路快步回家。

    打頭的警車裡,坐在駕駛座上的一個本來昏昏欲睡的年輕警察,看著張黎生漸行漸遠的背影,精神振奮的說道:「大隊,太神了,你猜的果然不錯,這小子膽子真是太大了,犯了這麼大的事,剛放回來就不安生。

    可惜這次警車停在空地,目標太明顯了,要不然的話就憑他這無所顧忌的膽子,咱們一定也能逮到點線索。」

    「目標明顯就對了,我們不是來抓張黎生的痛腳的,而是為了防止他和粵東嶽海集團的人起什麼衝突。

    宋厲華、宋厲國可不像我們,要講求證據,宋厲聲既然死在張黎生家裡,那麼無論什麼原因,他們都一定會讓張黎生償命,要不然在『道』上的臉面也過不去。」

    「大隊,那我們不是在保護嫌疑犯?」年輕警察吃驚的說道。

    坐在副駕駛位置的楊正奇開了一點車窗,吹著冷風,點上一根煙,聲音低沉的說:「我們當然不是在保護嫌犯,而是在防止罪案的發生

    小李,你知道眼前這座小山村裡有多少外國遊客,如果這裡再發生什麼重大刑事案件的話,恐怕市局甚至省廳的領導都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不過你放心,我們也不用盯太久,我在省廳的朋友已經有了信,據他說,蓉城領事館已經很順利的聯繫上了張黎生的母親,沒有意外的話,最多兩三天,他就會離開華國了。」

    在楊正奇指點自己所器重的下屬的同時,張黎生已經臉色陰沉的回到了家裡。

    於此同時,在華國經濟最為發達的臨海省份粵東首府羊城,那喧鬧繁華、燈火通明的中心地段。

    一位穿著黑色西裝,體態微微有些發胖,一臉善長仁翁和氣表情的中年男人,漫步走出羊城最早的地標性建設物,高達七十九層的喜來登大酒店。

    華國人,尤其是體形走樣的男人,很少能像他這樣,將西裝穿的那麼妥帖。

    米黃色的燈光下,酒店迎賓的門童齊齊鞠躬:「宋先,歡迎您下次光臨。」

    中年男人則笑容可掬的連連點頭。

    酒店外的門庭,一輛中古的黑色德國原產Passat停在一旁,和周圍來回穿梭的豪車相比,顯得微微有些寒酸,但它那粵A0001的牌照卻讓所有同儕汗顏不已。

    中年男人漫步走到車前,自己打開帕薩特的後座,鑽了進去。

    「海子哥,去哪?」頭髮花白,穿著一件風涼汗衫的司機聲音啟動車資,聲音洪亮的問道。

    「碧水園吧,今天累了,想清靜一下。」中年男人疲倦的苦笑了一下說道。

    「頂你個肺,以前半夜四點,街上連只耗子都沒得有,現在滿大街都是小汽車,還要不要人活了。」

    「經濟發展了,應酬交際自然就越來越晚,狗牙,也累了你了。」

    「我白天睡了一天,精神的很,我說的是你海子哥,你這樣一天忙到晚…唉」

    「路子咱們雖然早就走通了,但不經常聯絡不行啊,生意人嗎,不這樣怎麼…」中年男人說著突然感到褲兜裡的手機震動起來。

    他拿出手機低頭一看,是一則匿名短信,寫著:「風大勿動,從長計議,知名不具」十二個字。

    「『風大勿動,從長計議,知名不具』,嘿嘿,難道我宋厲海的阿弟就這樣白死了。」中年男人喃喃自語一聲,抬起頭,雙眼中竟露出如同鷹隼一樣的銳利光芒,整個人的氣質在瞬間都變得截然不同起來。

    目視前方開車的司機獰笑一下,頭也不回的低聲說道:「海子哥,是孫長亭的短信吧,這崽子想當廳長想瘋了。

    用不用我去做點事。」

    宋厲海搖搖頭,面無表情的說道:「不用,老二那邊的『山貓』已經動身去了川西。

    老三這次說起來也是自作自受,有一個交代,過得去也就行了。」

    宋厲海說的簡單,但司機聽到『山貓』兩個字牙痛一樣的倒抽了一口冷氣,「山貓那小崽也不知道是二先生從那裡撿到的,邪門的很。

    有他出手的話,那就絕對沒問題了。」

    危險臨近,可一無所知的張黎生卻只能閂上大門,走進睡房重新躺到床上。

    他轉反側很久都無法入睡,最終只是盤腿坐起來,閉上眼睛,口中念動巫咒,修行起巫法來。

    這一念便是幾個小時,等到張黎生口乾舌燥的閉上嘴巴,已經是清早九點多鐘。

    一夜修行的進度頗為喜人,巫力雄厚後增加的速度也明顯變強,這讓本來心情鬱悶的張黎生不由有些沾沾自喜。

    正在他盤算著自己突破至貳巫的時間可能就要大大提前時,突然門外隱約傳來的幾聲敲門聲驚擾了他的美夢。

    沒有想到竟還會有人敲響張家老宅的大門,張黎生愣了一下,又仔細聽了聽,發現敲門聲不是自己的錯覺後,便爬下床,跑到院子裡問道:「誰?」

    「那啥,黎,黎生生老漢,是我,我是陶家地獵林子。」門外傳來一陣有些結巴的熟悉聲音。

    張黎生聽了急忙跑到院門前,將門打開,臉色難堪的說:「阿獵叔,你咋也這麼叫我,我不是啥『老漢』,這都科技時代了,哪還有這些說道。

    你,你還是叫我山蟲子多好。」

    聽張黎生這麼說,門外的陶獵林緊繃的面龐不覺輕鬆了一些,但他還是毫不鬆口的說:「啥時代咱苗圩人都得信『老漢』,你是張家後人,又…」

    「阿獵叔,我阿爹都是被出租車給撞沒地,你咋還信『老漢』咧。

    我知道那四個人死地蹊蹺,許是我祖上真地留下點啥鎮宅,但我真不是個『老漢』。」

    勉強合情合理的解釋,又讓陶獵林的臉色緩和了許多,「這,這個,這個…」

    「我咋能騙你呢,阿獵叔。

    對咧,你今天來找我要帶我是去鎮上銀行,把錢存上是不?」

    「是咧,你把保險公司陪地支票,還有禮金、戶口找上,我騎摩托帶你去鎮上銀行開個戶頭把錢都存上。」

    張黎生點點頭說聲:「阿獵叔,那你我去拿錢匣子,你進屋等等。」,便跑回了自己的睡房。

    門外的陶獵林看了看院子裡的血跡,打了寒顫,卻再也沒有勇氣像前幾天操辦喪事時那樣,麻木不覺的踏進張家老宅。

    他身體紋絲不動的原地喊道:「那啥,我在門外頭等你就是。」

mk2258 發表於 2013-5-5 21:19
二十一章 優質客戶

    不一會張黎生捧著一個老舊的木頭錢匣子,從古宅堂屋走了出來,「阿獵叔那咱這就走。」

    「這就走。」陶獵林點點頭,等張黎生鎖死院門,便和他一起沿著山路向村頭走去。

    一路上,鴰窩村的山民看到兩人並肩前行,都不禁露出難以掩飾的吃驚神色,能避到路旁的趕緊陪著笑臉避開,實在避不開時,點頭哈腰的動作都顯得很不自然。

    臨到村口時,張黎生歎了口氣說:「唉,阿獵叔,看來咱村裡地人真都拿我當『老漢』看待了。」

    「那還有假。

    今天一早我去找田支書說,要帶你去鎮上銀行存錢,可你沒個身份證,需要咱村委給銀行開張介紹信。

    結果你猜咋的,田支書竟然讓我把咱村地章子帶上咧,說是他以前沒開過這樣地介紹信,怕開錯了銀行不給辦。

    不當你是『老漢』,他能這樣,那章子也是他地命根子哩。

    你再一想,田支書都當你是『老漢』,就甭提別人咧。」

    說話間,陶獵林跨上了村口空地上的一輛沒上鎖的紅色五羊摩托車。

    張黎生也坐上了摩托車的後座,他一手抱著錢盒子,一手抓住摩托車後槓,無精打采的脫口而出說:「這可咋辦吶,要是都當我是…

    算咧,反正我可能就要離開咱村咧。」

    「啥?」起動摩托車後,在山路上疾馳的陶獵林喝了一口冷風問道。

    「阿獵叔,你慢點撒。」張黎生有些後悔自己說出了不願講的隱私,但既然話已出口,他又不願欺騙對自己有情有義的陶獵林,猶豫了一下,張黎生還是決定實話實說,「公安查出我是米國出生地,阿姆也是米國人,就托著蓉城米國領事館地人尋我阿姆。

    尋到地話,我可能就要走咧。」

    「你娃出生在米國倒也不出奇,」陶獵林卻沒有顯得十分吃驚,他放緩了一些車速說:「據說你阿爺在前朝就坐車火輪船出國闖蕩過,還參加過那啥,啥致黨咧。

    要不然的話,三十幾年前,縣上也不會專門派下人來,整你阿爹。

    說起來我剛記事那會,你阿爹也是經年地不見人影,也不知道在幹些啥。」

    「還有這種事,我,我咋不知道!」

    「咱村裡誰敢在張家人面前,亂傳你張家宅門地事情,你能知道才怪。」

    張黎生愣了一會,歎了口氣,低聲說了句:「住在村裡也不像是鄉親,這樣地日子不過也順心,我果然還是走了地好。」,便不再說話。

    「別唉聲歎氣,我覺地你娃不管去了哪國,早晚都得再回咱鴰窩村,這是你祖祖輩輩張家人地命,就是你阿獵叔許是看不到那一天咧。」

    「阿獵叔,別說這種話,」張黎生坐在摩托車後座,低著頭,五味雜陳的說道:「就算尋到了阿姆,搬去了米國,我也一定得空就回村看你。」

    聽了張黎生的話,陶獵林沉默了一會說道:「山蟲子,你娃是有恩有義地人。

    叔有個事求你行不?」

    「阿獵叔,你說。」張黎生毫不猶豫的回答道。

    「我尋思你也知道咧,闖你家宅門地就有二木。

    合夥外鄉人,半夜闖人門戶,無論是想竊財還是害命,按咱苗圩人地老例那都是死有餘辜。

    可人死賬消,他禾青苗地老人、婆娘、後人還要過活,現在喪發不上,整日裡又擔驚受怕…」

    「叔我知道你想說啥,回村你就去叫二木婆娘帶上娃子來我家來叫喪,我一定去幫忙。」

    張黎生幫忙辦喪就意味著張家和禾青苗的恩怨一筆勾銷,鴰窩村的鄉親再去二木家治喪,也就不算是得罪張黎生了。

    這件事看起來沒什麼,但按苗圩風俗,卻算是主動折了張家臉面,賣了了陶獵林一個天大的人情。

    「山蟲子,你娃有恩義,有肚量咧,回頭二木婆娘叫喪時,我讓她牽上頭健騾子賠禮。」

    川西山路難行,用馬不能耐久,用驢力氣又太小,因此古時騾子是川人最愛的交通工具,再加上騾子不用精料飼養,做起活來又很耐操,所以價格極高。

    流傳至今用青壯騾子賠禮,便算是苗地表達歉意最隆重的一種方式。

    可是騾子在張黎生看來卻毫無用處,他愣了愣說:「不用咧阿獵叔,我要騾子沒啥用。」

    「咋沒用處,殺了祭祖,這樣你去二木家幫忙辦喪,也就不算折了張家地臉面咧。」

    聽到陶獵林說出『殺了祭祖』四個字,張黎生頭腦中猛然閃過一道靈感,「還是你想地周全阿獵叔,那成,叫喪時就叫二木婆娘牽頭健騾子來賠禮。」

    「放心,叔給你辦地妥妥地。」陶獵林笑著說。

    兩人談論著閒事,不自不覺來到了大木鎮政府駐地。

    作為一座保持著一定古典風貌的新興旅遊城鎮,佢縣大木鎮吸收了華國最早開發的沿海旅遊區的教訓,在經濟高速發展的同時,並沒有急於改建舊鎮風貌,而是將城鎮不斷擴建。

    現在已經由一條街道,成功的擴展為縱橫相交的四條『井』字形街道。

    當然鎮政府駐地仍然是大木鎮的核心地段,農業、建設、民生等幾家銀行的營業網點,和鎮上最好的民俗酒店,都修建在這不足二百米長的街市上。

    陶獵林載著張黎生在街上繞了一圈,最後把摩托停在了顧客最少的農行營業廳外。

    兩人走進營業廳,陶獵林在門口的機器上取了一張排隊號碼,撇撇嘴說:「山蟲子,以前鎮上銀河只得兩三個營業員,還閒地餓死個耗子。

    現在你再看這陣勢,都得用機器取號排隊咧。」

    營業廳中一個留著清爽短髮,穿著員工制服,胸脯上斜挎著『為您服務』金字紅底錦帶的年輕女孩,聽到陶獵林的抱怨,主動迎上前說:「老鄉,請問您辦理什麼業務?

    如果是用卡取錢的話,到那邊使用自助取款機不用排隊,更加方便。」

    「不,我們是來開戶存錢地,」陶獵林指了指張黎生捧著的陳舊木錢匣子說道:「姑娘請問一下,存錢到哪能辦理地快些。」

    「對不起,開戶存錢是櫃檯業務,只能按您領取的號碼排隊辦理。」女孩歉意的說。

    「我們存地多哩,有幾十萬都不得通融。」

    女孩微微一愣,卻沒有太吃驚,自從佢縣成為新興旅遊勝地後,大木鎮上用竹簍背著成捆的百元大鈔聚賭的苗民都屢見不鮮,何況是來銀行存錢。

    她微笑著露出八顆牙齒說:「老鄉,如果一次性存款數額超過五十萬,並且願意辦理我們銀行的「金麥卡」,你就可以去貴賓室辦理存款業務。」

    張道巫死後,保險賠償金是五十萬,肇事出租車掛靠的金道公司又補償給了張黎生十五萬的慰問金,再加上辦喪事不賠反賺的五萬多塊錢,總共是七十多萬。

    張黎生本來就打算存上個整數七十萬,於是問道:「我打算存個七十萬,不過那啥消費類信用卡是啥東西?」

    明白中年男人身邊這個穿著不合身的灰色工裝,黝黑干廋的少年才是金主,女孩終於感到了一絲詫異。

    她愣了一下,脫口而出問道:「請問你今年多大了?」

    「十七歲。」

    「已滿十六週歲了?」女孩仔細打量了張黎生幾眼,有些懷疑的又問道。

    「當然咧,我七月七號滿地十六,這不戶口都帶來咧。」

    聽到張黎生這麼說,女孩眼睛一亮說道:「抱歉,我問您的年齡是因為『金麥卡』辦理者的最低年齡底線是十六週歲。

    這種卡呢可以在華國全境,以及全世界和華國『銀協會』簽訂互惠合約的三十七個國家內直接有效使用。

    而且在外國刷卡消費時,還可以免收50%的手續費。

    此外,您持卡在全國各大機場、高鐵車站都能享受到VIP待遇。」

    她解釋了這麼多,卻絲毫都沒有提起這張『金麥卡』完全沒有利息給付,持卡後每年如果刷不到一定金額,還會扣除上限兩千元的年費。

    而且除了華國以外,金麥卡能直接使用其它國家,都是亞洲、非洲、拉丁美洲中相對貧困的彈丸小國,除非頭腦發昏,否則根本沒人會去旅行。

    女孩的話迷惑了張黎生,他心中猛然一動問道:「那在米國也能用嗎?」

    「當然可以,雖然沒有在那些和華國『銀協會』訂互惠合約的國家使用起來那麼方便,但在一些旅行城市的免稅商店,也可以直接使用。」

    「那我就辦這種卡。」

    無意的一句溫馨提示竟然也能斬獲七十萬的優質業務,這令女孩笑逐顏開,她說聲:「請跟我來。」,便帶著張黎生、陶獵林走向營業廳的VIP室。

mk2258 發表於 2013-5-5 21:20
二十二章 苗藥

    VIP室中的值班經理是個穿著西裝,油頭粉面的中年男人,看到女孩帶著張黎生和陶獵林走進自己的地盤,他熱情的問道:「兩位客戶先請坐。

    姚笛,這兩位先生需要辦理什麼業務?」

    「張經理,這兩位客人是來我們銀行辦理金麥卡業務的,預存金額七十萬元。」女孩姚笛笑笑,回答說。

    中年男人點點頭,朝姚笛悄悄豎了豎拇指,對陶獵林公式化的說道:「先生,我是華國農業銀行川西分行…大木鎮營業廳的VIP經理張九霖,工號是09878,很榮幸今天能為您服務…」

    「不是我要辦卡,是他,我可沒有這多閒錢。」陶獵林一愣,指著張黎生說。

    「他,」張九霖睜大眼睛說道:「未滿十六歲可不能辦理這種消費卡呀。」

    「這位先生今年七月份就已經年滿十六週歲。」姚笛替代張黎生回答說。

    一旁的陶獵林緊接著補充道:「不過山蟲子沒辦身份證,阿爹也沒咧,我只帶了他的戶口本和村裡的介紹信、公章。

    張經理你看看咱們咋樣辦。」

    張九霖釋然的笑著說:「這位先生,不用擔心,針對辦理金麥卡的高端客戶,我們銀行只要求客戶出示年滿十六週歲的身份證明就可以了。

    其他證件、證明一律減免。

    也就是說,只要把預存的七十萬現金,和戶口本給我,我馬上就可以去辦理開卡業務。」

    「真地,咋和我聽說地不一樣咧?」陶獵林疑惑的說。

    「我們不是也在不斷改進服務質量嗎。」張九霖笑容可掬的回答道。

    就這樣,因為辦理的是『高端』業務,再加上預存了相當數額的現金,未滿十八歲,並且沒有辦理身份證的張黎生,沒有經受任何波折,便領到了人生中第一張信用卡。

    從張九霖手中接過這張銀色的小卡片,他說聲:「謝謝。」,仔細摸了摸,小心的放進了自己的口袋。

    從銀行出來,張黎生覺得一身輕鬆,他隨手把來時帶的木錢匣子扔到了路邊的垃圾箱裡,說道:「阿獵叔,我想自己去鎮上超市買些吃食、牙膏、肥皂啥地行嗎?」

    「行,我去鎮口地茶棚等你。」,陶獵林雖然又開始口口聲聲喊張黎生『山蟲子』,實際上心裡卻已經完全把他當做自己必須高看一等的成人看待,笑著回答說。

    陶獵林走後,張黎生獨自一人走在大木鎮繁華的街道上,卻並沒有直接去鎮上的超市,而是走進了一家門臉古舊的苗藥店。

    店舖的面積不大,四面牆壁被藥鍋熏的黢黑,按苗地古法盛放藥材的粗瓷藥罐放在藥鋪的正中間。

    藥罐足有一人多高,灌口也超過一米,藥罐下,一個滿頭白髮,看上去精神不濟,直打瞌睡的苗圩老人,正用蒲扇有一下,沒一下的扇著一個木炭火爐。

    火爐上煮著滿滿一盆草藥。

    看到有顧客盈門,老苗人眼睛一亮,就想要站起身。

    但當他看清來客竟是一個看起來非常窮酸的少年時,又就無精打采的耷拉下了腦袋。

    對藥鋪老闆的冷遇張黎生並沒有介意,他聞了聞鋪子裡的藥香,問道:「老闆,你這有人參葉、鐵筷子、薑黃…果上葉麼?」

    「有。」聽眼前少年問的藥材足有三、四十種,老苗人放下蒲扇仔細看了看他說。

    「要正宗野生地。」

    「野生地藥材可貴哩。」

    「貴也沒啥關係,只要貨真價實。

    我剛說地藥材每樣都要二兩干粉地話,要幾個錢?」

    老苗人盤算了一下說::「得要兩千四百塊錢。」

    「給我包上,再拿十個火鏈子。」張黎生點點頭,拉開工裝內兜的拉鏈,點出了二十四張百元大鈔,遞給苗族老人說道:「你像是山間地老苗客咧,藥材可一定得正宗野生。

    不然誤了我地大事我可不依。」

    老苗人接過錢,點了點,驗了驗真假說:「你又不是山外那些來玩地苶娃子,我哄你做啥。」

    說完他搖搖晃晃的走到牆角,搬來一個骯髒的木凳,踩著木凳打開那個巨大藥罐的木蓋。

    用一根長長的木勺子,從藥罐裡那些裝滿藥材的竹筒中挖出藥粉,再用一張張草紙包好,最後連同火鏈子一起,裝進了一個不大的黃色塑料袋裡。

    老苗人將塑料袋遞向張黎生,拉長腔吆呼道:「野生人參葉、舔筷子、薑黃…每味干粉二兩,正宗山貨,客人收好。」

    這次購買的藥材,在張黎生的計劃中事關重大,他接過塑料袋後不放心的打開,用手指隨意戳破一個紙包,沾了一點裡面流出的黑褐色粉末,先是嗅了嗅,又再嘗了嘗。

    粉末味道不佳,粉末酸澀中帶著厚重的腥苦,令張黎生的五官縮成了一團。

    「你娃還信不過我喀編打柳地藥,裝模作樣地嘗出了個啥?」老苗人看到張黎生吃了暗虧,笑著挖苦道。

    「嘗出了十五年份地黑石子,好藥。」張黎生『呸呸』吐了幾口吐沫,木著舌頭口詞不清的笑笑說。

    「唉,唉,你娃是行家哩!」

    「行家可說不上,懂點藥性而已。」張黎生搖搖頭文縐縐的說道,之後他將裝著藥材的塑料袋重新紮好,轉身離開了苗藥鋪子。

    又往西走了三、四百米,張黎生來到了鎮上一家加做『佳禾』的超市。

    名字起得不錯,但這超市其實就是以前的幾間賣雜貨的小店打通,把百貨擺上貨架讓客人自選而已,和城市裡真正的大型量販式超市不可同日而語。

    不過日常使用的貨物已經算十分齊全。

    張黎生挑了十幾斤生干牛肉、幾袋調味料,又選了一些香皂角之類的洗化用品,付賬後,收銀的苗家阿妹竟還送了一個竹簍。

    有了竹簍就方便了很多,把裝藥材的塑料袋放在最下面,又將其他東西都裝了起來,張黎生把竹簍背起,走出了超市。

    鎮上古色古香的石板路上滿是背著背包、帶著各色旅行帽的遊人來回攢動,在遊人中間還走著一些穿著鮮艷苗裝、白彝裝,看起來無所事事的山民作為點綴。

    其實早在紅色革命吹遍川西大地後,苗圩和白彝人在日常生活中就已經拋棄了這些穿起來複雜、笨重的民族服裝,現在這樣穿戴只是為了政府發放的補貼。

    張黎生背著竹簍,沿著石板路來到鎮口,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十幾米外的一處野地上的茶棚裡的陶獵林。

    茶棚非常髒亂,歇腳喝茶的人也都穿的和中原省份的普通農民差不多,喝起大碗茶來『吱哇』亂響,講話都是大呼小叫,像是要吵架一般。

    一般的遊行者都會以為這裡坐著的都是來這座新興小鎮干建築隊、討生活的外省民工,根本不會接近茶棚。

    時間已經接近中午,喝了兩大壺茶水,正覺得不耐煩的陶獵林,遠遠看到張黎生走來,急忙迎上前去,「山蟲子,咋買咧這麼多地雜貨。」

    「我多買點生干牛肉,這一個月就都不用來鎮上咧。」

    「以後想來鎮上給你阿獵叔說就是…」

    「阿獵叔,我總不好老麻煩你。

    行咧現在貨買上,咱回村上吧。」

    「那你等下。」說著陶獵林走到茶棚旁,推出了自己的摩托車。

    幫背著竹簍的張黎生坐上後座,他發動起車子,朝鴰窩村飛馳而去。

    回到山村,張黎生先背著竹簍回了家,而陶獵林則興沖沖的跑去了二木家。

    二木腦子活泛,在大木鎮上最早開起貨車,販賣山貨,兼顧違規拉人旅遊,賺下了不少錢,在山村最外圍的地處,蓋起了鋼材仿製的三層竹樓,還圈上了一片院落。

    可惜後來迷上賭博讓他誤入歧途,最終走上了一條不歸之路,此時家裡塌掉頂樑柱,正是一片淒風慘雨。

    更令人擔憂的是,請喪請了好幾戶人家,硬是連親戚門上都沒來一個人幫忙,這意味著整個鴰窩村已經不在把這一家人當作鄉親看待,以後只怕會將其徹底孤立起來。

    在這樣的情況下,看到村裡的主事人之一陶獵林門也沒敲就闖進自家院子,可以想像二木家人的吃驚。

    全家人一愣之後,正在木凳上砸吧著煙袋,六十多歲就顯得老態龍鍾的二木阿爹急急忙忙的站起身說:「林阿侄,不,不,陶村長來咧,坐坐。

    娃子不爭氣地很,犯了咱苗地…」

    「斗樹阿叔,莫擔心,二木是二木,你老人家是你老人家,沒人混著講咧。

    我來有急事,咱莫客套,我記地家裡有頭青騾子,快牽上,我引著到張家宅門請喪去。」

    「啥!

    去張家宅門請喪!」禾斗樹大吃一驚說。

    「正是,莫耽擱,騾子牽上咱就去。」

    「是,是,我這就去牽牲口,讓二木媳婦帶著娃兒去張家門上請喪。

    林阿侄,張家吐了這個口,定是你費勁給說合地,你這是救了我一家…」

    看到禾斗樹滾動的老淚縱橫的樣子,陶獵林連連擺手說:「老叔,沒這麼要緊,我說了二木是二木,你老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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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章 獵蟲之始

    本來事情至此算是有了圓滿結果,沒想到這時二木的媳婦低著頭突然說道:「阿爹,張家地娃子害死了二木,我不帶土壘子去他門上請喪。」

    這個穿著滿身白衣,面容清秀,兩隻眼睛哭得像是桃子一樣紅腫的年輕女人名叫李春然,本來不是川西村中山民,而是佢縣城裡知青家庭的女子。

    以前曾在縣城果品雜貨公司做驗貨員,在二木送山貨時相互認識,後來自由戀愛,嫁到了鴰窩村。

    不同的成長背景,讓她對鴰窩村張家在這個小山村中連綿數百年的權威並不十分恐懼。

    「你說啥?」對著客人客氣,但對著自家新寡的兒媳,禾斗樹卻顯得很有威嚴,他眉頭一皺厲聲問道。

    「我不去張家宅門請喪,村裡鄉親一點人味都沒得,愛咋樣咋樣,大不了我去地下陪二木!」被公爹厲聲質問,李春然又是委屈,又是傷心,反而猛地抬起了頭,睜大了滿是血絲的眼睛吼道。

    「你去陪二木,你去陪二木…」禾斗樹沉默一會,手足顫抖,怒極而笑的說:「你去陪了二木,那土壘子咋辦。

    是四歲沒了阿爹,再沒阿姆,還是和你做伴去地下陪他阿爹?」

    兒子是李春然此時唯一的軟肋,聽了這話她愣在當場,隨後豆大的淚珠慢慢從眼眶滑下,一會慢慢轉身,走向了自家的牲口圈。

    呆呆看著兒媳牽好家裡那頭皮毛油光水滑的青騾子,又抱起了滿處亂跑的孫兒,禾斗樹摸了把眼淚,低下頭喃喃自語的說:「二木你個孬娃子,多好地日子你不好好過,多好地日子你不好好過…」

    一邊的陶獵林也不禁歎了口氣,眼圈紅了起來,低聲勸說道:「斗樹阿叔,這都是命,你就莫多想了。

    不是還有壘土子麼,養大了好好教育,上大學,上研究生,到時候把你老接去山外養老,日子一樣美地很。」

    禾斗樹回過神來,像是枯樹皮的面龐上露出了懇求的笑容:「你說地是林阿侄。

    土壘子是我家唯一地指望咧,你在張家黎生老漢面前說地上話,讓他千萬行行好,作孽地是二木子,可不是他娃兒…」

    「斗樹阿叔,你放心,這話我就算不說,也沒得事。

    你想,等會黎生就來你家門上幫忙發喪咧,他還能再小裡小氣地做啥暗事。」

    「那是,那是,都托了你陶村長地福。」

    「都樹阿叔,你千千萬萬莫再和我客氣。

    二木媳婦騾子牽好咧,那我這就帶著她去張家老宅咧。」

    「是,是,勞動你咧林阿侄,你再替我給黎生老漢捎句話,我這是老來喪子,不得登門請罪。請他一定莫要計較,莫要計較。」

    「放心,放心,我走咧斗樹阿叔,你放下一百個心,一千個心,沒得事了。」說著陶獵林走在前面,引著牽著青騾子,抱著孩子的李春然向張家老宅走去。

    於此同時,張黎生正在家裡的廚房中,將各種藥材干粉,按古籍《千蟲方》上記載的方法,分門別類的放進一個粗瓷罐子,小心的摻合在一起。

    他沒有精確的重量計量單位,卻有著某種奇異的直覺,動作緩慢卻毫不遲疑的不斷添加、攪拌著藥粉,慢慢的一種奇怪的草藥味道在瓷罐中散發出來。

    嗅著空氣中的詭異藥味,張黎生滿意的點了點頭,加大力氣攪拌著瓷罐中的藥粉,卻沒有發覺,滿屋藥味已經順著廚房空洞的門框傳了出去。

    這味道隨風飄散濃郁不減,不一會便被走到張家老宅門口的陶獵林聞到。

    皺了皺眉頭,陶獵林自言自語的說:「啥氣味?」

    「藥味,張家老宅裡傳出來的,誰知道張家那個殺人犯又在搗鼓什麼。」背後的李春然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狠狠的說道。

    「二木媳婦,你為了娃也莫再胡說,否則這事我就不管咧,」陶獵林回頭厲聲說了一句,拍響了張家老宅的木門,「黎生、黎生,你幹啥哩,快些開門,咋這大藥味。」

    張黎生聽到叫門聲,急忙用木蓋將藥罐封好,然後急匆匆的跑到院子裡打開大門說道:『阿獵叔你來咧,我調燉料哩。」

    苗地多濕氣,飯食中本來就多摻雜有祛濕的草藥,陶獵林並不懷疑的點點頭說:「黎生,難為你十幾歲就要強、懂事,能自個照料自個。」

    「這算啥要強,會燒飯而已,阿獵叔,咱說正事。」

    「對咧,說正事,這不二木家裡頭地帶著娃子來給你請喪咧。

    這頭青騾子你牽上,以前有個啥閃失、不周就算都過去咧。

    二木媳婦你說個話唄。」說著陶獵林轉頭盯著李春然,露出凝重的臉色。

    李春然抬起頭,看著站在門檻裡,微微顯得有些慌亂失措的少年,臉上忍不住露出仇恨的表情。

    「二木媳婦抱好你地娃,快說話吶。」看到李春然憎恨的臉色,一片的陶獵林急忙話裡有話的催促了一句。

    李春然一驚,看看懷抱著打著瞌睡的兒子,表情柔和了下來。

    沉默了一會,她將青騾子的韁繩主動送到張黎生手中,低頭說道:「黎生老漢,娃子還小,我代他請你去為他阿爹,辦,辦喪。」

    對一個良心未泯的人來說,殺當殺之人也許會很容易,但面對他們悲痛欲絕的無辜家屬卻一定很難。

    張黎生無比懷念自己念動巫咒時的冷靜、從容,但此時此刻他卻絕不可能「嘶嘶窸窸嘶嘶窣窣…」的出聲。

    「阿嫂,我這就去,換上衣服就去,你等著。

    阿獵叔,你等著,我去換上衣服。」張黎生慌亂的順手將騾子栓在了門閂的木扣上,跑向了自己的睡房。

    就這樣十幾分鐘後,一身苗圩盛裝的張黎生出現在了二木家的竹樓裡。

    其實治喪根本就不需要這個十幾歲的少年真幫什麼忙,他的出席只是一個張、禾兩家和解的象徵。

    不一會,以前接到過李春然請喪的鄉親們,便一個一個的出現在了二木家中,在眾人的幫襯下,喪字、喪花、土石檯子等等治喪應用之物,很快便準備齊全。

    下午兩、三點鐘,二木家裡終於名正言順的響起了一陣陣,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聲。

    雖然無所事事,但張黎生在二木家一呆就是幾個鐘頭,直到傍晚吃過晚飯,山村裡幫忙治喪的老人開始散去,他才回到了家裡。

    青騾子仍然拴在老宅大門的門閂扣裡,餓了一天,已經開始焦躁不安的撩著蹄子。

    相信如果不是李春然將它送進張家宅門時,預先戴好了嚼子,這頭大牲口已經『啊嗯啊嗯…」的叫喊起來。

    看著青騾,摸了摸它油光水滑的皮毛,張黎生將在路邊順手拔下的一把青草晃了晃,丟在地上,引得騾子低頭不斷亂拱。

    趁著這個機會,他快步跑進廚房,先把裝著草藥干粉的粗瓷罐子放進背簍,背在身上,然後將一把鋒利的短刃剔骨刀別再自己腰間,用外衣蓋好,最後抓著一塊晾乾的寬大抹布,大步回到了院裡。

    青騾子還在拱頭,張黎生將抹布順勢繫在了它的眼睛上。

    對於山村馴養的牲畜來說,蒙上眼睛就代表著開始拉磨做活,做完活後自然就有香甜的草料嚼吃。

    於是青騾很快便安靜了下來,任由張黎生牽著走出了家門。

    鄉間石板小路上,月牙初升,一個苗裝少年背著竹簍,牽著一頭六七百斤重的騾子散步,這樣的場景就算是苗人山民也不常見。

    但既然鴰窩村的鄉親已經將張黎生當做『老漢』看待,他做出再奇怪的事情,也沒人會出聲詢問。

    反倒是路上有一名略懂華語的外國旅行者,大著舌頭問道:「少年銀,很晚了,你錢著馬去做啥麼?」

    「Thisisamule。

    Itookittosacrifice,mr。」張黎生笑了笑,用英文熟練的回答說。

    留著大鬍子的中年旅行者微微一愣,爽朗的大笑著說:「少年銀,你的英語很棒,但我系法國銀。」

    這次張黎生卻沒有再回答他,自顧自地牽著騾子揚長而去。

    走到村口,仍有兩輛預防再次出現惡性刑事案件的警車停在空地上。

    因為不是正規的監控任務,出警的警員們顯得有些放鬆,都在車外抽煙閒聊。

    看到張黎生牽著頭騾子走來,他們莫名其妙的面面相覷,還不等回過神來,就見張黎生竟然施施然的闖進了密林。

    川西苗地人自然都明白密林的可怕,尤其現在已是夜晚。

    一名壯年刑警,目瞪口呆的說:「龍,龍隊,張黎生進了林子了,咱們不用跟進去吧?」

    這次帶隊的正是曾經核實張黎生年齡的龍廣勝,他臉色難堪把煙頭扔下,狠狠的一腳踩滅說:「我看到了,這傢伙年紀不大,花樣倒不少。

    沒事,楊大隊是讓我們盯在這裡預防再出大事,不是當他的保姆,張黎生自己去了林子裡,咱們管不著。」

    話雖如此但想到領導交付的任務橫生枝節,龍廣勝還是恨得差點咬碎了門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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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章 蛤蟆

    警員們對話時,張黎生牽著騾子已經在密林中走了好一段路。

    林深樹密,本來身架高大的騾子不好通行,但張黎生翻身爬上了騾背,嘴巴裡念動巫咒,一手緊緊抓著韁繩,控制方向;

    一手用力錘打著青騾的背脊,強迫它不顧皮毛刮傷,跌跌撞撞的大步前行,速度倒也不慢。

    只是這樣不體恤牲力的使用,即便青騾是家養牲畜,十分馴服,也漸漸變的暴躁不聽使喚起來。

    坐騎失去控制之前,張黎生用盡全力拉緊了韁繩。

    被他這樣一拽韁繩,騾子擦著一顆參天大樹險險的停住四蹄,鼻孔大張,『撲哧撲哧』的噴著粗氣。

    騾子背上,張黎生也喘著粗氣翻身下地,這一路騎著騾子飛跑,他又要看路,又要控制好失去目力的青騾奔跑的方向,還要提心吊膽的防備被猛獸襲擊,實在比自己走路還要累的多。

    如果不是念動巫咒,自然會產生某種奇妙直覺,讓他趨吉避凶,只怕早就已經出了意外。

    好不容易喘勻了氣息,呆在深處密林的張黎生不敢再耽誤時間,他藉著林間昏暗之極的丁點月光,打量著四周,最終選定了一顆碗口粗的黑喬樹,牽著騾子,栓到了樹上。

    然後他將衣服撩起,抽出了別再腰間的剔骨刀,咬了咬牙,猛的揮手,將鋼刀插進了騾子的脖頸。

    這一刀正中動脈,青騾吃痛之下奮蹄嘶鳴,幾乎把嘴上的嚼子撐開,隨後它開始繞著黑喬樹奔跑、跳躍,無數鮮血噴灑出來。

    張黎生快步後退,躲在一邊靜靜的看著青騾瘋狂奔騰一陣後,全身是血的摔倒在了地上。

    之後他慢慢走進青騾,解下背後的背簍,從竹簍裡捧出了那個裝滿藥粉的粗瓷罐子。

    打開瓷罐,張黎生將自己精心調配的藥粉一把一把的抓出來,撒到青騾身上。

    那藥粉和青騾身上的鮮血結合後,氣味突然一變,產生出一種莫名的腥甜之氣。

    撒完藥粉後,騾子雖然還未死亡,但已經奄奄一息,再也無力動彈。

    這時張黎生才將它嘴巴上的嚼子解開,又從瓷罐最後取出十個火鏈子,兩兩相互一搓,全都點燃,扔到了騾子的身上。

    火鏈子不見明火,但暗火不熄,燒灼著青騾沾滿鮮血合著藥粉的皮毛,將腥甜的氣味擴大了十倍不止。

    於此同時,騾子吃痛後,鼓起最後的力氣,發出了斷斷續續的低沉嘶鳴。

    在腥甜氣味和聲音的誘惑下,密林中本來只是隱約可聞的『窸窣…」聲音開始越來越響,越來越密。

    聽到周圍聲音的改變,張黎生懸著的心終於放回了肚子裡,他小心的走到林間一顆矮小的死樹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不遠處倒地的青騾。

    黯淡的光線下,一條頭頸上長著黃圈的怪蛇,蜿蜒攀附著從黑喬樹上滑下,漫長的身軀猛然一伸,一口咬在騾子的脖頸上,結束了它痛苦的生命。

    正在怪蛇想要大快朵頤,品嚐自己不費吹灰之力得到的獵物時,密林中突然竄出一條翠綠色的蜥蜴,裂開滿是尖牙的大嘴,突襲將怪蛇的腦袋咬住。

    劇痛之下,怪蛇的身體緊緊纏住蜥蜴,用盡全力勒緊,而蜥蜴也猛烈搖動著腦袋,竭力想憑著鋒利的牙齒,把口中的蛇頭撕斷。

    正在蛇和蜥蜴激烈爭鬥時,一隻身長三十多公分的粗大蜈蚣,從淺土中遊走出來,爬上了青騾的屍體。

    察覺到第三者加入爭食,怪蛇和綠蜥竟然不顧性命的同時停止了爭鬥,開始攻擊那只巨大蜈蚣。

    就這樣青騾像是魚塘的香餌一樣,在密林中源源不斷的引出了越來越多的毒蟲,並誘使它們混戰在一起。

    在混戰中暫時取勝的毒蟲,會吞噬青騾的血肉滋補身體,恢復精氣,等到新蟲聚集,就又開始新一輪的廝殺。

    彎如魚鉤的新月在苗地上空緩緩移動,隨著時間的推移,密林中的青騾屍體,漸漸化為一堆被毒蟲啃食的血肉無存的白骨。

    等到騾屍只餘下一顆浸透著黑紅血液的心臟時,經過數十輪殺戮、吞噬的血腥淘汰,剩下的毒蟲只還有一隻身量不大,頭顱上的鬣皮炸開時卻足有雨傘大小的樹蜥;

    和一隻全身都是墨綠色的癩皮,平常只有成年人拳頭大小,鼓氣時卻可以把身體像充氣皮球一樣漲到籃球大小的蛤蟆。

    它們相互對持著,紋絲不動。

    頭盔鬣蜥與水泉蟾蜍,張黎生有些驚異於自己費勁心思篩選出的毒蟲,竟然會在這兩種非常普通的物種中誕生。

    不過想到同為人類,一個愛因斯坦的頭腦就可以抵得過一萬個平凡人,再普通的物種中也可能會出現特異強大的個體,他的心裡又覺得有些釋然。

    悄悄動作了一下僵硬的關節,他用力揉揉眼睛,強打著精神,做好了最後的準備。

    月色沉淪,拂曉來臨,當太陽在遠山的地平線破曉發散出第一縷陽光時,水泉蟾蜍「呱』的勉力又吸了一口氣,把身體撐到極限,『嗖』的一聲朝著頭盔鬣蜥,急速吐出了自己長長的舌頭。

    蟾舌充滿彈性,上面滿是黏黏的粘液,末端還有著一個尖銳的肉鉤,粘到蜥蜴身上後,便拉動著它凌空飛起。

    半空中,蜥蜴沒有反抗,反而將自己炸開的鬣皮收起,任由蛤蟆把它吞到了肚子裡。

    像是巨蛇吞像一樣把蜥蜴吞掉後,蛤蟆就蹲在青騾的白骨上,肚子撐的好像即將破裂一樣,一動不動。

    每每因為鼓氣不力身體縮小時,他都要再次勉力吸氣,保持住巨大的體形,否則蜥蜴根本不用掙扎,就會單憑龐大體積破腹而出。

    而就在這時,頭盔鬣蜥在水泉蟾蜍的肚子裡猛然炸開了自己的頭部的鬣皮。

    頃刻間蛤蟆的身形變成了太陽傘一樣的可笑形狀,如果不是腦袋上有兩隻鼓出眼眶『骨溜溜』亂轉的眼睛,根本分不清它的頭尾。

    可即便是這樣,水泉蟾蜍竟然還是沒有被撐破,從青騾屍體上滾下來後,它還在用嘴巴不斷吸氣,想要鼓起身體,重新掌握住平衡。

    頭盔鬣蜥顯然沒有想到,自己對手的癩皮竟然這樣堅韌,在水泉蟾蜍腹中被劇毒的胃酸燒灼時間過長,帶給了它巨大的痛苦,令它真心實意的拚命掙扎起來。

    隨著蜥蜴不顧一切的掙扎,蛤蟆一會變長,一會變短,一會背上浮現出清晰的蜥蜴頭顱,一會肚皮連皮伸出四隻爪肢在地上亂爬。

    不過即便它被折騰的精疲力竭,甚至最後根本就無力再阻止頭盔鬣蜥在肚子裡鬧騰,卻始終沒有被撐破,化作一灘爛肉。

    十幾分鐘後,自作聰明,卻被聰明所誤的蜥蜴慢慢收穫了惡果,它掙扎的力度越來越小,直至漸漸消失不見。

    肚子裡的鬧騰消失後,水泉蟾蜍竟一刻都不歇息的又開始不斷鼓氣,將身體重新撐大。

    當它終於恢復了最大體形後,馬上急切的爬到青騾屍體旁,吐出長舌,將骨架中那顆黑紅色的騾子心臟,吞進了肚子。

    此時眼見契機已到,張黎生大步走到蛤蟆身邊,「嘶嘶窸窸嘶嘶窣窣…」的念起巫咒,猛的噴出一口黑血,吼出一個『攝』字。

    水泉蟾蜍物種普通卻能從數千毒蟲中脫穎而出,自然極有靈性,再加上它不像張黎生煉化的第一隻巫蟲青紅,自幼接受其血肉供養,早已被馴化。

    因此看到黑血臨身,直覺不妙的蛤蟆竟然勉強掙脫了巫咒束縛,蜷起後腿,想要跳躍逃走。

    可惜滿載的胃囊卻打消了水泉蟾蜍的美夢,它用盡全力的一跳也不過躍出了四、五十公分距離,身體仍然在黑血籠罩的範圍內。

    就這樣,張黎生吐出的黑血將蛤蟆罩住,在精血煉化之下,水泉蟾蜍身體急速增大,最後安然無恙的變成了一隻半人多高的龐然大物。

    以煉蠱之法得到的毒蟲,果然能被順利的煉化為巫蟲讓張黎生極為欣喜。

    可是同時蛤蟆最後那次不成功的逃亡,又讓他暗自警醒,原來野生有靈性的毒蟲,竟然可以與巫咒抗衡。

    另外血肉中一次煉化便幾乎消失殆盡的巫力讓他還發現,煉化、維持巫蟲的消耗,竟然不是一定之規,會隨著毒蟲個體的改變而改變。

    比如按照煉化青紅的消耗,張黎生現在已經可以連續煉化四隻巫蟲,而且能夠憑著身體自然散發的巫力,同時維持這些巫蟲的消耗,不用多喂精血。

    可現在只是站在剛剛煉成巫蟲的水泉蟾蜍身邊,他就感覺到自己身體中散發出的全部巫力,都被蛤蟆悄然吞噬,丁點不剩。

    也就是說,張黎生如果維持兩隻水泉蟾蜍這樣的巫蟲,就需要再用血肉飼養,這無疑會大幅度的拖慢他突破貳巫的速度,甚至可能讓修行就此裹足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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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章 妖物

    成功的喜悅被種種意外抹去大半,頭昏眼花的張黎生打量著身旁巨大的蛤蟆,沉默片刻,緊皺著眉頭又念動巫咒。

    鬱悶之下,他想要實驗一下自己第二隻巫蟲的攻擊力是否物有所值,能比得上四隻青紅的合力。

    隨著「嘶嘶窸窸嘶嘶窣窣…」聲音再次響起,水泉蟾蜍猛然張開巨嘴,在林中呼嘯著吸進無數空氣,竟將體形在幾秒鐘內,脹大到一輛單排座小型汽車大小。

    之後它將電梯纜繩般粗細的舌頭急速噴出,一下射到了五十米外的一顆碗口粗細的灰杉樹上,舌尖的肉鉤將樹身洞穿,竟將半顆樹都倒捲了回來。

    將樹幹一口吞下後,完成一次攻擊的蛤蟆,身體像是洩了氣的氣球一樣,迅速又縮回了水缸大小。

    水泉蟾蜍變大攻擊時,張黎生身體中殘餘的點滴巫力不斷湧動,被身旁的巫蟲汲取,使他差點昏厥過去。

    但蛤蟆展現出來的神奇而強大的能力,卻抵消了他心中的一切不滿。

    如果說巫蟲青紅憑著尖銳的獠牙,和強化劇毒進行攻擊,還能夠用生物學的變異學說勉強解釋的話,那水泉蟾蜍吸氣變成汽車般大小後,用舌頭『砍樹』的舉動,就只能用精怪妖物來形容了。

    那絕不是某種天賦的強化,而是神話傳說中精物成怪後,自然產生的『神通』之力。

    而張黎生剛才驅使巫蟲中,腦海中自然浮現出的『增縮』兩個象形文字,也無疑證明了這一點。

    愣神許久,他驚喜的回過神來,「神通力,神通力,哈哈哈哈...

     原來初巫便能驅動這種妖怪般地巫蟲,不是初巫不強,而是我,我太生嫩,根本還不識巫道強大...」

    大笑著喊叫了一會,腦部的缺氧讓張黎生又是一陣頭昏眼花。

    腳步踉蹌的搖晃了一下,他止住狂笑,再看身旁的蛤蟆,已經顯得愛不釋手。

    輕輕撫摸著水泉蛤蟆疙疙瘩瘩的癩皮,張黎生自言自語的說道:「要得,要得,你這大肚皮蛤蟆妖怪,硬是比四隻青紅還強地多。

    得給你起個威風地名字,要不然都對不住你這一身癩皮。

    這麼大只,生於深山密林,你又是只水泉蟾蜍,俗話說『有山有水』,不如就叫你山蟾好咧。

    山蟾,山蟾,真是上口又威風地名字。」

    張黎生一邊叨念著,一邊手腳麻利的重新背起了自己的竹簍,他知道自己現在身體狀態十分糟糕,根本無法驅使巫蟲進行戰鬥。

    如果不趕緊回家,一旦在密林中遇到猛獸襲擊,只怕自己就會喜劇變悲劇,畢生止步於一個小小初巫。

    好在驅使正常狀態下的山蟾巡弋戒備,並不會消耗多餘的巫力,於是張黎生念起巫咒,讓山蟾守護住自己,找好方向,沿著青騾子昨晚踏出的痕跡,慢慢向森林外走去。

    山蟾一旦行動,便連水缸般大小的體形都維持不住,又開始撒氣,只是這次慢了許多。

    隨著張黎生在密林中行走的路程不斷變長,急速爬行、跳躍在他旁邊護衛的山蟾越來越小,停止縮小時,體積已經只類似一隻足球,和肥大的牛蛙體形相差無幾。

    如果不是親眼看到它吸氣後,體形能夠增大千百倍,肉舌可以倒捲大樹,恐怕誰也想不到,這只蛤蟆竟然是頭萬分危險的妖物。

    有山蟾守護,再加上巫咒出口自然百蟲辟易,張黎生花了大約一小時時間,終於在清晨六、七點鐘,無驚無險的走出了原始森林。

    邁出最後一步前,他先解下背後的竹簍,將山蟾放入其中後,才又出現在了鴰窩村村口。

    濛濛細雨中,站在村口空地警車旁的刑警龍廣勝腳下滿是煙頭,雙眼全是血絲的看著消失在密林中整整一晚的張黎生突然出現,臉上露出呆滯的神情。

    當衣袖破爛,染著斑斑血跡的苗圩少年若無其事的走過他身邊時,龍廣勝忍不住沉聲問道:「你昨晚去森林裡幹什麼去了,怎麼呆了整整一夜?

    還有你身上的血跡是怎麼回事?」

    「我去祭山,血是那頭騾子地。」

    龍廣勝並不瞭解張黎生所說的『祭山』的真正含義,但僅從字面上的意思,和張黎生身上的騾子血,就已經足夠他體會到毛骨悚然的滋味,後悔自己多嘴問話。

    要知道讓一名刑警產生這種感覺,可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

    但既然已經開了口卻不容半途而廢,龍廣勝鎮定了一下情緒,用商量又略帶點懇求的語氣說道:「張黎生,你昨天晚上莫名其妙的跑進山林,我向領導匯報後,被狠K了一頓。

    我爺爺以前也是山民,後來進了城,也沒啥大本事,就是安了個家。

    我阿爹、阿姆都是工人,憑著自己的努力好不容易考上大學,分到縣上的公安局干了刑警…」

    看著龍廣勝怪裡怪氣的表情,張黎生笑著拍了拍背後的竹簍,說了一句,「放心,不會再有下次咧。」就不再理會他,繼續向家走去。

    走到半路,張黎生身後突然響起了一聲清亮的女孩聲音,「張黎生,你這天你沒事吧?

    一大早是幹啥去了?」

    聽聲音是陶獵林的女兒陶露露,張黎生急忙捲起袖管,將斑斑血跡遮住,回過身實話實說:「沒事,我去祭山咧。」

    陶露露生在山村,自然知道『祭山』的含義,她走近幾步,驚訝的問道:「用禾家賠地騾子祭的?」

    「嗯。」

    陶露露心中一驚,仔細打量了張黎生幾眼,不可思議的又問道:「你臉色怎麼那麼難看,難道是自己一個人在山裡動手,把那頭健騾子殺了?」

    「嗯。」張黎生低下頭,點了點說。

    「殺個騾子屠戶都要好幾個大人幫襯,你,你自己怎麼做到的?」

    「我是鴰窩村張家地後人,這沒啥。」

    聽到張黎生這麼講,陶露露氣惱的說:「啥鴰窩村張家,啥山君、老漢,那不封建迷信嗎,難道二木和那些外鄉的搶劫犯還真是你,真是你…

    你成績多好,尤其是外語,在全校都是第一,怎麼家裡出了事就變得一門心思搞起封建迷信來了。

    你信這些,一輩子都出不了這山溝溝,就算能在這巴掌大的地方稱王稱霸,又有啥意思。」

    張黎生目瞪口呆的喃喃說:「你咋這麼說話哩,你,你,難道不是你阿爹讓你來見我地…」

    「我,我,我,我怎麼了,我就不能湊巧在上學的路上遇到你…」

    「可,可你家離學校比我家還近哩,你上學難不成反過來走。」張黎生一愣說道。

    陶露露的臉一下漲的通紅,她低聲恨恨的說聲:「上學怎麼走是我的自由,我願意。

    張黎生你就一輩子就這樣裝瘋賣傻、裝神弄鬼的過吧!」轉身大步跑開了。

    看著陶露露遠去的背影,慢慢醒悟的張黎生心中生出一陣莫名的酥麻與暖意。

    知道竟然還有一個同齡少女默默關心著自己,並且從來就沒有把現在的自己和以前那個沉默寡言,性格內向,唯一的專長就是成績不錯的干廋少年,割裂起來看待。

    這種感覺對於青春懵懵懂懂的少年來說,真是無比奇妙。

    陶醉了一會,村間石板路上的行人漸多,張黎生不想和太多鄉親相遇,便繼續向古宅走去。

    回到了家,他閂好了門,將竹樓卸下,把山蟾放了出來。

    巫蟲不受巫咒驅使時,基本都是一動不動,張黎生像捧著塑像一樣,走進堂屋將山蟾放到了木桌上。

    笑嘻嘻的又仔細欣賞了一會,他去冰箱拿了一大塊生牛肉乾和菜乾,走到了廚房。

    煮好一鍋沸水,先放進去一碗苞米,等到煮開花後,再將生牛肉乾、菜乾連同作料一起進鍋。

    被沸水一浸,生牛肉乾和菜乾很快便開始脹大,張黎生拿著一個鐵鏟用力將它們和黏黏的苞米攪在一起,不一會滿滿一鍋濃稠的苞米牛肉粥就做好了。

    這樣草草做成的肉粥,滋味當然比不上精心用文武火烹製的肉粥的味道,但勝在方便快捷,已經疲憊之極的張黎生也不顧粥燙,用大粗瓷碗連吃了兩碗,終於填飽了肚子,

    之後他又把剩下的肉粥滿滿騰騰的盛了一碗,端到了堂屋,放到了山蟾旁邊。

    巫蟲作為巫器的一種,為維持其強大能力不致退化,需要『巫』用巫力或精血飼養;同樣的它作為蟲豸的一種,也需要進食食物。

    青紅作為蜈蚣可以經月不食,山蟾是泉水蟾蜍本來也是如此,但因為後者更為張黎生所看重,所以待遇又有了不同。

    可惜昨夜才吃過小半頭青騾的山蟾,卻對主人的善意毫不領情,張黎生念動巫咒命令它就食之後,它一伸長舌,將粗瓷大碗一下洞穿,倒捲進了肚裡,肉粥卻撒出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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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章 阿姆

    張黎生氣的牙直癢癢,但也只得又到廚房拿了塊抹布,把堂屋木桌上撒出的肉粥擦乾淨,又到水井邊把抹布洗好,順便自己也梳洗了一下後,才終於能夠走進睡房,爬上床,慢慢睡去。

    在他進入夢鄉的那一刻,地球另一端米國紐約市NewYorkJohnFitzgeraldKennedyInternationalAirport候機大廳中。

    一個長相和張黎生十分相似,梳著短髮,嬌小、美麗,年紀大約三十多歲,身穿灰色女士西裝的亞裔女性,正在不停攪動著雙手,看著頭頂顯示儀的登機提示。

    作為世界第二大都會城市圈最重要的國際機場,肯尼迪機場佔地廣闊,中心區域不僅圍繞九座可供乘客登機使用的客運航站樓,還有酒店、電玩中心、停車場等等無數遊樂設施。

    但一眼望去,整個機場中竟沒有一個人,能比那名亞裔女性還要顯得惶恐不安。

    以至於一名正在巡邏,孔武有力的黑人機場保安,和同伴使個眼色後,大步走到了她面前問道:「女士,請問我有什麼可以幫您的嗎?」

    坐在女子身邊的是一個高大的白人男性,長著典型的西方男人的方形下巴和濃眉大眼,身體也顯得十分壯碩,他搶先說道:「謝謝先生,她沒事。」

    「我再問這位女士,先生。」保安將手放到腰間的電擊棒上,嚴肅的說道。

    白人男子無奈的歎了口氣,站起身,從衣兜拿出鑲著警徽的證件出示後說道:「我是NYPD警督蘇洛.D.拉文。

    旁邊這位是我太太,因為發生了一些意外,她現在馬上就要動身去華國見一個,一個她已經十幾年沒有見過的親人,所以有點緊張。

    請讓我們單獨待一會好嗎,謝謝。」

    「抱歉警官,您知道職責所在。

    抱歉女士。」看了看在眼前晃悠的證件像是真貨,機場保安尷尬的道歉說,隨後他轉身朝不遠處的同伴聳聳肩,做出一個誤會的手勢,繼續開始了自己的巡邏工作。

    看到保安離去,白人男子蘇洛重新坐下,對身邊的亞裔女子安慰道:「親愛的,你不用這麼緊張,一切都會沒事的。」

    「可我拋棄了他,蘇洛,是我拋棄了他。

    上帝啊,您知道我那時為了離開那個魔鬼,願意做一切事情,但畢竟是我拋棄了自己的親生孩子。

    還把他丟給了那個撒旦的信徒!」

    「可你那時還只有二十歲,還不明白作為一個母親的責任,不是嗎。

    不要再這樣自責了麗莉,你確定不用我陪著你去華國,你可以改簽下一班飛機,或者我們可以先轉機去申城,去那裡的航班很多,不用等太久…」

    「不,蘇洛,你工作太忙了,而且還要照顧孩子們。」那個名叫麗莉的女人閉上眼睛含著淚水,搖搖頭說。

    同時她在心裡默默補上一句:「何況即便那個男人已經死了,我也無法預料這次去華國會不會遇到什麼可怕的事情,我怎麼能讓你冒這個險。」

    「工作再忙我也可以請假,老頭會理解的。

    孩子們可以交給溫蒂姨媽,你知道,她最喜歡和…」

    「不,蘇洛,這是我自己的事情,需要我獨自面對。」女人臉色突然變得堅毅,斬釘截鐵的說道。

    這時機場廣播突然響起:「先生們、女士們,由紐約直飛華國川西省蓉城的K0098號航班5分鐘後,將在A09登機閘口開始登機,請乘坐此次航班的旅客做好登機準備。

    女士們,先生們,由紐約直飛…」

    麗莉從座椅上站起來,提起自己的小巧的行李箱,深呼吸了一口,笑笑說:「我要登機了蘇洛,祝我好運可以嗎?」

    「國際航班登機不用太急,你還可以休息幾分鐘。」蘇洛站起來,關切的說。

    「我已經等待的太久了,從今天起,我應該為這個孩子多做一些積極的事。」

    「可是除非劫機,否則你就算是第一個等在登機口,也不可能比其他人更早起飛。」蘇洛用米國人特有的幽默感,在這個略顯沉重的時刻,玩笑著說道。

    說著他憐惜的輕輕揉了揉麗莉的秀髮。

    「就算沒有意義,我也想要去做,何況你又給了我一個很好的建議,」麗莉用手撫摸了一下丈夫的手背,說道:「親愛的,祝我好運可以嗎。」

    蘇洛深情的說:「我願意用自己的生命和一切,祝願你這次華國之行一帆風順。」

    「謝謝。」麗莉最後看了愛人一眼,轉身大步向A09登機口走去。

    由米國紐約直飛華國蓉城需要大約二十個小時,等到麗莉踏上蓉城雙流機場的地面時,張黎生剛剛睡飽,爬下自己的木床。

    足夠長時間的休息讓他精力充沛,念了幾句巫咒,覺得巫力也恢復到了全盛的狀態,只是不知道為什麼,一切都好的張黎生隱隱覺得有些心神不安,冥冥中感到似乎有事就要發生。

    不過心中一直揣著的心思讓他沒有多想,張黎生快步走出睡房來到堂屋,「嘶嘶窸窸嘶嘶窣窣…」的叨念著,驅使山蟾跳到了院子裡。

    山蟾的神通為『增縮』兩字,一個已經證明是吸氣脹大,顧名思義另一個自然就應該是吐氣縮小。

    巫蟲跳到院子後,昨天沒有巫力試驗完全山蟾神通的張黎生借由巫咒驅使山蟾,使用了它神通之力的另一面。

    只見足球大小的山蟾裂開大嘴,噴出一股氣息,那氣息化作一陣肉眼可見的螺旋形氣流,一下就把院裡古井的一半井沿,攪成了一堆拳頭大小的石塊。

    同時山蟾的體積也變得像是普通蛤蟆一樣,只剩半個拳頭大小。

    雖然山蟾吐氣一擊,至少消耗了張黎生血肉中的一半巫力,而且身形縮小後,它吸納巫力的速度雖然比脹大時要少的多,卻也超過了張黎生身體自然散發出的巫力之數。

    但是『縮』字神通所展現出的類似神話故事中妖風法術的威能,卻讓張黎生大為欣喜。

    他頗為意動的想要試驗一下,先驅使山蟾用『增』字神通將體型漲到最大後,再用『縮』字神通吐氣攻擊,會產生多大的威力。

    但看了看傳到自己手中已經歷時三十七代的古宅,如果因為意外毀於一旦,未免對不住祖先。

    又盤算了一下使用巫蟲神通之力的消耗,覺得就算自己在全盛狀態,只怕也不可能堅持驅使山蟾使出完成的『增縮』神通,最後只能遺憾的作罷。

    事情的癥結歸根結底還是在於張黎生只是個初巫,對於『巫』來說,作為工具的巫蟲威能再大也只是旁枝末節。

    就算是驅使真龍,初巫也還是只能發揮出初巫極限的能力。

    想到這裡,本來打算試驗過巫蟲『縮』字神通後,就去學校看看的張黎生歎了口氣,改變主意,念動巫咒驅使山蟾跳回了堂屋木桌。

    然後他到廚房又像昨天一樣草草煮了一鍋肉粥,填飽了肚子,開始用心修行起來。

    他覺得自己距離貳巫已經不遠,呆在家裡多修行幾天,突破後再復學也不算遲,卻沒有想到世事難料,從此之後竟再也沒有了踏進母校的機會。

    修行中時間總是轉瞬即逝,當張黎生被門外的敲門聲驚得睜開眼睛時,已是月上樹梢。

    剛剛清醒過來,他就覺得心臟跳動的非常之快,心慌的似乎喘不過起來。

    覺得這也許是成『巫』之後冥冥中的某種預警,張黎生面色陰沉的匆忙下床,跑到堂屋將山蟾抱在懷裡,高聲喊道:「外面是哪個?」

    「張黎生同學,我們是縣民政局的工作人員,有好消息要告訴你,快點開門?」

    「山蟲子,我是你阿獵叔,你快開開門,開開門,你阿姆找來咧,來找你咧。」

    這一句話讓張黎生覺的腦袋好像被雷劈了一下,『嗡』的一聲不再會思考,他張了張嘴,任由手中的巫蟲從懷抱中掉落,無意識的沙啞問道:「啥?」

    門外,在米國駐蓉城領事館外交官、佢縣民政局工作人員、大木鎮派出所警員和陶獵林陪伴下的麗莉,聽到古宅裡傳出的人聲後,精神呈現出一種極度渴望,又隱隱帶有一絲恐懼的狀態。

    「你阿姆來咧,就在門外,還有領事館地外國佬,不,呸,是外交官,領事館地外交官,你快開開門。」

    張黎生慢慢回過神來,動作僵硬的像是木偶一樣走到院裡,打開大門,一眼就看到門外一個眉宇間和自己非常相似的女人,以同樣呆滯的表情,望著自己。

    血緣關係非常玄妙,有的時候一直生活在一起的父母子女會像陌路人一樣,彼此毫無感應,有些時候從未蒙面的至親第一次相見,卻會一下子就辨識出彼此。

    「阿姆,你是我阿姆。」和麗莉對視一會,張黎生用一種複雜的眼光,肯定的語氣,喃喃說道。

    「是的孩子,我親愛的孩子,我就是你媽媽,就是你媽媽。

    媽媽對不起,從小就把你丟下。

    但是,但是媽媽,媽媽一直都想念著你,只是,只是…」母愛勝過世界上的其他任何情感,麗莉聽到張黎生說出『阿姆』兩個字,不顧一切的緊緊抱住了她,用熟練的華語痛哭流涕的說道。
mk2258 發表於 2013-5-5 21:21
二十七章 匆忙竟離家

    張黎生十六年來,對父母親人的認知,都是建立在張道巫的苛責、毒打。以及強逼被毒蟲吞噬血肉上,他被麗莉抱在懷裡,臉色先是露出一種非常茫然、不知所措的表情。

    緊接著,沒有預想中的憤憤不平或生冷倔強,張黎生用一種在冰雪、寒風交雜的荒野中蹣跚一夜,突然走進一處有著溫暖壁爐的木屋的語調,呆呆說道:「阿姆,阿姆她一直想著我,我也有阿姆哩,我也有阿姆哩…」

    「對不起,對不起Babyhoney,媽媽來接你了,來接你了。

    現在我就帶你離開這個鬼地方,我們回紐約去,在地球的另一端,華國的撒旦信徒就對我們母子無能為力了。

    陳先生,Mr.Thompson不需要再經任何人的允許,我隨時都可以帶著我的孩子離開這裡,直飛紐約對嗎?」

    旁邊的佢縣民政局辦公室主任陳建中,點點頭說:「是的麗莉女士,按照我國法律,作為未成年人張黎生同學的母親,你當然有權帶他離開,去你的居住地撫養。」

    「Mrs.lili您的孩子出生在米國,作為他現在的唯一法定監護人,你當然有權帶他回家。」米國駐蓉城領事館一等秘書湯姆遜抹去一抹感動的淚水,同樣點點頭說。

    麗莉有些神經質的揮了揮手,大聲說:「那就太好了,既然這樣,我們馬上就走。」

    說著她竟然就用力拉起張黎生,向村外走去。

    「啥…」張黎生茫然的左右四顧,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

    陶獵林急忙擋住麗莉,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最後憋出了一句:「那啥阿嫂,剛來你就要走,也不歇歇氣撒?」

    「我不需要休息,現在只想帶我兒子離開。」面對鴰窩村的山民,麗莉像母雞護住小雞一樣,擋在張黎生前面,顯得非常戒備的搖搖頭說。

    「那啥,行李,山蟲子地行禮還沒帶哩?」

    「我帶他去買新的,從頭到腳都買新的。」

    「那,那,那門總要關上是吧。」陶獵林苦笑著說。

    麗莉一愣,轉身看看張黎生,目光變得非常溫柔的說道:「寶貝,去把門鎖上吧,你永遠也用不到這座陰森的房子了。」

    被突然相認的阿姆用『寶貝』這樣的稱呼不斷叫著,已經十六歲的張黎生不免渾身的不自在。

    可是面對麗莉滿是母愛的目光,他卻不知該怎麼抗議,只能結結巴巴的說:「可,可這是我地祖屋。

    再說,再說就算真要走,我,我也得和鄉親們,鄉親們告別一下,我,我…」

    「寶貝,我們必須現在就走,越早越好,聽媽媽的話,好嗎?」麗莉用哀求的目光看著張黎生說道。

    張黎生愣了一會,低下頭喃喃說:「那,那我也要拿些,出,出遠門,總要準備些行禮。」

    「好吧,好吧,媽媽聽你的。

    媽媽陪你進去準備行李,我們動作快些,動作快些…」說著彷彿無法拒絕張黎生要求的麗莉,一臉驚恐至極的表情,像是要邁進岩漿一樣,護著張黎生,顯得極為神經質的慢慢向張家老宅挪動著腳步。

    「不,不用你陪,我很快就好。」張黎生這時卻繞過麗莉,快步跑進老宅。

    他先到堂屋,撿起地上的山蟾丟進了竹簍,想了想,為了不讓自己的巫蟲在竹簍中顯得太突兀,又手腳麻利的把堂屋牆壁上的石頭面具,和供桌上的兩尊石刻神像也放進了竹簍,最後找了幾件舊衣服,胡亂蓋在了上面。

    做完這一切,張黎生鬆了口氣,正想要理順一下頭腦中混亂的思路,突然就聽到外面傳來麗莉撕心裂肺的喊叫聲:「寶貝,你怎麼自己跑進去了寶貝,媽媽在這,快來媽媽身邊…」

    張黎生急忙背起竹簍,大步跑出古宅。

    看到他平安出來,麗莉臉上露出如釋重擔的表情。

    實在無法理解麗莉對古宅所表現出的恐懼由何而來,張黎生走出院子,鎖上木門後,看著麗莉喃喃說道:「我,我在這座宅子裡住了十幾年,這又不是閻羅殿…」

    「這不是閻羅殿,也是撒旦祭堂之一,我們趕快離開這裡寶貝。」麗莉卻一把抓住張黎生,用力拉著他沿著山村小道,向村口跑去。

    看著兩人的背影,外交官湯姆遜愣了一會,自言自語的低聲說道:「也許我該建議紐約社會福利局審核一下這位麗莉女士的精神狀態,她看起來可不像是能正常履行未成年人監護職責的公民。」

    麗莉拉著張黎生一路狂奔,一路上在昏暗月光下看起來懵懂的竹樓和遠處的山林,在她眼中彷彿就像是妖魔一樣讓人恐懼。

    來到村口一輛掛著黑色外事牌照的休旅車前,她猛地打開車後門,把張黎生用力推進了車裡,然後自己也爬進後座,把車門牢牢鎖死。

    駕駛休旅車的司機是蓉城米國領事館在華國本土僱傭的僱員,名叫宋西林,已經年過半百,看到麗莉帶著一個穿著鄉土,背著竹簍的少年走進後座,他笑著說:「麗莉小姐這麼快就回來了。

    這位就是令公子吧,嘖嘖,這下就要由小山村一步登天坐飛機去紐約過好日子了。

    唉,人的命呀,真是難說的很,我孫子也是十多歲,可成績不好,就連蓉城的好高中都上不上,愁得我們一家人呀…」

    「開車,拜託,請快開車。」麗莉神情恍惚,氣喘吁吁的說。

    「噯,你說什麼,開車,麗莉小姐別逗了,約翰遜先生可還沒過來呢,我們要是先走了,難道你讓他從川申高速跑回蓉城。」

    聽宋西林這麼說,麗莉坐在後座,將張黎生像珍寶一樣的緊緊抱住,不再講話。

    對於母親的懷抱,張黎生覺得既彆扭又溫暖,他吃力的將自己背上的竹簍解下來,放到一邊,低聲問道:「阿,阿姆,你在怕些啥?」

    「沒什麼孩子,我沒怕什麼,媽媽只是想要帶你快點回家。」呆在車裡久了,麗莉顯得冷靜了一些,掩飾的說道。

    恰在這時,約翰遜打車副駕駛一側的車門,鑽進了休旅車。

    他回頭望著麗莉嚴肅的說道:「麗莉女士,我覺得應該和您好好談談。」

    「約翰遜先生,要談什麼我們可以在路上再說,」麗莉拍著駕駛位座椅的後背大聲說道:「宋先生,約翰遜先生到了,麻煩你趕快開車。

    拜託趕快開車。」

    司機宋西林一愣,下意識的看了看自己的僱主。

    看到麗莉無理智的緊張情緒,約翰遜無奈暫時讓步道:「OK,宋先生,作為紳士,在這種情況下,我們最好按女士說的做。」

    「好嘞。」宋西林吆呼一聲,啟動了車子。

    不像華國政府部門加班辦公後,會有一餐慣例的好吃喝,早已習慣米國人務實做派的宋西林開車沿著山間公路行駛了一會後,說道:「約翰遜先生,車上的保溫箱裡還有熱包子,你要不要來上兩個?」

    「嗷,宋,我正餓的獨自咕咕叫,這真是那好了。

    你真應該去競聘我們領事館的內務官,我敢說一定比邁倫老頭稱職的多。」

    「幾個熱包子有啥好說的,要想吃好的,你只要和那位佢縣民政局的陳主任閒扯幾句,那還不是手到擒來。」

    約翰遜從休旅車前排的保溫箱裡拿出一個裝著牛肉大包的紙袋,滿足的深深吸了口氣,問道:「宋,你說手到什麼?」

    「手到擒來,算是,說了你們米國人也不懂。」

    約翰遜聳聳肩,把紙袋遞到後排問道:「Ms.LiLi,needsomeancientChinesefolksnacks?」

    麗莉無聲的搖了搖頭。

    「你呢小伙子?」

    「Idon『tneed,thankyou.

     Inadditionyoueatthesteamedstuffedbun,isoneofthestaplefood,insteadofsnacks.」張黎生擺擺手說。

    約翰遜一愣,吃驚的用英文說道:「年輕人你英語講的很不錯嗎!」

    「我有點語言天賦,也有一位很稱職的老師。」

    「恭喜你,看來你在米國生活的最大障礙,早已經克服了。」

    「山裡的娃子外語說的『突突』的溜,看來真是該是哪國人,就是哪國人。」宋西林也在一旁嘖嘖稱奇的說。

    聽到這樣的話,張黎生低下頭,沉聲說道:「我是華國人,英語說地再好也是。」

mk2258 發表於 2013-5-5 21:22
二十八章 世界皆不同

    這樣的話題可不適合繼續深談下去,約翰遜一邊吃著包子,一邊長篇大論的說:「好了年輕人,不要發脾氣,你想加入那個國家的國籍,在十八歲成年以後,是你的自由,沒人會去干涉。

    包子真的不要,不要我可就吃光了。

    對了宋,剛才你提到那位佢縣民政局的陳主任,我還有一件有趣的事沒提。

    你知道嗎,他和我剛才在走山路的時候,一直問我應該怎麼為他十三歲的女兒辦理私人留學手續。

    上帝啊,那時我就一直在想,他真應該認識一下我親愛的表侄女瑞爾,知道一下生活在米國的十三歲女孩,逃過了父母的法眼後,會玩那些出格的遊戲。

    反正我已經打定了注意,以後孩子上學就到華國,而且我不會讓他們去上那些管理稀鬆的國際學校,而要把他們送進最嚴格的封閉式學校裡。

    和孩子談權利的教育模式是荒誕、可笑的,它也許能出一兩個比爾蓋茨或巴菲特,但卻量產小流氓和癮君子,華國的精英式教育,才是真正好的教育模式。」

    「那敢情好,我們換過來,你家的孩子來華國,我家的孫子去米國咋樣?」聽約翰遜談起自己最興趣的話題,宋西林也來了談性,笑著說道。

    「那樣真的很好,能省去我很多借讀費用,我打聽過沒有本地戶籍的小孩子,在蓉城借讀需要多少錢,發現那對我一個普通米國外交官來說,負擔可不輕鬆。」

    在兩人不著邊際的閒聊中,休旅車駛出佢縣山間公路後,穿越縣城,來到了川申高速路的收費口。

    宋西林繳費駕車駛入高速公路,一下就把車速提到了最高限速每小時一百二十邁,在很短的時間內,車窗外滿城燈火的佢縣便消失的無影無蹤,這時麗莉一直緊繃的精神,明顯的慢慢放鬆下來。

    一直暗暗注意麗莉精神狀態的約翰遜停止閒聊,很嚴肅的轉頭看著她說道:「麗莉女士,我覺得現在我們可以好好談談了。」

    「約翰遜先生,我知道自己剛才的表現很瘋狂,但請你相信,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當然這原因非常私密,我沒辦法和你詳細解釋,所有很抱歉,謝謝你的好心,還有我真的沒事。」

    「麗莉女士,這不是你有沒有事的問題,而是涉及到一個才剛剛十六歲的…」

    「約翰遜先生,你也許不知道,我的父親是紐約州上訴法庭最資深的法官,否則基恩參贊也不會讓你這樣連夜工作。

    還有,我本人是一名實踐教育學家,畢業於哥倫比亞大學教育學院,現任紐約『洛比奇中學』教育顧問。

    你覺得我們還有談下去的必要嗎?」

    在米國,也許一個外交官可以憑自己的證言,讓社會福利局去調查一位不稱職的母親,是否合適擁有子女的監護權。

    但在沒有直接證據的情況下,就算是米國總統,也不可能讓一位州上訴法庭法官的女兒失去對兒子的監護權,何況這位女兒還是任職於紐約名校的教育學專家。

    這也是這個國家法制文化的另一種體現。

    約翰遜愣了一會,聳聳肩說:「哇偶,洛比奇中學,那可是中學裡的『常春籐』,連我這個來自加州的牛仔都聽說過。

    我沒話要講了,麗莉女士。

    你能猜出我的用意,最起碼證明,你沒那麼…你知道的,很好,看來是我多慮了。」

    然後他轉過頭,繼續和宋西林雲山霧罩的閒聊起來。

    坐在休旅車後排的張黎生迷茫的望著車窗外,在他眼中,高速公路兩旁的反光條不斷飛逝,連成一線。

    眼睛有些發昏,腦袋也有些發混,張黎生只覺的自己修行完巫道之後的記憶有些支離破碎,他甚至有些想不起,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麼,突然就坐到了這輛休旅車中,趕往蓉城。

    不是過幾天等到突破到貳巫,就要繼續回三中上學嗎;

    不是已經打算好用山蟾,給可能來報復自己的粵東人一個狠狠的教訓嗎;

    不是想著就算真的找到阿姆,也要怒斥她一頓,堅持永遠呆在華國嗎,怎麼莫名其妙的一切都變幻了軌跡。

    「寶貝,蓉城到紐約的班機一周只有兩次,所以我們要到星期五才能回家,正好你辦理護照也需要一段時間。

    等一下到了蓉城後,媽媽先帶你到酒店住下。

    明天一早我們就去吃大餐,給你買新衣服換上,再去拍一張正規的證件照…」

    「阿姆,阿姆,我,我腦子亂地很,」黑暗中張黎生茫然的實話實話道:「這到底是咋會事?

    你和我阿爹又是咋回事?」

    麗莉沉默了一會,撫摸著張黎生的臉頰,一邊流淚,一邊溫柔的說道:「親愛的寶貝,作為母親,我不能在你面前,批評撫養了你十幾年的父親。

    你只需要知道,我和他分開是真的,真的出於無奈,毫無其他辦法,否則,我絕不會拋下你不管。

    我以前,現在、以後、永遠都愛你,想要補償你,從今以後,我會做一個世界上最好,最稱職的母親,可以嗎?」

    張黎生用力點點頭不再發問,此時他內心深處,被麗莉純粹而炙熱的母愛感染的甚至比『成巫』時還要激動,也明白了自己為什麼會莫名其妙的坐進了這輛休旅車中。

    疾馳三個小時後,休旅車駛出了川申高速公路蓉城段的收費口。

    看到蓉城街燈已經清晰可見,宋西林鬆了口氣,打了個哈欠,看看儀表盤上顯示的時間,說道:「二點二十,回家洗洗還能瞇一小覺。

    對了麗莉小姐,你要去哪裡,我送你們過去。」

    「金龍酒店,我在那裡預定了房間,謝謝。」

    「不用謝,不用謝,能一起趕路就是緣分。

    金龍大酒店,那可是好地方,聽說洗個澡都要幾千塊錢,嘖嘖。」宋西林說著開車拐過一個路口,不一會,就駛進了一座金碧輝煌的大酒店的門庭。

    幾個穿著帶有流蘇的制服,帶著圓帽,昏昏欲睡的門童,看到是黑色車牌,精神一震,急忙上前,加倍彬彬有禮的搶先打開了後座車門。

    這倒不是因為他們崇洋媚外,而是外國人普遍有給服務業者小費的習慣,而華國人,無論多麼富裕,有修養,也很少有這種習慣。

    可出乎門童們意外的時,黑牌休旅車的後座打開後,出來的不是一位雜色頭髮的外籍人士,而是一個背著竹簍,穿著膠鞋、工裝,長得像是只瘦小猴子,土裡土氣的山村少年。

    那少年出來後,目光驚訝的打量著這個他從未親眼見識過的花花世界,喃喃說道:「這就是外面大酒店地樣。

    在電腦上看慣了覺地沒啥了不起,實際一看,還真是,還真是不一樣…」

    看到兒子呆呆的模樣,走出車門的麗莉心中一酸,她輕輕拉了拉張黎生的手,轉頭向約翰遜、宋西林告別道:「約翰遜先生、宋先生,今天多虧了你們讓我們母子團聚,辛苦了。

    我將終生感激你們的幫忙,再見。」

    「麗莉女士,為公民提供海外服務,是我身為外交官的職責,願上帝保佑你們母子回國之行一帆風順,再會。」

    「我也祝你們一帆風順,再見了麗莉小姐,再見了小張同學。」

    道別後,休旅車緩緩駛走,回復精神的麗莉滿足的看了看身邊的兒子,揚揚手中的小行禮箱朝門童們說道:「小伙子們,你們誰想賺個幾米元的小費,幫我拿著行禮。」

    「阿姆,幾米元算成華幣要好幾十塊錢哩,你那個箱子那麼小,我拿就成哩。」旁邊的張黎生心算了一下說道。

    「不要這樣親愛的寶貝,到了酒店,我們就要安心接受別人的服務,搶人家的生計,可是不禮貌的行為。

    以後你自然就會懂了,現在先跟我來。」麗莉說著,挽著張黎生的手,將行李箱遞到離自己最近的門童手中,走進了酒店大堂。

    金龍大酒店做為蓉城涉外五星級酒店,內外裝修都堪稱奢華,大堂中的一顆養滿紅色錦鯉,直徑超過二米,高度達到二十多米的中空透明強化玻璃水柱,據說耗資就在千萬以上。

    而在任何地方,奢華最好的夥伴都只有昂貴,如果不是來接失散十幾年的兒子,再加上這座酒店在華國文化中趨吉避凶的名字,麗莉也不會在這裡預定房間。

    不過無論多麼豪華的酒店,深夜值班的前台女服務生都要比白天少很多,而且她們難免會悄悄站著打瞌睡。

    隔著淺灰色進口鏡面大理石前台,麗莉拿出自己的護照,遞給一名看起來最精神的服務生,「小姐,我兩天前預定了你們酒店的商務套房,麻煩幫我查詢一下。」

    穿著喜氣洋洋的大紅色,華國民族風旗袍的美麗服務生雙手接過護照,不自覺的悄悄瞥了一眼,站在麗莉身旁,背著竹簍,有些發呆的張黎生,沒有多話,便在面前的電腦上查詢了起來。
mk2258 發表於 2013-5-5 21:22
二十九章 母愛羅網

    不一會服務生便找到了麗莉的訂房信息,她將護照連同兩張房卡遞給了麗莉,笑容可掬的鞠躬說道:「找打了,麗莉小姐,你的房間是B4506號,歡迎你入住金龍大酒店。」

    「謝謝,隨便請問一下,你們酒店有代購服裝的服務嗎?」

    「麗莉小姐,我們有一切讓客人感到方便、便捷,賓至如歸的服務。」

    「那真是太好了,請幫我給身邊這個英俊的小伙子定一整套合身的休閒裝,還有內衣褲和運動鞋,要最好的,明天一早送到我們房間來。」

    服務生愣了一下,扭頭看了看長得像是山野猴子一般干廋、黝黑的張黎生,露出八顆牙齒說:「好的麗莉小姐,這位『英俊的先生』身材很好,休閒服的話,看起來不用特別量身定做。

    明早八點前我會準備好,到時你可以打電話給前台,讓值班人員送去房間。」

    「謝謝,隨便說一句,衣服是買給我兒子的。

    我的親生兒子,遺傳了我的基因,身材當然會很好。」麗莉很驕傲的說了一句,挽起張黎生,在門童的引領下,走向大堂電梯。

    看著她走遠,女服務生悄悄挪到要好同事身邊,偷笑著低聲說道:「你聽到了嗎,剛才那個背著竹簍的土鱉竟然是米國人。

    這個cosplay玩的太酷了。

    要不是在值班,我一定用手機把他拍下來,編個『猜猜看』的帖子,傳到網上去,誰要能猜出他的籍貫,我就讓誰請我吃飯。」

    「那不是裡裡外外都是你只賺不賠。」

    「那當然,誰讓我是美女呢。」

    兩個女服務生在酒店大堂前台『窸窸窣窣』的談笑時,一個在寒冷凜冽的深山秋風中,穿著全黑緊身衣,包著黑色頭套,行動間敏捷的如同鬼魅的年輕男人,無聲的翻牆竄進了鴰窩村張家老宅。

    宅門中一片漆黑,黑夜中,黑衣人瞳孔泛出如同山貓眼珠一樣的淡淡黃光。

    他四下打量了一番,耳朵輕輕顫動了幾下,突然疑惑的皺了皺眉頭。

    凌晨三、四點鐘,正是平常人最疲倦,入睡最深的時刻,可古宅中竟然連人的呼吸聲都沒有。

    黑衣人謹慎的晃動了一下自己的雙手,隨著他輕微的晃動,十指上本來看上去只是長時間沒有修剪,略顯邋遢的指甲尖端,突然在月光下閃過一抹幽寒的光芒。

    之後他俯下身體,四肢著地,像是猛獸一樣,一下竄出十幾米遠,直接衝進了古宅堂屋。

    堂屋中沒有埋伏,卻有幾件散落的衣物,木桌、木椅上也有一些凌亂的腳印。

    「跑了,倒也機靈。」年輕男人站起身,從地上拾起張黎生散落的衣物嗅了嗅,高大、削瘦的身子略顯佝僂的漫步走出堂屋。

    在院子裡舒展了一下筋骨,他腳下像按了彈簧一樣,一步竄上了牆頭,轉眼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與粵東奉命而來,想要奪其性命的殺手險險擦肩而過,本來此刻應該殊死搏鬥的張黎生,卻泡在奢華酒店套房衛浴間的浴池裡,舒適的打著瞌睡。

    金龍酒店的商務套房由客廳隔成兩個配有獨立衛浴間的主副臥房,可以讓入住的兩位客人同居一室,卻保有足夠的私人空間。

    安頓下來後,麗莉便把顯得更加寬敞舒適的主臥房讓給了張黎生,自己進去副臥房梳洗。

    沐浴洗去一身的疲倦和勞頓後,她換上乾淨的家居睡衣,躺在床上卻輾轉反側難以入睡,彷彿還有一件很要緊的事情沒做。

    仔細想了想,麗莉匆忙下床,走出睡房,穿過客廳,把耳朵貼著張黎生的睡房門上仔細聽了聽。

    睡房裡沒有鼾聲,只隱隱約約傳來陣陣水聲。

    猶豫了一下,麗莉打開了兒子睡房的門,走到衛浴間的門口,溫柔的說道:「寶貝,媽媽忘記給你說晚安了。

    現在已經凌晨三點了,早點休息吧,晚安,祝你有個好夢。」

    昏昏沉沉間,張黎生突然聽到有人在衛浴間門外向自己道『晚安』,不由愣神了好一會,才恍惚的應道:「唉,那啥,晚安阿姆。」

    「對了寶貝,我在車上好像聽你講過英語,而且當時你好像說,英語口語已經能和人自由交流了,是嗎?」

    「是咧阿姆,我們村裡,頭幾年來了個外教老師,一直逼著我們用英語全程上課咧。」張黎生回答道,同時在心裡默默補了一句,「就是這個老外老師打車撞死了阿爹撒。」

    門外,麗莉聲音很欣喜的說道:「那不如從現在起,我們兩個就用英文對話好嗎?

    媽媽要瞭解一下你的英文程度,以便幫你在米國選擇入學那個年級。」

    「Certainlymadam.Mom。」

    「Suchfinemuch,baby。。」

    「是嗎,其實我對自己的英語水準也不是太瞭解,不過那個外交老師說,我的英語在複雜語境中,都應該可以自如的和人交流。

    他那時還建議以後去讀語言類相關科系,做個外交官呢。」

    你英文真的很不錯,竟然是地道的紐約口音,這真是太不可思議,又讓人驚喜了。

    你一下過了語言關,讓媽媽鬆了一大口氣,我們可以再多聊聊嗎寶貝?」

    「可以,我能不去米國嗎?」張黎生莫名心中一動,脫口而出道。

    門外,沉默片刻麗莉聲音很低,卻斬釘截鐵的說:「當然不可以寶貝。

    天太晚了,我們該休息了,晚安。」

    之後便是一陣腳步響動,再之後,睡房重新安靜了下來。

    第二天日上三竿,張黎生睡眼惺忪,打著哈欠起了床。

    他赤著雙腳踩上酒店睡房柔軟的地毯,心中猛然一驚,愣神許久才回想起自己是在哪裡。

    生活突然之間就做出了一百八十度的改變,任誰都很難適應。

    張黎生在衛浴間用冷水洗了把臉,最後覺得逃避畢竟不是辦法,這才捧著自己的巫蟲,猶猶豫豫的走出房間。

    他的睡房外便是套房客廳,此時明媚的陽光正毫不吝撒的透過臨街的巨大落地窗,飄灑進來,

    一張茶几權充餐桌,擺滿了各種香氣撲鼻的華式早點,單單湯頭就有米粥、稀粥、豆汁、花生粥等等七、八樣之多。

    茶几旁的沙發上,麗莉正將幾件尺寸類似大號童裝的休閒裝攤開後,仔細打量。

    聽到張黎生的開門聲,她站起身望著兒子,笑意盈盈的用英語說道:「寶貝,你起來了。

    早餐時間已經過了,我算著你差不多要醒來時,給你叫了『送餐』,快過來吃吧。

    吃完之後,換上新買的衣服,我們就去照證件照。

    我剛才問過服務生,出了酒店左轉下一個街口,就有一家專門有拍攝證件照的數碼影樓。

    然後我們今天可以好好在蓉城玩一天,對了,媽媽還不知道,你到過蓉城嗎?」

    張黎生可沒有麗莉的這份自然,睡醒一覺後他的表現還不如昨晚,此時連一聲『阿姆』都喊不出來,只能木木的回答說:「沒有。」

    「那我們就找個導遊,或者在網上自己搜搜景點。

    你抱著什麼,寶貝?」

    聽到阿姆問起巫蟲,張黎生不自然的舉了舉山蟾胡亂解釋道:「我,我的吉祥物,和,和唯一的玩具,從小我們就呆在一起,從來都沒有分開過。」

    「這好像是只,是只青蛙,這是只木頭青蛙對嗎?」

    張黎生隨機應變的說:「是的,它的名字叫山蟾,造型來源於華國古老的吉祥傳說,有著逢凶化吉的寓意。

    爸爸不在家時,都是它陪在我的身邊。」

    說著說著,張黎生的謊話越來越流暢,表情也越來越自然。

    作為資深教育學家,麗莉馬上意識到那只可笑、醜陋的青蛙,很可能是兒子情感轉移的『目標物』,她心中一痛,微笑著重新坐下,拍拍旁邊的沙發說:「寶貝,快來坐下吃早餐了。

    足球那麼大的木頭青蛙是你的吉祥物,而且和你寸步不離,那你以前不會是帶著它去學校吧?」

    張黎生坐到阿姆身邊,將不聽巫咒驅使時,一動不動的巫蟲放在腳下,點點頭說:「它是有點重,不過背在竹簍裡,背去學校也沒什麼不方便的。」

    「既然你有這個習慣,那麼去了米國,你還可以和你可愛的吉祥物形影不離,媽媽會給你買個大書包的。

    快吃早餐吧,粥都要涼了。」麗莉剝開一個煮蛋,放進米粥裡,又粥送到兒子手裡,用疏導而不是強迫改正的辦法說道。

    之後的一餐,是張黎生此生最感溫馨的一頓早飯,不過與此同時,他內心深處也感到很彆扭、掙扎,很想要不顧一切的跑回那個自己熟悉的,生養、哺育了他的深山苗村。

    不過思想終究只是思想,張黎生在麗莉編製的『母愛羅網』裡越陷越深,最終唯一付諸行動的一件事是早餐過後,換上了麗莉在酒店特購的休閒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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