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晁氏水滸 作者: 藏劍翁(已完成)

 
忘情痞子 2013-5-10 00:16:3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30 219340

【內容簡介】
  「咱也來個煮酒論英雄,先說神力。這江湖之上,要說神力,第一當屬倒拔垂楊柳的花和尚魯智深,兩膀若無千斤之力,怎能動的樹木。」
  「這便是你孤陋寡聞了,豈不聞小霸王力扛東京數千斤閘門,四路反王這才安然逃出東京,怎是凡人可比。」
  「就算小霸王神力第一,但要說義氣,還得屬鄆城宋江,平生仗義疏財,專愛為人排憂解難,人稱及時雨,他成名之時,小霸王還沒出生吧,哈哈。」
  「不然,宋江那是小義,怎比的小霸王,對江湖朋友沒得說,便是京東百姓,誰不念他恩德,那才是真正的萬家生佛、義薄雲天。這第一還是小霸王當仁不讓。」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3-12-31 14:37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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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10 00:18
第一卷官逼民反 第一章 晁蓋有子
               
    二月剛過,天地間已是綠意盎然。

    北宋的初春,卻是比千年後要暖和一些。

    東溪村農夫們剛剛過了幾天農閒的日子,這時節便又都回到田間勞作,幾個調皮小孩在村中竄來竄起,年齡大些的都趴在村頭一座莊園牆頭上往裡張望著。

    不同村中的安靜,這處莊中卻是人聲鼎沸,不時傳出一陣陣喝彩聲,只是語氣總透著些古怪。

    說來這也怪不得眾莊客。自家莊主托塔天王晁蓋威震京東,少莊主晁勇雖不習拳棒,但神力卻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若是平日,神力驚人的少莊主斷不是他們敢招惹的,這些天十數個受傷的莊客便是明證。難得今天少莊主願意耗盡氣力再比試,眾人自然都想捏捏這個軟柿子。等過幾年少莊主名動四方的時候,大夥也可以拍著胸脯說當年灑家是打敗過他的。

    可惜被晁三搶了先手。

    看著晁勇往昔威風不在,勉力支撐的樣子,眾莊客雖然不敢明目張膽的給晁三喝彩。但晁勇偶爾使出一招神來之式,莊客喝彩的語氣難免怪了點。一個個巴望晁三輸後,他們再去打敗晁勇,以後好誇耀一番。

    拳棒卻是晁勇最近才下的功夫,一番比試下來,自是連連吃虧。雖打熬得一身鋼筋鐵骨,但時間長了也有些扛不住。又吃了一棒之後,不由大怒,暴喝一聲,奮起全力一棒向莊客晁三頭上劈去。

    還在偷笑的眾莊客聽得木棒帶起的「呼呼」風聲,頓時臉色大變,看著場中躲閃不及的晁三,不由紛紛驚呼起來。

    晁三看到晁勇這一棒的聲勢,也不由大駭,無奈前面為了顯示自己的威武,一直和力氣耗盡的少莊主硬遮硬擋,下意識的便要硬接晁勇這一棒,等到發覺不對時已然來不及再躲,只好咬牙拼盡全力舉棒去擋。

    「啪」

    一聲脆響,兩棒一接,晁三封堵的哨棒便應聲而斷。

    晁勇的木棒仍舊一往無前的朝著晁三劈去。依著晁勇神力,這下要砸實,便是石頭也要碎成兩半了。

    晁三彷彿已經看到一個破爛腦瓜,紅的,白的,流了一地。想到嚇人處,不由雙腿一軟,跪在地上。

    晁勇見勢不妙,收力已是不及,趕忙手腕一斜,所幸晁三突然「矮」了一截,哨棒擦著晁三肩膀劈在地上,斷作兩截。

    晁三癱在地上,大口的呼吸著空氣。暗道:「自己怎麼就這麼衝動呢,還妄想撿便宜打敗少莊主。真是太歲頭上動土,不知死活啊,這些日子被他打傷的莊客可有兩手之數了,不過這少莊主的恢復力也太強了些吧。虧得祖上有靈,不然今日有死無生,以後這種便宜萬萬撿不得。」

    晁勇看著砸飛的半截斷棍,也暗叫僥倖。雖然這年頭打死幾個下人處理方法很多,但他可也不想無緣無故就取人性命。

    晁勇看著嚇得癱在地上的晁三,也不由尷尬不已。今日好不容易想出耗盡氣力比武的法子,沒想到這「後天」得來的身體恢復力如此變態,弄得自己一時收不住力,險些又把陪練的晁三劈翻。

    為了以後的比武大業,晁勇趕忙上前扶起他,尷尬道:「一時收不住力了,勿怪勿怪。」

    晁三剛才可是過了把癮,雖然最後險些被劈死,但總算雪了這些年不敢和晁勇比武的恥辱,而且自己還倖免於難,比前面那些人已經強了不少,以後也有了誇耀的資本了。乍驚之後,反倒是喜多過驚,不過他也曉得見好就收。聞言彎腰道:「少莊主神力驚人,只是小的太沒用了。」

    「哎呦。」

    晁三呻吟一聲,按住大腿,面目扭曲的道:「剛才小的好像傷著腿了。」

    「奶奶的,剛才你嚇跪下,頂多也就磕一下膝蓋吧,捂大腿這不是明擺著作假嗎?」

    晁勇心裡罵著,不過為了以後的比武大計,也不好太過逼迫他,拍了拍晁三肩膀,笑道:「那你先去歇息吧。」

    說著又沖朝周圍莊客道:「你們扶晁三去歇息,再讓廚房給他燉隻雞,犒勞犒勞他。」

    周圍莊客見晁三佔了便宜,還有賞賜,不由羨慕晁三的好狗運。不過羨慕歸羨慕,讓他們和力氣恢復的晁勇切磋,他們還沒這個膽子。

    「晁三,我來扶你。」

    「我和你搭把手。」

    「還是我來。」

    看著眾莊客一窩蜂湧過去搶著扶晁三,晁勇也知今日是沒人肯陪他練棒了,笑罵道:「你們這些潑才,不用爭了,本少爺今日不練了。」

    眾莊客見少莊主不再練棒,便也紛紛舍了晁三,又來晁勇跟前聽用。

    「都散了吧,少爺自己走走。」

    晁勇揮退眾人,逕自往莊外踱去。

    鬱悶啊,看個流星雨都能讓自己魂穿千年。

    別人看流星都是劃空而過,而他看到的流星卻是當空掉落,而且不偏不倚正好砸中了他,還讓他莫名其妙的來到另一個世界。

    從一個前途說不上光明,但起碼人身安全有保障的大學生,變成了一個朝不保夕的鄉村少年晁勇。

    對於自己大名鼎鼎的「爹爹」晁蓋,晁勇可說是大名如雷貫耳。

    沒錯,就是水滸中率先出場的大哥大晁蓋。

    水滸中記載的晁蓋並沒娶妻室,更沒後人。

    晁勇開始也懷疑自己這個爹爹是不是水滸中的大哥大晁蓋,但略一回憶原主人的記憶,縣衙的及時雨宋江,同村的智多星吳用都是有的,只是莫名其妙的多了一個自己。

    自家娘親則是附近一個地主人家出身,卻不似扈三娘那等英姿颯爽,而是一個傳統的古代女子,出嫁從夫,平日也不管束晁蓋。對晁勇則充當著慈母的角色,讓晁勇也很快接受了這古代的溫馨家庭。

    若是生在盛世,憑著晁家偌大的家業,大可過過這古代富家子的生活,每日鬥鬥雞遛遛狗,再找幾個貼心的小丫頭伺候著,豈不羨煞神仙。

    可當朝皇帝宋徽宗的「赫赫威名」,晁勇雖然不是熟讀歷史,但對這一段民族蒙羞的時期也是多有瞭解。

    靖康之恥,徽欽二帝被擄,北宋滅亡,北方之地更是盡入金人之手。到時金人為刀俎,漢人為魚肉,以金人的兇殘,想保的平安恐怕都萬難。

    所以晁勇接受穿越這個事實後,不得不勤練武藝,準備應付不久就要到來的亂世。

    當然他還有一個更大膽的想法,便是讓歷史上沒有靖康之恥,恢復犯我大漢者雖遠必誅的雄風。

    對於金國,晁勇是一點好感也沒有的,無論是毀滅中國最富裕的王朝還是其後代的閉關鎖國,可以說是這個民族把中國從世界之巔一而再、再而三的推了下來。

    如果可能,他不介意讓這些現在還是野蠻人的傢伙湮滅在歷史的長河中。

    不過想想正在嶄露頭角的金太祖阿骨打和一眾如狼似虎的完顏宗室,晁勇慷慨激昂之時,也有些心裡發虛,畢竟金兵攻滅北宋時,幾乎是勢如破竹、摧枯拉朽。

    好在這晁勇天賦異稟,神力驚人,靈魂換主後力氣似乎更加變態了。

    晁勇為了熟悉這突然增加的力道,這些日子練武都失手打傷十幾個莊客了,可力道還是無法控制自如。

    除了力氣大增,身上似乎還得了些流星穿越的好處,耳聰目明,反應速度也比常人快了很多,在這冷兵器時代,可以說就是一個人形大蟲。

    還有令晁勇暗爽的是,神力驚人的自己容貌也不錯,即使無法與潘安、宋玉相比,但想必差距也不大。五官清秀,兩眼更是格外有神。雖然由於練武使得膚色略黑,但也顯得英氣威武。若是生的牛鼻海口,面如鍋底,那就是有張飛、典韋之勇,恐怕自詡風流的他也要大罵天意弄人了。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10 00:19
第一卷官逼民反 第二章 災星宋江
               
    晁家作為東溪村大戶,地理位置自然是極好的,莊前不遠便是那隔開東西兩村的溪水。

    沒有長江、黃河的奔騰氣勢,也沒有他們的嘈雜水聲,只是一條無名的小溪,靜靜的流淌著,也正是這些無名小溪匯成了長江、黃河。

    晁勇走到溪邊,也不怕衣服粘土,躺了下來,閉目養神。

    「少莊主好。」

    一個身穿破布背心的莊戶走過,小心的彎腰問候道。

    「嗯。」

    晁勇睜眼看了一下,隨口回應了一聲,暗道:這悠閒自在,是需要托生在一個好人家的。

    比如這晁蓋家,祖上做過行商,頗攢了幾分家財後,便在東溪村買田置宅。和大多數地主家一樣,每遇天災人禍,村民們賣田賣身度日之時,晁家的土地便多幾分。到了晁蓋這一代,東溪村的土地已都姓了晁,家中錢糧更是堆積如山。

    晁勇也暗自慶幸生在晁蓋家,要是不幸生在貧苦人家,那就只好和身後頂著太陽走過的佃戶一般,每日泥裡來,土裡去,刨些食物餬口,哪還顧得什麼民族興亡。見到自己這樣的地主家人,還得小心的彎腰伺候,以免飛來橫禍。

    「嗒嗒嗒」

    晁勇正枕著胳膊閉目養神間,聽得地下傳來一陣沉悶急促的馬蹄聲,頓時不無興奮的望向村口。

    北宋立國時,燕云十六州便被遼國攻佔,之後西夏又分裂,北宋便沒了牧馬場所,曾經縱橫天下的大唐鐵騎也無以為繼,北宋馬軍可謂少之又少,與少數民族對敵時,更多的是用強弓硬弩去削弱鐵騎的衝擊力,因此對外戰爭一直是輸多贏少。

    國內可以騎乘的良馬就更少了,地方衙門公差都沒幾匹像樣的坐騎,更不用說江湖上的草莽了。

    「終於有人要打破這沉悶的日子了嗎?」

    幾息間,一匹高頭大馬便帶著一股塵土出現在村口,這馬也是少有的神駿,不是大宋常見的駑馬,可惜馬上卻是一個穿著公衣的矮黑漢子。

    這幅畫面讓人看來多少有些滑稽。

    晁勇認得來人是鄆城縣押司宋江,這宋江正如水滸中描述一般,面黑身矮,只有相貌還算端正。

    這廝原籍宋家村,家裡也小有土地,世代靠田畝過活。到了這一輩,宋太公才花錢給宋江捐了個刀筆小吏,指望他能出人頭地。

    沒想這廝官場鑽營之餘,又喜歡上了拳棒,每遇江湖豪傑,必大魚大肉款待,好學些拳腳。可惜天賦一般,學武又遲,最後成就有限,反倒花了家裡不少錢財,算是文不成武不就的一個例子。弄得宋太公一紙訴狀,告了他忤逆,逐出家門。

    虧得兄弟宋清暗裡資助,宋江才在縣裡安頓下來,但敗家子的行為並沒改變。有些餘錢便會尋朋訪友,十足一個浪蕩子。好在衙門有些油水,雖然不攢錢財,倒也不用為下頓飯發愁,手頭實在緊了,有衙門這個招牌,也沒人敢不賒欠給他。

    金銀流水般花出去,也不是全無收穫,江湖上總算有了些名氣,但名聲也只在京東(宋朝行政區名,大抵現在的山東)一帶。

    水滸中那般名動天下大概也是上山後,派戴宗四處招賢納士時傳播的。

    宋江也已看到樹下的晁勇,帶著一股塵土到的近處,才勒馬問道:「賢侄,你爹在家嗎?」

    「日啊,這廝果然是個陰人,一來便讓小爺吃土。」

    晁勇起身的雖快,但仍舊吃了一嘴塵土。

    「在呢,宋三叔有什麼事嗎,這般風風火火的。」

    晁勇強壓著怒意,問候一聲,同時心裡暗道:最好是一把大火燒了你那狗窩,看你這個敗家子再拿什麼去仗義疏財。

    宋江可不知道晁勇的腹誹,揮手道:「事情重大,我去和你爹說,一會還得回衙門呢。」

    說完,便又打馬往村頭晁家跑去。

    馬匹揚起的灰塵又撲頭蓋臉的給晁勇來了一層天然偽裝。

    「日啊,以後有機會,小爺一定讓你也吃幾次灰塵。」

    晁勇使勁抹了把臉,忙追著往家而來。

    到的大廳,便見老爹晁蓋「騰」的站起身來,沖一旁落座的宋江道:「賢弟這事當真?」

    宋江一臉無奈的道:「小弟親耳聽得京城來人和知縣說的此事,想來這一二日縣裡便會派人來知會,哥哥還是早作準備吧。」

    晁蓋武藝高強,也打下不少家財,江湖上誰不讓他三分,沒想到朝廷現在卻要奪他祖產,不由怒髮衝冠,氣道:「都是這些貪官污吏作祟,聖上只是讓公田所括取天荒逃田,這東溪村土地都是我晁家之物,他們如何敢來括取。」

    宋江苦笑道:「哥哥休激動,此事已再無轉圜餘地。那公田所哪會真的去括取荒田,各地被括的無不是上好良田。魯山縣縣令怠慢了特使,全縣都被括作公田。魯山也有幾位朝中官員的田產,他們尚且忍氣吞聲,哥哥一介布衣,又能如何?好在哥哥家中也攢了不少傢俬,大可再置辦些產業過活。」

    晁勇聽到這裡,也知道是自家土地被公田所括了。

    這公田所是北宋末掌管公田的機構,也便是後來的城西括田所,原本是朝廷為增加賦稅,括取天荒、逃田、廢堤、棄堰、退灘、淤地、湖泊等地,役使百姓耕種,徵取公田錢。但到的後來,貪官當道,民間美田,皆指為天荒,因此破產的百姓多如牛毛。

    晁勇以前也不知北宋還有這個公田所,但穿越後不久便聽說了公田所的惡名。

    如今北方百姓苦於括田,南方百姓卻是苦於花石綱。

    各地百姓為了餬口,紛紛落草為寇,嚴重影響了商業發展,讓原本以商業賦稅為主的大宋賦稅都出現下降。

    雖然如此,但每年遼國、西夏的「賞賜」不能少,再加上皇帝窮奢極欲,國庫居然出現虧空,為了彌補國庫虧空,蔡京更是把鹽法、茶法改了個遍,可說雁過拔毛,讓天下百姓苦不堪言,後來更是鑄造當十錢,以一當十,可以說是明搶了,搞得物價飛漲,民怨沸騰。

    晁蓋幾時吃過這種虧,一巴掌拍散一個桌子,怒道:「官逼民反啊,這些狗官欺人太甚。」

    宋江聞言,不由臉色大變,慌聲道:「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哥哥切莫胡說,今日虧的是我在這裡,若是別人,只哥哥剛才之言,便可告你謀反,這可是抄家的罪過。小弟便是怕哥哥在縣裡公人面前魯莽,才特地來知會哥哥一聲,讓哥哥有個準備。」

    晁蓋也不是十分魯莽之人,這造反可是滅九族的罪過,聞言驚醒道:「哥哥只是氣急亂語,還要多謝兄弟來告知此事呢。我們兄弟也有多日未見了,今日便在我莊上共謀一醉如何?」

    宋江此來只為賣個順水人情,又怕晁蓋再和他說出什麼大逆不道的言語,傳出去他也脫不了干係,當下拱手道:「小弟衙門還有事情,此來專為告知哥哥此事。如今哥哥也知曉了,小弟便先回去了,免得縣令尋我不著。」

    晁蓋聽他這般說,也不好強留,直把宋江送的門外。

    宋江拱手道:「哥哥請回吧,小弟改日再來叨擾。」

    晁蓋也拱手道:「兄弟慢走,改日再邀兄弟吃酒。」

    宋江又拱了拱手,這才翻身上馬疾馳而去。

    先前晁勇被宋江落在後面,沒聽的全文。

    此時才來得及問道:「爹爹,西城所還括了哪些村莊的田地了?」

    晁蓋道:「只咱鄆城縣便有幾十個村莊的田地,據說是圍著梁山水泊括的,左近八百里方圓都在其中。明日縣裡便會下公文,各村保正都要按期把村中地契收齊上交,東溪村土地都是咱家的,倒也不用去欺壓百姓,只是苦了咱們一家。」 本帖最後由 忘情痞子 於 2013-5-10 01:53 編輯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10 00:19
第一卷官逼民反 第三章 鄆城括田
               
    夏啟立國,廢禪讓,世襲為君。

    華夏開始了父死子繼的傳承方式,歷朝統治者為了名正言順,又和老天結了親戚,給自己整出了個威風八面的稱呼——真龍天子。天子的後人自然便是龍子龍孫,這樣父死子繼便順當多了。

    為了維護朝廷的權威,有幾朝甚至制定了「民告官,徙三千里」的律法,以震懾「刁民」。

    百姓經歷無數血的教訓之後,不得不承認一個無情的現實。自己不過是一群被朝廷圈養的羔羊而已,官員則是朝廷選拔的牧人,所以有些官名直接點便叫牧。牧人只要不大肆掃蕩羊群,動搖朝廷根基,偶爾剪剪羊毛、殺隻羊,朝廷一般都會睜隻眼閉隻眼的。

    民不與官斗,也漸漸成了百姓大多數時候的選擇。

    晁蓋雖然悍勇,但不到絕境,也不敢與朝廷爭鬥。一家之主都接受了這個現實,下人們自然更不敢生事。加上晁家家底殷實,沒了土地也可再置其他產業,莊上奴仆倒不用擔心會被遣散,因此晁家莊內倒是波瀾不驚。

    東溪村土地都是晁家的,村中百姓都是佃戶,土地主人變化對他們影響倒是不大,因此村中倒也太平。

    附近有些土地分散的村子,因為括田卻是幾乎日日械鬥,誰也不願交出得來不易的地契,各村保正最後只能請縣衙派捕快來鎮壓護田農民。

    晁勇雖然有心讓梁山大業提前,但晁蓋在家裡素來說一不二,現在還沒到他當家作主的時候,也只能等時機了。

    反倒是村中百姓感念晁蓋這些年的恩惠,替晁家遭此無妄之災憤憤不平之餘,也為自己擔憂不已,只能祈禱朝廷括了田地後,不會加重租子。

    沒幾日,縣裡限定的日子便到了,晁勇也以長見識為由,隨著晁蓋往縣裡來交差。

    東溪村離縣城不過幾里,二人也不騎馬。步行出的村子,剛剛上的官道,便聽身後有人喊道:「晁保正稍等。」

    晁勇回過頭來,只見官道另一邊的小徑正行來一乘四人轎子,裡面坐的卻是西溪村保正王仁。這王仁身材肥胖,饒是抬轎子的四個農漢身材結實,雖只初春,此時也都滿臉大汗。

    由於天熱,轎簾早被高高別在轎頂,斜倚在轎中的王仁還使勁搖著一把描金紙扇。見晁家父子停下腳步,忙令轎伕加緊腳步趕了上來。

    身材肥胖,滿臉堆笑的王仁,真有幾分形似笑口常開的彌勒佛。不過這王仁卻是笑裡藏刀,有名的笑面虎,吃人不吐骨頭的角色。

    西溪村王家世代地主,家業也不比晁蓋差,兩村數代以來,因為爭搶水源,可沒少動武行。武鬥自然少不了傷亡,因此兩村村民有不少都是祖上便有仇怨的人,數代以來兩村從未通過婚。

    雖然晁王兩家很少有人親身上陣,參與打鬥,但水源關係著土地的收成。在商業還不發達的鄉下,土地便是地主們財富的重要來源,因此晁王兩家也是頗有不和。只是彼此都是鄉里豪紳,不能像莊稼漢般見面就練鬥雞眼的。

    直到晁蓋長大,東溪村才在武力上徹底壓倒西溪村,結束了兩村的武鬥。但東溪村卻也沒佔得什麼便宜,反而還吃了些小虧。

    原來這代王家家主王仁也不是省油的燈,雖然不通拳腳,心中卻有些計算,又善阿諛奉承,重金交結了縣令,請縣令給兩村劃出了各自的水源,若不是礙著晁蓋莊上多有江湖亡命之徒,東溪村少不得吃個大虧。一面縣令出頭,一面為了鄉間平靜,晁蓋也就吃點小虧分出了水源。

    雖然兩家有些糾紛,但畢竟是鄉里鄉親,兩人又都是村中頭面人物,自然不能和普通村漢般,見面就互相瞪著,一副仇大苦深的樣子。

    聽得王仁喊聲,晁家父子也只好停步等待。

    到的跟前,王仁下的轎子,拱手道:「賢父子可是應縣令之邀?」

    晁蓋拱手還禮道:「正是,王保正有何指教?」

    「晁兄言重了,大家都是為括田一事而去,正好結伴而行。順便溝通一下,也好一起與朝廷抗爭一二。」王仁滿臉激昂的道。

    晁蓋早已打定主意,加上對王仁也有提防,聞言搖頭道:「自古民不與官斗,我等升斗小民,如何能與朝廷抗爭。括田一事落到我等頭上,也只好認命了。」

    王仁聞言,憤憤的道:「往日晁兄豪氣衝天,今日怎的也這般畏首畏尾。只要晁兄一聲令下,我等必以晁兄馬首是瞻。只要幾十村鄉紳擰成一股繩,公田所也得再斟酌一下括田之事。這樣,晁兄不但能保的鄉里安寧,江湖上也必流傳晁兄大義大勇。」

    晁蓋雖然不以智計見長,卻也不是只有匹夫之勇,聞言淡淡笑道:「王保正說笑了,晁蓋一介匹夫,如何能擔此大任。反是王保正足智多謀,又與縣令多有交往,正可為民請願,功成之後,我等定不忘保正大恩。」

    王仁見晁蓋沒上當,眼中不由閃過一絲失望之色,但仍強笑道:「晁保正說笑了,小弟文不秀才武不兵,怎能讓眾鄉紳心服。晁兄既無意出頭,小弟便先行一步,看看有無人能為民請願。到時還請晁兄聲援一二。」

    公田所建立以來,自京西汝州開始﹐漸及於京畿﹑京東﹑河北等路,數年間括取田地數萬公頃。無數百姓流離失所,其中亦不乏豪強官宦。

    晁蓋早知反抗無望,聞言只是笑道:「保正有事,只管先行,我們稍後見。」

    王仁見晁蓋不上鉤,只好拱拱手,撅著屁股,鑽進轎子,告別而去。

    晁蓋見王仁轎子遠去,搖頭道:「這笑面虎又想害人了。」

    晁勇雖有雄心壯志,但對沒有絲毫人權的古代卻也不敢大意。自家雖有千畝土地,但族中卻人丁不興,也沒什麼官宦親戚。朝中無人照應,又有萬貫家財,正是貪官眼中的肥羊。

    晁勇還沒去過《清明上河圖》描繪的汴京呢,可不想栽在小小的鄆城縣。點頭道:「這笑面虎為人歹毒,那些鄉下地主說不定還真有人會上當。那王仁為人狡詐,又與我晁家有過節,我們還是早些去吧,省的被他下絆子。」

    晁蓋欣慰的點點頭,原本對這個只知好勇鬥狠的兒子很是擔心,但前些日子流星落於他家,引燃晁勇屋子,晁勇也昏迷了一日才清醒過來。之後便彷彿變了一個人似的,待人有禮,做事也不再如以前一般魯莽了,因此今日才讓他跟來。

    星辰變化,朝廷最是忌諱。原本晁蓋還擔心朝廷會嚴查流星一事,因此讓莊裡人都不得說起此事,但沒想到縣裡並沒人過問,過了幾日,他便也放了心。

    晁蓋想著,等這番事了,也該讓兒子出去長長見識了,自己這個年齡早已走遍京東了,只是最近幾年江湖愈發混亂,以前兒子又魯莽好強,自己才沒讓他出去。自從那日後,勇兒倒是讓他放心了許多,過幾天便尋個機會讓他去江湖闖蕩闖蕩,長長見識。不然整日在東溪村,以後遲早得吃虧。

    二人走不多時,便望見鄆城縣。丈高的城牆全部用土磚砌成,只是久不見戰爭,人們也習慣了安逸,城牆少了許多修葺,只有城門一段還算完好。

    在這太平年頭,城門檢查形同虛設,守門的幾個軍卒早已忘了自己職責,只是從一些鄉下可憐人身上搜刮著油水。

    「晁大官人進城,你們還不讓開。」

    當頭的守門士卒看到晁家父子來到,一面驅散進城的百姓,一面上前問候。

    晁蓋顯然已習慣了這般行事,從袖兜滑出幾枚當十錢,扔給守門士卒,道:「不用驚擾他們,縣衙有事,我進城一遭,好多日子不見了,這些錢請你們吃酒吧。」

    晁勇看著晁蓋這揮金如土的作風,也知道為啥這些守門士卒會迎上來了。

    進的城內,卻是熱鬧了不少。

    大街兩側店舖林立,街上行人如織,正是一副熱鬧景象。

    小販們卻不是簡單的吆喝,而是用著各種方言唱叫,別有一番韻味,讓晁勇都有些想停下腳步,聽聽他們唱叫的衝動。

    只是今日有事,卻不能耽擱,只好跟著晁蓋向縣衙走去。

    晁勇在現代也到過一些古城,不管保留下來的還是新建的,其中自然都少不了衙門這個重要之地。

    但到了縣衙前,晁勇才發現真正的古代縣衙並沒後世景區修建的那般威嚴宏偉,不過是個比較大的院子罷了。前院是大堂,平時處理公事辦案的所在,後面則是知縣居住的地方,因為宋朝官員任用制度,嚴禁本地人做地方主官,三年任滿後也不能連任,因此知縣一般都在縣衙後院居住,並不在當地置產。

    剛進院子,便見大堂內站了許多身穿員外服的保正。雖然保正之位是掌管地方治安,訓練壯勇,但傳到現在顯然早已變質,都已被地主竊據,大堂中不少保正便都是大腹便便,跑步都難,更不用指望他們訓練壯勇了。平日搾取百姓錢財厲害,賊寇一來,便都往縣城跑,哪有人訓練壯勇抵禦賊寇。

    這次縣令為了巴結主持公田所的大宦官楊戩,把縣裡大小村子一網打盡。即使王仁這樣對縣令平日多有孝敬的人,也未能倖免於難。

    平日寬敞的大堂,此時都有些顯得擁擠了,晁蓋父子也只能硬著頭皮擠了進去。

    古時大戶人家沒什麼賺錢營生,多愛置屋買田,家有良田百頃的俯拾皆是,不少村子便都是一家的。誰想朝廷會括田,數代積蓄一朝化為烏有,眾人難免臉上都有慼慼之色。

    幾個鄉間相識見晁蓋到來,紛紛上前問禮。一個被王仁糾纏的鄉紳也趕忙上前寒暄,其他人也是躲得王仁遠遠的,只有兩三土老財和王仁低聲說著什麼。

    看來這公田所的凶名已是眾人皆知了,沒人敢去觸那霉頭。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10 00:20
第一卷官逼民反 第四章 敲骨吸髓
               
    晁蓋帶著晁勇和幾個相識的鄉紳打了招呼,站不多時,便見知縣陪著一面白無須的公公走了出來。

    眾鄉紳見知縣陪著括田所公使出來,紛紛作揖拜見。

    那公公卻只是瞥了一眼廳中眾人,也不答話,便大搖大擺在主位落座。

    晁勇不由好奇的打量起大堂上坐著的太監,後世雖然電視上見過不少「太監」,但這貨真價實的太監卻還是第一次見,自然要好好打量一番。

    面白無鬚,少了男人的陽剛,多了些女人陰柔,也沒有後代泰國人妖的嫵媚,只能說是不男不女,讓人看得有些瘆人。

    晁勇打了個冷戰,收回注意力。

    知縣僂著腰親自給那公公上了一杯茶,這才和眾人說道:「括田一事,日前本縣已著人通知,想必地契你們也都帶來了。王師爺你去收齊。」

    眾鄉紳雖然不捨,但公田所凶名在外,迫於其淫威,還是都把地契帶來了。

    幾位平日對知縣多有孝敬的鄉紳,原本還有些想法,但和知縣暗示了幾次,見他完全不理睬,只是小心伺候著那公公,也不敢造次,只好把地契如數交出。

    「大人,地契收齊了。」

    不片刻,師爺便把地契收齊交給知縣。

    眾鄉紳看著知縣再把地契交給那閹人,便知那些土地再也與自己無關了。

    數代積累,一朝化為烏有,幾個上了年紀的鄉紳彷彿瞬間被抽走了脊樑骨似的,搖搖欲墜。

    晁勇看著眾人反應,也不由嘆息,看來這花錢買平安是古往今來都免不了的啊。

    那公公接過地契,這才放下架子,抬眼看了看眾人,細聲道:「看來黃知縣果然是教化有功,你等百姓也識得朝廷威嚴,倒省了咱家不少事。今次這梁山水泊八百里方圓都歸了公田所,這地面之物自然也是公田所的。咱家再給你等三日,三日後公田所當派人接管你等宅子,以便管理附近公田。」

    一個鄉紳原本便是心如滴血,聽到居然還要徵收房屋,頓時再撐不住,跪倒在地上,哀求著道:「大人明察,小的世代居住於此,大人今日要徵收我等祖宅,豈不是要我等背井離鄉。還望大人收回成命啊。」

    先前縣裡公文也沒說房屋之事,眾人原本以為獻出土地,便能保的平安,沒想到公田所如此貪得無厭,還想奪眾人祖宅。頓時都跪在地上哀求起來。

    晁勇見晁蓋臉上閃過一絲怒色,趕忙拉著晁蓋衣袖在眾人後頭伏下來。

    晁勇還未完全把自己融入這個時代,因此一直當做電視劇一般看著,自然是旁觀者清,低聲道:「爹爹且息怒,此事並不是沒有轉圜之地。」

    晁蓋聞言,詫異道:「勇兒何出此言?」

    「此事若是和那括田一般不可挽回,先前縣裡定然會一便通知,也省卻不少時間,何必在這裡再費口舌。」

    「那你說他們所為何事?」

    晁蓋一聽也覺有理,看著聰明了許多的兒子,家中田地被括去的悲憤也少了許多。

    如今這世道,卻是越來越亂了,雖然沒了田地,他晁家也還有家財萬貫,但這當公的比江湖上落草的還狠毒,動輒謀財害命。若是晁勇一味魯莽衝動,晁蓋還真擔心他日後會斷送了晁家家業。

    「依我看來,他們無非是想詐些錢財,爹爹且試試看。」

    晁蓋見晁勇說的頭頭是道,點點頭,高聲道:「大人若能讓我等免了背井離鄉之苦,晁蓋願出錢五百貫,請大人另選他處建屋管理。」

    眾人一聽,趕忙也跟著說:「我等願意出錢。」

    那公公聽眾人哭了一陣,早已不耐,見眾人總算醒悟過來,便捏了個蘭花指,豎起一根指頭,尖聲道:「咱家也不是要為難你們,只是這都是公田所規矩,公田管理也需要宅子。只是新建屋子所費頗多,五百貫只怕不夠。一千貫,若是你們都能出足一千貫,咱家便替你們擔待一二,另選他處建屋。」

    彼時,人們對祖產還是比較看重的,且都是安逸慣了的鄉下財主,吃了這一塹,也都不再願意背井離鄉去買屋置田,若是去其他地方買了田地,再被括去,豈不冤枉死了。

    況且如今道路上也不太平,遷移也不安全。

    聽的有迴旋餘地,馬上都滿口答應。

    不過一日,眾鄉紳便把錢如數交來,好保的宅院平安,也省的節外生枝,再有變化。

    晁勇則又恢復了往日的生活,每日打熬氣力,舞槍使棒。

    這日,晁勇正歇涼時,晁蓋走來道:「勇兒,以前你常吵鬧著要去闖蕩江湖,最近怎麼不見你說了?」

    「孩兒以前年輕識淺,以為仗著一把子力氣,便可打出偌大名聲。現在力氣已經勝過爹爹了,只是卻很難贏了爹爹,這才知道拳棒的重要。因此這段時日,孩兒一直苦練拳棒,以後也好打出一片名聲。」

    晁蓋見兒子說的頭頭是道,滿意的點頭道:「好,這些天爹也一直在注意你。你的拳棒雖只剛剛入門,但加上你這身氣力,卻也足已自保了。莊上並無甚十分了得的莊客,和他們對練已經沒有太大用處。爹有意讓你去江湖上走走,拜會各路好漢,一來提高身手,二來也能多結交一些知己兄弟。」

    晁勇此時已知自家落草之事多半還會上演,沒了土地這大宗收入,莊上又養了許多人,平日吃穿用度便耗費不少錢財。

    加之晁蓋仗義疏財,遠近聞名,平日多有來拜會之人。每次晁蓋都會酒肉款待,臨走還送上盤纏,可謂開銷甚大。

    水滸中一起劫生辰綱的白日鼠白勝和黃泥崗下認出晁蓋的何清,便都曾來晁蓋莊上混過酒飯盤纏。

    晁家雖然攢的不少傢俬,但也禁不起這般折騰。

    到了無以為繼之時,若有那生辰綱送上門,晁蓋仍然免不得去取為己用,之後的結果也多半改變不了。畢竟那許多財物也不好運輸,即使官差抓不住白勝也總是有跡可循的。

    晁勇想改變那靖康恥,自然也不會提醒晁蓋,只是結納豪傑的步伐卻要加快了。

    水滸中宋江不就是在江湖上帶了很多頭領上山,才慢慢架空晁蓋,搞得晁蓋最後打個曾頭市都湊不出一隊自己心腹,莫名其妙的死於箭下。

    晁勇早想出去結識一些豪傑,也好為日後佔山為王、揭竿而起打下基礎,只是之前剛剛穿越沒有安全感,也缺少一個契機,這次見晁蓋主動提起,便也馬上道:「爹爹說的是,孩兒也覺得最近拳棒都進步不大了,正想去江湖上走走呢。」

    「好,那你去和你娘說說,明日便帶著晁三在京東各州府走走。晁三打小跟隨管家穿州過府,這些年才回到莊上,對各地風情多有瞭解,帶著他方便些。若在江湖上遇到什麼棘手之事,我在江湖上還略有薄名,報上我名號,總不至太過難為你。」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10 00:21
第一卷官逼民反 第五章 阮氏三雄(上)
               
    次日五更,晁勇起來洗漱罷,便去與父母一起用早飯,其間少不得娘親何氏淳淳叮囑。

    在何氏不斷叮囑下,一頓早飯,足足吃了半個時辰。

    晁蓋也叮囑了幾句,見自家夫人彷彿有說不完的話,插嘴道:「晁三已經在外面候著了,夫人便放他去吧。」

    晁勇也趁機道:「娘親放心吧,孩兒只在附近走走,快則兩月,慢則三月,必然回來。」

    「好,好。」

    何氏見晁蓋已經有些不耐煩,這才結束了叮囑,從丫鬟手裡拿來兩錠大銀塞給晁勇,又轉頭對門外道:「晁三,你進來。」

    晁三在門外聽到夫人叫,趕忙背著包裹進來,躬身向主人家問好。

    何氏見晁三收拾的十分利落,滿意的點點頭,道:「晁三,少爺從小不曾離家,出門在外,免不得風餐露宿,你要伺候的少爺周全。凡事先想著少爺,回來我少不了你的賞賜。若是少爺有甚差池,你須逃不過責罰。」

    晁三趕忙回道:「是,夫人。」

    晁蓋卻是灑落性子,見不得這等兒女情長場面,揮手道:「好了,夫人,讓他們去吧,勇兒也長大成人了,出去見見世面也好。」

    晁勇見一家之主發話,便也起身告別道:「爹爹,娘親保重,孩兒這便走了。」

    何氏看了眼即將出行的兒子,頓時眼圈一紅,兩行淚水順頰而下。

    晁勇見狀,也知道不是頭,再勸慰了一聲,便出得院子,兩人各提了一根哨棒,便出莊而去。

    闖蕩的路線,晁勇早已想好,第一站便是梁山泊邊的石碣村,一來可以去拜會拜會阮氏三雄,二來也可看看那八百里水泊。

    古代自然風景宜人,空氣也清新,走在路上也十分清爽。

    只是包裹卻是不便攜帶,由於本朝不抑土地兼併,導致無田農民甚多,也使得工商業特別發達,在朝廷賦稅大漲同時也出現了一個問題,錢多銀少。過去一貫錢能換一兩銀子,到了現今,兩貫才能換得一兩銀子。朝廷開始鑄造「當十錢」後,人們便更不願意拿銀子去換那當十錢了,因此民間流通的大多還是錢幣。金銀往往都和珠寶一般被人們收藏,有時一兩白銀能換好幾貫銅錢。

    至於本朝新出現的紙幣,先前只是四川商人發行,叫做交子,後來應用逐漸增多,朝廷便成立了交子務,專管交子發行。前些年又改喚做錢引,雖然攜帶方便,只是到了近年,國庫虧空,朝廷開始濫印錢引,商家便不願再收錢引,因此錢引的流通反而不如早些年了。

    為了讓晁勇有仗義疏財的資本,晁蓋給了十錠白銀。但為了方便平日零用,也給了幾貫銅錢。這銅錢卻是攜帶不容易,不僅重,而且佔地方。好在一路都是晁三背著,晁勇也只是替他感慨下而已。

    一路不過是些田間風光,傍晚時分,便來到石碣村。

    這石碣村卻是靠湖而建的一個小漁村,放眼望去,儘是些茅草屋,並無甚大戶人家。

    村中漁民們也儘是穿著些破舊衣服,看到衣著整齊的晁勇二人,都是一副好奇的神色,低聲議論著他們為何而來。

    晁勇走到一個漁民跟前,拱手問道:「這位大哥,敢問阮氏三雄住在何方?」

    那漁民見問的阮氏三雄,臉上頓時收起好奇之色來,躬了躬身子,才道:「兩位是找三位大哥啊,只不知二位找的是二哥,還是五哥、七哥?」

    看來阮氏三雄在這石碣村也是一霸啊,聽得二人問的是阮氏三雄,遠處議論的人頓時都不再說話。

    「他們不住一處嗎?」

    「二哥在村中居住,五哥和七哥卻是在湖中居住。若是找二哥,你們跟著我來便是。」

    晁勇拱手道:「有勞了。」

    不一時,三人便來到阮小二家。

    到的門前,只見枯樁上纜著數隻小漁船,籬笆外曬著幾張破漁網,依著湖面建了三五間草房。

    引路的漁民叫道:「二哥在家麼,有村外人找。」

    話音剛落,便見一精瘦漢子從屋裡走出來,二十四五年齡,頭戴一頂破頭巾,身穿一領舊衣服,赤著雙腳。

    引路漁民見阮小二出來,顯然不敢多事,躬了躬身,便捺著好奇離開了。

    阮小二出來見晁勇二人臉生,拱手作了個揖,不由疑道:「二位小哥眼生的緊,不知找我何事?」

    晁勇也拱手還禮,笑道:「我是東溪村晁勇,平日多聽的阮氏三雄大名,特來拜會。」

    說起東溪村,阮小二腦中迅即出現一個人名,道:「小兄弟莫不是托塔天王晁蓋子侄?」

    「正是家父。」

    阮小二聽的晁勇是晁蓋兒子,趕忙上前兩步道:「原來是晁天王公子,天王大名,我等兄弟聞名久矣,只是無緣見面。今日晁勇兄弟來的這邊,卻要多盤桓幾日才好,讓我等兄弟一盡地主之誼才是。」

    晁蓋大名果然不是吹的,晁勇初時也多有不解,以晁蓋揮金如土的性格,怎麼名聲倒不如一個縣衙小吏。

    如今看來,多半是落草後,少有出征,名頭才被宋江搶了。

    「但憑哥哥安排。」

    阮小二笑了一聲,道:「如此,勇哥兒就聽我安排,咱們且先去吃幾杯再說。」

    「好,豪傑相會,正要一醉方休。」

    晁勇先前大學時便喝慣現代工藝釀造的烈酒,北宋的酒卻是純天然發酵酒,大多只有十幾度,喝起來自然也是海量。

    阮小二見晁勇性子豪爽,當下便道:「隔湖有幾處酒店,我們蕩過去,順路尋著小五、小七,一同去吃酒。你們稍等下,我進屋穿雙鞋便來。」

    不多時,阮小二便出來,徑直帶兩人來到湖邊,在枯樁上解了一隻小船,等晁勇主僕上船,小二從水裡拔起根竹篙,輕輕一撐,小船便飛也似離開岸邊,端的是又快又穩。

    不多時,便來到一個水中高埠邊,四麵糰團都是水,只有那高埠上蓋了幾間草屋,一個漢子正躺在屋前哼著小曲。

    看見小二前來,一個鯉魚打挺,跳起來問道:「二哥何來?」

    晁勇定睛望去,只見這阮小五鬢間插朵石榴花,披著領破布背心,露出胸前刺著的一個青鬱鬱豹子來,樣貌卻是與小二一般,只是多了些風流氣息。

    阮小二卻不靠岸,只是喊道:「小五,你且撐船去找小七,我帶勇哥兒去水閣稍坐,你們快些來。」

    阮小五應了聲,便也撐了個小船飛也似離去,並不多問。

    「莫非小二和小五是一母同胎?」

    阮小二笑道:「勇哥兒好眼力,但卻不止我和小五,還有小七我們三個正是同胎所生。我們爹爹去世的早,家裡又窮苦,長到十幾歲還沒取個名字。一次老娘患病,聽郎中說要吃一種叫「泥裡鑽」的鯰魚才能治好。我兄弟三個便冒著嚴寒,潛入水底各摸來一條鯰魚。老娘要我們將魚都秤一秤,結果是一條二斤,一條五斤,一條七斤。老娘就按魚的重量為我們取名字,因此叫做阮小二、阮小五和阮小七。小七自小便愛泡在水裡,卻是他水性最好。」

    晁勇卻不知三人名字原來是這樣來的,對三人水性也有了更深的瞭解,水中抓滑不留丟的鯰魚,那得是何等的水性。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10 00:22
第一卷官逼民反 第六章 阮氏三雄(中)
               
    不過片刻,便來到那水閣酒店前。

    閣前荷花紅照水,閣後綠柳成蔭,水閣上,三倆文人雅士唱和。

    晁勇對這古代詩詞雖也喜歡,但卻沒太多研究,況且阮氏三雄都是直爽漢子,酒到酣處,說不來就冒出什麼大不敬的話來,人多口雜的地方恐怕會惹出什麼事端來。做為穿越人士,這點小錯誤是不應該犯的。

    晁勇指著一座從岸邊延伸到湖中的水亭,道:「那邊涼亭不錯,四面臨水,又清靜,正適合我們暢談。」

    阮小二也是個爽直的人,雖然那邊水亭價格要高些,但還是毫不猶豫的道:「好,都依勇哥兒。」

    阮小二把船撐到那荷花蕩中,纜了船。

    三人上到水亭,阮小二道:「勇哥兒是貴客,請勇哥兒上坐。」

    晁勇忙拱手道:「二哥年長,還是二哥上坐。」

    兩人互相謙讓一番,還是晁三見晁勇似乎並不願意坐主位,解圍道:「我家少莊主遠來是客,不如二哥坐主位,我家少莊主坐客席。」

    阮小二見晁勇執意不願意上坐,也只好如此。

    三人坐定,早有眼尖的酒保過來問候。

    「有什麼新鮮水果、蜜餞,各上四盤,再把最拿手的菜上四樣,另外再切四斤上好的羊肉來。即墨老酒先來四斤。」

    這水閣酒樓便位於石碣湖上,石碣村的阮氏三雄小二自然認得,不過往日多半是來賣些湖中打撈的魚蝦,偶爾做回客官,也只是在酒樓大堂。

    小二原本以為是衣著鮮亮的晁勇請客,才巴巴的跑來伺候,看情形是阮小二做東,為難道:「二哥,這一頓下來,恐怕不下三貫錢。」

    阮小二平時也沒這般點過菜,原本以為一貫錢足夠了,沒想到花費這般大,摸了摸懷裡剛從家裡拿的最後一貫錢,頓時作聲不得。

    晁勇從袖兜滑出一錠五兩銀子,扔給小二,笑道:「這頓是我請阮氏三雄,錢先押你那裡,最後結算還我便是。」

    阮小二忙道:「使不得,勇哥兒遠來是客,怎能讓勇哥兒破費。小二,快把銀子還來,我這裡先給你一貫,不足的回頭讓小五、小七送來便是。」

    小二使勁捏了捏手裡的銀子,對阮小二的話根本沒信,誰不知道阮小五、阮小七一有錢便去賭,贏些錢便來酒樓吃喝,何時有過存錢。

    雖然有些可惜這個生意要做不成了,但阮小二的話他也不敢當做耳旁風,只好心不甘情不願的走過來。

    晁勇忙道:「小弟初次登門,卻未來得及帶甚禮物,怎能再讓二哥破費,若讓爹爹知道了,恐怕逃不過一頓責罰,二哥便不要再爭了。」

    阮小二也正愁去哪裡尋兩貫錢來,聽晁勇搬出晁蓋來便也就坡下驢。

    小二見兩人說好,便也飛一般跑去。

    兩人剛剛坐下,便見兩隻小船自湖面上箭一般駛來。

    人還未到,其中一人已經高聲問道:「哥哥卻是領了何人,邀我們吃酒。」

    晁勇聞聲望去,只見那說話之人頭戴一頂這日黑箬笠,身上穿個棋子布背心,精瘦身材,正和那小二、小五一般樣貌,只是臉上多了一絲頑皮,應該是阮小七了。

    晁勇起身抱了個拳,朗聲道:「東溪村晁勇,見過兩位哥哥。」

    說話間,兩隻小船距離水閣已經不過丈遠。

    眼瞅著便要撞上水閣,阮小七卻縱身一跳,跳上水亭來,腳下船隻在他用力一蹬之下,速度大降,緩緩停到水閣邊。

    阮小七沖晁勇拱手作見面禮,同時問道:「和晁天王一個村子的?」

    阮小二笑道:「勇哥兒正是晁天王獨子。」

    「我說哥哥今日怎這般奢豪,來這水亭宴客。」

    說話間,小二已經一手拎著一個食盒,一手抱著一甕酒過來。

    阮小七搶過酒罈,笑道:「居然是即墨老酒,我還是去年大贏一局才喝過一次。小二,快擺下碗來,我先與勇哥兒吃一碗。」

    小二剛放下碗,阮小七便迫不及待的拍開泥封,向碗中倒去。

    一道棕紅色的酒水便射向酒碗,酒水清澈透明,水閣上也頓時飄來一陣芬芳的香氣。

    不過眨眼功夫,阮小七已經把桌上四個酒碗倒滿,並沒一滴濺在桌上。

    「即墨老酒以上好黃米、黍米為主要原料釀造,到了本朝釀造之法已經在民間廣泛傳播,不過本店即墨老酒卻不是自己釀造,而是從即墨運來,用的仍然是嶗山礦泉水,保證原滋原味。」

    晁勇對這色香味俱全的古代名酒也有些嘴饞起來,端起一碗酒,道:「小七爽快,小弟先乾為敬。」

    一飲而盡,只覺味道醇和香甜,其中又略微有些苦,度數也不過和現代啤酒一般。

    阮小七見晁勇一口而干,喝一聲好,也一口而盡。

    這時,阮小五也把船靠岸上的水閣來。

    晁勇端起一碗酒遞給阮小五道:「五哥,來,我也敬你一碗。」

    小五也不客套,接過碗和晁勇一飲而盡。

    阮小七看晁勇面不改色的連吃兩碗,讚道:「虎父無犬子,勇哥兒夠豪爽。」

    阮小二見晁勇連吃兩碗,趕忙招呼道:「好了,不要那麼見外,都坐下吃酒。」

    幾人坐下,免不得說些久仰大名之話。

    一陣客套,熟絡了些,便開始談起江湖上事情。

    酒過三巡,晁勇見三人都已喝的半酣,便道:「前些日子,朝廷把這梁山水泊八百里方圓都括做公田,聽說百姓凡入湖捕魚、采藕、割蒲,都要依船隻大小課以重稅,若有違規犯禁者,則以盜賊論處。三位哥哥可聽說了?」

    阮小七一拍桌子,怒道:「兄弟休提此事,說來氣炸小七的肺。爺爺生長在水泊邊,沒去找官家要那買路錢,朝廷倒來此撩撥爺爺。」

    阮小二也嘆了口氣,道:「村中已經貼了告示,過幾日縣裡便會派人來收稅。先是梁山強人不讓去梁山水泊打漁,讓我們少了許多收入,現在朝廷又加稅,這日子是越來越難捱了。當今朝廷不明,只是詐害百姓,今日一捐,明日一稅,這世道太平不了幾時了。」

    阮小五接口道:「哥哥這話就不對了,這世道早已不太平了,天下三山五嶽,何處沒有好漢聚眾。便是那梁山水泊強人不也聚眾數年了嗎?」

    「呸。」

    阮小七吐了一口唾沫,道:「他們也算的強人,那白衣秀士王倫不過一個酸秀才,摸著天杜遷、云裡金剛宋萬、旱地忽律朱貴武藝也稀鬆。早先那豹子頭林沖沒上山之時,他們怎敢不讓我們弟兄去那梁山水泊捕魚。可惜了豹子頭林沖,武藝那般了得,卻要受那王倫的氣。若是梁山換了主人,咱們便去入夥也罷。也過幾日那論秤分金銀,異樣穿綢緞,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的日,豈不快活。我等兄弟空有一身本事,卻要受那些貪官污吏欺壓。」

    阮小七說完,又喝了一口悶酒。

    原來近年朝廷苛捐雜稅繁重,阮氏兄弟早有意落草,只是聽得王倫心胸狹窄,容不得人,才沒去入夥。

    阮小二扭頭見四下並無礙眼之人,這才斥道:「你算甚豪傑,晁天王尚且忍耐,我等如何能與朝廷作對。」

    阮小七聞言,眼睛一亮,搭著晁勇肩膀,問道:「勇哥兒,我聽說你們東溪村土地也都被括了,你爹就沒什麼說道?」

    晁勇搖頭道:「朝廷勢大,爹爹也只能忍耐。」

    阮小七聞言,頓時沒了精神,端起碗,叫道:「幹了,這世道不明,還是吃酒痛快。」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10 00:22
第一卷官逼民反 第七章 阮氏三雄(下)
               
    晁勇早已推算過時日,林衝去年冬天已經上了梁山,也和青面獸楊志火拚過,想來楊志現在也已經到了北京大名府。那大名府留守梁中書去年送給岳父蔡京的生辰綱,卻是走到開德府時便被劫了,今年開德府更是有農民起義,河東則是大寇田虎四處劫掠,生辰綱只能繞道京東東路,正經過濟州,晁蓋、阮氏三雄現在都沒了生活來源,想來到時必然會劫取生辰綱。

    晁勇見阮小七無精打采的樣子,笑道:「七哥且忍耐,我料定不出三個月,必有轉機,之後你我當再不用受那作公的欺壓。」

    阮小七聞言,頓時又來了勁頭,盯著晁勇道:「勇哥兒此言何意?」

    晁永笑道:「天機不可洩露,三個月後你等便知道了。只是現在三位哥哥還要多忍耐忍耐才是。」

    阮小二聞言,想了想,若有所悟的道:「晁天王若願帶挈我兄弟,只要讓人傳話來,我三個若不捨得性命相幫時,殘酒為誓,教我們都遭橫事,惡病臨身,死於非命。」

    「好,到時少不得三位哥哥出力。七哥,我們比比拳腳如何?」

    晁勇見三人滿口答應,心中之事了卻,便也想一試三雄身手。

    「好,晁天王當年一雙鐵拳打遍京東,難逢敵手。虎父無犬子,小七也正想試試勇哥兒手段。」

    阮小二也有心看看晁勇武藝,與阮小五把桌子抬到一邊,騰出地兒來。

    二人走到亭中,拱手作禮,二人略轉了兩圈,小七便耐不住性子,搶攻起來。晁勇也只是憑著招式周旋,不幾合,晁勇便被阮小七一腳踢在胸膛,好在晁勇下盤功夫紮實,退了兩步便立住身子,沒掉進水裡。

    晁勇見狀,也知道再這樣打下去要難堪了。在阮小七抓住晁勇肩膀要摔之時,晁勇身子一扭,抓住小七手腕。

    小七用力一奪,卻敵不過晁勇神力,趕忙飛起一腳去踢晁勇。剛到半空,卻覺手腕劇痛,身上力氣已洩了七分。

    晁勇雙手一緊,便也鬆開小七,閃身躲過那一腳。

    阮小七看著手腕上兩道紅印,搖頭道:「不打了,不打了,勇哥兒神力驚人,跟你比拳腳太吃虧。」

    晁勇笑道:「哥哥休怪,小弟幼時不學拳棒,近來才學的幾路拳法,拳腳卻不是哥哥對手,只好使出力氣了。」

    「哈哈,早就聽說晁天王神力驚人,沒想到勇哥兒力氣也這般驚人。再打下去,小七必然不是敵手。」阮小二笑道。

    阮小七卻不服道:「哥哥又不是不知道我武藝,路上不敢誇口,但在水裡,小七敢說第二,還沒人敢說第一。」

    晁勇也拱手道:「小弟也早聽得哥哥水中赤手捉魚,晁勇卻是萬萬不敢和七哥下水比試的。」

    阮小七見晁勇不敢和他下水比試,又怕他不信,想了想道:「勇哥兒稍等,小七下水捉條魚來下酒。」

    說完,脫了背心,縱身一躍便跳入水中,瞬時沒了蹤影。

    晁勇走到亭邊,看那阮小七入水處,卻是只留下一圈圈漣漪,彷彿方才進入的只是一條魚般,波瀾不驚。

    「小七便是這般性子。永哥兒且吃碗酒,少頃,小七定能捉的魚來。」

    阮小二又把桌子搬到中間,晁勇剛剛坐下,氣息尚未平穩,便聽到「嘩啦」一聲,阮小七從遠處湖面躍了起來,手中正捉著一隻尺長金色鯉魚。

    阮小七兩腿踏著水浪,如行平地,那水不過到的他肚皮,淹著臍下,不一時便到的跟前,跳上水閣。

    「好,三國時,關羽溫酒斬華雄,陸上豪傑以他為尊,今天,七哥頃刻捉金鯉,水中豪傑當以七哥為雄。晁勇今日大開眼界,七哥滿飲此碗。」

    晁勇幾時見過這般水性,端起自己酒碗敬給阮小七。

    阮小七接過碗得意的喝了,又招呼小二過來取魚去做。

    幾人又是一番暢飲,天色漸晚。

    阮小二道:「今夜天色晚了,勇哥兒且去我家宿了,明日我等再較量拳腳,同遊水泊。」

    阮小七見晁勇人物俊俏,言語灑落,性子又豪爽,覺得意氣相投,聞言笑道:「二哥家裡有嫂子,五哥那裡有老娘,勇哥兒去了都不自在。依我看,跟我一起最是妥當。」

    阮小二搖頭道:「你那裡只是個水上窩棚,怎能讓勇哥兒住那地方,還是回我那才對。」

    晁勇也覺得阮小七說的對,笑道:「小弟卻還沒在水上住過,二哥那裡改日再去,今晚便和七哥同住。」

    說完又沖晁三道:「晁三,你去再整治些酒肉,給二哥、五哥帶回去,省得二嫂和老娘再起火,晚間我和小七也再吃一回。」

    阮小二忙攔住晁三,道:「使不得,使不得,怎能一再讓你壞錢。」

    晁勇拽住阮小二,給晁三使個眼色,笑道:「二哥切莫見外。」

    阮小二還要再說,見晁三已經得空跑了出去,也只好作罷。

    阮小五、阮小七這時也才知道做東的卻是晁勇。

    四人坐不多時,晁三便和小二拎了酒肉過來,那肉卻是用荷葉包了,麻繩繫著。幾人下了船,各自道別,晁勇自跟著阮小七向那蘆葦蕩裡划去。

    當此時,岸邊垂楊綠柳,湖上鷗鷺翔集,荷花滿望,漁歌唱和。

    微風吹來,酒意上頭,阮小七也唱道:「爺爺生在天地間,不怕朝廷不怕官,水泊撒下羅天網,烏龜王八罩裡邊。」

    晁勇被阮小七豪邁的歌聲一激,酒勁上來,也情不自禁把後事的好漢歌大聲唱來。

    「大河向東流哇,天上的星星參北斗哇,說走咱就走你有我有全都有,路見不平一聲吼哇,該出手時就出手哇,風風火火闖九州哇,嘿呀依兒呀唉嘿唉嘿依兒呀。」

    這等歌詞正符合江湖漢子性格,晁勇唱的兩遍,阮小七便也跟著吼道:「路見不平一聲吼哇,該出手時就出手哇,風風火火闖九州。」

    一路走來,儘是蘆葦蕩,只是這小小石碣湖,便是港汊縱橫,蘆葦交錯,三步一岔口,五步一分道,沒劃多遠,晁勇便感覺分不清方向。

    到的蘆葦深處,阮小二指著一座蘆葦桿搭的水上窩棚,道:「那便是我住的地方,過了今晚,勇哥兒便知道住在這蘆葦蕩中卻是比那陸上要好的多。」

    晁勇看去,只見那窩棚只是靠著底下幾根木頭紮在水裡撐著,讓人懷疑在屋裡動作大點,會不會把屋子弄倒。

    不過有阮小七這水中閻羅在,晁勇倒不擔心這個問題。

    二人上的水屋,又擺開酒肉,趁熱吃起來。

    夜幕將降之時,一群群飛鳥便都落向那蘆葦蕩中棲息。

    阮小七指著一群通體雪白,頸背細長的飛鳥道:「那是白鷺,其肉最是細嫩。一到晚間,他們便來這蘆葦蕩中過夜,還有那黃雀、獐雞、野鴨、大雁。這湖邊許多人便靠捉他們貼補家用,夜間進了蕩子,只要眼明手快,用手指掐住它們脖子,不讓叫出聲,便可一隻一隻捉到手軟。蘆葦蕩中也有許多它們下的蛋,我這還有今日撿的,正好下酒。」

    說著,阮小七從牆角拿過一個魚簍,拿出十幾個來放在地上,撿起一個,捏碎倒向嘴裡。

    晁勇也學著阮小七樣子,撿起一個鳥蛋捏碎,卻是濺了一臉蛋液,喝到嘴裡的還不夠潤唇。

    阮小七看著晁勇狼狽的樣子,笑的前仰後合,拍著地面道:「這個卻不用著勇哥兒神力。」

    晁勇尷尬的跳到小船上,在水裡洗了把臉,又捏了幾顆,卻發現始終不得竅門,便也不學阮小七那般喝法。

    二人喝到半夜,阮小七已是不支,喝著喝著身子一歪,便睡了過去。晁勇推了阮小七幾把,見他已是毫無知覺,也只好跟著昏昏睡去。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10 00:23
第一卷官逼民反 第八章 初識林沖
               
    次日,卻是阮小二和阮小五尋來,才喚醒二人。

    早晨的湖泊卻是另一番美景,朝陽照在微波蕩漾的湖面上,顯得恬靜無比。

    昨夜在蘆葦叢中過夜的禽鳥,此時早已沒了蹤影,只剩下一人多高的蘆葦在微風中輕輕搖擺著。

    二人起來,用湖水洗了把臉,眾人又去水亭吃了早飯,阮小二便要陪晁勇遊湖。

    阮小七卻道:「石碣湖便只是這般大小,勇哥兒昨日也看了大半。咱們不若在這裡整治些中午吃的酒肉,去梁山水泊遊玩一天,讓勇哥兒看看那小洞庭風光。」

    阮小二聞言,搖頭道:「若是以前,梁山咱們也去的,但現在林沖上了梁山,他卻是東京八十萬禁軍教頭,武藝十分了得。若衝突起來,再不濟你我兄弟也可從水裡走脫,只怕到時苦了勇哥兒,我兄弟罪過便大了。」

    晁勇也想看看梁山水泊地理,而且對自己變態身體也有信心,昨日一番較量,雖然知道自己拳腳功夫還差得遠,但他仗著一身神力,感覺也不是全非對手,正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不知若是生死搏鬥的話,阮小七多的是手段要他性命。

    「二哥,我聽得林教頭也是豪爽之輩。我等只是遊覽梁山,想來他不會難為我們。況且,小弟也識得些水性,便是那林沖是陸上猛虎,有三位哥哥這等水中蛟龍幫襯,大可從水中一起走脫。」

    阮小二對自己兄弟水性倒是也十分有自信,況且這梁山水泊也十分廣大,未必就能撞著那林沖,見晁勇執意要去,便也不再多說。

    石碣湖和梁山水泊卻是一水相通,從石碣湖出來便進了梁山水泊。

    梁山水泊卻是比石碣湖闊大了許多,山拍巨浪,水接遙天,夏日時粉荷滿地,水鷗翔集,風光宜人,所以有小洞庭的稱呼。

    靠近梁山腳下卻是蘆葦叢生,港汊縱橫,道路更是難辨。

    阮小七放下船槳,指著水泊中央山峰,道:「那邊便是梁山,這八百里水泊連著汶水和濟水,西邊是黃河,東邊則是京杭運河。水泊中最大的島嶼便是梁山,有虎頭峰、郝山峰、雪山峰、青龍山四座大峰,只有虎頭峰山頂開闊平坦,那伙鳥人便在那裡紮寨。梁山北坡平緩,景色也好,只是那伙鳥人卻在那裡設了關卡,我們上不得去。南坡陡峭,雄險嚴峻,東西兩面則多溝壑,不好攀登。不過這水泊中還有許多其他小島,也有些景色,我們可以去那些小島看看。」

    晁永放眼望去,這梁山山雖不高,但崛起於平原上,顯得格外雄渾粗獷,山脈雖不大,卻也是峰巒起伏,正能藏得許多兵馬。

    幾人剛靠近梁山水域,早有梁山嘍囉看見,從蘆葦蕩中劃出一條小船,喊道:「阮氏兄弟,王頭領有令,非我山寨之人不得靠近梁山,免得被做公的看了山寨虛實。你們若是要入夥,我們這便去山上稟報,若是不然,便請回吧。今日正是林沖頭領下山了,撞著了須不好看。」

    阮小二聞言,喊道:「我弟兄只是去湖中小島遊玩,並非要去梁山。」

    阮小七咬牙罵道:「倒讓勇哥兒笑話了,以前,他們怎敢正眼覷老爺,現在卻拿那林沖詐唬俺們,真是狗仗人勢。」

    幾人繞過梁山嘍囉走不多遠,便見遠處划來幾艘小船。

    當頭一人身穿一領單綠羅團花戰袍,手中一柄長矛,生的豹頭環眼,燕領虎鬚,八尺長短身材,三十四五年紀,臉上燙著金印,正是那豹子頭林沖。原來今日正巧一隊商人經過,林沖領人劫了一半貨物,所獲頗豐,便也不再劫擾其他過客,領人回山交差。

    林沖身後那些梁山嘍囉顯然也識得這三條水泊中的蛟龍,和林沖竊竊私語著。

    「勇哥兒,那為頭的便是豹子頭林沖。」

    阮小七也仍然不緊不慢的劃著船,並沒躲避的意思。

    晁勇聞言,笑道:「既然撞著了,我們便和他見個禮,免得人說我們兄弟怕了他。」

    阮小二本有意避開林沖等人,見晁勇這般說,也不好露怯。

    等林沖等人到得近前,晁勇抱拳道:「久仰林教頭大名,沒想今日有緣得會,東溪村晁勇,石碣村阮氏三雄有禮了。」

    林沖也讓人停下船,抱拳還禮,道:「久仰大名,我也早聽得阮氏三雄大名,只是無緣得會。晁勇小哥莫不是托塔天王晁蓋族人?」

    晁勇點頭笑道:「林教頭慧眼,正是家父。」

    林沖抱拳道:「久聞晁天王仗義疏財,武藝高強,只是無緣拜識。沒想到今日有緣在這裡撞著晁小哥和阮氏三雄,四位若是無事,何不與林沖上山一敘。」

    晁勇正想與這武藝高強的林沖親近,聞言對阮小二道:「二哥,林教頭既然出言相邀,我們便隨他上山一敘如何?」

    阮小二這兩日見晁勇雖小,但言語灑落,為人仗義疏財,又言及三月後能改變他們生活,早有跟隨之意,料想堂堂八十萬禁軍教頭林沖也不會賺他們上山下手,當下笑道:「全憑勇哥兒做主。」

    晁勇聞言,便也道:「林教頭相邀,敢不從命。」

    當下,兩隊人並作一處,上的金沙灘來。

    晁勇看岸上時,兩邊都是合抱的大樹,半山裡一座斷金亭子。再轉將過來,見座大關。關前擺著刀槍劍戟,弓弩戈矛,四邊都是擂木炮石。便是白日,關門也是緊閉,顯然守衛甚嚴。

    眾人剛走到關前,便聽得關上嘍囉喊道:「林頭領帶著何人?」

    林沖道:「快快開關,這四位是東溪村托塔天王之子晁勇和阮氏三雄,今日在水泊遇著四位豪傑,林沖邀他們上山一敘。」

    那嘍囉卻不開關,只是喊道:「林教頭稍等,容我們稟了王頭領,才敢放行。」

    林衝入伙以來,還是第一次帶人上山,沒想到卻被人攔在關外。看著關上嘍囉一副大敵當前的樣子,不由臉色鐵青。

    阮小七憤憤不平的道:「林教頭好歹是個山寨頭領,帶幾個人上山都做不得主,在這山寨有甚快活。」

    阮小二見阮小七如此口無遮攔,趕忙扯了下阮小七袖子。

    阮小七卻一副不吐不快的樣子,甩開阮小二,道:「哥哥不要攔我,讓我說完,以林教頭武藝,到哪做不得個山寨之主,何苦在這受氣。」

    林沖臉上也是閃過幾絲掙扎,半晌才道:「說來慚愧,林衝犯下彌天大罪,能有一處地方容身已是不易。」

    晁勇深恐阮小七再說出什麼冒犯林沖的話,趕忙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小七莫要多說了。」

    嘍囉報到聚義廳時,白衣秀士王倫正和摸著天杜遷、云裡金剛宋萬吃酒,聽到林沖帶人上山,頓時顧不得吃酒,商議起來。

    林沖當初入夥時,雖有柴進保舉信,但王倫懼他曾是東京八十萬禁軍教頭,並不願讓他入夥,後來還是眾人勸諫,才勉強讓林沖納了投名狀,做了個四頭領。

    王倫、杜遷、宋萬雖然沒有幾分本事,卻仗著資歷老,排位都在林沖之上。三人見過林沖和青面獸楊志的打鬥後,對林沖武藝更是驚懼,只能暗自防備,生恐他要奪寨主之位。

    杜遷想了想,道:「那晁勇沒聽說過,阮氏三雄卻是水中蛟龍,也使得好拳腳,石碣村漁民以他們為首,先前林沖未上山前,便對山寨多有出言不遜,今天和林沖一起上山,只怕來意不善。」

    王倫點頭道:「我也聽說這阮氏兄弟對我們多有不敬,難不成林沖引他們上山來奪我們位置。」

    宋萬卻道:「我聽得朝廷把這梁山水泊括了,凡是入泊營生,都得交重稅,他們莫不是來入夥。」

    王倫聞言,搖頭道:「先前林沖上山時,我便不想留他,只為他武藝高強,我三人壓不住他,卻是看在柴大官人面上,才讓他坐了把交椅。若是再讓他引的阮氏三雄上山,這山寨以後便由不得我們了。兩位兄弟跟我走,若是他們要入夥時,斷不能容納。」

    主意已定,王倫三人又召集一班心腹嘍囉,一番吩咐,這才出關迎接。
忘情痞子 發表於 2013-5-10 00:24
第一卷官逼民反 第九章 義不容辭
               
    「吱,吱」

    在幾個梁山嘍囉費力的拉扯下,關門緩緩打開。

    此時眾人上山已經足有一炷香時間,中間阮小七幾次喊著要下山,都被晁勇勸住,林沖面上也是越來越難看。

    從關裡走出的王倫見的幾人神色,更是暗自警惕,一面低聲吩咐杜遷、宋萬小心,一面笑臉迎道:「久仰阮氏三雄大名,今日且喜光臨草寨。」

    阮小二抱拳道:「王頭領大名,我兄弟也如雷貫耳。今日我兄弟卻是陪勇哥兒游水泊時,撞著林頭領,這才上山一敘。」

    阮小五和晁勇也抱拳,點頭致意。

    阮小七卻是冷哼一聲,扭頭不理王倫。

    「找死。」

    梁山上下沒想到阮小七在梁山尚且如此猖狂,幾個王倫心腹便要上前動手。

    「不得無禮。」

    王倫聽得幾人不是來入夥,又畏懼林沖武藝,便也不想挑起衝突,止住幾個要動手的手下,笑道:「幾位好漢來訪,小寨蓬蓽生輝,小可這便吩咐嘍囉整治酒菜,大家往聚義廳一敘,如何?」

    晁勇上山卻是為了和林沖結交,卻不想和遲早要站到對立面的王倫扯上什麼關係,免得到時不好下手,忙道:「山寨事多,我們便不打攪王頭領了,我等與林教頭吃些酒,便下山。」

    王倫此時才看出四人中為頭的彷彿是這十七八歲的少年,打量了晁勇一眼,點頭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便不擾你們了。」

    說完便帶著眾人向寨裡走去。

    王倫試探過後,後面便也再沒遇到阻攔,又過了兩座關隘,晁勇幾人方才到的大寨門口。

    只見這大寨四面高山,三關雄壯,團團圍定,端的是易守難攻。中間裡鏡面也似一片平地,可方三五百丈;正中是那聚義廳,兩邊都是耳房。

    林沖吩咐小嘍囉自去交了今日所劫財物,自己帶著晁勇幾人來到院子。

    也不用林沖張羅,晁三把自帶的酒肉在院中石桌上擺開,幾人便吃起酒來。

    幾人正吃酒間,卻見一人在院外一棵樹後探頭探腦張望。

    阮小七先前早憋了一肚子氣,這時再也忍耐不住,問道:「林教頭,那是何人,這般防賊似的看著我們。」

    林沖喝了碗酒,悶聲道:「是王倫心腹,必然是那廝不放心我們,派人來監視。」

    「啪」

    阮小七拍桌罵道:「也太欺負人了,那斯不過一個落地秀才,又沒甚本事,更無容人之量。教頭既然過的不痛快,又何必留在這裡受氣?」

    林沖搖頭道:「林沖在東京時被高俅那奸賊陷害,刺配滄州。高俅奸賊仍不放過,又派人燒了大軍草料場,要置我於死地。林沖索性便殺了三名高俅爪牙,犯下彌天大罪,無處容身,幸得柴大官人相薦,才來這梁山入夥。怎曉得王倫心胸狹窄,容不得人,這梁山也不是容身之處。只是這茫茫天下,林沖一犯罪之身,又有何處可容身?」

    阮小七笑道:「以林頭領武藝,哪裡奪不得一個山頭,又何需受他人鳥氣。」

    林沖顯然早已想過,聞言道:「一者我來梁山是柴大官人所薦,我若轉投他處,他面上需不好看。二者林沖是高俅那廝心腹大患,他又掌管天下兵馬。若是小寨安身,他必派兵圍剿,平添許多亡魂,林衝心下也難安。」

    晁勇也有些想不通林沖為何在梁山忍氣吞聲,卻沒想到林沖有這般義氣和宅心仁厚,起身作揖道:「早聽得林頭領十分豪傑,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且受晁勇一拜。」

    林沖趕忙起身,回了一禮道:「晁天王仗義疏財,聲名遠颺,林沖早想去拜會,只是戴罪之身,怕給晁天王添麻煩,才一直未行。」

    日後一百零八豪傑齊聚,林沖武藝排名也是靠前的,又是軍中出身,馬上功夫了得,可謂大將之才,晁勇自然十分上心,又曉得林沖日後派人接引妻子之時,妻子已經自盡,便出言提醒道:「先前我也聽得林教頭被陷害之事,如今教頭在梁山安身,雖不十分如意,總也可以生活,只不知有嫂嫂消息沒?」

    說起張氏,林沖臉上頓時浮起痛苦的神色,黯然道:「先前林沖被冤屈,刺配滄州,朝不保夕,恐誤了她青春,臨走寫下休書,容她另嫁,之後卻沒了消息,現下也不知道如何了。」

    「先前高衙內幾番威逼,嫂嫂都不從,可見是貞烈之人,怎會改嫁他人。林教頭刺配後,高俅那廝又派人追殺,想來是那高衙內賊心不死,但嫂嫂那裡又不從,因此高衙內才派人暗算哥哥,想以此絕了嫂嫂後路。不想哥哥武藝高強,反而殺了那幾個暗算的狗賊,只怕那高衙內仍然步步緊逼,事急了,嫂嫂怕不尋了短見。」

    林沖也想過此事,只是盡往好處想,此時聽得晁勇說起,才恍然大悟,苦道:「啊呀,險些誤了娘子性命。林沖先前也想到她會等我,只是這王倫心術不定,林沖在這裡也不如意。想著日後有了好落腳處,再去接她來完聚。卻沒想到這情節,勇哥兒說的極是。岳丈是高俅管下,我又寫了休書,若是高俅說起前事,必然不好推卻。逼得緊了,娘子性命休矣。不行,我得去救娘子。」

    說著,林沖再也坐不住,起身便往外走去,走了兩步又道:「林沖面上有金印,不能夠去東京,這山上也無甚心腹,卻怎生才能救得娘子?」

    「噗」

    想到昔日恩愛,林沖一口熱血湧上喉頭,噴了出來。

    晁勇原本只是出言提醒,沒想到卻讓林沖吐血,趕忙起身扶住林沖,道:「哥哥莫急,哥哥若是信得過小弟,小弟便替哥哥去東京走一遭,便是拼的性命,也讓哥哥和嫂嫂團聚。」

    林沖此時已是五內俱焚,心如死灰,聽得晁勇之言,倒頭便拜道:「勇哥兒高義,無論勇哥兒成敗,林沖都銘感五內,日後但有用得著林沖的地方,敢不赴湯蹈火。」

    晁勇也是灑落之人,點頭道:「既然如此,事不宜遲,哥哥便修書一封,我好取信嫂嫂。拿了書信,小弟便下山直奔東京,便是舍了這條命,也護的嫂嫂周全。」

    林沖平素也好結交好友,先前刺配,高衙內買通押送的公人,要害他性命,便是被魯智深所救。沒想到還能碰到一個只為了第一次見的朋友便兩肋插刀的朋友,忍不住讚道:「你我一面之緣,勇哥兒便遠赴千里,捨身犯險,端的是義氣過人。林沖命途雖然坎坷,卻總能碰到可以性命相托的朋友,何其幸也。勇哥兒稍等,林沖這便修書,待的勇哥兒回來,林沖再拜謝。」

    當下林沖返屋,沒幾時,便拿了一封書信和一個包裹出來。

    「此去東京,路途遙遠,多有花銷。林沖不能陪勇哥兒同去,只能包一些金銀,給勇哥兒路上使用。」

    晁勇只接過書信,推辭道:「林教頭新來山上,人生地不熟,正是用錢時候。金銀小弟自有,帶多了也多有不便。小弟這便下山,待回來再和哥哥吃酒。」

    林沖推讓再三,見晁勇不收,也只好親自送眾人下山。

    五人撐船出的水泊,阮小七道:「林教頭是個好漢子,為他走一趟東京也值得。只是東京卻是遍地都是做公的,高俅又是大官,勇哥兒此去正是虎口拔牙。小七願一同前去,若是打將起來,也幫勇哥兒殺的幾人。」

    若是石秀,晁勇便毫不猶豫的帶了,阮小七他是萬萬不敢帶的,雖然他不是李逵那般的惹禍精,但阮小七性子直爽,也說不定啥時候就惹出事了,這一趟又關係林沖終身幸福,晁勇也不敢大意。

    「此事只能智取,七哥性子耿直,只怕鬧出事來,反壞了林家嫂嫂性命。三位哥哥且等候幾時,不出三月我爹必會派人來請三位哥哥,做番大事。」

    阮小二也知道自家兄弟性格,聞言道:「那我們兄弟便祝勇哥兒馬到功成,回來之後定要去石碣村和我兄弟一聚。」

    晁勇拿出幾錠銀子,塞給小二道:「公田所加了賦稅,以後日子怕是難捱。這幾錠銀子二哥收起來,贍養老娘和妻兒。」

    說完便跳上岸,拱手道:「三位哥哥,後會有期了。」

    阮小二跳上岸,想要還銀子時,晁勇已經帶著晁三走遠,也只好作罷。

    「勇哥兒端的義氣,這一去恐怕不下於深入虎穴,只願他能平安回來。」阮小五看著義無反顧而去的晁勇,嘆道。

    阮小二笑道:「便是這等氣概,才值得我們投奔,只要晁天王傳個信,咱們便去東溪村。勇哥兒吉人天相,我們安心回去等著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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