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愛情] 我們無處安放的青春 作者:呂挽(連載中)

serenablair 2013-5-10 17:15:28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0 6117
serenablair 發表於 2013-5-14 18:03
第八章  長亭更短亭(1)

        方德明女士對女兒的男朋友幾個月來的考察結果是:堪為良配。

  她一向自認是深明大義的母親,對李然去西藏的事,打一開頭就表示支持。私下裡,她教訓女兒:「男同志嘛,有事業心是好事,就是你們以後結婚了,在事業上你也要支持李然。再說,去一趟西藏,回來不管是評職稱分房子都優先。你呢,也不能一天到晚想著談戀愛,大三了,要考研究生現在就得準備起來。」

  對著李然,她又是另一套:「現在無所謂,周蒙跟著我呢,以後,你還這麼跑來跑去的我可不答應。周蒙身體不好,真要結婚了,恐怕還得你多照顧她。」

  彼時元旦剛過,午後的陽光傾斜著鋪滿了周蒙家的大客廳。她們家的房子雖然舊,優點是開間大格局好,紅漆的木板地,落地的玻璃窗,比新建的小單元房氣派多了。周蒙低著頭只管削蘋果,她這種樣子在李然看來特別乖,像旁聽大人講話的小孩子,是事不關己的態度。

  方阿姨接著問道:「李然,聽周蒙跟我說,你想等她大學畢業就結婚?」

  李然謹而慎之地回答:「我是有這個打算,當然,首先是要徵得您和周蒙爸爸的同意。」

  方德明女士心裡舒服了幾分:「我和老周倒不是不同意,不過周蒙這身體,中學老師那麼辛苦她怕是撐不住。還是要考研究生,以後分到大學裡就清閒了。所以我和她爸爸希望你能支持她把研究生讀下來。」

  李然表示一定支持。

  周蒙這時削好一個蘋果先遞到她媽媽手裡,方德明女士看看女兒,心說,女大不中留,伊早點兒結婚也好,省得讓人擔心思。

  這麼想著方德明女士又鬆了口:「念研究生也可以結婚,到時候沒有房子就住在我這裡好了,我把書房騰給你們。」

  周蒙這才說話了,口氣還是埋怨的:「媽,沒影的事兒呢,誰講我要結婚了。」

  李然不好說什麼,方阿姨又問他了:

  「李然,你去西藏,定了什麼時候走沒有?」

  這其實是李然今天過來的目的,想先跟濛濛單獨講的,現在既然方阿姨問到這兒了他就說了:

  「本來是春節以後,今天報社剛接到通知,說要提前到一月中。大概是十七號左右。」

  他話音剛落,濛濛「哎喲」一聲,她削蘋果削到手了,食指上血一下湧了出來,她媽媽立刻到裡屋去找創可貼。李然給她吸淨食指上的血,抬起頭待要說她兩句怎麼這樣不小心,看到她眼裡,已是眼淚汪汪的了。

  「別這樣,呵?」李然放低了聲音懇求,撫著她的頭髮心裡很想抱她一下,那邊她母親已經拿了創可貼過來了,她母親還是責備她了:

  「看看,口子這麼深,這麼大的人了還這樣不小心的。」

  李然很擔心她會就這樣哭出來,可她只是趁她母親給她敷創可貼的當兒,側過頭,用衣袖抹了一下眼睛。她跟她母親也不是不親的,卻總有些顧忌。

  方阿姨回過頭來又說:「喲,十七號,那也沒幾天了,行李也該預備預備了,西藏比咱們這兒冷多了。」

  李然應著,濛濛說她累了要睡會兒,她每次情緒低落的時候都會要求睡一會兒。

  李然說:「那你睡吧,我晚上再來。」

  她在他身後替他掩上門,門就要關上的時候,他拖住了她的手,把她拖到了門外。

  他輕輕一抱,她的眼淚就像一把碎了的水晶紛紛地落了下來。

  李然沒想到她的反應會這麼強烈,突然是突然了點兒,就是李然自己也缺乏思想準備。他們本來還有很多計劃,濛濛的父親是準備春節回來見見李然的,李然也想趁春節帶濛濛回一趟西安。現在,不僅所有計劃泡了湯,兩個人在一起的日子滿打滿算也不到半個月了。

  那天她跟他回了宿舍,到了宿舍,她先要洗臉,李然去打開水。等他開水打回來的時候,看到她躺在他的床上,已經睡著了。李然給她蓋上毯子,又用熱毛巾給她輕輕拭了臉。
serenablair 發表於 2013-5-21 17:17
第八章  長亭更短亭(2)

李然自己心裡也亂糟糟的,知道要走和馬上要走,心情又兩樣了。

  這一覺睡到晚上七點多,李然出去給方阿姨打電話說周蒙晚上不回去吃飯了。方阿姨何等精明的人,逕直問:「周蒙哭了吧?你給我好好說說她,這還沒真到走的時候呢。還有,早點送她回來,明天該上課了。」

  中間張訊回來過一次,看到宿舍裡有這麼個睡美人,把李然拉到走廊裡一本正經地問他今晚是不是需要迴避一下。李然讓他儘管回來,濛濛一會兒就回家。張訊說他反正在樓下宿舍下棋不叫他就不回來了。

  李然靠在床邊看書,關於一個捷克攝影家博丹?荷洛米切克的,這位攝影家以拍攝日常生活見長,被評論界稱道為「具有平靜而詩性的風格」。

  他一抬眼,她已經醒了,烏溜溜的眼睛,不知道是因為黑才顯得特別靜,還是因為靜才顯得特別黑。

  李然放下書拉起她問:「要不要抱抱?」

  她柔順地依在他懷裡。此刻,李然無論如何硬不起心腸,他的手指滑過她細長柔嫩的頸子。

  「濛濛,真的,你要不願意,我就不去了。」

  「合同不是都簽了嗎?怎麼能不去呢?」

  「最多辭職,我在哪兒找不到飯碗!干個體也行啊,我要干個體,以後你就不用工作了,我養得起你。」

  周蒙知道,即使李然的爸媽能同意,自己媽媽還不同意呢。省報記者聽著多體面呀,個體戶再有錢也不行,九十年代初,至少在內地,人們還是這麼看的,不像現在,差不多就是「笑貧不笑娼」了。

  「——沒事兒,你去吧,我要是身體好點兒,我也願意到西藏看看呢。」

  李然很高興:「濛濛,暑假你來西藏好不好?」

  「好。」她溫柔地,不是很起勁。

  他吻她撫摩她低聲問她:「為什麼哭得那樣厲害?我又不是不回來了。」

  「我愛你。」順著這句話,她勾著他的脖子倒了下去。

  她穿的是一件開襟毛衣,裡面是樣式簡單的奶白色真絲襯衫,他懂得她的心意,她喜歡從容而優美。

  因為剛剛睡過,膚色反常地粉紅。她的身體是非常美的,纖細,又圓潤,襯衫解開了兩個扣,她一抬起身體就露出裡面的白色蕾絲文胸。

  「有剪刀嗎?」

  李然一手扶著她的腰,一手在抽屜裡翻找,他找到了,遞給她。

  她接過來,笑,扯過他的V字領毛衣,把刀刃逼了上去:

  「可以剪嗎?」

  他點點頭。剪刀「哧」地向上剪開了一條口子,刀尖劃過他的胸口,意外地刺激。

  她沒有再剪他的襯衫,可是解開了所有的紐扣,她目不轉睛地看著他,戴妍說得沒錯,李然是挺性感的。

  她親了他一下,在他的胸口,她的表情還是那樣文文靜靜的,李然可覺得非常震盪。

  他也親了她,她潔白的文胸隨之散開了。

  肌膚相親的感覺對周蒙來講不僅僅是好的,也怪可怕的。

  「是不是剛睡醒了,就會特別想?」她這樣向他咨詢。

  李然的眼底已經泛紅了,眼神就像喝醉了酒那樣渙散。

  即使到了這一步,他都沒有動她。

  一般的看法是,他是個高貴的男人,他尊重她也珍惜她,要把他們的初夜留給婚床。周蒙心裡大概就是這麼揣測的。

  也不能說錯,李然的考慮又更深沉一點兒。

  去年,李然交往過一個護校的女孩兒,長得也挺甜,單名一個珍字。珍一開始是找李然給她拍照片,然後是找李然跟她睡覺。她這麼主動,當然不是處女。珍的特點是暴露,不是說穿衣服(當然這方面她也絕不保守),是她的說話方式。珍是有男朋友的,可惜男朋友考大學一直考到了東北。男朋友第一次放假回來,兩個人一激動忍不住就嘗了禁果。等男朋友再一走,珍傻眼了,她跟李然講的原話是「我熬不住」。


serenablair 發表於 2013-5-21 17:18
第八章  長亭更短亭(3)

她這樣熬不住,李然當然不是她在男友以外的第一個性夥伴了。因為李然經常出差,珍很不滿意,她坦率地告知她不能老是靠自摸解決問題。

  很快,李然就怕了她。

  忍也忍了這麼長時間了,李然覺得沒有道理功虧一簣,他不是不信任濛濛,可是最好,不要去輕易考驗一個人。

  他信任濛濛,可是他沒有辦法信任她的身體,對李然來講,身體不堪信任。

  兩年是個不短的時間,只有處女的純潔不容置疑,那他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呢?

  他好像忘記考慮了,在這兩年的時間裡,他自己的操守又靠什麼來維持靠什麼來保障?

  周蒙用冷水洗好臉,擔心地直照鏡子。

  「眼睛不腫吧?看得出來嗎?」

  李然端詳,眼睛還好,問題在她的脖子,靠近鎖骨那一塊兒,有一小塊淤紅的吻痕,他指給她看,她打他的手:

  「都是你,快把圍巾給我。」

  他的手籐一樣圈了上來,他的嘴唇還沒有落下去,她的眼淚倒又落下來了。

  她這時候的眼淚讓他不知所措。

  第二天下午,李然從一個首映式拍完照片回辦公室,同事告訴他,他女朋友找他,打了好幾個電話,好像有什麼急事。

  李然心裡先打了個突,濛濛是絕少打電話到辦公室找他的。

  他先給她家裡打電話,沒人,又騎車去師大,從宿舍到圖書館再到教學樓,他都沒找到她。李然真著急了,昨天她就情緒反常,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

  等李然一頭汗地回宿舍,一推門看到濛濛跟張訊李越兩個聊得正高興。

  「親愛的,你在這兒,我以為你去哪兒了呢。」李然說著,用手撥她的頭髮。

  李越看得抿嘴一笑,張訊老實,先把頭低下去了,周蒙側過臉讓了讓說:

  「我一直在這兒等你呀。」

  「什麼事兒……」李然沒有問下去,就是有什麼事,濛濛也不會當著張訊李越兩個人說的。而且,她能坐在這兒聊天大概也沒什麼急事。

  周蒙還真是有急事,不是她自己是戴妍,戴妍麻煩了。戴妍的麻煩是:她的老情人上個月來了,而她的「老朋友」這個月沒有來。

  明白?戴妍可能懷孕了,不是現任男友的。

  周蒙一開始不明白:「戴妍,你怎麼知道一定是他的呢?說不定就是葛俊的。」

  「葛俊是戴套的。」

  「那他不戴嗎?」

  「有的男人不喜歡戴套。」戴妍不耐煩地說,「以前我跟他都是吃藥的,這次,我本來以為沒事。誰想到就那麼倒霉。」

  戴妍懊喪極了,她一直很小心,沒出過婁子,有幾次挺險的她也沒懷上,她還以為自己得天獨厚,就沒懷孕這功能呢。

  李然一聽是這急事,鼻子直出冷氣,這跟他有什麼關係,戴妍找她的老情人去啊。打根上他就不贊成濛濛有這麼一位膩友,戴妍太風流,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戴妍能學出什麼好來。

  濛濛可著勁兒幫戴妍說話:「這事兒當然不能讓葛俊知道了,葛俊知道了還不尋死覓活的。再說,你讓她怎麼回家啊,馬上就要考試了,她家裡又是後媽,本來就等著看她的笑話。」

  「她那個老情人呢?讓他來。」

  「老情人是有老婆的,正準備陞官呢,戴妍那個脾氣,她怎麼肯求他?」

  「噢,她不肯求人,你就來求我。」李然說著已經笑了。

  「你心眼好嘛,戴妍還是你西安老鄉呢。」

  她難得跟他說個軟話,李然不想輕易放棄這種享受,故意繃住臉皺起眉:

  「還老鄉呢,你饒了我吧。我怎麼去跟人家說啊,人家準以為是我自己——那什麼了!」

  「我跟你一塊兒去,我可以證明……」

  「打住打住,你能證明什麼?你去只有更糟。」

  李然是有點兒犯難,他也不認識醫院的人,找熟人介紹,人家肯定以為是他和濛濛出問題了,這種事兒,本來就是血洗不清越描越
serenablair 發表於 2013-5-21 17:18
第八章  長亭更短亭(4)

「那怎麼辦啊?」這當兒,周蒙也想到了情勢的微妙之處。

  「想辦法唄。」

  「快點兒,戴妍著急著呢。」她說著,嘟著嘴親他。

  李然今天為了討好她,還特地穿了她送的那件白毛衣。結果,到了舉行首映式的大光明影院,主辦單位直把他往台上讓,以為他是演員呢。

  她親完他轉身就要走,李然拉住她:

  「你急急忙忙地去哪兒?」

  「我去學校,戴妍還等我信兒呢。」

  「等會兒,我陪你去。」

  李然說著微微拉開她的領口,今天她穿了一件純黑高領毛衣,那點淤紅仍在,讓人遐想不已。

  過了兩天,李然總算人托人地聯繫到了省立第三醫院的婦產科一位姓盧的大夫,盧大夫答應檢查當天就可以做。

  照周蒙的打算,恨不得陪著戴妍上手術台。李然原來聽別人講,因為嫉妒的緣故,女人之間是沒有真正的友誼可言的,尤其是漂亮女人。可是濛濛對戴妍多好,好得讓人覺得她缺乏是非觀念。

  不過李然還是成功地打消了周蒙陪同前往的念頭,婦產科,那是正經女孩子去的地方嗎?他只說了一句:「讓你媽媽的熟人看見你怎麼辦?」這是大問題,周蒙知道,要是傳到方德明耳朵裡,她老人家一誤會非宰了李然不可。

  周蒙還挺不放心:「明天,你對戴妍態度好點兒,看在我的面子上。」

  其實周蒙不用囑咐,在醫院門口,一見戴妍那霜打了的蔫茄子樣,李然臉色頓時柔和下來。

  李然還是第一次來婦產科,總的來講,醫院,就不是個讓人能愉快的地方。

  他們順利地找到了盧大夫,盧大夫是個四十出頭的婦女,不是不熱情,而是有著國家醫務人員慣常的冷漠和不以為然。戴妍是有準備的,她利索地給盧大夫塞了個紅包,拿了紅包盧大夫的態度略微好一點點。盧大夫當然以為李然就是那個下了種而不準備收割的人,眼皮搭他一下吩咐道:「手術費就不用交了,你去把化驗費先交了。」

  化驗結果:不是一場虛驚。

  戴妍馬上被領進手術室,李然朝她揮揮手,她向他笑笑。她這個笑容讓李然想起了一個人,杜小彬,現在的女孩不簡單,臨危不亂,有大將風度。

  李然趁這工夫下樓給濛濛打電話,一聽到他的聲音她就問:

  「做完了?」

  「早呢,戴妍剛進手術室。」

  「肯定很疼吧,真可怕。」她喃喃地。

  「濛濛,我不會讓你進那種地方。」

  「我知道。對了,手術完,你跟戴妍直接上我們家,今天阿姨來,我讓她燉了雞湯,還有你愛吃的清醬牛肉。」

  「你跟你媽怎麼說的?」

  「我說戴妍剛剛發了場高燒。」

  戴妍從手術室出來的時候走得特別慢,李然過去扶她。

  「沒事,我沒事。」她說。

  她還是個美麗的女孩,只是這美麗不再嬌嫩。

  第二天,周蒙去學校上課,還沒進教室她就被葛俊攔住了,葛俊把她拉到拐角的樓梯口,一副審犯人的架式:

  「你說,戴妍去哪兒了?」

  「在我家呢,怎麼,不行嗎?」周蒙也挺凶。

  「真的?她不上課待你家幹嗎?」葛俊是師大音樂系的頭號帥哥,一向疑神疑鬼,標準的小醋罈子,可是你別說,男人吃起醋來比女人可愛。李然吃起醋來也是可愛的。

  「我家安靜,誰讓你老纏著她的?」

  葛俊委屈:「我哪兒老纏著她了?她最近對我都愛搭不理的。」

  周蒙知道,戴妍不是不理葛俊,是沒法兒理他,她已經開始有妊娠反應了,都不能進食堂,一進去就想吐,可憐死了。

  昨天中午她也就只喝了點雞湯,一直到下午食慾才恢復過來。恢復過來就開玩笑,說是這下可放下包袱輕裝上陣了。停了一下,又嘰咕道:「還不能上陣呢,大夫講三個月不能行房。就算我齋得住,葛俊也素不了三個月啊。」

  
serenablair 發表於 2013-5-21 17:19
第八章  長亭更短亭(5)

她這時候還能沒事兒人似的提到葛俊,周蒙當真服了這位姑奶奶了。

  戴妍斜一眼周蒙說:「你甭嘀咕,要不跟歐陽這麼來一次,我怎麼知道我真的愛葛俊。」

  「你愛他還跟歐陽睡覺?」戴妍的老情人複姓歐陽。

  「我想比較一下嘛,我一直以為歐陽是最好的,以前,哪怕歐陽看我一眼我都覺得特幸福。你不懂得歐陽那種成熟男人的魅力。」

  「現在不了?」

  「聽著,戴氏戀愛法則第三條:你愛的,總是你缺乏的。」

  言下之意,她現在是個成熟的女人了。

  李然在江城的日子眼看著就剩下一個星期了,這一個星期他是不用上班,可濛濛要上課,快期末考試了,她晚上都要在圖書館的自習室上晚自習。

  昨晚,李然像往常一樣十點多到圖書館接她下晚自習。

  自習室裡,濛濛通常坐的那個位子上,她的書在,可人不在。

  李然到閱覽室去找,在樓梯上他看到濛濛和一個男生在閱覽室門口講話。然後,他看到她沖那個男生笑了一下,男生的反應是眼睛一亮。

  她的笑容一向是甜美的,而他一直以為她甜美的笑容只是,給他一個人的。

  不過就那麼一會兒工夫,她已經轉過身來,那個男生目光直追著她的背影。

  看到李然,周蒙又笑了,笑容跟剛才一樣甜美。

  李然此刻最受不了的,就是她的笑容。

  就為了這個,昨天晚上分開的時候,吻她的時候,他心裡突然特別想佔有她。

  今天一早,李然就找李越陪他去買戒指,李越懂行。這位大小姐也不打算結婚了,嗜好自己買戒指,手裡又有錢,金的玉的寶石的她可以一個星期不重樣。最近更是大手筆,置了個一萬多的鑽戒家常戴著。逼得張訊終於認清了形勢,知難而退。

  李越一口答應做完一個採訪就陪李然去挑,只是慣性地,要挖苦他兩句:

  「喲,還要買鑽戒,您這是準備花多少錢哪?」

  李越知道李然的家底,李然沒什麼錢,有一點兒錢也折騰他那套機器了。

  「當然越少越好。」

  「如果訂婚呢,就要破費點兒了,不能買碎鑽的要買獨粒的,結婚就剛相反,這是洋規矩,曉得吧?」李越教訓道。

  「五千塊,能買多大的?」

  「也就四分之一克拉。嘿,你至少要買個二分之一克拉的吧。」

  李然笑道:「她手小,戴大的不好看。」

  結果,他們在本城最大的珠寶店買了一隻三分之一克拉的小方鑽戒,碰上打折加上李越有張貴賓卡,五千出頭就買下來了。是李越說:「買方鑽吧,方鑽是公主型,亮是沒有圓鑽亮,她們年輕女孩子最鍾意了。」對黃金白金她又有一套說法:「當然是白金啦,不會把石頭襯黃,而且我看濛濛不會戴黃金。」李然唯唯諾諾。

  李越接著問道:「要很愛她,才會想到訂婚吧?」

  當晚,李然正在宿舍整理給一家雜誌社拍的一組室內人物攝影,濛濛來了。

  「怎麼現在就來了?」李然看看表還不到八點。

  「想你了,你想我了嗎?」

  他想她了嗎?他這一天腦子裡就沒想過別的。

  周蒙瞟一眼桌上的美人照哼了一聲:「又拍大美人呀。」

  「掙錢呀,不然怎麼娶你。」

  「咦,我們家又沒跟你要彩禮,」她把手插進他腰裡叫著,「外面可冷了。」

  李然慢騰騰地拉出她的左手,從兜裡掏出心形紫紅色天鵝絨面的小盒子,她呢,傻瓜一樣看住他,就好像他在做什麼無法無天的事兒似的。

  李然給她看得咳嗽了一聲:「哎,眼睛要閉上的。」她閉上眼睛垂下睫毛,睫毛的尖端微微顫抖著。

  他把戒指給她戴在左手無名指上,意猶未盡,又換到右手上。雖然挑了個尺寸最小的,濛濛戴著還是嫌大。想了想,李然還是給她戴回左手上。


serenablair 發表於 2013-5-21 17:19
第八章  長亭更短亭(6)

她笑著,睜開眼睛:「套來套去的,你在幹什麼呢?」

  等她看到手上光華璀璨的鑽石時,不笑了,呆住了,小心地問了一句:「很貴吧?」提示道,「不是求婚才送戒指?」

  要李然現在鄭重其事地說:濛濛,請你嫁給我。也不是不能,只是舌頭不大聽使喚。至於單膝下跪那種大動作,看演戲可以,自己無論如何做不來。

  「套住你呵,省得你趁我不在跟別人跑了。」他揚起頭,視線很低地掠過她。

  「那我用什麼套住你呢?」

  「用你的人。」李然脫口而出又覺不妥,怕她當了真,因為竭力要驅散過於曖昧的空氣,他彈了彈她手上晶瑩的戒面,帶三分嚴肅,「知道嗎?聽說這是不能摘下來的,摘下來會不吉利。」

  「可是我在學校不能戴這個,太華麗了,同學看到了會怎麼說?」

  唉,李然就是要讓她的同學看看,尤其是那些男同學——就不要自不量力啦。

  「管他們怎麼說,是我送給你的。」

  周蒙從小的家教是:不要亂出風頭。她自己的處世之道是:不要被人議論。就因為交了李然這麼個年長出色的男朋友,她知道,班裡宿舍裡都有議論,不是說別人都在看她的好戲,不過自己的事兒讓別人在一邊津津樂道,周蒙越來越不覺得有什麼樂趣可言。

  李然看她一副老大不情願的樣子,心裡來氣,她這是什麼意思嘛,不願意讓同學知道她實際上已有了未婚夫?她到底懂不懂這枚戒指的含義——從此,她就是他的了。

  可周蒙的想法是,一枚戒指,她收著就是了,至於她的心是誰的,難道還用表白嗎?

  兩個人這兒正僵著呢,傳來規規矩矩的敲門聲,李然去開門,他知道是張訊,張訊最近養成了個文明的新習慣,進自己宿舍先敲門,敲三下。

  從宿舍出來,兩個人都顯得有點兒怏怏不樂。

  李然經常想不起吃晚飯的,他的晚飯往往要拖到接濛濛下晚自習的時間。

  在他們常去的長江賓館旁邊的那列小吃攤,周蒙坐下來就叫了燴鴨湯和炒麵,這是李然愛吃的。她是和解的姿態,李然也不好老拉著臉,他也給她叫了她愛吃的酒釀元宵。周蒙雖然沒胃口卻不肯拂他的好意,她一小口一小口地困難地吃著,李然坐在她對面,看著她那為難樣兒開了口:

  「吃不下就別吃了,我又不逼你。」

  她高高興興放下勺子:「怕你說我不知好歹嘛。」

  「我什麼時候說你不知好歹了?」

  「你嘴上沒說可心裡說了。」

  這時候李然後悔剛才在屋裡的時候居然沒吻她。他握著她的手,戒面擦過他的手心,有一種異常舒適的挫折感。

  其實剛才他心裡說的話比「不知好歹」可嚴重多了,他差點兒說出口的是:你要不喜歡我明天就把它退了。

  幸虧沒說,她的幾乎每個第一次都是給他了,他還有什麼理由懷疑她的忠誠呢?

  可是到了晚上,兩個人要分開的時候,李然還是堅持戒指不能摘下,不管她有什麼理由。

  「我戴著不太習慣嘛。」周蒙想賴,李然的臉色又不像能賴得過去的。「而且,」她覷著他的臉色字斟句酌,「你也承認炫耀不是美德,哪有學生戴鑽戒的?我在家的時候戴著還不行嗎?」

  「那我再給你買個不鑲鑽的,你戴嗎?」

  「何必買兩個呢?再說,我還是喜歡現在這個。」

  「可是你不肯戴,濛濛,你心裡到底是不肯戴還是沒有想好是否該嫁給我?」

  她拉著他的圍巾,看白癡那樣看著他,說了這麼一句:

  「你怎麼這麼傻啊,我不嫁給你嫁給誰呢?」

  「你笑了。」

  「是你說我笑起來最好看。」

  李然幾乎沒甩開她的手:「昨晚我看見你跟一個男生笑了。」

  「我不能跟男生笑嗎?」

  李然歎氣:「濛濛,還有五天我就要走了,等我不在你身邊的時候……」
serenablair 發表於 2013-5-21 17:20
第八章  長亭更短亭(7)

「我會等你的。」

  「我知道,可是,濛濛,」他抱住她吻她,心裡的話兒止不住地向外流,「答應我,不要笑也不要說話,當你等我的時候,靜悄悄地,不要有任何聲響。」

  她輕輕問他,眼淚滴在他的手背上:「那,我可以呼吸嗎?」

  第二天,李然估摸著周蒙中午下課的時候去了師大,在教學樓的門口,他看到了她。她跟幾個女同學一塊兒走出來,她沒想到他會來,愣了一下,然後,整個臉都亮了起來。她撇開同學向他走來,走了幾步又停住了,在兜裡掏呀掏地好不容易才掏出那枚戒指,她利索地戴上了,才來到他的身邊。

  李然忍俊不禁,拉著她的手在唇邊碰了一下。

  「你怎麼來了?我正想找你去呢,下午我不上課了。」

  「不好吧,等吃完飯我就送你回來。」

  「政治課有什麼好上的,去你宿舍吧,我幫你收拾行李。」

  「你?你就會亂扔東西。」不是說濛濛不會收拾,而是她收拾的宗旨就是扔東西。

  「那怎麼了,我就是要把你那些破爛兒都扔了。」她拿出一副小管家婆的厲害勁兒。

  這勁頭兒,李然是歡迎的,很有革命成功天下已定的感覺。他按著她手上那個堅硬冰涼的凸起問道:

  「你媽媽看到了嗎?」

  「看到了,她讓你晚上去吃飯。」她看著他,笑吟吟地。

  雖然是冬天,那笑容如春風拂面。

  他們在校門口碰到了小宗,小宗有點兒沒精打采的。最近校領導和他老婆雙雙地,也不知是聽了什麼群眾反映了,堅決不再讓他做學生工作了,尤其是女學生的工作。問題是,按小宗的理解,如果不讓他做女學生的工作就沒有什麼工作可言了,所以他現在是消極怠工,反正這學期一結束他就走人去外貿。

  小宗瞟一眼周蒙神情活潑起來:「噢,佳人有約,可以理解可以理解。不過,李然,你到底訂了哪天的票走啊,總得撥一個晚上讓我請你吃頓餞行飯。多叫幾個人,戴妍,還有李越和她那個男朋友,叫張訊的。」

  李然提醒他:李越從來不承認張訊是她男朋友,而且最近兩人話都不怎麼說了。

  小宗更來神兒了:「是嗎?張訊人挺好的呀,李越這姑娘是瞎傲,我得找她好好談談。」

  小日子沒跟姑娘談話了,可把他寂寞壞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周蒙把萬丈的離愁都拋在了腦後。

  她這一天到晚眉梢眼角都是笑的,弄得一個宿舍的女孩都莫名其妙,男朋友不是要走了嗎還這麼高興?戴妍審她:「你這到底是高興還是神經質啊?受什麼刺激了?別是李然跟你把那事兒辦了吧?告訴你啊,要麼早辦要麼晚辦不能這時候辦。」

  周蒙話到嘴邊還是生生嚥了回去,應該告訴戴妍的,可是,你告訴一個人就等於告訴了所有的人。

  周蒙回答:「沒有啊,還不許人高興高興啊?」

  「可你這不像高興,你這叫神經錯亂,都不能控制表情了。」

  周蒙大笑。

  訂婚使周蒙第一次同時體會到歸屬和擁有的美好感覺。女人是需要承諾的,承諾往往給了她這就是答案的錯覺。

  李然還是推了小宗的飯局,明天下午的飛機,這是他在江城最後一個晚上了,李然當然想和女朋友,不,未婚妻,單獨在一起。

  最後一個晚上,李然想帶濛濛去「四季」跳舞,他們還沒有在一起正式跳過舞呢,這像什麼話?

  「四季」是江城當時唯一的四星級飯店,在「四季」跳一場舞兩個人的基本消費將近四百元。

  舞池並不是很大,跳的人也不是很多,環境當然一流,圍著舞池的是散落的、點著粉紅蠟燭的一個個小圓檯子,空氣裡瀰漫著甜香。

  兩個人相視而笑,那樣的笑容如同水波,是從心底漾開來的。

  他們選了個角落坐了下來,桌上照例是一枝紅玫瑰,只開一個上午的紅玫瑰。樂隊所奏的舞曲並沒有周蒙想像得那樣高深,是一首流行曲:《彎彎的月亮》,她本以為會是《藍色多瑙河》之類的古典舞曲呢。


serenablair 發表於 2013-5-21 17:21
第八章  長亭更短亭(8)

李然給她要了「利頓」紅茶和一個草莓聖代,又建議道:

  「濛濛,這裡奶油蛋糕還有蘋果派做得很好,給你要兩個好不好?」

  大概明知她會反對,他並不等她回答就直接跟侍者要了這兩樣,等侍者離開了,周蒙慢悠悠地問了一句:

  「以前,你常來這兒啊?」

  「來過一兩次,吃醋了?是和李越他們一起來的。」

  「誰吃醋了?以前你怎麼樣我才不管呢。」

  她的潛台詞不外是:以後,她是要管的。李然聽懂了,看著她,笑了。

  冤家路窄。

  李然跟那個女孩一進來,姚姿就看到了。光線是比較暗一點,可是李然的輪廓在姚姿的記憶裡再鮮明沒有了。姚姿也不是一個人來的,跟幾個男女朋友,她剛離婚,前夫是個高幹子弟。

  那個女孩子,二十左右,年輕的女孩子,也就是那點兒本錢,純,一眼到底的純。土倒是不土,純黑短腰毛衣配了條短短的格子呢百褶裙。這條裙子姚姿前一段在北京路一家時裝店看到過,小小一條裙子標價五百多塊呢,號稱台灣進口的。貴也是有貴的道理,非常洋氣的橙黃暖色調,擱哪兒都搶眼,屬於那種,女人一看見就要佔為己有的。姚姿當時也試了身,腰竟然沒扣上,氣得她,再也不要進那家店。

  兩個人看起來不曉得多親密,李然還是一年多前那個樣子,穿一套深色西裝。穿西裝從來不打領帶,在床上從來不脫光,這是李然和姚姿的其他情人大異其趣的地方。還有一點,他讓她忘不了的:是他,先離開了她。

  他在教那個女孩子跳舞,毫不刻薄地講,女孩子很笨,腰夠細身子也夠輕,可惜天生就沒有協調感,像隨風亂搖的柳枝。姚姿看著看著「哧」地笑了出來,這個笑是那麼肆無忌憚,不僅她的朋友連帶旁邊幾個座位上的人都向她看,這有什麼?姚姿是一向被人看慣了的,沒人看她她還興奮不起來呢。

  周蒙也在笑,笑自己跳得蹩腳,她這不是跳舞是被李然拖著走步。

  「歇會兒吧,我肚子都要笑疼了。」

  李然刮她的鼻子:「以為一教你就會呢,想不到會這麼笨。」

  兩個人邊說邊回到座位上。

  「你想不到的事兒多著呢,以後你肯定會後悔的。比如,我都不會自己梳辮子。」

  「這沒問題,我可以幫你梳。還有什麼?」李然說著把蛋糕往她嘴裡送。

  「太甜了。」周蒙忙不迭地喝紅茶,「還有,我不會熨衣服不會擀餃子皮不會生孩子。」

  李然笑:「濛濛,你是不想生孩子,不是不會。」

  「——李然,這麼巧,你也在。」

  李然聞聲抬頭,一口熱茶差點兒嗆在喉嚨裡——怎麼就在這兒撞上姚姿了呢?當然,姚姿不比他們,人家是常駐「四季」的,但是今晚,她就不必來搶鏡頭了吧。

  香氣襲人來,周蒙一眼認出姚姿。姚姿,本市市民最熟的幾張臉之一。聽說她是幼師畢業的,因為一張面孔酷似三十年代的大明星周璇,被電視台看中。姚姿一開始播節目預告,然後是主持綜藝節目,現在也客串演演電視劇。說真的,姚姿本人比電視上還要年輕漂亮,漆黑的濃髮綰在腦後,水滴滴的丹鳳眼,一身黑絲絨晚裝旗袍搭件雪白皮短褸,她總有三十了吧,可真當得上風姿綽約這四個字。想不到,李然居然會認識大名鼎鼎的姚姿,難道他也給她拍過照嗎?

  姚姿也在打量周蒙,近看,這女孩子又有幾分好處,活像那類大眼睛的日本偶像少女,怪不得李然這般神魂顛倒。

  李然先跟姚姿寒暄兩句,然後介紹道:「我女朋友,周蒙。」舌頭打了個結,未婚妻這三個字到底沒有滾出來。

  姚姿是應酬慣了的,特別慇勤地跟周蒙握手,簡單地報上自己的名字:「姚姿。」

  周蒙笑笑點點頭,別看樣子那樣低調,這是學大名人先抑後揚的手法,明知對方已是識人知面如雷貫耳了,才越發來得謙和,表示大氣。


serenablair 發表於 2013-5-21 17:21
第八章  長亭更短亭(9)

姚姿側著臉半靠在李然坐的沙發椅的扶手上,徐徐讚道:「李然,你女朋友好年輕,是大學生吧。有沒有二十歲?」

  李然拉過周蒙的手回答:「她剛過的十九歲生日。」

  「真小,前幾天,」眼波在李然臉上打了個轉,「聽你們報社人說,你就要去西藏了?」

  「是啊。」

  「怎麼樣?陪我跳個舞好嗎?」姚姿說著,眼波拋向周蒙:「方便嗎?」

  李然也看周蒙,看她頷首,才站起身來。

  一開頭,看他們兩人跳,周蒙還不覺得什麼,蠻欣賞的,這才叫跳舞,又流暢又瀟灑。那姚姿恰像一隻蝴蝶,只看她在李然身邊繞來繞去的,曲子換了那支《Moon River》,同樣是一支四步舞,她跳就跳出這麼多花樣來,真虧李然還能跟得上她。

  何止是跟得上,簡直是珠聯璧合。

  周蒙看看對面,姚姿把她那件雪白皮短褸甩在了沙發椅的背上,短褸似乎沾了一點口紅,在粉紅色燭光的映照下,添了幾分曖昧。

  一曲既終,他們並沒有回來。周蒙看到姚姿拉著李然的手跟樂隊打著商量,周蒙可不欣賞別的女人拉自己未婚夫的手。她看到李然在尋找自己的身影,馬上衝著他若無其事地笑了一下。

  樂隊又開始演奏,這一次是那首著名的《卡門》,其他跳舞的男女紛紛退場,只剩下李然和姚姿這一對。他們居然真的跳了起來,想不到李然還會跳探戈,他可從來沒跟她提過,她也沒問過。

  其實,她就沒問過他什麼,沒問過他有過幾任女朋友跟幾個女人上過床。她寧願假設他只有過一個,因為她只見過一個,那個叫劉漪的。

  如果說跳舞是最正當的調情,探戈根本是從調情發展出來的一種舞蹈,從周蒙這個角度她看不到李然的眼神,可是已經氣壞了。

  跳完還有人給他們鼓掌,周蒙低下頭喝茶,眼角瞥到李然已經站到她身邊。她不肯抬起頭,他蹲下來了:

  「生氣了?」

  她抬起頭,強笑一下:

  「沒有。」

  雪白的皮短褸不見了,來去無痕,魅影,真正是魅影,她周蒙沒得比。

  李然坐回到位子上,他握她的手,她掙開了。從沒有看她氣得這樣,凝神屏息氣傻了似的。可是剛才她還跟他笑呢,早知道是這樣,他決不跳那支探戈的。

  一直還以為濛濛挺大方的,他不過是跟別的女人跳了兩支舞,正當社交。

  不,周蒙看到的不是跳舞,她看到了他的過去,她看到了他的另一側面。

  「濛濛,你打我一下好不好?」李然急了。

  她沒有打他,她把戒指褪了下來。

  「你這是什麼意思?」李然臉色陰沉下來。

  周蒙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意思,可是從未有像這一刻,她意識到她跟李然是不可能的。既然跳舞她跟不上他的步子,在生活中她也會跟不上,他們根本是兩種人。

  李然按住她的手:「濛濛,我們回去再說好嗎?」

  回到家,周蒙自己打開客廳的小電暖器,她坐到沙發上,用一條小毛毯蓋住了穿長統襪子的腿。

  李然從廚房裡出來,他把暖水袋放到她懷裡,在她腳邊坐了下來。

  這上下,李然也明白了,不是為了跳舞,不僅僅是為了跳舞。

  「你跟姚姿上過床,對吧?」她裝得平靜,可他聽得出來她聲音裡藏著的顫抖。

  「濛濛,那是很久以前的事兒了,我還沒有認識你。」她不是說過的嗎,以前他怎樣她都不管。

  可是,理論上知道他有過別的女人和看到那個女人,感受是完全不同的。而且,姚姿比李然大得多了,又那麼妖嬈,他怎麼會?他怎麼會跟那樣的女人有那樣的事?如果連這都是可能的,還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讓周蒙最氣不過最覺得羞恥的是,李然可以毫不在乎地當著她的面,跟那個女人跳得那麼高興,他怎麼可以這麼心安理得?


serenablair 發表於 2013-5-21 17:22
第八章  長亭更短亭(10)

當然,李然認為他的最大的錯誤還不是跟女人睡過,而是他低估了女人的敏感度。

  李然點了根煙,他抽煙的樣子還是讓她心動,可她立即說:

  「我不想聞煙味。」

  李然在手心裡把煙掐滅了。

  「濛濛,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不知道。」

  「等我走了,你還不知道?」

  他們本來說好,今晚不提他明天走的事兒的。

  「我想睡覺了。」

  李然竭力控制自己的脾氣,這時候,她還要睡覺?能睡著?

  「你要我現在就走?」

  她不說話,李然站起來,她又說了:

  「你走呀。」

  關鍵時刻,方德明女士開門進來了,看到他們兩個挺意外的。

  「跳舞這麼早就回來了?李然這就回去嗎?行李都收拾好了?」

  李然不知所云地支應了兩聲,周蒙僵僵的,方德明女士都沒有往心裡去,小兩口還能有個不吵架的?

  她在他身後無聲地替他掩上門,門就要關上的時候,像上次一樣,他拖住了她的手,把她拖到了門外。

  李然從口袋裡掏出戒指試圖給她戴上。

  「濛濛,你忘了我說的,摘下來是不吉利的。」

  她閃開了手,他垂下頭,看看她,終於什麼也沒有說,走了。

  下了樓,剛走出門道,他可又急急地折回來了。等他再回到剛才那個位置,她已經進去了。李然舉起手,不是去敲門,只是滑過剛才她靠過的一截牆壁。在昏暗的樓梯燈映照下,他手心裡有一點極耀眼的光,是那枚戒指。

  他一直以為她是灑脫的,他一直以為不管怎樣她都會原諒他的。

  那個時侯,李然也年輕,他不相信自己會定不下來。

  那個時候他是想定下來的,急切地想定下來,不然他不會忙著買戒指,如果那個時候他可以和濛濛結婚,他就結了。

  可是從另一個方面說,也許是心虛,他就怕自己會定不下來。

  第二天是個週六,早上八點多,方德明女士剛剛在陽台上打完太極拳,李然就來了。

  「喲,周蒙還沒起來呢,我去叫她。」

  李然攔住了:「別,阿姨,我也沒什麼事兒,讓她睡吧。」

  方阿姨也沒有堅持:「那也行,我現在出去買點兒菜,等周蒙起來你一定讓她把牛奶喝了。」

  李然應著,方阿姨又親切地囑他中午留下來吃飯,李然沒吭聲,心裡不是滋味。

  等方阿姨走了,李然下意識地從兜裡掏出煙,剛想點,又停住了。他把煙放回兜裡望了望緊閉著的房門,濛濛應該聽到他來了吧,他不相信她真能睡那麼死。

  敲一下她的房門,過了一會兒,傳來她的聲音:

  「進來。」

  她已經擁著被子坐起來了,頭髮一絲不亂,眼睛有點兒腫。

  她是,哭過了嗎?

  看到他,她萬分委屈:

  「你不是走了嗎?你……」

  李然想說,是你讓我走的。可是他說不出一個字來,完全喪失了語言功能。

  他走過去,一言不發地抱住了她,那種重回懷抱的感覺呵,是什麼快樂也比不了的。

  他親她的時候她抱怨了:

  「你沒有刮鬍子。」

  然後,她看到他眼裡的血絲。

  「你怎麼了?」她摸摸他的臉,「你從哪裡來?你睡覺了嗎?」

  他凝視她,許久,移開了視線,說了一句:「你都不要我了,我還睡得著嗎?」

  「我沒有,沒有不要你。」她哽咽地。

  「吻我一下。」他要求道。

  她吻他,從來沒有這樣地細緻溫柔甜蜜地吻過他,可昨天她對他真狠呵,就算是他錯了,她也不應該隨便摘戒指。

  他拉過她的手給她戴戒指。

  「濛濛,答應我,你不再摘下它。」

  「不答應,你都從來不說一句軟話,你都沒有求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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