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愛情] 我們無處安放的青春 作者:呂挽(連載中)

serenablair 2013-5-10 17:15:28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0 6123
serenablair 發表於 2013-5-10 17:59
第五章  結婚(1)

        如果婆媳關係能搞好那麼國共兩黨也早就握手言和了。

  早在哥哥周離結婚前,周蒙就預見到方德明女士和兒媳婦曹芳的關係必然惡劣,這兩人,注定不共戴天。

  周離前後共交過三任親密女友,就沒一個能讓他媽首肯的,曹芳是第三個,也是最讓方德明女士厭惡的一個。

  第一任是趙小妹,周離大學同學。一聽名字方女士就皺眉,覺得太小家子氣。再一見人,更不樂意,趙小妹眉眼清秀得苦相,皮膚,不要說比女兒了,比兒子還黑一層呢。個兒也不高,氣質嘛一看就是小縣城來的,跟兒子站在一起跟個受氣的童養媳似的,怎麼瞧怎麼彆扭。還算天遂人願,隨著大學畢業,周離考到父親工作的高能物理所讀研究生,趙小妹分到北京通縣,鞭長莫及,兩個人自然而然地分手了。

  第二任是徐笛,來自上海,到北京高能物理所短期進修。周蒙和母親最初聽到徐迪這個名字是父親報告的。對兒子第二個女朋友父親滿意得不得了,最滿意的是徐笛家住上海愚園路。老周同志大學在上海念的,一向自認是「老上海」。「老上海」講,愚園路那一片是舊上海的高尚住宅區,住在那兒的人都是有背景有根基的,而徐笛的舅公正是某個已逝的文化名人。

  徐笛長得怎麼樣?父親措辭「蠻好蠻好」。

  徐笛果然長得蠻好,確切講不是長得好是搭配得好,哪兒也不突出一雙眼睛還是單眼皮,可她就是好看哎,笑起來尤其可人疼。她的態度是溫婉的,她的打扮是優雅的,她的身材是修長的,可是——

  慢著。

  徐笛一進門,周蒙母女就看出毛病了,她的腳是跛的。

  等周離陪著女朋友一出家門,他母親就跟他父親炸開了。可憐「老上海」還囁嚅地微弱抗議著:「徐笛腳是跛的嗎?不會吧?我怎麼沒看出來?」方德明女士萬分鄙薄:「你?你能分得清男女就不錯了。」

  男人習慣忽略細節,可是女人,女人都是在細節上做文章。

  周蒙很好奇:哥哥是不是先愛上了徐笛,然後才發現她是跛的。那又怎麼可能?徐笛雖然跛得不明顯,掩飾功夫十足,情人的眼睛總是賊亮的,況且,兒子比老子精明多了。

  合理的解釋只能是被愛情沖昏了頭腦。

  真正是昏了頭。周離回到家,不僅毫無懼色反而指責家裡人大驚小怪拎不清,聽他那口氣,一個女人要沒點兒先天缺陷,就不能叫女人中的女人。嗯,這,周蒙也聽說過:缺憾美嘛。比如一塊美玉是讓人心喜,可這美玉要是有一條裂紋那才讓人心疼呢,徐笛是個讓人心疼的女人。

  方德明女士換個角度點醒兒子:「你們一個在北京一個在上海,結婚以後怎麼辦?兩地分居?太不現實了。」「咦?」周離更有理了,「媽,你和爸爸不就是兩地分居,過得也挺好嘛。」

  好吧,最後一個問題:徐笛是怎麼跛的?

  周離倒也不瞞著家裡,徐笛生下來一條腿就比另一條腿短一點兒。「會不會遺傳?」「不會吧,她父母是表兄妹,可能……」「這還不會遺傳?」這回輪到他父親炸了,「老上海」遇見了老問題:世家呢就是這點子不好,難免要有點封建餘孽。周離趕緊補充:「也不是什麼親表兄妹,至少兩表以上了。」「什麼兩表,五服之內都不行。」他母親懼言厲色,「周離,我告訴你,我和你爸爸絕對不會同意,你不對你自己負責我們還要對我們的後代負責。」周離冷酷地回答:「那你們就等著斷子絕孫吧。」

  跟兒子談崩了,老兩口空前團結起來,把戶口本都藏了,以防周離狗急跳牆先斬後奏。過分的是方德明女士親自去找徐笛談了一次話。談話效果很明顯,徐笛提前結束進修回上海了,周離回家砸了一隻瓷杯子,搬到集體宿舍去住了。他父母攔都懶得攔他,只要徐笛知難而退,兒子,早晚會搬回來的。

  徐笛果然知難而退。

  周離結婚以後,每每跟曹芳口角,就要拿徐笛說事兒,漸漸說得他自己相信了,不是他周離不堅定,是父母的無情棒生生打散了一對好鴛鴦,差點兒就是一部現代版的梁祝啊。
serenablair 發表於 2013-5-13 09:50
第五章  結婚(2)

        差一點兒?差很多。他忘了,周蒙可記得,當初哥哥跟曹芳剛確定戀愛關係,電話裡得意地告訴妹妹:「曹芳是高幹子女,她爸爸是副部級幹部。」其實很應該加兩個定語,是八八年過世的退休的副部級。

  第一次見曹芳,她一進門,周蒙母女不約而同地掃了她的腳一眼,沒缺陷,曹芳從頭到腳百分之一百地沒缺陷。

  所謂「此事古難全」。曹芳先天是沒缺陷,可她一個電大生,高能所的小實驗員,在方德明女士眼裡還不是後天不足。要知道,方女士擇媳歷來有標準:上限,能在事業上助兒子一臂之力;下限,不能拖後腿。這個曹芳,胸無大志,除了吃喝玩樂她就不會別的。兒子本來好好地答應考TOFEL和GRE出國的,現在無論如何不肯了,想想看兒子一個學基礎物理的在國內能有什麼前途?這筆賬,自然要算到曹芳頭上。因此,只要曹芳在坐,方德明女士正眼是不看她,嘴裡總要有意無意地點點:「年紀輕輕,事業是第一位的,現在不學習以後總歸要吃虧的。」

  叫方德明女士心裡最不舒服的還是,這個曹芳自恃高幹家庭出身,對她這個准婆婆毫無敬畏之心,方德明女士不免懷念起從前在趙小妹徐笛面前八面威風的好時光了。

  曹芳是這麼個脾氣,以眼還眼、以牙還牙。男朋友她也很交過幾個,以她的家庭出身,哪一家父母不是捧著她的。周離父親對她友好,她也打心眼裡敬重這個長輩,周離母親膽敢看不起她,那好,咱們就針尖對麥芒——對著干吧。

  火車到北京已是晚上,父子倆雙雙來接站,看到周蒙都誇她瘦了。

  周離接過母親手裡的旅行箱說了一句:「曹芳在家裡做飯呢。」

  一進家門,方德明女士又不認識這個家了。牆上噴的是一種正時髦的花花點點的塗料,地上鋪的是地板磚,客廳傢俱全換了,廚房廁所都是瓷磚鋪到頂。新房更是講究,鋪了地毯裝了空調,索尼的電視健伍的音響羅馬尼亞的進口傢俱。周蒙轉了一圈連連驚歎:「喲,哥,咱家成賓館了。」

  兒子問媽:「媽,裝修效果還不錯吧?您要有什麼意見我們再改進。」媽反應平淡:「我沒意見,房子以後是你住,等你爸退休了就跟我回南邊去。」曹芳這時也過來招呼,老周說:「這次可辛苦芳芳了,裝修髒亂,芳芳趕著工一定要在你來前裝完,省得你操心。」他妻子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她不操心:花的還不是她的錢,都小三萬了。曹芳說:「吃飯吧阿姨,您和周蒙一定餓了。」「阿姨」聽了心裡更不舒服,完全是主人翁的姿態嘛,這不還沒過門呢嘛。

  一口惡氣堵在心裡,拿起筷子方德明女士就發話了:「周離,這次我又給你帶了些TOFEL和GRE資料,你這幾個月好好準備,年底再去考一次。」周離沒言聲,曹芳在一邊搭腔:「阿姨,我們不準備出國。」阿姨不理她,直著嗓子問兒子:「周離,你考,還是不考?」兒子答:「媽,你別急啊,我英語底子差,一時半會兒也補不上去,我想還是過幾年讀個在職博士。」他父親在一邊打圓場:「明年,明年就讀在職博士,德明,我已經跟錢老打過招呼,他答應明年優先考慮我們周離呢。」德明放下筷子站起身:「是嗎?早曉得你們都打算好啦,我和周蒙就不該來這趟,以後,你們過你們的,我們娘倆過我們的。」她一個人疾步往臥室走,頭也不回地說:「菜裡醬油擱得太多,你們吃吧。」

  她不吃,除了曹芳,誰還敢吃?老周前後腳跟著夫人進了臥室,只曹芳一個人氣定神閒地吃完,周離瞪她,她笑,勝利者的笑。

  周蒙心裡怪母親,左右是個輸,樂得輸得大方點兒,這麼大的人了,就一點城府也沒有。

  以周蒙這個年紀這點兒閱歷自然不能體諒她母親的心,兒子早已跟媳婦一個鼻孔出氣,自個兒的丈夫也給外人幫腔,在大是大非問題上不跟自己站在一條線上。她倒要問問,老周這是什麼用心?對兒子娶了個家庭婦女拍手稱快,藉機發洩對她這個事業女性久懷的不滿?反了他了。
serenablair 發表於 2013-5-13 09:52
第五章  結婚(3)

        周蒙勸母親想開點兒,條分縷析列出一二三四:

  一、日久見人心。曹芳就算十惡不赦,也要允許人民群眾對她有個認識過程。二、事已至此。要反對,一年前就該反對,現在,婚禮迫在眉睫,結婚證也領了,法律上已經是夫妻了,還能逼哥立馬跟她離婚嗎?三、教育不是萬能的——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哥哥從小就不用功,讀到研究生畢業已經是媽媽的一大教育成果,他今年也二十五歲了,鞋是不是舒服只有腳知道,路怎麼走只有自己知道。媽,你以前不也逼著我學理,現在我學文不也挺好?」

  她母親固執如牛:「逼你哥讀到博士,我就不逼他了。」

  周蒙讓步:「好吧,就讓哥哥讀到博士。四、爭取民主黨派。媽,您是共產黨哥哥他們是國民黨,我爸爸是中立的民主黨,對爸爸要懷柔要安撫,攻心為上,不能讓他被曹芳的糖衣炮彈打倒了。」

  方德明女士聽完大為讚許:「還是我女兒有心眼,明天我就跟你爸爸談,你爸的工資不能跟你哥他們放一塊兒,得讓他存起來,給你攢嫁妝。」

  「要和風細雨地談,媽,拿出你的風度來。」

  「和風細雨和風細雨,小人精兒,你是哪個黨?」

  「我是您領導下的無黨派人士。」

  這麼哄著勸著,她母親坐了一天火車到底累了,一歪腦袋睡著了。

  周蒙卻失眠了,家務事真無聊。一個女孩子,十五六歲的時候都是林黛玉,略微添點兒閱歷就變了薛寶釵,等結了婚,早晚出息成個王熙鳳。

  她睡不著,就更要翻來覆去地思量他了。

  李然今晚意外地給她來了電話,第一句就問她在火車上吐了沒有。周蒙這次其實沒吐,可是少女怎麼肯放過被人關注的良好感覺?她騙他吐了,不過就吐了一次。李然著急說那怎麼辦?你回來坐飛機吧,我給你訂機票。周蒙這時又懊悔不該騙他,她告訴他坐飛機更吐,汽車也一樣,火車還好點兒,休息好了也不怎麼吐。李然問吃藥呢,會不會好點兒?周蒙幾乎是得意洋洋地說吃什麼藥都不管用,醫生說我小腦平衡系統有問題。李然發愁了:我還想著以後你跟我一塊兒走遍全國呢,這下沒指望了。周蒙回答你可以跟別人一塊兒去呀。李然靜了一刻道:真的嗎濛濛?他不等回答又說——

  「早點兒回來。」

  「你想我了?」

  「我能不想你嗎?」

  他粗聲粗氣得挺不耐煩,周蒙聽著心裡甜絲絲的。

  等周蒙放下電話,她哥哥在一邊含笑問道:「男朋友?」

  周蒙這次到北京發現,一種叫呼機的聯絡工具在北京正時髦,曹芳有一個,她總是怪神氣地跟周離交代:「有事兒呼我。」

  來北京第二天,母親把一疊外幣當著曹芳的面交給周離算酒席錢,周離當時低著頭說了一句「以後我們還給爸媽」。母親權當沒聽見,對著曹芳皮笑肉不笑地:「小曹,以後他們爺倆兒我就交給你了,老周每月給你交生活費,三百吧,家裡嘛,煤氣水電房租都歸老周交。」曹芳搶著說:「我們交我們交。」母親斬丁截鐵地:「不用,我跟周離爸爸商量好的。不過,我們家是南方人,吃得講究一點兒,魚呀蝦的你要常買,我看周離這一年就瘦了好多。」周蒙看曹芳暗暗咬牙,深覺母親「孺子可教」。

  婆媳二輪交戰,婆婆小勝。

  周蒙和曹芳並無利害衝突,不過沒有看著自己媽媽吃虧的,是不是?接下來,哥嫂結婚的諸般事宜,她還是鼎力相助的。媽媽是不添亂就算恩典了,爸爸在媽媽的恩威並施下哪還敢瞎湊熱鬧。光寫請柬就寫得周蒙手酸,婚禮酒席在新僑飯店,席開二十八桌,女方二十二桌,男方六桌都不到,這曹芳真不愧是地頭蛇。

  拍婚紗照也是周蒙陪著去的,那種千人穿萬人穿的婚紗一上身也看不出什麼破綻。周蒙暗下決心,等到她的那一天別的不要,自己的一套婚紗是要的。
  
serenablair 發表於 2013-5-13 09:54
第五章  結婚(4)

        她又哪裡會想到,等到她的那一天只是領了一張證而已。

  不是看破了,只是覺得怪辛苦的,也是因為經過了同居,既然合法了,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只為不敢驚動母親,是周蒙陪著父親帶著禮物去曹家會親的。曹家住著三室一廳簇新的房子,據說她家原先大得多,副部長過世以後被同父異母的哥哥們分去了一半。曹芳的母親姓王,雍容和氣,保養得相當好,看起來不過四十出頭。她許是演員出身,頗有點顧影自憐,時刻注意自己舉止是否夠漂亮。曹芳還有個姐姐叫曹芬,跟曹芳一樣濃眉大眼的,按周蒙媽媽話講就兩個字:俗艷。這曹芬伶牙俐齒,眼裡揉不得一粒沙子,因此,三十歲了,還沒有嫁出去。

  周蒙估計曹芳准跟娘家人抱怨過,今天母親沒來,她這個女兒就是替罪羊。那曹芬見了她,當真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她一邊支使著小阿姨給客人上茶上水果,一邊對周蒙施施然問道:

  「你們那兒發大水了,你家沒淹著吧?」

  周蒙回答城裡還好,並沒看見洪水。

  王阿姨走過來說:「電視上天天演,看著怪可憐的,我們教委已經組織捐款捐物,有個名目,叫向災區人民獻愛心。」

  「還不能捐破的呢,衣服都要求五成新,」曹芬撇著嘴,「我們部長乾脆讓秘書給他買新衣服捐。」

  周蒙想,自己是不是應該代表災區人民向她們表示感謝呢。

  曹大姐放她一馬,轉頭跟老周寒暄:「周伯伯,您身體好吧?」

  老周點著頭說挺好的。

  曹芳說:「咱爸是正高,國家每年專門組織人給他們檢查身體。」

  曹芬一臉誠懇:「周伯伯,只要您身體好就是我們做小輩的福氣,我妹妹心眼好人老實,就是書讀得少了,她有什麼不懂事的地方您直接跟我說。」

  老周幾乎惶恐了,說哪裡哪裡,曹芳很懂事。

  曹芬放過他又去問自己的妹夫:「你妹妹真文靜,還在唸書吧?讀的是師範?」

  周離證實了她的說法。

  曹芬無限惋惜似的:「幹嗎讀師範呀?你們家也不在乎那點生活費。」

  王阿姨說:「讀師範不是挺好,女孩子當老師,又清閒又體面。」

  老周就一點看不出事兒來,還接了一句:「周蒙準備考研究生呢。」

  曹芬撲哧一笑:「是嗎?那准考得上。」

  周蒙平生第一次被人這樣體無完膚地當面奚落,她也知道,曹芬是北大畢業的,不過要加兩個字——分校。想要回她幾句脆的,礙著年輕面嫩,自己也知道,一張口聲音難保不發抖。

  哥哥眼裡的歉意,曹芳抿在嘴角的笑,父親的木知木覺,周蒙都一一看在眼裡。

  這時候周蒙可想她媽媽了,媽媽在,誰敢欺負她?

  方德明女士就沒參加兒子的婚禮。

  婚禮的前一天晚上,曹芳來了。一家人原本好好地在看電視,她一來,就把周離拉到新房裡唧唧咕咕,方德明女士心裡不痛快,電視也不看了,回自己房間去了。

  過了一會兒,兒子來找她了。

  方德明女士正在熨自己唯一一條出席正式晚宴的純黑絲絨旗袍,這還是八七年出國前買的,當時覺得太時髦了,胸口挖個狹長的洞,露皮露肉的好不肉麻。等到了德國,老同學看她渾身上下禿禿的只一個戒指,立馬逼著她去買了根心型墜子鑲兩克拉碎鑽的項鏈,貴是貴點兒,剛好填上那個洞。

  兒子幫母親撫平旗袍,搭訕地:

  「媽,看來看去還是這件旗袍最好看。」

  他媽看他一眼,埋頭繼續熨衣服:

  「有什麼話,你就說吧。」

  周離舔舔嘴唇看著母親的臉色,艱難地開了口:

  「媽,是這樣的,芳芳明天想借您那根項鏈戴一戴。」

  方德明女士把熨斗頓在一邊,坐了下來:

  「何必借呢?我早該給了她,那就太平了。」
serenablair 發表於 2013-5-13 09:56
第五章  結婚(5)

        「真的是借,既然媽不願意,那就算了。」周離不悅地起身。

  「周離,就算我現在立時死了,也是留給你妹妹,你告訴她,不用惦記了。」方德明女士大聲說。

  「媽,您何必這麼說呢,該死的是我,我就不該結婚,好了吧?」

  「咦?奇怪,我又沒有說你不該結婚,我的兒子為什麼該死……」

  她話還沒說完,門被人一下推開了,曹芳抱著胳膊連連冷笑:

  「那是我該死,我死您最稱心,對吧?可惜呀,我看我怎麼也得排在您後頭。」

  周離推曹芳:

  「你胡說什麼?這兒沒你事,你快回家去。」

  曹芳扛著肩膀,勁兒一點兒不比周離小,她也壓了多日的委屈,要做新娘子了,一輩子能有幾次?誰不該讓她三分?索性握住門把手跟周離大吵:

  「我怎麼胡說了?有你媽這樣做老家兒的嗎?我們明天就要結婚了,你媽是個什麼態度?她要咒我死呢。」

  「我沒咒你,我可是清清楚楚地聽見你咒我了,明天要結婚?你嚇唬誰呢?有本事你就別結,沒人請你過這個門兒。」

  這幾句話說得太狠了,周蒙和她父親在一邊都聽傻了,都不知道該勸誰才好,怎麼勸?

  曹芳眼睛紅了嘴還挺硬:

  「方德明,我讓你看看是我要結婚還是你兒子要結婚。」曹芳拉開大門,「周離,你跟不跟我走?」

  周離剛動了下腳,他母親開口了:

  「周離,你也聽見她剛才怎麼咒我的,你今天要跟她走,我就權當沒生過兒子。」

  曹芳看周離不動,恨恨地:「好,周離,這婚我還不結了。」一跺腳,跑了。

  曹芳一跑,周離急了,他跟他父親說:

  「爸,我去看看,別出什麼事。」

  他父親連連揮手讓他快去,他母親還想說不許去,兒子已經衝下樓了。

  老周張張嘴剛要發言,他妻子指住他悲憤地:

  「周從誡,你現在要是敢說我一句,明天就去辦離婚。」說完把門摔得山響。

  身後,老周被她噎得直歎氣,周蒙同情地看著爸爸。

  媽也是,五十多歲的人了,動不動還拿離婚威脅老伴,她以為她還是那個讓周從誡追到窮山溝裡的大美人呢?勢易時移,女人是花男人是樹,像周從誡,少時並不壯大,愈老愈見風骨。前兩年還聽聞有女研究生愛慕他呢,媽媽知道了,笑得什麼似的——居然有人看中老周?

  周蒙以前也見過母親跟人爭執,可不像這一次,惡毒又沒有邏輯,借題發揮,完全為發洩內心的恨意。當然曹芳也很過分,不過只要其中一人肯退一步,就不必撕破臉皮了。年輕的周蒙認為撕破臉皮是天底下最最難為情的事,不僅是赤裸的恨,連赤裸的愛都讓人難為情。她突然想,李然的母親,不知凶不凶?

  周離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才回家,且不提他在曹家的遭遇,一進自己家門看見冷鍋冷灶的,他就知道還有一場批鬥會等著他。

  方德明女士已然打定主意,她才懶得去看曹芳怎麼做新娘子,她不去,老周和女兒也得在家陪她,那麼他們這邊的客人也應該回掉,本來她就不贊成大擺酒席,清清爽爽的讀書人家給弄得這樣庸俗。

  ——周離一見母親就給她跪下了,也虧他這一跪,做娘的心到底給跪軟了。他母親記得周離三四歲的時候,要什麼好吃好玩的,也是給自己這麼一跪,嘴裡吐字不清地:「媽,我給你拜拜。」

  方德明女士還是堅持自己不出席,別人,她總算大發慈悲,不管了。

  等兒子穿好禮服,樓下,皇冠車和兩個伴郎按著喇叭等他呢,方德明女士到底沒忍住,她叫住兒子說了一句話:「我看,你和她,也過不到頭。」

  多別緻的結婚祝詞。
serenablair 發表於 2013-5-13 09:57
第六章  情場如戰場(1)

        周蒙終於從北京回到了江城。

  上火車前她給李然的辦公室打過電話,想讓他來火車站接她,他不在。他的同事說:李然沒出差,請假了,有什麼事可以代為轉達。周蒙想想說沒什麼事掛了電話,電話是掛了,心卻掛不上:

  李然請假去哪兒了呢?

  李然去臨江縣看杜小彬去了。

  杜小彬被他們安排在臨江縣的文化館做資料員,在這場百年不遇的洪水中,臨江也是受災縣之一。現在洪水過去了,小宗在他老婆那兒過暑假,打個電話回來說受劉漪之托,請李然務必去臨江看望杜小彬。劉漪回廣州之後沒給李然來過電話,但李然知道她有時給小宗打電話詢問杜小彬的情況。李然也想過該給劉漪打個電話,可他一直拖著沒打。

  杜小彬見到李然反應平淡,她對同事介紹說李然是省報記者她的表哥。李然要請她出去吃飯,杜小彬說不用了我宿舍做飯很方便。杜小彬是那種很有主見的女孩子,而且,如果你不知道她的事跡,她看起來相當正派,甚至可以說,拘謹。

  杜小彬和另一個女孩合住一套一室一廳的房子,當初她來的時候是小宗陪著來的,小宗怕她寂寞還特意從家裡給她搬了個十四英吋的小彩電來。等李然走進這間宿舍,它已經是井井有條的了,小圓桌上廣口罐頭瓶裡插了一大叢蘆葦,窗簾沙發床罩都是檸檬黃的格子布,水泥地上鋪了木紋的地板革,清潔極了。李然低頭把鞋脫了擱在門外。

  李然問杜小彬發洪水時候的情況,她在廚房裡淘米,悶著頭答了一句:縣政府地勢高沒淹著,就是菜貴。小圓桌上放了本書——《結婚十年》,李然翻了一下前言,是三十年代上海一位女作家的作品。

  杜小彬手腳極快,一會兒工夫就做好了三菜一湯:炒青菜,香腸煸豆乾,涼拌黃瓜,西紅柿雞蛋湯。

  李然誇她:「杜小彬,你真能幹。」

  她這才笑了一下:「最簡單的菜,沒有材料,不然我可以給你做魚丸子。」

  李然問她:「怎麼樣,過得慣嗎?這裡人還好吧?」

  杜小彬點頭:「好得不能再好,風傳我是新來省委書記的私生女。」

  她講話,有一種舉重若輕的家常味道,年紀應該跟濛濛差不多,可濛濛還是一張白紙,杜小彬卻是一張已經畫壞了的畫。

  比起上一次,杜小彬顯得亮了點兒,剪了頭髮,人顯得精神了,但遠遠談不上動人。略熟,李然就發現杜小彬其實不像她看上去那麼冷,她慇勤地給他搛菜,又搶著給他添飯。只是李然等了半天都不見她從廚房添飯出來,一抬頭,發現杜小彬正隔著玻璃窗直盯盯地看著他呢。接住他的目光,她若無其事道:「忘了問你了,添半碗還是一碗?」

  「半碗,半碗就夠了。」

  李然沒在臨江縣多耽擱,當天下午他就回省城了,送他走的時候杜小彬說了一句話:「我以為,你不會來看我呢。」如怨如慕,李然聽著還真耳熟,濛濛也說過類似的話,可濛濛是他的女朋友,這個杜小彬憑什麼這麼跟他說話。

  第二天,李然從市府回宿舍,推開門,看到杜小彬從窗前盈盈地轉過身來。

  杜小彬說要在省城買幾本書,李然盡地主之誼先請她吃飯又陪她去買書,杜小彬買的都是有關西藏的旅遊傳記風光圖片,李然一看單子將近一百塊就幫她付了。杜小彬謝了他。李然忐忑不安地問她:「杜小彬,你怎麼買的儘是介紹西藏的書?」杜小彬淡淡地說:「我一直很想去西藏的。我上高中的時候有一次離家出走,拿了家裡三百塊錢想走到西藏去,我帶著地圖一直往西邊走,穿過的大部分是鄉村,經過城鎮的時候也坐長途車,還搭過順路的大卡車,一直走到陝西的三門峽水庫。可惜在三門峽水庫的火車站我被警察當盲流送回來了,那時我兜裡有八百多塊錢呢,都夠買一張到拉薩的飛機票了。」

  李然隨口問了一句:「你的錢怎麼還多了?」
  
serenablair 發表於 2013-5-13 09:58
第六章  情場如戰場(2)

        她看他一眼說:「我掙的。」

  杜小彬能考上大學還是有點小聰明的,她告訴李然,高中三年她曾四次離家出走,每次的目的地都是西藏。

  「我跟父母關係不好。」

  李然客氣地說:「誰都有那個階段,青春期,逆反心理。」

  「我是養女。」

  李然不知道怎樣接她的話了,心裡覺得她可憐。

  「我上高中那年,聽說我親生的媽在西藏。其實,我也不知道她在西藏的什麼地方,第一次從家裡跑出來,見了生人連話都不敢說——可是後來,我挺喜歡在路上的那種感覺的,我挺能適應環境的。」

  這一點,李然也看出來了。

  「不過,既然你已經考上大學了,念完大學再去西藏也不遲啊。」

  「我考大學是為了個男孩子,他比我高兩屆,是省醫大的學生。我以為我考上大學他就會跟我好,所以,一拿到錄取通知書我就跑去找他,他告訴我:杜小彬,你長得太難看了。」

  李然對杜小彬的觀感和那位省醫大的男生沒有什麼本質上的不同,不同的只是李然肯對女孩子賠小心。

  當下,他對她說:

  「杜小彬,你的眼睛很漂亮。」

  杜小彬笑了,表情輕鬆了許多:「我的鼻子太塌了要墊高點,我打聽過了,在省城的整容所做,專家做,也不到一千塊錢,我掙的錢足夠了。」

  她倒是不忌諱,一再提到她掙的錢。李然開始認同小宗那句評價了:這個女孩心理素質非同一般。

  「李然,明天你有空陪我到整容所去一趟嗎?」

  李然可不想擔這個責任,萬一做砸了怎麼辦?

  「江城的整容所做得好嗎?臉上的事兒可是大事,你還是慎重點兒,過一段去上海做吧,等你宗老師回來我們再一塊兒商量商量。」

  他話語裡的關切讓杜小彬的眼淚一下子漫出了眼角,他為什麼對她這麼好?如果真要對她好,又為什麼不早一點出現?

  李然看到杜小彬突然沉默地轉過頭去,心裡也有一點明白了。

  到了晚上,杜小彬還沒有走的意思,李然只好把她安排到李越的宿舍擠了一夜。他告訴李越杜小彬是他的表妹,李越抬抬眉毛,沒說什麼。

  第二天,杜小彬不僅沒有走,還在李越的宿舍裡用電爐給做了頓豐盛的飯菜,包括魚丸子和蛋餃。李然給她整得欲語還休,如果是個普通的女孩子,不理她就完了,可這個杜小彬,因為有那樣的經歷,他要是流露出一點兒嫌棄的意思,不是毀人家嗎?

  據說耶穌試圖以他的死挽救人類的精神,如果一個人的死亡真的可以挽救整個人類的精神,願意去死的應該不在少數。

  不用懷疑,聖徒們都是懷著至大的滿足死去的。

  周蒙找到李然宿舍的時候還不到中午十二點,敲門的時候她的心怦怦直跳。

  來開門的,是個女孩子。

  周蒙首先疑惑是不是敲錯了門:「我找李然,他住這兒嗎?」

  「是呀,請進。」

  兩個女孩相互打量著,杜小彬先開了口:「你是周蒙吧?」

  周蒙驚訝地點頭,這女孩認識自己,難道是李然跟她說的。

  她不認識杜小彬杜小彬可認識她,周蒙,九○中文的一枝花,眼睛長在額角頂,從不接受同校男生的約會。

  杜小彬像主人一樣:「你坐呀,我叫杜小彬,李然跟我說起過你。」

  周蒙遲疑地:「哦,那你是……」

  杜小彬一邊擺弄著桌上的照片一邊說:「他跟別人講,我是他表妹。」

  周蒙瞥了一眼照片,都是,都是杜小彬。她不禁重新打量眼前的這個女孩,絕對,絕對沒有自己漂亮,為什麼?

  杜小彬回過頭來邀請她:「來,看看李然給我拍的照片,他一會兒就回來。」

  周蒙慌張地向後退:「不了,我還有點兒事。」

  衝出門的時候周蒙跟進門的人撞了個滿懷,她以為是李然,不是的。
serenablair 發表於 2013-5-13 09:59
第六章  情場如戰場(3)

        李然從食堂打好飯回來,張訊在走廊裡迎上他劈頭就說:

  「剛才你那個小朋友來了。」

  「濛濛?人呢?」

  「我進宿舍的時候她剛好出來。」

  「你怎麼不攔住她?」

  張訊沉著臉嚴肅地:「我看她神色不太對。」指指裡面,「也不知道你這位表妹都說什麼了。」

  李然一皺眉,甩下飯盒:「她下午走,票我已經買好給她了,到時間你幫我送她去長途汽車站。」

  張訊說:「那沒問題,」他看李然拔腿就走取笑道,「怎麼,不跟你表妹打聲招呼啊?」

  當李然去周蒙家找她的時候,周蒙在師大南門正跟袁兵碰頭。

  「咱們上回龍山玩,好不好?」周蒙興致勃勃地提議。

  袁兵笑瞇瞇地看著她:「在北京還沒玩夠?」

  「我想坐那兒的過山車,不是說華東五省最大嗎?」

  「那我可不敢帶你去。」袁兵搖頭,「你會吐的。」

  「不會的,我在北京坐了都沒吐,挺過癮的。」周蒙撒謊。

  「求求你,袁兵。」周蒙又說。

  袁兵經不住她求他。

  周蒙一覺醒來,頭腦異常清醒,這就是所謂失戀的感覺吧,空曠而荒涼。

  她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少時候,天完全黑了。

  在黑暗裡想起跟李然曾經有過的親吻和擁抱,周蒙縮起身子抱緊胳膊,羞愧得無地自容。

  她想洗個澡再睡一覺,希望再次醒來可以淡忘一切。

  然後她想起來,這不是自己家是袁兵家。

  在回龍山,還沒有從過山車上下來她就吐了。

  周蒙從臥室走出來,看到小客廳裡只一盞檯燈落寞地亮著。

  袁兵本來靠在沙發上,聽到腳步直起身來:「你醒了。」

  當時不在意,以後,回想起來,才覺得那場景有一點溫馨,年輕的他從沙發上直起身子,寬闊的胸膛似乎可以容納一切。

  「幾點了?」

  「九點多。」

  「這麼晚了,我要回家了。」

  「我送你,」袁兵走到她面前又問,「要不要洗把臉?」

  他把她領到衛生間,裡面已經擺好了一套全新洗漱用具。

  周蒙坐在袁兵身後,戴上頭盔輕輕扶著他的腰。

  袁兵平常跟她在一起蠻多話的,可是今晚,他沉默得異樣。

  摩托車一開起來,夜風拂面,清涼而痛快。周蒙真想這樣在城裡多兜幾圈,但是,她也沒有出聲。

  很快就到精儀所了,袁兵在周蒙家樓旁的馬路上停下。周蒙把頭盔遞回給他的時候他順勢握住了她的手,說了一句:「明天上午我來看你。」

  周蒙不知該怎樣回答他,站得近才感到袁兵是這樣高大,他的身影突然向她襲來,周蒙還未弄清是怎麼回事,袁兵已經在她臉上親了一下。

  周蒙不由得後退一步,袁兵也已回到車上,馬達一直沒有停,他的腳輕輕一踩,整個人和車子箭一樣地衝了出去。

  周蒙撫著臉頰轉過身,不過走了幾步,就看見樓前那棵玉蘭樹下有一點紅光,再走兩步她看清了,那是煙頭的光亮。

  上一次,李然在這棵樹旁等她的時候是清晨,她看到他像看到神一樣喜悅。這一次,是夜晚,她看到他,只覺得頭又痛了。

  他攔住她的時候周蒙垂著眼皮看也不要看他。

  「我累了。」

  李然這一刻並不比她好受。他找了她一個下午,精儀所,師大,還有城裡大大小小的電影院。從晚上八點鐘他就站在這裡等她,等來的,卻是她跟另一個男孩子,親吻。

  「他是誰?你原來的男朋友?」李然惱火地問,看她不吭聲又逼了一句,「是你另一個男朋友吧?」

  「是又怎麼樣?至少他對我更好。」她說著低著頭拚命要掙脫他的手,他卻怎樣也不肯放,兩個人都有點急了,李然衝口而出:

  「你不是說你沒有過男朋友嗎?你不是什麼都是第一次嗎……」
serenablair 發表於 2013-5-13 10:00
第六章  情場如戰場(4)

        他沒有說下去。

  她抬起頭,怨恨地看了他一眼。李然真想收回他剛說的蠢話,如果可以收回。

  他的嘴唇一碰到她的,她的眼淚就落了下來。

  「濛濛,你不知道我找不到你心裡有多急。」

  連周蒙自己也鬧不清是怎麼回事兒,打定主意不要再理他的,現在,還沒有吵起來他也沒有道歉,她倒又跟他和好了。

  而且,聽李然講,錯的還是她,而不是他呢。

  「不管有什麼事,你跑開也不能解決問題,至少要等我回來跟你講清楚。告訴我,杜小彬到底跟你說什麼了?」

  「也沒什麼,我看到你給她拍的照片了。」

  「就為了幾張照片?我是沖小宗的面子,濛濛,你在學校從沒見過杜小彬嗎?她也是你們師大中文系的,比你低一級。」

  「那她說,你跟別人說她是你表妹。」

  「開玩笑的。」

  「可是,聽她的口氣跟你關係挺不一般的。」

  李然理直氣壯:「走,我們現在就去給小宗打電話,你自己問他好了。」

  對著他,她又不能相信他不愛她,不是只愛她一個。

  一個月不見,她好像長大了一點似的,額前的碎發長長了,掠到了耳後。有一次,電話裡,她跟他說要留長頭髮可是又不耐煩,因為她的頭髮長得特別慢。

  「濛濛,」他攬過她的細腰含糊地問,「想我嗎?」

  「不,不想。」她說得言不由衷。

  這一次,他吻她的時候她咬破了他的嘴唇。

  周蒙一進家門,她媽首先質問她:

  「周蒙,你又去哪兒了?你那個高中同學叫袁兵的,剛剛打電話來,說半小時前就把你送回來了。」頓一下,明白了,「是和李然在一起?」

  周蒙一頭走進衛生間:「媽,求求你,別問了,讓我好好洗個澡,睡一覺,明天再說,啊?」

  她媽可不是那麼好糊弄的,方德明女士嚴肅地告誡女兒:「女孩子,輕浮最要不得了,今天這個明天那個,你讓李然找了你一下午,他會怎麼想?」

  周蒙不高興地說:「他愛怎麼想就怎麼想。」看她媽媽真沉下臉了又解釋道,「哎呀,我跟袁兵沒什麼的,就一個同學聚會。」

  周蒙洗澡的時候聽見袁兵又打電話過來了,她媽媽說周蒙已經到家了睡下了。

  第二天早上,方德明女士去所裡上班了,周蒙一個人吃早飯。昨天她一天沒吃東西,所以這頓早飯吃得格外多格外香甜。

  吃完了正在洗碗,聽到敲門聲,一開門,是李然。

  周蒙本來是沒什麼了,一看見他卻又委屈了,想起他昨晚的那句話,好像還是她騙他了,在他面前裝純。他自己呢,從劉漪到杜小彬,她又說什麼了?

  李然看她眼圈說紅就紅了,哄她:「好了好了,再哭,眼睛要腫了。」

  她摔開他的手,到衛生間洗臉,李然跟過去,趁她彎腰的工夫把一條玉石項鏈掛在了她的頸子上。這條玉石項鏈造型別緻,不是圓珠子而是一串菱形的玉片,深綠色的低品級玉,學名綠松石,李然這個月拿到工資才買下來的。昨晚,他兜裡一直揣著,兩個人一爭執就忘在腦後了。

  他沒選錯,可是濛濛戴上這根項鏈未免太美了點,項鏈過分強調了她美好的胸部。

  「喜歡嗎?」

  她總算點點頭。

  「你今天不上班?」

  「請假了。」

  說到請假周蒙又想起來了:

  「你前兩天也請假了吧?我打電話想讓你接站都找不到。」

  李然不講話,周蒙心說,杜小彬要跟李然沒點兒什麼,口氣怎麼會那麼放肆,越想越不服氣,釘了他一句:

  「你請假是去陪杜小彬了?」

  她這麼緊逼不放,李然臉色也不好看了:

  「你們家電話呢?」

  周蒙指指牆角:

  「你給誰打呀?」
serenablair 發表於 2013-5-13 10:02
第六章  情場如戰場(5)

        「小宗。」李然沒好氣。

  周蒙走過去,把電話線給拔了。

  李然火了,把電話「啪」地一扣:

  「你不是信不過我嗎?你還要我怎麼跟你解釋?」

  還沒人對她這麼凶過,周蒙臉上掛不住又不知該怎樣反駁他,她側過臉低下頭。

  看著她的眼淚一顆一顆地,珠子似的,碰碎在紅漆的木地板上,李然又後悔不該對她那麼大聲,他走過去抱她親她,沒頭沒腦地給她擦眼淚。

  周蒙更覺得委屈:「你就不能讓著我啊,你還比我大五歲呢。」

  李然一想,也是,以前,不管是比自己大的羅慧還是歲數差不多的劉漪,他脾氣都好著呢,跟濛濛,他怎麼就控制不住?她一提杜小彬他怎麼就那麼煩?

  這裡正鬧著,又有人敲門了,周蒙緊張起來,她推李然:

  「別是我媽回來了,你去開門,我去洗把臉。」

  李然打開門,是個男孩,確切點兒,是個捧著紅玫瑰的男孩。

  李然是明白的,小袁可還一頭霧水地糊塗著。

  周蒙洗好臉走過來問:「李然,誰呀?」

  李然側身一讓,周蒙先看到花再看到人,臉一下紅了。

  這上下,袁兵也明白了,一明白,他的臉比她還紅得厲害,到底年輕,不知道怎樣落台,把花往地上一扔,嘴裡支吾著也不知道說了句什麼,轉過身就往樓下跑,木樓梯被他踩得咚咚的。

  周蒙跑到陽台上,看到袁兵在發動車子,不知怎麼搞的,車子老也發動不起來,她正替他著急,他雙腳猛地往前一踹,摩托車箭一樣地衝了出去。

  看她那依依不捨的樣子,李然不是沒有醋意的,不過,贏都贏了,多說一句都嫌小氣。

  下午,兩個人出去逛街。

  經過一家花店,李然拉著周蒙進去,他跟賣花的小姐說:

  「紅玫瑰,兩打。」

  周蒙在一邊自言自語:

  「其實我更中意康乃馨。」

  賣花的小姐看看李然瞭解地笑,先不去拿花。

  李然只好轉過頭:「康乃馨,你要什麼顏色的?」

  周蒙笑了:「黃色的。」

  從花店出來李然問:

  「你不喜歡紅玫瑰?」

  「玫瑰只開一個上午。可是康乃馨插在瓶裡一周都不會謝。」

  沒有女孩子希望她的愛情,只開一個上午。

  不過一個商場逛下來周蒙就走不動了。

  「回家吧,我累了。」

  「去我宿舍,好不好?」李然撫著她的嫩臉,「多陪我一會兒。」

  李然有一種感覺,濛濛從北京回來以後,不像原先對他那麼依戀了。

  其實周蒙只是心跳正常了。

  在報社食堂,他們碰上了李越和張訊。

  張訊招呼他們一塊兒坐下來吃,很自然地對周蒙說:「來,嘗嘗,咱報社食堂別的一般,就包子做得特棒,一出籠都搶,李然沒給你搶著吧?」

  周蒙沒做聲——他們報社的人怎麼都自來熟?她沒有意識到,昨天她正是和這個男人撞了個滿懷。

  李然代她回答:「她不吃包子。」

  「那她吃什麼?我去買。」李越掏出錢包。

  周蒙不好意思了:「我吃稀飯就行。」

  「減肥呀?」李越親熱地摟過她,「跟李然談戀愛還不把你談瘦了。」

  李然笑著回嘴:「這叫什麼話?我又不是國氏。」

  李越沒理他,逕自對周蒙說:「你發現沒有?李然特會轉移話題,好像武林高手,很難刺中他的要害。」

  周蒙使勁兒點頭。

  李越可得意了:「濛濛,你要不要聽聽我對李然同志的獨家報道。」

  周蒙點頭,笑。

  「來來來,我也想聽你說說你們那位校花呢。」

  李越一拉就把周蒙拉到靠門口的一個桌子,周蒙只來得及回頭看李然一眼。

  這邊張訊連拍李然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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