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奇幻] 不朽王庭 作者:斑駁的徽章 (連載中)

 
siaxing 2013-5-23 21:29:09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26 109433
siaxing 發表於 2013-5-23 21:39
第十章 疼嗎
更新時間:2013-4-9 21:54:05 字數:2429

  會議最終還是通過了奧古斯都的請求。
  確實沒理由阻止奧古斯都這個對荒原很無私對自己很殘忍的請求,因為就算諸位大人們再如何的不會相信奧古斯都所謂的無私,也潛意識都認定奧古斯都必然有他的小陰謀小手段,可無論從哪個方向去考慮,他們也都完全想不出這個請求能為他們帶來哪些損失,又能為阿爾弗雷德帶來哪些好處;尤其是奧古斯都還只是刻意提出儘可能的讓平民通過他的封地,貴族們就更不需要擔心了,就算他們最大惡意的去揣測奧古斯丁圖的意圖,那撐死也就是讓奧古斯都在下地獄前多殺幾個平民洩憤罷了,完全對他們造不成任何的影響;所以思量再三,一方面確實想知道這位有趣的年輕阿爾弗雷德掌舵者到底想做什麼,另一方面也是根本不認為奧古斯都還有任何翻身的可能,在索倫侯爵表態後,會議一致高度讚賞了阿爾弗雷德所為荒原做出的貢獻。

  於是,對奧古斯都來說,這場開頭不太順利,中間也有意外,但最後還算完全符合了他計劃的會議就在貴族們或幸災樂禍,或疑惑費解的複雜情緒中宣告落幕。

  然後伊麗莎白推動輪椅離開會議室。

  由於還在索倫城堡中,這雙外人眼中可憐的阿爾弗雷德兄妹便沒有說話,只是沉默離開會議室時,他們在門口再次碰到了拎著水壺的侍女娜塔莎。

  可能只是習慣,坐在輪椅上的奧古斯都向娜塔莎簡單點頭微笑了笑,而伊麗莎白則純粹是修養的緣故,同樣也對娜塔莎矜持笑了笑。

  還是不能習慣有著貴族身份的人居然會如此善意的向她微笑,娜塔莎緊緊靠著牆壁面色漲的通紅,她目送那位美麗的小姐推著輪椅上的青年緩緩離開,一直到他們兩個已經拉開了大廳的門要步出大廳時,不知哪兒來的勇氣,娜塔莎居然突然開了口,她道:「奧古斯都少爺,主會庇佑您和小姐的。」

  她先前在會議中進出過會議室,便聽到了這位有著好看微笑的少爺的名字,也隱約感覺到會議室裡那些老爺們與他們兩個格格不入。

  輪椅在大廳門口微微停留,她口中的奧古斯都少爺再次回頭向她微笑。

  那微笑,依舊陽光而燦爛。

  ……

  離開索倫城堡的大廳,第一眼便看到等在門外的老管家老弗農並不意外,意外的是,在老弗農身旁居然還站有一個年輕的男人,奧古斯都並不認識這個年輕男人,但考慮到他們目前是在索倫城堡,年輕男人身上的明亮鎧甲明顯又是價值不匪,完全不可能是城堡裡的侍衛或者索倫侯爵的騎士,他很快便就能夠斷定,這個年輕的男人很可能就是索倫侯爵最優秀的第一順位繼承人,阿忒拉斯-索倫少爺。

  他並不知道阿忒拉斯在門口擺明了就是等待他們究竟是為什麼,下意識的便也眯起了眼睛,有些戒備。

  老弗農看到他的大人,第一時間便就迎上前去,將手中捧著的厚厚絨毯披在了奧古斯都身上。

  奧古斯都沒有反應,只是看著對面的阿忒拉斯,沉默分析著對方一切有可能的意圖。

  阿忒拉斯突兀上前,即便戒備,可便連奧古斯都也不得不承認,穿著明亮騎士鎧甲,有著一頭璀璨金發的阿忒拉斯完全符合他對前世歐洲中世紀裡,那些集英俊正直於一身的完美騎士印象,尤其是陽光下,阿忒拉斯英俊的臉龐輪廓分明,神情從容,步伐優雅,絕對稱得上是俊朗到了完美的地步。

  這位明顯受到了神最大眷戀的索倫少爺走到奧古斯都身前一步的距離才停下腳步,然後他竟然沒有看向奧古斯都哪怕一眼,只是看著老弗農走到奧古斯都輪椅後面,接替了伊麗莎白的工作,他的眼睛始終都放在伊麗莎白的身上。

  奧古斯都終於想起馬車中看到的關於索倫繼承人的資料,大致猜到了阿忒拉斯等待在這裡的意圖,他便放鬆了下來,迎著他妹妹猶豫的眼神微微笑了笑,卻並沒有說話。

  阿忒拉斯逕自又向伊麗莎白走了半步,然後輕輕彎身,一個標準的騎士禮儀後,他那雙漂亮眼睛裡滿是真誠的味道:「請原諒我的冒昧,伊麗莎白,我已經盡了我最大的努力試圖說服我的父親站在你的身邊了,可是很抱歉,我最終還是沒能徹底的說服他。」

  她的哥哥沒有表現出不愉快,伊麗莎白自然也就不會太過擔心,她矜持回了一個拎裙禮,道:「感謝您的好意阿忒拉斯少爺,可是,那又怎樣呢。」

  阿忒拉斯似乎毫不介意伊麗莎白所流露出來的陌生感,他自顧自道:「你放心,哪怕我沒能說服我的父親,可一旦巫妖入侵,我會出現在你的身邊守護你,我發誓我不會讓你受到任何傷害,只要我還活著,就沒有人能夠傷害你——這是我的承諾,永遠的承諾。」

  他說完,將他握成了拳的右手放在了他的胸膛。

  因為認真,而虔誠。

  然而,伊麗莎白依舊沒有任何情緒變動,她還是淡然而漠然,說道:「可是,那跟我有什麼關係呢。」

  年輕男人終於神情有些不自然了起來,是沮喪,也是難過。

  意外於阿忒拉斯美好品格以及良好修養的奧古斯都似乎嗅到了愛情的味道,他突然感覺好笑,再聯繫到他這副身軀的實際年齡也不過只有17,他就更是感覺他跟這個世界實在是有太多的不融洽了。

  他將老弗農披在他身上的絨毯緊了緊,抬頭看了眼刺眼卻並不溫暖的太陽,低聲笑道:「真是個寒冷的冬天呢。」

  ……

  回到馬車,在伊麗莎白和老弗農的幫助下,奧古斯都坐在了暖爐旁的暗紅軟椅上,他沒有說話,反而是在坐下的同時就閉上了眼睛。

  老弗農安頓好他的大人便就轉身離開了車廂暫時坐到了沒有車伕的車伕的位置,伊麗莎白則是在老弗農出去的時候便洗了一隻乾淨的茶杯,小心翼翼的給她的哥哥倒了一杯水,然後,就在她轉身看向了她的哥哥,她卻陡然看到,在車廂並不明亮的光線下,奧古斯都臉色格外蒼白,甚至已經蒼白到連嘴唇都沒有了絲毫血色,額頭也泛起了許多冷汗,明顯是正在承受著莫大的痛苦。

  她的心一下子就緊了起來,終於想到在她離開的時候她的哥哥還沒有甦醒,那這個時候她的哥哥及時出現在了她的身邊,本就意味著,在奧古斯都剛醒來之後便馬不停蹄的連夜趕了過來,途中沒有絲毫的休息不說,甚至在剛才的會議中也是帶著極度疲憊的身軀面對著那幫兇徒,只留了她一個安全而堅實背影,獨自承擔了那殘忍的一切。

  伊麗莎白的眼睛一下子就紅了。

  她輕輕握住了奧古斯都冰涼的手,凝視著他緊閉的眼,喃喃說道:「哥哥,疼嗎?」
siaxing 發表於 2013-5-23 21:39
第十一章 慾望與理想
更新時間:2013-4-10 15:47:03 字數:3232

  奧古斯都閉目休息有5分鐘的時間便睜開了眼睛,他的臉色依舊蒼白,可精神卻反常的明顯恢復了許多,然後迎上蹲在他身前依舊帶著淚痕的伊麗莎白,他有些虛弱的笑了笑,伸手撫著伊麗莎白長長的金發,他笑道,不用擔心,我沒事的。伊麗莎白美麗的容顏同樣綻放微笑,說我知道的,既然你之前沒有離開我,那你就再也不會留下我一個人了。奧古斯都輕輕點頭,想起剛才的阿忒拉斯,他促狹道,這同樣是我的承諾。
  伊麗莎白顯然不願意因為這個無聊的事情而浪費她哥哥的精力,她假裝嗔怒抬頭看了眼奧古斯都,沒有說話,轉身將茶杯遞在了他的手中。

  奧古斯都喝了口水,捧著溫暖的茶杯,他靠在軟椅上看著伊麗莎白,想了想,說道:「關於剛才會議上我的決定,有哪些需要我解釋的嗎?」

  伊麗莎白遲疑,但很快她便笑著搖頭:「沒有啦,我絕對相信你的決定。」頓了頓,她又道:「哥哥,你再休息一下吧,很快就到莊園了。」

  真是個懂事的孩子,奧古斯都看著伊麗莎白偽裝出來的堅強與輕鬆,整理了思路,他緩緩說道:「從一開始我就沒有試圖讓阿爾弗雷德可以遠離巫妖,擺脫抵擋巫妖的命運,因為這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我轉移話題,給克里斯多夫伯爵製造表明態度的機會,並不是要指望我們父親的死來改變會議的態度,我要的只是索倫的一個承諾,承諾在巫妖退卻後我們擁有充分的理由來追查我阿爾弗雷德遇襲一事。而至於唐納德伯爵的態度,那完全是一個意外,你可能會疑惑我為何不抓著這個意外跟會議形成對峙,可伊麗莎白,我們對唐納德並沒有充分的瞭解,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唐納德支持我們,根本不會為他帶來任何好處,甚至只能為他以及他的家族帶來危機,所以我不相信他,這跟他的人格沒有關係,只是單純的我不能相信。」

  「再者,最關鍵的是,即便唐納德真的會幫助我們,可就憑他一個人也無法改變會議的態度,他再強大,也改變不了索倫家族的絕對強勢。」

  「伊麗莎白,我想要你記住,在荒原這個罪民的集中營,我們能夠相信的,只有我們自己。」

  伊麗莎白認真點頭,他這樣說了,她就會這樣相信,這不需要理由的,她甚至也根本不會去問奧古斯都,如果阿爾弗雷德亡了,那還要索倫的承諾有什麼用,死了還怎麼追查他們父親的死。

  「那麼最後為什麼要那些家族的平民在撤退時都選擇阿爾弗雷德封地的路線呢?」

  伊麗莎白想了想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

  很反常的,原本主動要為伊麗莎白解釋這些疑惑的奧古斯都反而沒有第一時間說話,他似乎神情都不自然了許多,低頭喝水更像是在掩飾什麼,然後他猶豫了很長時間,才勉強笑道:「障眼法,用來打擾那幫人思路罷了。你只是不知道我接下來的計劃——我需要在我接下來的計劃中,讓荒原上這所有的家族都密切關注我的動向,所以才拋出了這麼一個讓他們費解的提議,你想想看,在他們都不清楚我為何會提出這樣一個愚蠢,甚至可以說是找死的建議前,他們會做些什麼?」

  「肯定會儘可能的掌握我們的一舉一動。」本就聰明的伊麗莎白順口道。

  奧古斯都笑了笑,不知道是開心他成功轉移了伊麗莎白的視線,還是其他原因,他道:「所以說,我就是在譁眾取寵。」

  「可未執行的計劃不應當是越少人知道,越沒有人會關注才更好嗎?為什麼要刻意讓他們密切關注呢?」

  原本不想打擾她哥哥休息的伊麗莎白已經被奧古斯都徹底吊起胃口,奧古斯都也沒再猶豫,笑道:「陰謀總喜歡躲在陰影下生根萌芽,然後壯大;可在我接下來的計劃中,我並沒有打算採用陰謀,伊麗莎白,有的時候陽謀可比陰謀要來的更加可怕,更加讓人沒有還手的餘地。」

  迎著伊麗莎白疑惑的神情,奧古斯都沒有轉身,隨手指向身後的辦公桌上,道:「介意幫我拿個文件嗎?第一個是中間那個抽屜左側一疊文件中,從上數的第三份文件;第二個是最後一個抽屜裡,最右側那疊文件裡最下邊的那份文件。」

  伊麗莎白似乎並沒有意識到她哥哥這樣的隨意意味著什麼,只是起身從辦公桌上翻出那兩份文件後,她便重新回到了奧古斯都的身前,然後在奧古斯都的示意下,伊麗莎白捧著文件翻閱起來——內容她肯定不會陌生,在奧古斯都清醒之前,她也翻閱過馬車裡阿爾弗雷德伯爵的留下的這些珍貴財富,所以翻著這兩份文件,伊麗莎白很快覺得眼熟,接著完全能夠肯定她必然是看過的。

  她疑惑抬頭。

  奧古斯都自然明白伊麗莎白的疑惑,但他沒有解釋,只是笑道:「先看第一份文件第3頁到第5頁所介紹的那位大人。」

  伊麗莎白低頭將那份文件翻到第3頁。

  奧古斯都躺在暗紅色的軟椅上輕輕閉上了眼睛,平靜道:「明年就是光明教廷的高層大選舉年了,各地區的教廷領頭羊也面臨新一輪的徹底洗牌,有一批紅衣大主教要退下去,那就必然有一批年輕的紅衣大主教會補充上來,而根據慣例,年齡未滿40歲的教廷神職人員,是不具備參選紅衣大主教這樣重要職位的資格的。想來你也看到了,這位教廷最年輕最有前途,也是最多人看好的督主教恰好只有38歲,按照正常情況,他明年是沒有希望步入教廷真正的核心高層圈子了。」

  「那麼他就只能等下一個機會,可下一個機會是什麼時候呢?如果不出意外,如果不是北境巫妖與帝國東南部的異端分子不約而同的想要魚死網破,正常情況下,他就只能等到下一次教廷每20年才會舉行的大選舉年機會。當然,那個時候他必將身披紅衣,可關鍵是,20年啊,人生又有幾個20年呢?20年後這位大人可就是個58歲的垂暮老人了……尤其是,如果他再有點野心,想要握上那支牧首權杖,那他就需要在身披紅衣以後再等20年,直到78歲。」

  「我不認為78歲的他還有可能坐上那把燦爛的王座。」

  伊麗莎白終於看完這位教廷裡目前最炙手可熱的年輕督主教資料,她似乎隱隱觸摸到了她哥哥這個近乎瘋狂的計劃邊緣。

  她有些震撼的看著奧古斯都,完全不敢想像一個荒原的罪民,居然擁有這樣的魄力試圖去算計那位便連波旁皇室都不敢輕易得罪教廷新貴。

  她極其可愛的做了一個吞嚥動作,艱難道:「可是,我們又能給予這位大人哪些幫助?我們憑什麼敢計劃這樣的事情?」

  奧古斯都睜眼看了一眼伊麗莎白。

  他微笑,沒有解釋,反而又道:「你手中的第二份資料便是這些年裡,荒原上所有的貴族聯合起來試圖讓帝國重新接納我們這些罪民,也試圖讓光明教廷重新庇佑我們這些罪民的資料。我不否認從資料上看,這數百年來,荒原上所有的努力都近乎白費。可凡事都有兩面性,無論怎樣,荒原也終究是做出了數百年的浩瀚努力,我這個計劃也本身就是站在這數百年努力基礎上的,因此,我覺得這個方向未必就沒有任何機會。」

  他聳了聳肩,笑道:「並且在我看來,起碼這個機會要比祈求荒原上這幫貴族開恩要來的更為靠譜。」

  伊麗莎白沒有第一時間說話,她依舊沉默翻看著手中那些資料,有些奇怪她當初看這些資料的時候為何就覺得這些資料跟他阿爾弗雷德完全沒有任何關係,可她的哥哥卻能看出這許多的聯繫。

  當然,有聯繫並不意味著伊麗莎白就會覺得奧古斯都的計劃很有可行性,事實上哪怕聽到了她哥哥的分析,伊麗莎白依舊覺得希望幾乎渺茫。

  但她當然不會這樣說,因為她的確沒有絲毫動搖的相信著奧古斯都,所以她想了想,便順著奧古斯都的話,問道:「我們憑什麼相信這位大人一定會動心?」

  「哪裡會有所謂的一定。」奧古斯都苦澀微笑:「這只是一個機會,一個我覺得比祈求荒原上這幫貴族更有希望的機會而已。」

  伊麗莎白總算明白了,她的哥哥對他這個計劃本身也沒有什麼把握,她看了眼奧古斯都疲倦的臉,本想說的話到了嘴邊就再也沒能說出來,最終她也是微笑安慰她的哥哥道:「但願這位年輕的督主教能夠把握這次機會吧。」

  奧古斯都當然聽得出伊麗莎白的寬慰。

  他沒再說話,重新躺回柔軟的椅子,閉上眼睛,不知是在安慰自己、給自己信心,還是說給伊麗莎白聽,他輕聲道:「沒有理智的慾望,會在一種叫做野心的催化劑中迅速膨脹,然後或者走向輝煌,或者墜入黑暗。可一旦慾望有了理智,那就變成了我們所謂的夢想或者理想,而當理想與現實只剩下一扇窗戶的距離,那麼我想,沒有誰能夠拒絕推開這扇窗戶的誘惑。」
siaxing 發表於 2013-5-23 21:40
第十二章 主的安排
更新時間:2013-4-11 20:50:18 字數:2495

  神聖帝國的上流圈子流傳有這樣一句話,說是體面永遠是貴族的第二生命。
  這句話在遺棄荒原有著尤其深刻的體現,因為哪怕荒原上這幫貴族都是家族犯了罪、被帝國放逐而來、某種程度上基本上只剩下了一個貴族頭銜,無論實力還是財富都遠不能跟帝國真正大貴族相提並論的一幫人,可在衣食住行等生活細節方面,這幫犯了罪的貴族非但沒有因為環境的惡劣而收斂,反而更變本加厲的將這些細節追求到了極致的地步,彷彿再失去這些所謂的貴族體面,他們連頭上僅剩的貴族頭銜都會徹底失去。

  就像奧古斯都的阿爾弗雷德。

  位於索倫城東南方向的遐多麗莊園是阿爾弗雷德家族在索倫城的產業,奧古斯都清晨抵達索倫城的時候來過,那個時候他是交代護送伊麗莎白的阿爾弗雷德騎士隊長凱蒂恩尼為他做點事情,所以只是在馬車裡跟凱蒂恩尼交談了幾句,並沒有下車,也沒有仔細的打量這座屬於他的莊園。而直到這個時候,當馬車再次停靠在莊園門前,走出馬車的奧古斯都這才意識到遐多麗莊園的美麗——興許從氣勢上來說,遐多麗遠不如阿爾弗雷德城堡恢宏壯觀,但跟阿爾弗雷德城堡同樣佔地面積廣闊的遐多麗,在佈局外觀上可要比城堡精緻太多,中間主建築是一座約莫3層樓高的小型城堡,在城堡的四個角落,分別有一座建築將城堡拱衛起來,而在主建築前的空地上,草木葳蕤茂盛,簡直構成一副充滿詩意的中世紀田園畫面,讓人感覺十分舒適。

  只是在舒適的同時,當奧古斯都想到這座美麗莊園只有在索倫會議召開的2天才會有人居住,他就不得不感慨所謂貴族追求體面的奢侈程度。

  他在老管家的幫助下走下馬車。

  然後坐上輪椅突然想到了什麼,轉身看向還沒走下馬車的伊麗莎白,他道:「幫我把書桌第一個抽屜裡我特意整理出來的資料拿過來。」

  伊麗莎白笑了笑,回車廂拿資料的時候,她突然愣了一下,終於想起剛才奧古斯都讓她拿那兩個文件的時候可是看都沒有看,就準確說出了他想要的文件具體放在哪個位置。

  這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整整3個抽屜的資料奧古斯都非但很清楚的記得每個文件的內容,甚至還清晰記得它們的擺放位置。

  這需要何等強大的掌控力與記憶力才能做到?要知道,書桌3個抽屜裡的文件不僅內容截然不同,數量也更是不少。

  伊麗莎白神情不可避免的也就複雜起來,感覺奧古斯都這次醒來以後似乎跟從前有些不同了,她從前確實覺得她哥哥很厲害,但像現在這樣產生崇拜的情緒,倒真沒有過。

  ……

  老管家推動輪椅步入莊園,第一時間迎出來的阿爾弗雷德騎士隊長凱蒂恩尼,這是一位嚴謹正統的阿爾弗雷德扈從騎士,外表硬朗,實力哪怕是阿爾弗雷德遇襲之前都是阿爾弗雷德家族的旗幟標竿,他擁有6級鬥氣的力量,選擇的是槍之騎士路線,攻擊力相當強悍,據說在阿爾弗雷德遇襲的那一夜,他成功越級刺穿了一名7級劍之騎士的心臟;可惜同樣是那一夜的血腥殺戮後,受到重創,死裡逃生的他至今都沒能恢復半成的戰力。

  凱蒂恩尼向奧古斯都行禮,儘管身上的傷勢讓他精神略顯萎靡,但動作姿態無可挑剔。

  奧古斯都微微低頭回禮,隨後問道:「事情辦好了嗎?」

  「已經按照您的吩咐準備好了,大人,您打算何時動身?」

  凱蒂恩尼說話的節奏有些慢,這意味著他的性格本身就相當沉穩,奧古斯都喜歡這樣的人,所以從一開始他對這位實力不俗、相貌硬朗、作風嚴謹的騎士隊長就有著一定程度的好感,他皺眉想了想,道:「安排下去,1個小時之後動身,也得麻煩你與我同行。」

  「這是我的榮幸,大人。」

  奧古斯都微笑沒再說話,既然確定了1個小時動身,那就意味著他必須得在這1個小時裡將所有的準備工作做好,他示意老弗農推動輪椅走向莊園的書房,身後捧著資料的伊麗莎白也走在他的身邊,然後在書房門口,伊麗莎白終於忍不住說道:「哥,不能明天再動身嗎?今天晚上你需要的是好好休息啊。」

  她大概知道了奧古斯都的計劃,便當然知道奧古斯都會連夜趕往哪裡。

  老弗農停下腳步,奧古斯都向伊麗莎白微笑,眼神溫柔道:「不用擔心伊麗莎白,相信我,我會對你哥哥的身體負責。」說完,察覺到伊麗莎白明顯不滿的又要開口,奧古斯都搶先道:「我們現在最需要的就是時間,等這件事情做完,不管接下來會怎樣,我都會有很長很長的休息時間。」

  伊麗莎白認真看著奧古斯都,意識到她不可能改變奧古斯都的決定,她只好無奈讓步,說:「那我也要跟你一起去。」

  奧古斯都有些猶豫,但伊麗莎白的堅決同樣讓他不能拒絕。

  ……

  遐多麗莊園的書房裡,伊麗莎白與老弗農去為奧古斯都準備遲到的午餐,奧古斯都便獨自在書房準備他接下來的計劃,這其中有一個關鍵就是他需要自己寫一封信想辦法交到那位年輕主教的手中,才有可能擁有與對方見面的機會;這就是說,這封信在奧古斯都計劃中的關鍵性完全是致命的,信的內容決定了那位年輕的主教會不會給他見面的機會,也決定了奧古斯都這個計劃的成敗,同時更決定了阿爾弗雷德家族的存亡與否。

  這種壓力甚至讓他呼吸困難。

  尤其是身體與精神上的雙重疲憊,更是讓他不敢輕易動筆。

  他緩緩將手中的鵝毛筆擱在書桌,然後閉上眼睛,感受著這間寬敞書房中的沉寂,他腦海裡莫名其妙的浮現一個英俊儒雅的中年男人坐在這書房裡的情景,這副畫面很陌生,起碼對於現在的奧古斯都來說是很陌生,但同時,奧古斯都卻又完全能夠肯定,那中年男人肯定是他的父親阿爾弗雷德伯爵大人。他不知道為何他會突然想到這個畫面,可當這個畫面與那一夜的殺戮重疊,奧古斯都再想到阿爾弗雷德城堡裡那塊黑色石碑上的話,他便終於睜開了眼睛。

  他重新拿起鵝毛筆,認真將雙臂放在了書桌上,壓在了白紙上,喃喃道:「那麼,阿爾弗雷德的未來就由我來守護吧。」

  一封信,一封決定阿爾弗雷德存亡的信,奧古斯都僅用不到20分鐘的時間便就寫完,然後在他認真摺疊,打算將信裝到信封裡的時候,他突然想到了什麼,便就又拆開了信件,再次拿筆在這封信的末尾補充了一句話。

  「主說,我們要進窄門,因為引到滅亡,那門是寬的,路是大的,找到的人也是多的;而引到永生,那門是窄的,路是小的,找到的人也是少的。」

  「可是主教大人,如果我找到的窄門向我緊緊關閉,主是否會對他的信徒另有安排?」
siaxing 發表於 2013-5-23 21:41
第十三章 偏執的阿忒拉斯
更新時間:2013-4-12 21:42:45 字數:3365

  夜幕籠罩大地。
  索倫侯爵書房裡那顆碩大的龍眼散發著柔和而明亮的光芒,將書房每個角落都映如白晝,也將索倫侯爵本就難堪的臉色映襯得格外鐵青,他坐在書桌前,眼睛放在手中那張列滿了各種裝備的清單上,很長時間都沒有移開。然後他深深的呼了口氣,壓抑著他焦躁的心情,他終於將那張清單放在書桌,抬頭看向了站在他面前的,他最驕傲的第一順位繼承人阿忒拉斯身上,沉聲問道:「我想知道你為何需要這些足以裝備一支百人精銳騎士團的裝備。」

  阿忒拉斯神情平靜,柔和的光線襯托著他燦爛的金發,他本就英俊的臉孔更是散發一種迷人的恬靜特質,跟索倫的憤怒構成鮮明對比。

  他從小就這樣,也始終認為只有能夠完美的控制自己的情緒,才能完美的控制自己本身,繼而完美的控制他想要控制的一切。

  他沒有嘲諷去問他的父親,這個問題他真的不該問,只是平靜迎著他父親憤怒的臉,他道:「既然會議已經決定阿爾弗雷德將承擔抵抗巫妖的責任,那麼考慮到阿爾弗雷德家族目前的實力,我認為我很有必要親自守護在伊麗莎白的身邊,我不允許她收到哪怕半點的傷害。」

  「可你應該知道,即便阿爾弗雷德滅亡了,我也會交給你一個完完整整的伊麗莎白,這是我承諾的事情!」

  「可您也應該知道,如果阿爾弗雷德滅亡了,那伊麗莎白就不會再是一個完整的伊麗莎白,她的心必將伴隨阿爾弗雷德的滅亡而枯萎,而凋謝,那並不是我想要的。父親大人,您可能不是太理解我所謂守護的意義,我要守護的,是伊麗莎白的所有,那麼伊麗莎白想要守護的,便當然也是我必須守護的。」

  索倫憤而握拳,是的,他承認伊麗莎白無可挑剔,他也相當認同他的繼承人擁有伊麗莎白這樣完美的妻子,可他完全不能理解阿忒拉斯的偏執邏輯,照他看來,只要能夠得到伊麗莎白,擁有伊麗莎白,那一切不就解決了?過程怎樣,重要嗎?有意義嗎?尤其是阿忒拉斯所謂的愛情,他就更是覺得不可理喻了。

  請問那見鬼的東西一枚波旁銅幣能買多少?

  索倫真是想不通他這位無論是鬥氣領域內的天賦,還是心智上的強大,都讓他無比驕傲的繼承人,怎會淪陷在這樣一個無聊而無趣的問題上。

  他冷笑,道:「是的,我不能理解你所謂的守護。可是阿忒拉斯,到了今天,所有人都認為阿爾弗雷德即將迎來的深淵,完全是建立在你對伊麗莎白的覬覦之上,是你為了得到伊麗莎白才導致阿爾弗雷德面臨了這樣的下場,那麼你認為,你還有可能得到你所謂的完完整整的伊麗莎白嗎?她不會怨恨你嗎?」

  「這不是我能決定的事情。」阿忒拉斯微微皺眉,但很快回覆平靜,道:「我決定不了其他人的想法,也決定不了伊麗莎白對我的看法,但我畢竟能夠決定我自己,我只需要清楚的知道,這一切並不是我的本意,也與我沒有任何的關係,我便當然能夠坦然面對伊麗莎白。」

  「我的頭頂是璀璨星空,又何必要在意腳下這些細微瑕疵。」

  一陣突如其來的無力感終於讓索倫再不掩飾他的憤怒。

  他焦躁而不耐煩的抓起書桌上那張裝備清單,語速極快道:「很好,我沒有辦法說服你,可我還沒死,索倫的掌舵者也終究是我,你想要守護你的伊麗莎白,那你去吧,但不要指望從我這裡帶走任何一個人。阿忒拉斯,我倒真想知道,不過剛剛掌握4級鬥氣的你憑什麼守護你的伊麗莎白,總有一天你會知道,脫下了你父輩賜予你的華貴外袍,你什麼都不是;沒有力量,你也完全不可能守護任何你想要守護的東西;力量,才是一切的根本!」

  相當反常的,哪怕索倫將話說到了這種地步,阿忒拉斯依舊平靜。

  他緩緩道:「索倫家族向來都有傳統,一旦被確立為第一順位繼承人,便自動擁有家族十分之一的力量,這正是我要求百人騎士團裝備的原因。父親大人,您讓我不要指望從您這裡得到任何力量,是在暗示我您即將取消我第一順位繼承人的資格嗎?」

  索倫侯爵頓時便滿臉的不敢相信。

  他完全想像不到他傾注了他所有心血的阿忒拉斯居然會為了一個女人跟他說出這樣的話。

  連索倫第一順位繼承人的身份都可以放棄嗎?

  他顫抖著他的手,竟然發現他再也說不話來。

  ……

  還好,門外及時傳來的敲門聲暫時緩解了索倫無奈的憤怒,他終究是不可能取消阿忒拉斯第一順位繼承人資格的,哪怕是他再不能理解阿忒拉斯對伊麗莎白的固執,可他必須得承認,阿忒拉斯絕對是索倫家族近百年來最有可能將索倫帶向輝煌的繼承人,他也必須得傾注他全部的心血在阿忒拉斯身上。

  他將視線放到推門進來的弗朗西斯與斯圖亞特身上,先是對他們點頭示意,隨後無力揮手,跟阿忒拉斯說,下次我們再談,然後便不動生色的將書桌上那張裝備清單收了起來,放進抽屜。

  阿忒拉斯暗嘆,終究是知道這個時候已經不適合繼續爭取,他微微行禮,隨後轉身離開書房時也沒有忘記微笑向弗朗西斯伯爵與斯圖亞特伯爵行禮,完全沒有先前與他父親爭執時的漠然態度,也根本就是個擁有良好修養的索倫繼承人形象。

  「酒會結束了?」

  等阿忒拉斯將書房房門關上,坐在書桌前並沒有起身的索倫隨口問道,他口中的酒會自然是會議結束後所有參加會議的人都會參加的酒會,說起來,今年的索倫會議怕是這些年來進展最快的一次會議了,這可要感謝小奧古斯都的貢獻,如果不是他最後的那個請求,這些大人們苦惱於撤退時所必須在平民身上投資的糧食與物資問題可真不是那麼容易解決,因為沒有任何一個家族願意為那群該死的平民付出太多,所以每年各個家族都會爭取最近的撤退路線,不可避免的也就會紛爭衝突,然後陷入無休止的吵鬧之中。

  還好今年有奧古斯都,所有家族都可以經過阿爾弗雷德的領地,由阿爾弗雷德提供糧食,實在是太美好了。

  「是的,唐納德與克里斯多夫已經返回了他們的莊園。」

  首先開口的是斯圖亞特伯爵,他先是回答了索倫的問題,然後猶豫了下,終於還是皺眉道:「索倫,你真的確定明年要把德赫城與撒耶、賽亞城三個地區分給克里斯多夫家族?這不是變相的在壯大克里斯多夫嗎?」

  德赫、撒耶、賽亞、目前都是阿爾弗雷德家族的領地。

  事實上每年會議最重要的一個環節,便就是對荒原勢力的重新洗牌,分配。

  滅亡了的家族所遺留資源,自然是要重新分配的。

  「讓他壯大又如何?」索倫面無表情回了一句,可能是因為他心情還沒能完全恢復的緣故,他明顯不想繼續討論該死的阿爾弗雷德家族問題,尤其是當他想到他的繼承人擺明了就是要站在阿爾弗雷德的立場上,不允許阿爾弗雷德消失,他就更是一陣煩躁。

  他看向了弗朗西斯。

  到底是最能瞭解索倫心意的人,弗朗西斯很快轉移了關於阿爾弗雷德的問題,他那雙本就不大的眼睛眯了起來,笑道:「不過關於小奧古斯都,我直到現在都沒能想明白,這個可憐的孩子到底是在清楚了他命運之後的肆無忌憚,還是他真的有他的小陰謀?如果是後者,他到底會有些怎樣的陰謀呢?」

  「你們覺得奧古斯都愚蠢嗎?」

  沒有回答弗朗西斯問題的索倫反而是莫名其妙的問出了這樣一個問題。

  弗朗西斯與斯圖亞特一時間都沒能反應過來。

  但很明顯,無論是會議中所說的話,還是他動作神情的表現,可能奧古斯都算不上一個聰明智慧的人,但他絕對不會愚蠢。

  索倫繼續道:「一個驕傲的,不愚蠢的人當然不會選擇等死,哪怕是死,也只能是被人推進深淵最終絕望,絕不可能自殺。」

  「至於他最後的請求……」索倫嘲弄冷笑:「不過是譁眾取寵,他就是想讓我們知道,他不會束手待斃,他肯定會試圖拯救他的阿爾弗雷德,並且是要我們看著他拯救他的阿爾弗雷德,所以從這個角度來說,這個有趣的阿爾弗雷德掌舵者倒真是一個驕傲到了自負的孩子。」

  「可他到底還能做些什麼?」

  索倫瞥了一眼再次問出這個問題的弗朗西斯,沒有腹誹對方的愚蠢,他確實很享受這種被依附的感覺,他道:「巫妖已經在北邊的針葉林一帶集結,荒原上他又不可能尋找到任何助力,甚至拒絕了唐納德那個老狐狸虛偽的橄欖枝,那他還能往哪方面去想?」

  答案再清楚不過。

  索倫透過書桌旁的窗戶望向窗外,漠然道:「儘管毫無意義,儘管他這一趟只能絕望而不可能有任何收穫,但不出意外的話,這個時候的奧古斯都應該已經抵達阿爾卑斯大峽谷了。」

  ……

  「是的大人,前方就是阿爾卑斯大峽谷的入口。」

  漫無邊際的荒野上,舉著幾支黑暗中並不明亮的火把,馬車顛簸中的奧古斯都因為看文件看的太久,掀開了窗戶吹吹冷風讓他更清醒的同時,便也順口問了一句馬車旁的凱蒂恩尼。然後得到了準確答案,他便探出腦袋,將視線放在了前方的阿爾卑斯大峽谷入口的地方。

  眼前,一片漆黑。
siaxing 發表於 2013-5-23 21:44
第十四章 存在的意義
更新時間:2013-4-13 21:25:48 字數:3020

  縱向橫臥神聖帝國與遺棄荒原間的阿爾卑斯山脈巍峨險峻,就像一道不可踰越的壁壘,它將荒原徹底排除出帝國版圖,也將荒原變成了一座巨大監獄。
  但正如主所說,他撒下天羅地網,也必會留出一面給予希望,而這裡的希望便就是位於索倫封地後方的阿爾卑斯大峽谷。

  馬車暫停在大峽谷唯一的出口。

  奧古斯都其實有些遺憾這一路上由於天色漆黑他沒能領略阿爾卑斯峽谷的雄奇壯觀,但聯繫到他這時的處境,這種遺憾只能一閃而逝,驚不起任何漣漪,所以這個時候透過馬車窗戶,望著峽谷出口方向,他眼神平靜,並沒有四處打量。

  在他視線內,火把明亮,依稀可以看到帝國鐵腰帶軍團轄下一支步兵營的營地輪廓。

  是的,常年都會有一支帝國正規軍團的部隊駐紮在峽谷的出口,這支部隊所扮演的角色大抵類似監獄的看守,只不過比起監獄看守所守著的盜賊、強姦犯等低劣人種,這支部隊所看守的人實在身份尊貴太多,即便是一群被放逐的罪民,可頭頂上的貴族光環可並沒有被剝奪。

  前去跟守軍交涉的凱蒂恩尼很快折返,說是已經可以通過。

  奧古斯都沒有意外,他甚至不會過問凱蒂恩尼是如何跟對方交涉,又支付了多少波旁金幣才換取的通行資格。

  有人有階級的地方就有變通,所謂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可不僅僅是奧古斯都前世才會存在,雖然帝國明令禁止荒原上的貴族在沒有特許的情況下出入帝國腹地,但最擅長尋找機會也最擅長變通的貴族總會想到恰當的理由合適的藉口,付出等額的代價自由出入。

  要不然物資貧乏的荒原貴族宴會上從不曾缺少的昂貴緋紅葡萄酒是從哪來的?

  那些貴族小姐夫人們又憑什麼能夠第一時間穿上帝國核心圈子最近才流行的抹胸晚禮服?

  馬車穿過阿爾卑斯峽谷防線關隘。

  中間沒有放下窗簾的奧古斯都看了一眼之前跟凱蒂恩尼交涉的那位鐵腰帶步兵成員,從對方胸前懸掛著的兩把大劍圖案勛章來看,他應該是鐵腰帶軍團中並不稀罕的一個副團長,正常情況下來說,這種甚至連爵士頭銜都不配擁有的小人物,在奧古斯都這種真正貴族的眼中,只能被劃入卑微而低賤的人群。然而,就是這樣一個低賤的人卻在迎上奧古斯都的目光時,炫耀性質的晃了晃手中明顯是凱蒂恩尼支付的一袋沉重的波旁金幣,神情輕蔑而嘲諷。

  奧古斯都神情不變。

  斷然不會產生所謂貴族尊嚴受到了挑釁的屈辱感。

  他只是更深刻的體會到,荒原上的貴族哪怕再貴族,在帝國也終究只能是個罪民。

  ……

  清晨,一夜奔波後馬車終於抵達帝國版圖上的邊境,諾伊行省。

  奧古斯都察覺到車廂裡光線逐漸明亮的時候就已經開始整理手中文件,該做的準備都做了,接下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命運的宣判了。這當然不是聽天由命,奧古斯都確實是個悲觀主義者,他也的確會在做每一件事情之前都首先做好最壞的打算,但那同時還有一個前提,就是盡最大的努力。

  他將文件整理完畢,最後僅剩那幾本他先前特意交代伊麗莎白帶在身上的文件時,他盯著那幾個文件陷入沉思。

  如果說啃透了這馬車裡所有資料文件的奧古斯都,這個時候基本上對他的阿爾弗雷德以及荒原、帝國都大致脈絡有了一定程度的瞭解,那這幾本文件就是他很難琢磨明白的東西,他不確定這幾個文件裡所蘊含的信息究竟意味著什麼,也不知道這些信息的真實性又有多少,他唯一能夠清楚的就是,在他接下來的計劃中,這幾份不確定的信息一定有著相當程度的重要性,而就是這個重要性,讓他一直拿不定主意。

  躺在馬車舒適的暗紅小床睡了一路的伊麗莎白恰好揉眼起床,這個自從父親戰死,整整3個月都再沒有安心睡過一覺的可憐孩子,睜開眼睛第一反應就是尋找她哥哥的身影,明顯是在擔心她一覺醒來3個月前的噩夢會再次上演,然後等她看到就坐在她床前書桌旁的奧古斯都,她才安心鬆了口氣,可很快,她唇角的微笑甚至都還沒來得及揚起,鼻子便微皺了起來,甕聲道:「奧古斯都,你一個晚上都沒有睡覺嗎?」

  原本微笑看著伊麗莎白起床的奧古斯都不禁苦笑,解釋道:「當然睡了,我也是剛起來,你看,資料都還沒來得及整理。」

  伊麗莎白將信將疑,但奧古斯都還算飽滿的精神狀態最終還是讓她選擇了相信。

  奧古斯都這才放心,事實上他也無法解釋他精神狀態的問題,這幾天他確實意識到,哪怕連續幾天幾夜不休息,只要閉目養神,他的精神就會很快恢復,並且在他翻閱這馬車裡所有資料的時候,他發現他的記憶力簡直達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便連他都感覺匪夷所思。

  是穿越的原因?

  奧古斯都並沒有深究這個算不上壞事的問題,他逕自在寬敞的車廂裡驅動輪椅走到火爐旁,試了試不久前剛燒的開水,轉身喊伊麗莎白擦臉。

  伊麗莎白賴在床上使勁搖頭,撒嬌道,再等會兒嘛。

  奧古斯都眼神憐愛,剛要說話,伊麗莎白便被馬車外逐漸喧鬧的吵雜聲吸引,然後她推開車廂床頭的小窗戶,陽關頓時便灑滿了車廂。

  馬車外,人群鼎沸,已經到了諾伊行省的中心城市——費裡城。

  跟荒原上奧古斯都路過的格林鎮,到過的索倫城跟本不在一個水平線上,費裡城完全符合了奧古斯都前世對歐洲中世紀城市形象的印象,無論是主街道上鋪著的整齊青石地板,還是街道兩旁琳瑯多姿的店舖、精緻而各具風格的建築,以及擁擠而熙攘的人群,甚至就連路上行人所穿著的簡單粗布麻衣,都讓奧古斯都感覺到了陣陣叫做激動的情緒——在這一刻,奧古斯都第一次清晰覺得他確實活在了這個世間,費裡城的繁華也的確讓他感受到久違的文明。

  如果說阿爾卑斯山的那一面是荒原,是地獄,那山的這一面,大概便是奧古斯都理想中的天堂了。

  他緩緩收回他依舊帶著震撼的視線,看向了趴在窗戶的伊麗莎白,而這個時候,從迷茫中醒悟過來的伊麗莎白也明顯陷入了類似奧古斯都剛才所產生的激動情緒,伊麗莎白連頭都沒有回,卻已經開始指著路邊讓她應接不暇的新鮮事物略顯興奮的說了起來。

  哥,那就是父親之前跟我們說過的專門出售衣服的店舖嗎?那裡面是不是有很多很多衣服?

  哥,你快看,那雙尖頭長靴好漂亮啊,穿上它一定很好看呢。

  哥,快看,你快看那個人,他的頭髮好奇怪哩,你說他會不會是父親說過的教廷神父?

  哥,這就是神聖帝國的城市嗎?

  伊麗莎白突然扭頭,望向奧古斯都問道:「可是城市這麼大,會不會迷路呢?」

  她很認真的咬著自己手指:「一定會,伊麗莎白從來都沒有見過這麼多人,這麼大這麼大的城市。」

  「不會的,哥哥不會讓你迷路的。」

  可能沉浸於新世界的伊麗莎白根本就沒有聽到奧古斯都的這句話,便自然也察覺不到奧古斯都突然的哀傷。

  奧古斯都看著再次興奮望向窗外的伊麗莎白,不知為何,突然就意識到他的妹妹不過才15歲,而一個15的貴族小姐在這個年齡最應該做些什麼?可能是穿著美麗的禮服參加一個又一個的華麗晚宴;可能是無憂無慮的坐在教室,學她會感興趣的音樂、繪畫、詩歌;還可能是寵溺的躺在她父母的懷抱享受著她應該享受的幸福;當然,不排除她會害羞而開心的拒絕一個又一個向她送來鮮花的騎士。

  可是,伊麗莎白呢?不過15歲的伊麗莎白呢?她甚至連這樣的城市都會陌生。

  奧古斯都想著小時候始終跟在他身後,坐在他身旁的小女孩的畫面,又想到他昏迷中小女孩堅強坐在他的床邊,沉默而倔強的照顧著他的畫面,然後還有小女孩獨自一個人默默承擔著所有重擔,面對著一群面目可憎的貴族的畫面……他的眼神溫柔而醉人。

  他看著伊麗莎白興奮而纖細的背影,突兀呢喃:「伊麗莎白,如果說這些天我始終沒能真正找到我存在的意義,那麼我想現在我找到了。」

  「讓你像一個真正的公主那樣活著,就是我存在的最大意義。」

  「父親沒能給你的,我發誓我會加倍給你。」
siaxing 發表於 2013-5-23 21:46
第十五章 細節是魔鬼
更新時間:2013-4-14 16:53:02 字數:2888

  穿過熙攘的主街道,再過一段青草與泥土相間的小路,馬車最終停靠在費裡城郊區的一座莊園前。
  清晨突然接到通知,還沒來得及徹底消化奧古斯都已經醒來這個震撼消息的奧比拉男爵很早就等候在了莊園門口,他看到馬車,不等馬車停穩便匆忙迎上,然後看著老管家掀開車簾,一個少女推著一個年輕男人從車廂裡走了出來,奧比拉神情瞬間僵硬,似乎是年輕男人熟悉而陌生的臉孔,也似乎是他身下的輪椅讓他感覺刺眼——不過很快,奧比拉便恢復了他圓圓肥臉上的開朗微笑,只是等馬車旁的騎士將年輕男人連同輪椅一起抱了下來,他這才走到年輕男人身前,情感豐富而真誠的感慨道:「讚美主,奧古斯都你居然真的沒事了,這可實在是一件值得狂歡的事情。」

  奧古斯都坐穩,抬頭看向這位刻意彎下了腰低下了頭顱的奧比拉男爵,似乎是後者因為肥胖身材彎曲起來實在滑稽,他神情古怪,道:「如果你所謂的沒事是指我還能夠沐浴陽光的話,那麼我似乎確實是沒事了,但考慮到我這個時候甚至離不開輪椅,我並不覺得這是一件值得狂歡的事情。」

  貌似是有些刻薄?

  奧比拉神情不變,略顯憨厚的胖臉上依舊真誠微笑:「阿爾弗雷德家族有句訓言,活著,就是最大的狂歡。」

  奧古斯都微笑沒再說話,任由奧比拉男爵從老弗農手中搶走輪椅的主導權,不會覺得這太過做作熱情,因為這位奧比拉男爵可不僅僅是阿爾弗雷德家族放在神聖帝國為荒原傳遞一切帝國情報的核心角色,更關鍵的是,奧比拉同時還是奧古斯都母系家族的遠親,真算下來,奧古斯都怕是得稱呼奧比拉男爵為舅舅。

  輪椅沿著草地中的小路向莊園行去。

  奧古斯都隨意打量莊園佈局,這是座典型的中世紀莊園,簡樸大方,外圍用籬笆樁構建3面圍牆,內裡錯落建有兩棟僅有2層的小樓,再加上周圍如點綴般設計的馬房、僕人休息房以及雜物房,搭配寬闊的草坪,雖然論氣勢無法跟阿爾弗雷德城堡相提並論,比精緻也遠不如遐多麗莊園,但這麼一位男爵的莊園能這樣的自然,舒適也很不錯了,尤其是奧比拉男爵陰暗面的身份本就注定了他在帝國不能太招搖。

  沐浴著寒冬溫暖的陽光行走在柔軟的草地上。

  奧比拉男爵一邊與奧古斯都感慨自從3個月前阿爾弗雷德遇襲後的日子艱難,一邊也痛斥襲擊者的卑劣,安慰奧古斯都一切苦難終將過去,就像當年阿爾弗雷德的先祖哪怕是犯了叛國該滅族的罪,也依舊生存了下來,實在是流露出太多作為奧古斯都的長輩所該有的態度;尤其可貴的是,推動輪椅與奧古斯都交流的同時,奧比拉也沒忘記第一次走出荒原那個巨大監獄的伊麗莎白,比如這個時候,伊麗莎白指著莊園主樓前所鋪著的灰色絨毛地毯好奇詢問,奧比拉便很和藹的解釋道,那是灰棕熊皮所制成的地毯,聽說不光走在上面感覺舒適,還有一系列按摩功能,一英吋起碼要10枚波旁金幣才能擁有。

  伊麗莎白極可愛的吐了吐小舌頭,天啦,那麼貴,這麼一大塊地攤得多少金幣呀。

  奧比拉微笑依舊,眼神祥和。

  這無疑是一副相當融洽的畫面,作為長輩以及阿爾弗雷德的核心成員,奧比拉恭謹矜持而不失寬厚和藹;而作為阿爾弗雷德的掌舵者以及晚輩,奧古斯都充斥表示了他對奧比拉和善親近,也良好的維持著他該有的從容與氣度。

  似乎初次見面的他們就會這樣朝著美好的方向一路前行。

  然而。

  就在奧比拉推動輪椅走到主樓前說是已經準備好了豐盛的午餐時,奧古斯都卻突然微笑示意他停了下來,然後獨自驅動輪椅轉身,微笑看著這位可以說是阿爾弗雷德頭號特務頭子的肥胖男人,奧古斯都笑道:「對了奧比拉舅舅,有個問題我需要從你這裡找到答案。」

  「有什麼好見外的呢?奧古斯都你儘管問。」

  奧古斯都玩味打量奧比拉男爵,大致明白他的父親為何把這樣重要的一個角色交給他來扮演,排除本身就有血脈關係的緊密聯繫,這位身材肥胖的男爵可實在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這麼憨厚,這從他一路良好交際能力,以及面對奧古斯都突然的疑問,還有那句突兀的『奧比拉舅舅』,他都能坦然面對,便可以瞧出端倪。

  「是這樣,我來的時候一直在翻看你交到荒原的文件資料,我發現一個有趣的現象,3個月之前,你能按照阿爾弗雷德的指示,每隔2天便有最新的帝國情報送到阿爾弗雷德城堡,可阿爾弗雷德遇襲後,情報便變成每隔4天、甚至5天才會送到,這樣的情況持續有1個月,便演變成一個禮拜,直到現在我手中所掌握的帝國這邊最新的情報,已經是10天前的事情了,對此,我親愛的奧比拉舅舅,你會怎樣解釋?」

  奧比拉沒有任何所謂驚慌難堪的神情浮現,只是有些無奈與懊惱的苦笑了笑。

  然後他剛要說話,奧古斯都搶在他開口前,微笑道:「不要告訴我是因為阿爾弗雷德遇襲的事情,這對你沒有太大影響,據我所知,哪怕是伊麗莎白掌管阿爾弗雷德的期間,她給予你的經費支持也沒有少過一個銅板,反倒是你的需求增加了一部分。同樣的,你也不要告訴我是因為阿爾弗雷德遇襲的事情,導致你這邊人心浮動,很多情報沒能第一時間收集整理,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你多出來的經費就很沒有必要了。」

  興許被人搶白的感覺真的很不好,奧比拉男爵肥胖的臉上終於擠出難看的笑臉,他道:「這的確是我的失職,可奧古斯都,你不知道的是,自從阿爾弗雷德遇襲,我們的人想跟從前一樣安全便捷的通過阿爾卑斯峽谷就已經不那麼簡單了,那個卑鄙的撒克遜人幾乎阻斷了我們的正常路線。」

  將一切都推到索倫侯爵的頭上嗎?

  似乎是個合理的解釋,畢竟索倫家族想要阿爾弗雷德滅亡這個消息瞞不過對阿爾弗雷德極度關注的奧比拉。

  但他注定要失望了。

  奧古斯都冷笑,感慨了他這位舅舅反應的迅速,以及作為特務頭子所該具備的最重要的素養,他沒有任何遲疑的乾脆道:「那為何昨天下午才動身的我,今天早上便出現在了你的眼前?難道索倫注意不到我?」

  清晨得到通知才知道奧古斯都已經甦醒的奧比拉頓時驚愕,差點脫口說這不可能,你不可能昨天晚上才動的身。因為照他推斷,既然甦醒後的奧古斯都來到了帝國,那必然是想要在帝國尋求幫助的,這個消息根本不可能瞞過那個撒克遜人,那麼對於想要滅亡阿爾弗雷德的索倫侯爵來說,有什麼理由看著奧古斯都穿越阿爾卑斯山脈的防線,而無動於衷?難道他就完全不擔心奧古斯都的小手段?好吧,就都很清楚,奧古斯都根本不可能在帝國內爭取到所謂的支持,折騰出所謂的花樣,但在這個關鍵時刻,索倫侯爵不應當更謹慎一點,儘可能的使一切都沒有意外,讓奧古斯都束手無策嗎?

  什麼時候從來都是謹慎小心的索倫變得這樣自負了?

  奧比拉男爵想不通,想不通其實也正常,因為他並不知道奧古斯都已經參加完了索倫會議,跟索倫侯爵也碰過面了,同時他更不會知道索倫第一順位繼承人對伊麗莎白的執著。

  當然,實際上便連奧古斯都一開始也沒能想明白,不過後來他就清楚了,他之所以在通過索倫大後方的峽谷時一路安寧,可能除了是索倫認為他折騰不出什麼花樣,於是輕視他、沒理會他這個原因外,更大的可能是,那天他碰到的阿忒拉斯對伊麗莎白的態度與話語都是認真的,阿忒拉斯在其中發揮了一定程度的影響。

  這些貴族眼中完全不會理會的、小孩子間的遊戲,奧比拉自然沒可能知道,哪怕他本身就是阿爾弗雷德的特務頭子。

  這大抵就是細節是魔鬼的意思。
siaxing 發表於 2013-5-23 21:46
第十六章 這就是貴族
更新時間:2013-4-15 0:03:46 字數:2941

  「怎麼不說話了?是找不到更合理的解釋了嗎?那麼就讓我來替你說吧,奧比拉,從得知阿爾弗雷德家族遇襲這個消息起,你就已經開始觀望開始退縮,因為作為阿爾弗雷德最重要的情報來源,你具備相當敏銳的洞察力,你猜到阿爾弗雷德家族接下來肯定會有巨大變故,所以等索倫會議決定了由阿爾弗雷德家族抵擋巫妖入侵,你就知道阿爾弗雷德家族要完蛋了,從那個時候起,你就開始為你自己謀取退路。當然,具體你是怎樣考慮的退路我並不知道,不過在我看來無非是兩條,一是利用你所掌握的為阿爾弗雷德收集的情報投靠荒原其他人,再就是用你這些年通過各種方式所積攢下來的財富結交費裡城真正的權貴——這兩條路我個人傾向後者,如果真是這樣,那就解釋了為何你需要的經費更多,拿出情報的週期卻更長,因為結交權貴需要金子,同時也需要不少時間。」
  「我親愛的奧比拉舅舅,是這樣嗎?」

  奧比拉男爵從奧古斯都開口神情便相當的難看。

  但有趣的是,隨著奧古斯都的話,奧比拉反而輕鬆了起來。

  他再不敢將奧古斯都這個外甥簡單看作一個17歲的孩子,臉上重新掛起微笑,道:「真是讓人讚嘆的推論,可推論本身就是毫無證據的猜測,奧古斯都,我不會責怪你的妄言,你到底也是我的外甥,再說,我身上也流淌著與你母親同源的鮮血,我即便背叛阿爾弗雷德,又有誰會接受?」

  「這就是我更傾向後者的最大原因。」奧古斯都平靜道:「因為費裡城知道你與罪民阿爾弗雷德真正關係的人幾乎沒有。」

  奧比拉聳肩,攤手道:「這麼說,似乎無須證據就能定我的罪了,尤其是我在費裡經營這麼多年,要結交費裡的貴族並不困難。」

  必須得讚歎奧比拉男爵的強大心臟。

  便是奧古斯都都不得不中止他試圖讓奧比拉承認一切的意圖,他直到這個時候才清晰認識到他父親所選擇的這個阿爾弗雷德頭號特務是何等的精明,何等的有魄力——顯然,奧比拉也很清楚的知道在阿爾弗雷德家族動盪之際,只要抵死不認,那沒有任何證據證明他背叛的奧古斯都根本不可能輕易動他。

  這個態度確實是讓奧古斯都束手無策。

  奧古斯都只能微笑,像是放棄了對他這位舅舅的猜疑,他說道:「好吧,看來我的猜測真是個錯誤的猜測,不過奧比拉,我得提醒你幾句,如果真要背叛,那一定不能選擇依賴你手中的情報投靠荒原上的貴族,相信我,只要榨乾你的情報,他們將你送入地獄的時候絕對不會猶豫;再就是關於費裡城知道你和阿爾弗雷德關係的人,我剛才也說了,是幾乎沒有,但並不意味著絕對沒有,你要知道,就連農夫都知道雞蛋不能放在同一個籃子裡,所以我敢保證,你第一天融入到費裡城的貴族圈子,如果你還能看到第二天的太陽,那你一定會背上叛徒的不潔名聲。」

  似乎奧古斯都最後的一句話讓奧比拉有些忌憚。

  奧古斯都注意到那一瞬間奧比拉男爵肥胖的臉不自然的抖動了下,但他並沒有追究也沒有再繼續他的猜測,只是繼續笑道:「話說回來,在這種情況下,所有背叛或者試圖背叛阿爾弗雷德的人其實都可以被原諒,即便我再如何的不承認,前段時間的阿爾弗雷德確實是搖搖欲墜,誰都有選擇生存的權利啊,更何況阿爾弗雷德家族早就說過,活著,本身就是最大的狂歡。」

  奧比拉男爵不自然的微笑,似乎是要開口。

  但沒給他說話的機會,奧古斯都笑著擺手道:「好了,這個話題到此為止,如果只是懷疑,那麼請接受我對我的懷疑致以我最真誠的歉意,相信奧比拉舅舅您也不會放在心上,最近阿爾弗雷德事情太多,您得原諒我的冒犯——接下來還有一件事情,是關於我突然來到費裡城的事情。」

  「諾伊教區有位年輕的督主教您肯定知道,我這裡有封信需要盡快交到他手中,有辦法嗎?」

  稱呼從你變成了您,奧比拉也注意到了這個細節。

  他微微猶疑,不知道還是在猶豫關於奧古斯都猜測他背叛的事情,還是在疑慮奧古斯都居然想要跟那位,可以說就是整個教廷目前最耀眼的年輕督主教扯上關係的事情,然後考慮了不短的一段時間,他才點頭道:「每個禮拜五彌撒督主教都會探望派奇拉修道院的孤兒,引導他們一起禱告,恰好就是今天。」

  奧古斯都愕然。

  命運女神終於向他拋來了媚眼?

  這應該算是一個良好的開端吧。

  他毫不猶豫從懷中摸出那封決定他阿爾弗雷德命運的信交給奧比拉,道:「盡快交到他的手中,並且要確定確實是交到了他的手中。」

  奧比拉接過信件,看下信件角落阿爾弗雷德的紫鳶尾印鑑,眼神複雜。

  這就是說奧古斯都已經徹底放棄了他的懷疑,重新選擇了完全相信他嗎?

  他有些驚疑不定的抬頭看向奧古斯都那張溫和的臉,果然,奧古斯都又笑著補充道:「對了,讓凱蒂恩尼護從您一路過去,您應該知道凱蒂恩尼的實力。」

  奧比拉這才釋然,興許連他都沒察覺到,奧古斯都的繼續懷疑反而讓他安心,這無疑是一個很奇怪的邏輯。

  「如果只是將信交給彌撒督主教,問題不大,等用完午餐我會安排這件事情,修道院閉門之前應該能夠完成。」奧比拉說著,便試圖重新走向奧古斯都輪椅的扶手,介紹道:「早上接到你和伊麗莎白要過來的消息,我特意將你父親之前留給我的瑪瑙葡萄酒取了出來,相信你一定喜歡。」

  奧古斯都挑眉,沒等奧比拉男爵走到他身後的輪椅扶手,道:「您可能不太清楚這件事情的重要性,奧比拉,難道我連夜趕來只是為了你珍藏的葡萄酒?」

  因為尷尬,奧比拉男爵肥胖的臉有些漲紅,但最終他還是乾脆點頭:「我這就去辦。」

  然後轉身交代了莊園中幾個女僕要認真服侍奧古斯都和伊麗莎白午餐,他便再不猶豫,將那封信揣在了懷中走向莊園門口。

  奧古斯都目送奧比拉與凱蒂恩尼離開,他覺得奧比拉應該會盡力為他完成這件事情,不僅僅是因為有凱蒂恩尼的陪伴,更重要的是,無論如何,奧比拉這個時候終究還沒有完全的背叛阿爾弗雷德,就算他確實產生了背叛的心思,可在剛才奧古斯都自己推翻自己的懷疑,又將信件交給他之後,奧比拉應該很清楚起碼短時間內奧古斯都不可能對他有任何動作,而這個時間段內,只要他完成了奧古斯都交給他的事情,他就擁有了更多的選擇:一方面,他可以繼續混在費裡城的貴族圈子裡,使他擺脫阿爾弗雷德滅亡後的命運;另一方面,如果阿爾弗雷德沒有滅亡,他又完成了這件事情,那本身就沒有證據證明他背叛的奧古斯都也就更沒有理由對他動手了。

  這是很容易便能想到的,奧古斯都覺得精明如奧比拉必然想得到。

  他眯著眼睛看向奧比拉已經消失了的莊園門口,沒有回頭,突兀對身後的老弗農說道:「如果還有機會回去,重新找一個可靠的人接手奧比拉的工作。」

  「如您所願,我的大人。」

  老弗農恭敬彎身,作為管家,在大人的棋盤上按照大人的意圖擺下合適的棋子,這本身就是他的工作重心;至於該如何處置奧比拉男爵,一個掌握有阿爾弗雷德太多秘密的棄子會面臨怎樣的下場,這還用問嗎?

  一旁,從頭到尾都是旁觀沉默的伊麗莎白,在聽到奧古斯都與老弗農對話後終於開口,她精緻的臉上寫滿了疑惑,問道:「哥,你打算處死奧比拉嗎?可你沒有證據啊,還有你剛才不是說過,在阿爾弗雷德目前處境下,所有背叛或者試圖背叛阿爾弗雷德的人都可以被原諒嗎?況且那是奧比拉舅舅呢。」

  「證據這種東西,本身就是正義者手中的劍,問題是我不是正義者。」奧古斯都解釋了一句,又好奇反問:「再者,我說過會原諒背叛嗎?」

  伊麗莎白認真點頭,貌似堅決而費解。

  奧古斯都微笑:「哦,我忘了。」

  ……
siaxing 發表於 2013-5-23 21:47
第十七章 可怕的惡味趣
更新時間:2013-4-15 11:54:39 字數:2525

  派奇拉修道院。
  陽光溫暖,灑在修葺的格外整齊的草坪,也映襯的草地上玩耍的一群孩子明媚而陽光,這應該是最可憐的一群孩子,因為年幼的他們很早就失去了父母雙親,但他們也應該是最幸福的一群孩子,因為被派奇拉修道院收養的他們能夠擁有許多人、甚至包括許多貴族少爺小姐都不能擁有的童年。他們在草地奔跑,他們在草地歡笑,似乎屬於這草地的只有歡樂與幸福;即便偶爾會有小小的不愉快,那也很快就會重新變成歡笑。

  就像眼下,一個哭紅了眼睛的小女孩淚眼婆娑的跑到草坪邊上,仰頭看著那位始終微笑注視著他們的中年男人,小女孩翹起嘴巴委屈說,彌撒,雷克多說他小時候被人背過,那種感覺可好啦,可小朵拉就從來沒有被人背過呢。中年男人,也就是小女孩口中的彌撒輕輕俯身,揉了揉她的小腦袋,想了想,溫和笑道,那好,彌撒背你給雷克多看。

  小女孩破涕為笑,等中年男人彎腰,她爬上彌撒並不寬闊的背上,笑顏如花。

  中年男人托穩小女孩的腿,笑道抱緊了,然後就彎著腰背著小女孩順著草坪走了一圈,又一圈。

  相信這個畫面如果落到費裡城,甚至整個神聖帝國的主流圈子,所有人都會再也合不攏嘴巴。

  那個彎腰屈膝毫無形象的中年男人真的是教廷最尊貴最耀眼的年輕驕陽嗎。

  目送小女孩帶著炫耀的歡笑走向雷克多小胖子,重新站在了草坪邊上的中年男人眼神溫暖而祥和。

  他目光所及,便有陽光。

  修道院年老的駝背神父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了他的身後,低聲跟沒有轉身的他說了幾句話,便將手中那封密封的信件交到了他的手中,然後駝背神父退下,中年男人再看了草地上的孩子們一眼,便順手拆開信件看了起來,他的神情始終沒有變化,儘管他身前是陽光,他手中的信件字字帶著腐朽的算計與陰謀。

  他很快看完這封印有紫鳶尾圖案的信件,撐死就是信的最後一句話讓他微揚了揚唇。

  他隨意將信件摺疊塞進了口袋,重新望向滿是陽光的草坪,彷彿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當然,也確實沒有發生過任何事情,對他來說。

  ……

  派奇拉修道院有間並不寬敞的圖書館,由於派奇拉除了年老的駝背神父便就只剩下幾名照顧孩子的嬤嬤,這間圖書館基本上也就成為彌撒的書房,某種程度上也算是派奇拉對這位年輕督主教每個禮拜都會過來探望的最大敬意了。

  彌撒推門步入圖書館,不出意外看到一名穿著寬大白袍的少女坐在他僅有的那張書桌上看書,她雙腳懸空交叉,不停搖晃,左手捧著帝國最近流行的『不謝鮮花』,右手抓著已經啃了一半的蘋果往嘴裡塞,真是相當的隨意,相當的跳脫啊。

  彌撒有些頭疼的苦笑了笑,很難想像這名少女就是帝都驕傲到了孤傲,任何一位貴族少爺都只敢遠觀而不敢接近的君士坦丁小公主,他脫下外套,走向牆邊的衣架,感慨道:「索菲婭,如果你現在身處帝都博翰圖書館,那我保證,圖書館的大門肯定會很快被情書與鮮花堆滿。」

  叫索菲婭的少女扭頭,就算啃著蘋果的她確實談不上儀表優雅,可誰都不能否認她那張精緻而美麗的容顏已經到了讓人驚嘆的地步,說是完美怕都毫不過分,她瞥了一眼這位在帝國再高傲的貴族也都必須得在他身前滿懷敬畏的督主教,笑道:「那你覺得你草地上的形象如果放在帝都又會怎樣?恐怕再也不會有任何一個人看到你就想跪地親吻你的鞋子了吧。」

  彌撒沒回頭,咕噥了一句看書居然還有心思望向草坪,實在是三心二意的典型,然後將衣服掛上了衣架,似乎終於想到了什麼,摸出外套口袋中的那封信,他隨手遞給索菲婭,道:「對了,這裡有一封信,我個人覺得比你手中無聊的鮮花會有趣些,要不要看?」

  「信?還真是個新鮮的討好我們彌撒督主教的手段呢,不過看你表情似乎沒多大興趣啊,這是為什麼?難道真的除了信,還是沒有哪怕一張的房契啊財產轉贈啊之類的東西?」索菲婭撇嘴接過彌撒遞來的信,她隨手抽出信件,發現果然沒有所謂的暗箱,遺憾道:「真是個不開眼的傢伙,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那麼多那麼多想和我們彌撒主教建立牢固友誼的貴族們就不肯拿出讓人心動的財富呢?難道都瞎了眼不知道我們彌撒主教的最愛就是金燦燦的東西嗎?」

  不難想像這句話如果傳出去會造成怎樣的地震。

  向來都是聖潔與神聖代名詞的彌撒主教會喜歡連主都厭棄的財富財寶?

  再聰明再睿智的貴族也不敢將彌撒主教和那些東西聯繫起來啊,他們甚至會覺得那是對彌撒主教最大的褻瀆吧?

  彌撒督主教已無力說話。

  索菲婭很快開始閱讀信件。

  看完第一段文字,她揚唇道:「真是個陰謀領域的天才。」

  看完第二段文字,她眯起動人的眼睛道:「不,這根本就是個不知死活的瘋子。」

  看完第三段文字,她咬牙切齒道:「這是個捧著潘多拉盒子的魔鬼。」

  看完最後的文字,她冷笑,優美的唇線勾勒起刻薄的弧度:「主必將使這樣的信徒永墮深淵。」

  彌撒輕輕微笑,再睿智再聰明,索菲婭也終究還是個孩子,你瞧,他閱讀這封信的時候可就沒有這樣豐富多彩的情緒。

  他看著索菲婭第一時間看向信封上的圖章印鑑,察覺到後者努力沉思明顯就是在回憶這個圖案以及信中落款上的阿爾弗雷德究竟在哪,又是一個怎樣的家族,他笑道:「以你的閱讀量,應該會對阿爾弗雷德這個姓氏有點印象吧?但終究過去了將近150年,帝國再沒有人提起那個曾經輝煌的家族,便是你一時間也很難想起來紫鳶尾,很難想起來這個阿爾弗雷德……我提醒你一句,你不妨想想你看過的、只存在皇宮裡的『帝國秘聞要事編年譜』,應該能想起來。」

  索菲婭眼中豁然閃爍起光彩,反常的略顯激動:「就是那個,那個大陸上數百年來唯一一個有真憑實據可考證的屠龍家族?」

  彌撒面無表情:「同時也是那個150年前試圖叛國,被放逐到遺棄荒原永不准其步入帝國的阿爾弗雷德。」

  索菲婭很長時間都沒再說話,不停搖晃的腳丫也再不晃動,明顯震撼。

  反倒是彌撒玩味起來,他調侃道:「怎麼,有興趣見一見這個可憐的阿爾弗雷德最後血脈?這可得參考我明天的行程看看是否有時間了。」

  「為諾頓家族那個一臉白痴相的愚蠢孩子洗禮又不是非去不可。」若有所思的索菲婭不屑道。

  彌撒頓時好奇:「難道真的打算跟這個你口中的天才、瘋子、魔鬼見面?」

  索菲婭沒有第一時間給出答案,她微笑跳下書桌,開心道:「還有什麼事情比將這樣一個曾經輝煌而偉大的家族親手推下深淵更有趣呢?」

  真是個可怕的惡味趣啊。
siaxing 發表於 2013-5-23 21:47
第十八章 從一個地獄到下一個地獄
更新時間:2013-4-15 22:53:53 字數:4049

  費裡城中央廣場豎立有一座女性雕像,上身半裸,下身倒是穿著裙子屈膝做著類似如今淑女主流的拎裙禮姿勢,只不過跟標準的拎裙禮動作有些不同的是,雕像刻畫的裙子似乎拎的太高,女性的下身幾乎也完全露出,貌似無論是從藝術角度還是從現實角度都跟如今的帝國主流背道而馳。然而,就是這樣一座不主流的雕像卻非但長久矗立在費裡城中央廣場,更是幾乎每任諾伊行省的總督都會親自派人守護,至於原因其實很簡單,事實上女性雕像所做出來的姿勢就是還沒被神聖帝國吞併前的諾伊公國最流行的拎裙禮,那個時候諾伊公國的女性但凡見到尊貴的大人,就必須如此行禮。

  這樣一個對女性來說帶有侮辱性質對男性來說實在養眼的拎裙禮到底有何深意,在這個時候不重要。

  重要的是,自從費裡城豎立了這樣一座雕像,中央廣場就逐漸成為了費裡城最熱鬧的地段,先是有一群自稱崇尚舊時代藝術的落魄男人每日都聚集在雕像周圍,然後死了丈夫,手裡金子又不能代替男性某個特有器官的寡婦聞風趕來,到底這裡有一群相貌不錯,還有才華的藝術家咧,再最後那些有錢又有閒還有頭腦的暴發戶、小白臉不出意外的就跟著大屁股寡婦蜂擁而至,於是良性循環,費裡中央廣場徹底成為費裡城乃至整個諾伊行省最出名的繁華廣場。

  從廣場這頭走到廣場那頭,不長的一段路,奧古斯都的馬車足足擠了10分鐘,可見這一路的艱難。

  終於出現在彌撒督主教指定的酒館,奧古斯都下車沒理會周圍人群對他輪椅的各種眼神,只是側頭看了眼酒館上刻著的『洛克菲勒的蚊子』,他沒去深入琢磨這個有著一個有趣名字的酒館跟彌撒督主教是否存在關係,逕自便任由老弗農推動輪椅走進了酒館中,然後凱蒂恩尼跟迎上來的侍從說了一句有約,他們4個人便朝著樓梯方向走去,老弗農負責抬輪椅,凱蒂恩尼則背起奧古斯都,一路朝3樓走去,安靜而狼狽。

  到了彌撒督主教約定的房間,奧古斯都整理了脖子處的4層雪白堆領後示意伊麗莎白敲門,意外的是,傳來的聲音是個略顯清冷的女聲。

  奧古斯都一眼就看到了穿著一身緋紅教袍,站在房間窗前,眺望樓下廣場的中年男人。

  還沒等他說話,中年男人在他進門時便就轉身,稍微打量了他幾眼,眼睛最後放在他身下的輪椅上,平靜道:「請原諒我選擇的地點似乎不太合適。」

  貌似是解釋如果他知道奧古斯都行走不便,他就不會選擇3樓?

  同樣是敷衍的態度,索倫侯爵的敷衍和這位教廷年輕驕陽的敷衍給奧古斯都的感覺確實不一樣,奧古斯都不排除這有心理作用的緣故,但同時他也必須得承認,這就是彌撒督主教的人格魅力,前世成功混跡某上市公司核心圈子的奧古斯都自然很清楚人格魅力這種看似虛浮的東西其實的確存在。

  他說道:「遠古時期,翱翔天空的巨龍落地時不小心踩到了一個人,可能巨龍也會覺得不太合適。」

  這是把他自己比作最終趕走了巨龍的人類嗎?

  那彌撒督主教不就是他口中的巨龍?

  中年男人笑了笑,但沒再說話,轉身又將視線放在了費裡中央廣場。

  明顯不熱情啊。

  不以為意的奧古斯都這才看向坐在房間裡那張小圓桌前的年輕女人,第一眼感覺驚豔,尤其是穿著雪白針織長裙的她神情清冷,讓奧古斯都感覺似乎是看到一朵盛開的白蘭花,美麗孤傲而不可褻玩。他朝後者微笑示禮,可惜年輕女人似乎根本就看不到他,只是將眼睛放在伊麗莎白的身上,她的眼神流露讚賞。

  這個時候的伊麗莎白就完全是承擔了3個月阿爾弗雷德一切事物的阿爾弗雷德小伯爵了。

  她很清楚什麼時候她能夠毫無保留的依賴奧古斯都,什麼時候她必須得依靠她自己。

  伊麗莎白矜持微笑,一個漂亮的拎裙禮,並未說話。

  年輕女人依舊坐著,依舊清冷。

  同樣不夠熱情。

  ……

  「稱呼你為奧古斯都你不會覺得不舒服吧?」

  沒有回頭的中年男人終於打破略顯沉悶的氛圍,他沒等奧古斯都說話,繼續道:「我喜歡站在這裡眺望廣場的人群,但當然不可能是體驗所謂俯瞰大地的感覺,只是純粹的喜歡這裡的人群,因為這讓早就把全部獻給了主的我感覺我還留在凡間,儘管我的心已經歸於主的懷抱。」

  奧古斯都緩緩開口,他語速慢的情況下就意味著他很謹慎:「浮士德有這樣一句詩歌我很喜歡——你們意欲高昇,所以仰望高處,我既已高昇,故作俯瞰,你們當中有誰既會大笑又已高昇了呢?」

  彌撒督主教終於轉身,他似笑非笑的看著奧古斯都:「你確定這是浮士德的詩歌?」

  奧古斯都毫不猶豫,乾脆點頭。

  他其實不太喜歡這種感覺,因為即便中年男人看起來平和而沒有任何高傲姿態,但當他看著這個相貌平凡,穿著教袍完全便是個尋常教徒的中年男人時,他總會下意識的產生敬畏,產生仰視的感覺,尤其是對方那雙明亮的眼睛,奧古斯都總覺得他似乎能夠看穿他的一切,包括他的靈魂。

  這種感覺奧古斯都沒法解釋,只是感覺。

  「好吧。」跟浮士德那個思想偏異端的男人其實私人關係挺好的彌撒督主教反常的沒有拆穿奧古斯都這個不太成熟的謊言,他緊接著道:「那麼接下來我們就不要浪費時間了,先聲明,我並不喜歡貴族式冗長而虛偽的談話方式,儘管很可悲的是,我似乎本身就擁有貴族的身份。」

  奧古斯都沒有拒絕的理由,上位者跟下位者談話如果還需要隱晦虛偽,那才值得費解。

  「先給你看一些資料,都是關於從你醒來一直到你參加索倫會議,然後出現在帝國的一系列資料。」彌撒示意神情清冷的女人將小圓桌上關於奧古斯都的資料推到奧古斯都面前,然後道:「必須得感慨,奧古斯都,如果不是我很清楚你真的只有17歲,那麼恐怕我很難相信這一系列的事情居然都是出自你的手中,而並非一個或者可以說是智慧、或者可以說是圓滑狡詐的老牌貴族手中。」

  「我可以將這理解為對我的讚賞嗎?」奧古斯都平靜道。

  「當然。」彌撒緩緩走到圓桌前,但沒有坐下,他看著圓桌上奧古斯都並沒有去翻動的資料,道:「從你醒來到你第一時間出現在索倫會議,這沒有疑問,你終究是阿爾弗雷德唯一的男性繼承人;可我有些困惑的是,既然會議中你成功挑動了克里斯多夫對你的支持,又意外收穫了唐納德的橄欖枝,那你為何選擇拒絕?不要告訴我是為了鋪墊你日後為阿爾弗勒德遇襲的復仇之路,你能不能成功活下來終究還是一個巨大的懸念。」

  奧古斯都不意外彌撒能夠清楚掌握他的一切。

  這不是說彌撒的情報能力遠比阿爾弗雷德的奧比拉男爵更強大,只是身份擺在那裡,實力實在懸殊,完全不具備可比性。

  他面無表情道:「很簡單,我沒有將命運寄託在他人身上的習慣。」

  彌撒笑了笑:「可問題是根據你的謀劃,你的命運似乎就是寄託在我的身上。」

  「不,我的命運從來都只掌握在我的手裡,至於您,我只是期待和您合作,而並非將命運交到您的手中,您最多也就是擁有一個改變我命運的選擇權。」

  這大概就是倔強的驕傲了。

  彌撒想了想,雖然不知道奧古斯都這句話到底只是嘴巴上的強硬,還是他真的有他其他的計劃,但他顯然不是太重視這一點,他將那本資料翻開,直接翻到最後一頁:「那就剩下最後一個問題了,奧古斯都,你那個最後的請求,也就是荒原所有的平民都將經過你阿爾弗雷德的領地,到底有著怎樣的意圖?只是吸引荒原上貴族們的注意力,讓他們清楚的知道你和我之間存在了聯繫嗎?」

  「是的。」奧古斯都瞥了一眼那頁資料,道:「既然我試圖請求教廷插手這次巫妖入侵一事,那我當然有理由讓教廷知道,我前來請求教廷插手所代表著的不僅僅是我阿爾弗雷德,還有荒原上所有的家族,畢竟,他們可都在看著呢,所以從這個角度來說,我是在利用荒原上所有家族的影響力。」

  「是個合理的解釋。」

  彌撒突然將手按在了那頁資料上,盯著奧古斯都的眼睛,漠然道:「但應該不完全只是這樣吧?奧古斯都,要不要聽聽我的分析?」

  奧古斯都突然沉默,他眯著眼睛看向彌撒,一瞬間閃過一抹讓人心悸的感情色彩。

  只是彌撒當然不會理會他所謂的驟變。

  奧古斯都毫無徵兆的轉過了頭,看向伊麗莎白,臉上也重新掛上了他一向的溫和微笑,道:「伊麗莎白,不介意下去幫哥哥找個開水吧?你應該知道,我對陌生人準備的茶水一向都比較謹慎。」

  伊麗莎白愣了愣,完全不知道奧古斯都什麼時候有了這個習慣,但她當然不會拒絕。

  她轉身離開房間,奧古斯都同時也示意凱蒂恩尼一起出去。

  始終玩味旁觀奧古斯都這突然反應的彌撒若有所思,他完全不介意奧古斯都那句話中的含沙射影,都要拆穿他最後的魔鬼嘴臉了,難道他不允許這個在他眼前已經再沒有了任何秘密的可憐孩子小小的語言報復一把嗎?

  「看來你確實重視你的妹妹,是不想她知道你的殘忍你的歹毒嗎?」

  奧古斯都沒有理會彌撒督主教的刻薄調侃,重新轉過身來的他只是平靜道:「讓我聽聽你的分析。」

  彌撒感慨,還真是倔強呢,他那雙明亮的眼睛忽然就泛起了深深的憎惡,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那麼將所有的平民撤退路線爭取到你的領地,你的意圖就是,在巫妖入侵的時候,一旦阿爾弗雷德沒有了抵抗的能力,那麼你便會動用你手上最後的力量,將所有的平民趕到巫妖的屠刀下,你會看著平民們在巫妖的潮流中掙扎、哭泣、死亡;為的,只是給你阿爾弗雷德爭取生機——你或許會等待巫妖殺的累了,殺的厭倦了,然後主動離開荒原、也或許會趁著巫妖屠殺平民的時候,帶著你的妹妹,帶著你的阿爾弗雷德逃往誰也不知道的遠方。」

  「是這樣嗎?可憐、哦不,可悲的小魔鬼。」

  「差不多是這樣,但我必須糾正一下,一些細節你還是猜錯了。」很難想像即便到了這個時候,奧古斯都依舊能夠維持他的平靜,他道:「我不會在第一時間便將所有的平民推到巫妖的屠刀之下,我首先會挾持所有的老弱病殘,然後逼迫能夠拿得起武器的平民奔赴戰場,如果僥倖拖延了足夠的時間,那麼剩下的人自然不用死,但如果時間不夠,你所說的才是我的最後方案。」

  這得冷血到何種地步才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彌撒再不掩飾他的憎恨,他深深嘆息,道:「奧古斯都,你知道嗎,你該被扔到最黑暗黑骯髒的地獄深淵,你難道不擔心你從此只能在地獄殘喘嗎?」

  「地獄?」

  奧古斯都攤手,低頭看著他泛白、完全沒有血色的雙手,他沉默。

  然後他低沉喃喃道:「主教大人,在我有可能進入下一個地獄殘喘之前,可以先讓我從眼前這個地獄爬出來嗎?」
siaxing 發表於 2013-5-23 21:48
第十九章 奧古斯都的絕望
更新時間:2013-4-16 12:50:59 字數:2629

  年輕時期過著苦修士式生活遊歷大陸,彌撒去過帝國最南端廣袤叢林中與紅手套異端組織交戰的最前線,也到過帝國往東貴族框架構成跟帝國截然不同的迪亞歌王朝,甚至還跟只隱晦存在於大陸游吟詩人口中、幾乎沒多少人知道的十大黃金家族中某家族第7順位繼承人一起喝過茶,後來回到帝國,彌撒曾經攀上過阿爾卑斯山脈的最高峰穆圖雪峰,還在北境巫妖九死一生的流浪了一段時間;這樣豐富的人生閱歷就造成彌撒督主教見過形形色色,各種各樣的貴族,饕餮的、自私的、殘暴的、還有他親眼目睹過的以嬰兒心臟為食物的、處女初夜的鮮血為飲品的、喜好斷人四肢聽人哀嚎的,等等不一而足的怪物怪胎貴族。
  所以從這個角度來說,奧古斯都的冷血自私對彌撒來說不是不能接受,彌撒更多的憤怒還是這個冷血到令人髮指的奧古斯都居然試圖利用到他的身上。

  當然,不排除彌撒對奧古斯都萬一成長後的擔憂,畢竟,17歲的奧古斯都已經這樣殘忍,很難預料一旦成長他會殘忍到何種地步。

  彌撒整理了他身上的緋紅教袍,終於拉開椅子坐在了奧古斯都對面,他不會因為奧古斯都最後一句話中透露的深深絕望而動搖,他實在見識過太多太多貴族各種虛偽的面具了,他收起圓桌上的那些資料,說道:「好了,既然已經到了這個時候,那我想你不會介意完整說出你的計劃吧。」

  「沒有所謂完整的計劃了。」雙手平放在輪椅扶手上的奧古斯都神情平靜,他想了想又道:「如果說還有,恐怕您也猜到了,不錯,我這次來,確實是帶著深深的誠意請求您的幫助,同時,荒原上所有會路過阿爾弗雷德封地的平民也都需要您的幫助,您可以將這理解為我卑劣的拿無辜的性命在威脅您,沒有關係,事實上我確實是這樣考慮的。哦對了,除了請求與威脅以外還有誘惑,如果您願意給我這個機會讓我生存,阿爾弗雷德必將竭力承諾您一個光輝的將來。」

  彌撒揚唇冷笑,似乎是在嘲弄這個卑劣的魔鬼連能不能活下去都還未知,居然就敢信口承諾所謂的將來。

  他道:「可以大致勾勒下你口中的光輝將來嗎?」

  奧古斯都微皺了眉,像是在整理思路組織語言,他說道:「沒有不可阻擋的天災人禍的話,您明年恐怕要無緣紅衣了,這樣一來您的巨大年齡優勢也就再不存在,我衷心建議您另闢捷徑,您可以考慮向教廷建議在荒原建立新的新區,這樣的話,本身就是您的建議,再加上您足夠牢固的聲望,您以破例之姿成為新教區的第一任紅衣大主教想來不會是個不可能的事情。請您相信,一旦新教區成立,阿爾弗雷德必然將您的教區打造成為不輸於任何一個教區的富饒之地——當然,您可能會覺得即便設立新教區也沒必要依靠瀕臨滅亡的阿爾弗雷德,您完全可以選擇索倫、或者唐納德,可主教大人,我覺得比起穩固的索倫或者唐納德來說,您輕輕拉上一把阿爾弗雷德,那您將來得到的回報也一定更大,雪中送炭難,錦上添花易這個道理誰都懂。再說,我不認為除了我以外還有人能夠在20年之內使您的教區崛起於神聖帝國。」

  「最後,當您重返聖城,您的功勞以及您為教廷成功開闢一大新教區的業績,相信會讓您站的更高。」

  有趣的捷徑。

  有趣的自信。

  彌撒真是覺得即便他再如何的沒有小看這位阿爾弗雷德的年輕掌舵者,他終於還是小看了奧古斯都,他道:「可你憑什麼認為教廷會設立這樣一個新的教區?再說,這樣一個毗鄰巫妖的新教區,又是帝國放逐罪人的教區,不說對教廷有什麼好處,帝國會同意嗎?」

  奧古斯都心中冷笑,教廷企圖神的榮光遍佈大陸這點野心,便連荒原上的人都清楚,那再新建教區逐步擴張輻射,教廷有什麼理由拒絕?再說帝國,帝國當然不會看著教廷的逐步壯大,問題是就因為帝國不會同意,教廷才更可能盡最大的努力建立荒原這個教區。

  神權與皇權的爭鬥終究是繁衍了上千年也還沒有結果。

  「神愛世人,神的仁慈與寬厚也願意拯救所有犯了錯的罪人,教廷沒理由放棄荒原。」

  奧古斯都似乎陷入絕對的理智,他語速不慢,緊接著道:「阻力肯定會有,但帝國與教廷的阻力也不會如您想像中那樣巨大,第一是您的聲望與影響力,再就是荒原近百年來最大的努力就是重返帝國,重回主的懷抱,雖然帝國與教廷遲遲沒有批準沒有動作,但我想在帝國與教廷內部,肯定會有支持荒原的人,要知道,荒原上那些貴族雖說窮了點,但孜孜不倦鑽取各種漏洞與機會的能力可就是他們的本能,他們也肯定在帝國與教廷埋下了一定的伏筆。」

  「而您需要做的,就是引導這些伏筆露出端倪。」

  「考慮的還真周全呢。」彌撒督主教嘲諷了一句,然後反常的陷入沉默。

  他沉默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直到原本冷清的酒館已經徹底喧鬧,他才終於緩慢開口:「奧古斯都,我總結一下,你相信我會幫助你無非是建立在兩點之上,一是荒原上大部分平民的命運就掌握在我的手中,二是你所謂的新教區計劃,我們先說第一點,不錯,我確實是早就把靈魂獻給了教廷獻給了主的信徒,理論上來說我不能眼睜睜看著那麼多的平民慘死在你的陰謀算計之中,可關鍵問題是,我不是神,我拯救不了蒼生。」

  奧古斯都沒有反應,這不是他意料外的事情,他也斷然不會指望彌撒會因為他的威脅而妥協,哪怕彌撒再虔誠再仁慈。

  這無關品行,既然能夠以38歲的年輕年齡爬上教廷督主教的高位,那彌撒再純粹再高尚,也都不會是愚蠢的高尚。

  「再說第二點,如果放在從前,我很可能無法拒絕你的新教區誘惑,對你的誘惑也很可能產生動搖——可是奧古斯都,你可能不太清楚,明年大選舉年後,教廷會決定在諾伊教區暫時不設紅衣大主教牧守諾伊行省,而會由我以督主教身份暫時行使諾伊大主教的一切職權,等到後一年,我便會正式披上紅衣,為主牧守諾伊。那這種情況下,我有什麼理由冒險去構建這樣一個不穩定的新教區?不錯,我承認如果我構建了新教區,我獲得的可能會更多,但問題是,在我能夠穩步前行的前提下,我憑什麼要把我的未來交到未知的手中?要知道,我即便獲得的再多,也多不過神所能賜予我的。」

  奧古斯都的世界頓時坍塌。

  他這個新教區所有的構思與計劃,根本就是圍繞著彌撒的慾望、彌撒理想來進行,可以說如果不是明年大選舉年這個機會,奧古斯都斷然不會考慮到彌撒督主教的身上,他也絕對不會認為他對彌撒督主教來說有任何價值,所以這個時候知道彌撒根本不必理會新教區便已經獲得了登上王座的先決條件,那就絕對意味著奧古斯都所有的希望落空,所有的計劃都是空談。

  這大概就是他前世的人算不如天算。

  絕望終於再次籠罩奧古斯都,便連他自己都沒能意識到他緊握著輪椅扶手的手,指節早已泛白。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