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奇幻] 不朽王庭 作者:斑駁的徽章 (連載中)

 
siaxing 2013-5-23 21:29:09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26 109440
siaxing 發表於 2013-5-23 22:18
第八十章 空前的忙碌
更新時間:2013-5-22 2:08:06 字數:3488

  派遣阿爾弗雷德所有具備3級實力往上的人隱匿在德赫城是第一步,讓半數護教騎士團駐紮在距離德赫城最近的撒耶城是第二步,命令菲利普率人保證外鬆內緊的節奏嚴密監視德赫城周邊一切動靜是第三步,可以說,為了最大程度阻止金礦消息擴散蔓延,奧古斯都幾乎做出了一切他能夠想到的決定,儘管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這個消息根本不可能徹底阻止,可敏銳的直覺依然是讓奧古斯都很清楚他必須得這樣做,多拖一天,他所掌握的主動權便更多一分。
  返回阿爾弗雷德城堡。

  奧古斯都做出一系列決定後,考慮再三還是給彌撒督主教寫了封信,信中沒有直接提到他的擔憂,卻隱晦表示出如果駐紮在阿爾卑斯大峽谷的帝國鐵腰帶軍團嗅到金子的氣息,他不能保證還能交給彌撒足夠的金子,同時,他也建議彌撒督主教在阿爾卑斯峽谷灑下一粒種子,如果有必要最好在荒原也展開教廷的佈局,因為金礦這個事情一旦徹底洩露,憑目前的阿爾弗雷德根本無法支撐這筆不可估量的財富,甚至格外清醒的奧古斯都完全不會懷疑,金礦非但很可能會導致本就因為財力問題而迅速衰弱的唐納德斷然反目,同時更會造成整個荒原包括弗朗西斯都會暫時放下阿忒拉斯的問題,聯手將阿爾弗雷德徹底埋葬。

  這當然不是杞人憂天,財富誘發人類心中叫做貪婪的惡魔本身就再順理成章不過。

  如果不是阿忒拉斯跟弗朗西斯之間的仇恨無法修補,奧古斯都基本上可以肯定就連阿忒拉斯都會蠢蠢欲動。

  金礦是機遇,是阿爾弗雷德崛起的機遇;但同時金礦更能帶來覬覦,是讓阿爾弗雷德一夜覆滅的覬覦。

  然後寫完信,第一時間交給護教騎士團,奧古斯都再三囑咐一定要盡快,最快交到彌撒督主教手中。

  否則憑目前荒原上不足500數量的護教騎士團,無法讓他徹底安心。

  目送騎士離去,像是進行了一場小規模的戰爭,從狂喜到巨大擔憂,奧古斯都感覺心神疲倦,他揉了揉有些發酸的腦袋,回頭看向一直跟著他的索菲婭,微笑問她,關於他的一系列安排還有沒有其他建議?神情複雜的索菲婭搖頭,說,奧古斯都,你已經做的很好了,然後頓了頓,也微笑起來的索菲婭提出,需要我給彌撒寫封信嗎?奧古斯都搖頭拒絕,阿爾弗雷德從沒有讓女人面臨這些巨大問題的傳統。

  可我又不是阿爾弗雷德的女人。

  悄然低頭的索菲婭咕噥了一句,也不知道奧古斯都是否聽到,便就看到走廊另一端的老弗農平穩走來,回稟道,馬歇爾男爵已經在等待。

  奧古斯都向索菲婭歉意微笑,轉身離開。

  真忙啊。

  情緒突然低落的索菲婭喃喃自語:「累不累?」

  ……

  可能還是因為金礦帶來的喜悅和擔憂,奧古斯都將這幾天他胡亂設計的尼羅河開挖方案交給馬歇爾男爵參考,便坐在對面閉目養神,沒再說話。

  從他那位被伊麗莎白絞死了的哥哥手中繼承馬歇爾爵位的馬歇爾男爵恭敬坐著,各方面來說,馬歇爾都不符合傳統貴族形象,粗獷,漠視禮儀,穿著粗布劍士服毫無優雅尊貴可言,唯一一個符合貴族性格的怕就是暴虐了,聽說這位馬歇爾男爵在格林鎮最大的樂趣就是拎著鞭子,上街抽打卑劣平民,他自己曾經留下的一句話讓他在格林鎮無人敢挑戰他的威信——再沒有任何聲音能比人類的哀嚎更動聽迷人,哪怕是女人的呻吟呢喃。

  所以對於這麼一位男爵,奧古斯都很難指望他能提出建設性意見,只是需要他對格林鎮的熟悉程度。

  馬歇爾很快看完奧古斯都遞給他的方案,咧嘴笑了笑。

  不管怎樣,他對這位年輕伯爵的敬佩毫無疑問,這不是阿爾弗雷德其他僕人因為奧古斯都強大手腕而產生的敬佩,而是實力,如果說當初護教騎士團的出現,讓他對表現出巨大能量的奧古斯都必須敬佩的話,那麼後來洛蘭鎮離開了輪椅的奧古斯都悍然擊殺兩名5級劍士,就是他發自內心的敬佩了。

  伯爵大人才多大?

  「大人,按照我的意思,沒有這麼複雜,就是挖條河道嘛,只要有河水流經,還能造不出適合播種糧食的土壤?再說,挖一條不行就兩條,總會行的。」

  豁然睜開了眼睛的奧古斯都緊緊盯著馬歇爾,很長時間都沒有說話。

  馬歇爾心中一沉,終於想起來這位年輕伯爵的強大手腕,上次讓他終生難忘的會議裡這位伯爵清楚說過,他們沒有提出建議的權利。

  他粗獷的臉孔很快漲紅,迎著奧古斯都的眼神,想解釋又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只好站了起來。

  可起初眼神凌厲的奧古斯都突然微笑,一瞬間柔和了許多,示意他坐了下去,奧古斯都饒有興致的看著這位另類男爵,似笑非笑。

  馬歇爾忐忑困惑。

  奧古斯都發現他似乎真的是走進了一個誤區,也是,挖個河道,哪有那麼複雜,只要將尼羅河水引到阿爾弗雷德領地,那還擔心找不到適合播種糧食的土壤?這塊流域不行,那在引進來的河道上繼續延伸挖掘就是,總能找到合適的土壤不是?再說,土壤不行,糧食也不一定非得單一,可以換嘛。

  所謂聰明人都喜歡將簡單問題無限複雜化看來果然存在。

  奧古斯都笑道:「不用擔心男爵,我說過不允許有意見是針對我決定了的事情,現在既然我本身就是在詢問你的考慮,你當然可以給出意見,並且我也非常贊同你的意見,這件事情本身就是我考慮的太複雜了,對了男爵,你預計需要多長時間能夠完成這項工程?」

  馬歇爾一臉愕然。

  獨裁暴君形象的伯爵居然會承認錯誤?

  聰明睿智形象的伯爵居然贊同他的意見?

  他再沒有顧忌,咧嘴,伸出三個手指:「3個月,寒冬即將過去,我爭取會在春天的時候完成您的要求。」

  奧古斯都皺眉:「確定?3個月夠嗎?男爵,我要的是一個確切的答案。」

  「夠了。」馬歇爾眯起眼睛,狠厲道:「請您放心,我會親自拎著鞭子巡視,保證3個月完成。」

  奧古斯都可以預料接下來這項工程中平民可能會遭受的災難,但他只是輕輕點頭:「好,3個月後我要看到屬於阿爾弗雷德的尼羅河。」

  ……

  接下來的阿爾弗雷德便整體陷入了空前的緊張氛圍,這種緊張不是危機下的緊張,而是蓬勃向上的緊張,似乎整個領地內一瞬間都忙碌了起來,無論是平民抽調,還是物資的調配,領地內隨處可見成隊的平民,運送物資的馬車,以及從格林鎮挖掘出來的泥土,這種忙碌所帶出來的灰塵似乎連天空都要覆蓋。

  同樣的,阿爾弗雷德書房也是陷入緊張的忙碌當中,伊麗莎白和索菲婭殿下幾乎就在書房連用餐都沒有離開過,她們兩個要分配物資,也還要處理各領地報上來的各種各樣問題,一旦所有事情都必須由阿爾弗雷德決定,這種情況根本無法避免;再加上,糧食物資的巨大消耗使缺口越來越嚴重,奧古斯都已經下令領地內的僕人無條件將家族資產暫時借給阿爾弗雷德,伊麗莎白就必須得面對這頭難纏的僕人們了,誰願意主動借出自己的財產?

  這根本就是扯皮的拉鋸戰。

  不過效果當然也有,好歹5000枚波旁金幣還是湊得出來的,加上奧古斯都從弗朗西斯那裡帶回來的,凱蒂恩尼這次便親自前往帝國採購物資。

  所有人都在忙碌。

  反倒奧古斯都手頭上並沒有太急切的事情。

  他這個時候則是完全沉浸在該如何解決阿爾弗雷德糧食物資的問題,他很清楚,這幾千枚金幣根本支撐不到第一筆金礦收益出現,那在此之前,他當然得準備足夠的物資支撐這段時間——可問題是,他該如何解決這個問題?

  奧古斯都獨自坐在城堡前的草地,皺眉不停思索著一個又一個方案。

  按照他當初的想法,他要找荒原上其他貴族去借,可現在,索倫倒了,荒原的局勢空前微妙,跟他當初試圖借助索倫的承諾來完成這件事情的情況已經徹底不一樣了,那他自然得改變他的策略;而改變的方法,就目前看來,他只能尋找阿爾弗雷德周邊的二流家族去『借』,可具體該如何去借?難道只有通過暴力的手段強行去『借』?但這個時候的阿爾弗雷德具備掠奪的實力和時機嗎?

  他隨手拔出一根烏頭草,很沒有形象的叼在嘴唇。

  其實還有一個方案,那就是他最初考慮的散播教廷會在荒原設立新教區的消息,然後想必再去『借』的話就會順利許多,畢竟護教騎士團就駐紮在阿爾弗雷德領地,一旦教廷會在荒原設立新教區,阿爾弗雷德的牢固地位幾乎不可改變,那到時候,相信貴族們也都願意提前支付善意,或者投資。

  可這其中還有一個巨大隱患。

  奧古斯都清楚教廷不可能在荒原設立新教區,起碼短時間內不會,那麼等到貴族們都知道了這個消息根本就是各謊言,阿爾弗雷德該如何承受貴族們的反撲?雖說這些反撲的貴族都只能是荒原上二流貴族,甚至沒資格參與當初的索倫會議,可所謂螞蟻啃大象,並且還是頭虛弱的大象。

  奧古斯都確實拿不定主意。

  ……

  不過,也不需要他來決定了。

  就在奧古斯都坐在城堡前草地上猶豫時,老弗農悄然出現在他身後,然後彎腰將一個紙條放在他面前。

  本來沒太在意的奧古斯都隨意掃了眼,然後頓時從老弗農手中拿過紙條,驟然便站了起來。

  他起碼瀏覽五遍這條來自荒原東邊的消息。

  再忍不住眯起眼睛眺望東方,嘲諷道:「我們這位擅長把握機會的阿忒拉斯少爺還真是為我解決了好大一個難題呢。」
siaxing 發表於 2013-5-23 22:19
第八十一章 身在煉獄,便當然不再懼怕地獄
更新時間:2013-5-22 12:50:48 字數:2812

  「少爺,教廷真的會在荒原設立新教區?」
  索倫城東部伊斯坦城鎮外的小樹林中,一個披著黑色麻衣斗篷的年輕男人坐在枯草地面,有一張英俊臉龐的他神情漠然,散亂垂在臉頰兩側的金發半遮了他的眼睛,他整個人顯得孤寂,尤其是寒風吹起他臉上金發,隱隱露出他側臉上蜿蜒狹長的傷痕,更是讓他顯得格外陰鷙。

  很難想像他便是曾經優雅而迷人的阿忒拉斯—索倫少爺。

  他用手中樹枝挑動面前火堆,抬頭瞥了眼一直不太喜歡的管家迪米特,口吻不帶絲毫情緒:「不知道。」

  骨子裡流露陰冷的迪米特低沉笑了笑:「也對,不管這個事情是真是假,只要這個消息瀰漫荒原,弗朗西斯那條老狗肯定會遭遇一系列麻煩,人們總是習慣給猜測插上遼闊的想像翅膀,只要其他家族、包括南邊那些可恥的叛徒得到這個消息,他們肯定會意識到一旦教廷介入荒原,阿爾弗雷德的崛起就勢無可擋,那麼考慮到阿爾弗雷德的那個小東西剛剛割下了弗朗西斯繼承人的頭顱,兩家絕對勢不兩立,和弗朗西斯保持距離就是他們必須的選擇了。」

  迪米特仰頭深深吸了口氣,陶醉道:「我甚至已經看到南邊那些該死的叛徒哀嚎求饒的畫面,真是讓人期待啊。」

  阿忒拉斯依舊面無表情。

  這本身就是他拋出這個只是推斷,毫無證據的消息的唯一原因。

  換了一個坐姿,迪米特盯著他少爺面前跳動的火堆,眯起的眼中映襯仇恨火苗,他舔息嘴唇,又道:「這個被少爺您利用的消息,就算是阿爾弗雷德小東西在被我割斷他咽喉前所必須支付的利息吧,我不會忘記在親手割下他頭顱的時候跟他說句謝謝。」

  阿忒拉斯翻動火堆的動作悄然停止。

  他皺眉,儘管他心裡對奧古斯都並沒有任何憎恨,可他身旁這些人卻都是或多或少的深深憎恨著阿爾弗雷德,他們也根深蒂固的認為,要不是當初該死的阿爾弗雷德騙走了他們的少爺,那麼索倫也不至於一夜覆滅,這點他清楚,也無法改變,不能改變——他需要他們。

  「這種話以後儘量不要說出來,尤其是你沒能力做到的時候。」

  迪米特陰森笑道:「遵從您的吩咐我的少爺,說起來連您都欺騙了的小東西似乎也真的不好殺。」

  「像你這樣喜歡黑暗的人總會找到機會的。」

  阿忒拉斯將手中翻動火堆的乾枯樹枝丟進火堆,他當然知道迪米特說的欺騙指的是奧古斯都在洛蘭鎮離開了輪椅,給荒原帶來驚駭的那件事情。

  ……

  小樹林中突然傳來清脆的紅嘴鳥叫,迪米特第一時間起身,用最快的速度向著聲音來源趕去,他鬥氣側重速度的屬性讓他如同樹林中的一道黑影,然後很快,沒過多長時間他便重新回到了火堆前,迎著微微皺眉的阿忒拉斯,他回道:「13個人落入了陷阱,就快到了。」

  阿忒拉斯扯下披在身上的黑色麻衣斗篷,抓起身旁放著的大劍,他漠然起身跟著迪米特向樹林邊緣走去。

  最近的這段時間,被弗朗西斯逼迫太緊的他只能放棄城鎮,採取這樣的方式誘使弗朗西斯必須得將人手分散尋找他的蹤跡,而他則會刻意留下一些蛛絲馬跡讓人追過來,一點點蠶食著弗朗西斯的力量——當然,這種方式確實卑劣,效果也非常有限,可目前的他也的確只能這樣艱難生存。

  跟從前他滋潤生活在索倫家族羽翼下,追求敵人不死騎士不退的所謂騎士精神相比,是荒誕。

  但再荒誕能比曾經強大而牢不可破的索倫家族一夜覆滅更荒誕嗎?

  樹林外圍,來自弗朗西斯手中冒險者力量的13個人已經出現在他的蹲伏圈中,阿忒拉斯隱匿在一顆足夠粗壯的樹後,靜靜等待他們落入藏在附近的弓箭手最佳射程之內,然後眼看著那13名劍士踩著幹枯樹枝,謹慎觀察著周圍情況,他嘴唇不自覺的便流露冷笑。

  樹枝被踩斷所發出的聲音越來越近。

  阿忒拉斯突然從大樹後走出,正面看向距離他已經不足20米的敵人。

  13名劍士顯然也第一時間看到了他的出現,但終究還能保持理智沒有盲目衝過來,而是更謹慎的圍成一團打量四周。

  真是配合他的陷阱安排呢。

  阿忒拉斯斷然揮手,伴隨利箭從周圍猛然射出,他必須得感謝這13個愚蠢傢伙的配合,站在一起等變成刺蝟豈不是更擴大了弓箭手的有效精確度?真不愧是弗朗西斯的僕人,就連小心謹慎然後迎接死亡都是這麼的一致。不過當然,一輪弓箭肯定殺不死全部,弓箭出現的時候,還不是太愚蠢的他們就已經試圖分散,可遺憾的是,緊接著而來的便是擁有7級初階鬥氣力量迪米特為首的劍士襲擊,從頭到尾這場蹲伏堪稱完美。

  撞上陷阱的獵物終究不需要花上太多力氣。

  甚至根本沒有動手的阿忒拉斯平靜走向戰場。

  他環視倒在地上呻吟哀嚎的卑劣冒險者,又看了眼周圍逐漸從樹林中走出來的、忠誠追隨他的幾十號索倫僕人,他沉默致意。

  「似乎這批該死的弗朗西斯走狗更弱了?哪怕連一名5級劍士都沒有?」迪米特悄然走到阿忒拉斯身旁,皺眉詢問。

  阿忒拉斯沒有回答,不管是強是弱,都是敵人,一樣是死,沒有區別。

  他緩緩走到那13個或者已經死了或者還沒死透的敵人身前,漠然抽出手中大劍,出現在第一個人身前的他彎腰,將大劍在那人的喉嚨上輕輕旋轉,一顆頭顱便已經出現在了他的手中,脖子間噴出來的猩紅鮮血也濺在他的身上,他的手上,甚至臉上。

  身在煉獄,便當然不再懼怕地獄。

  他沒有理會噴濺在他身上的鮮血,同樣的動作,同樣的漠然,他親手將這13個人的頭顱一一割下,而他,則渾身上下都早已鮮血淋漓。

  他平靜吩咐:「將這批禮物給弗朗西斯伯爵大人送過去。」

  迪米特躬身應下,帶領索倫僕人們進行清理工作。

  阿忒拉斯轉身,低頭看了眼他身上的鮮血,他面無表情。

  然後仰望穿過樹林看不到的天空,他輕聲呢喃:「父親,您看得到嗎?」

  ……

  插上了想像翅膀的消息在荒原自由飛翔。

  索倫城的弗朗西斯伯爵不可避免的受到巨大衝擊,儘管從他最開始的時候他就捕捉的這個流言一旦擴散的可怕後果,可他發現他竟然完全沒有太好的應對辦法,他能怎樣?想盡辦法證明這個流言的荒誕嗎?是,他知道這個流言根本不可信,但關鍵問題是荒原上其他那些把『回歸主的懷抱』視為世代追求的愚蠢傢伙呢?他們能夠遏制得了心中叫做『希望』的種子萌芽嗎?尤其是,護教騎士團目前確確實實還駐紮在阿爾弗雷德領地。

  手中的鵝毛筆在他緊緊握緊下已經變形。

  眯起了眼睛的弗朗西斯到最後終於還是意識到,他只有一條路可以走,他沒得選擇。

  決定了,便當然不會再猶豫,弗朗西斯很快沉聲向他書桌前的管家吩咐道:「抽調索倫東南部的一部分騎士駐紮到領地瓦拉城,嚴密監視領地僕人的一舉一動,但凡發現有暗中小動作者,格殺勿論;通知路易—索倫,他掌握的索倫領地不能有任何意外,哪怕殺光他領地下所有人,也要保證索倫的僕人不能跟阿忒拉斯取得聯繫;派人去一趟斯圖亞特伯爵府邸,讓他知道我想和他針對路易掌握的領地如何分配的事情和他談談。」

  向來都只有服從權利的弗朗西斯管家躬身應下。

  這就是流言的可怕了。

  非但很可能造成索倫領地原先便屬於索倫家族的僕人們迅速拋棄弗朗西斯,更會造成弗朗西斯自己的領地內出現慌亂,而這就是他必須暫緩對阿忒拉斯的圍剿,抽調騎士團駐紮在他領地內瓦拉城的唯一原因:當然,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還是斯圖亞特的態度。

  管家離開書房,弗朗西斯凝視書房門口,眼神一片空洞。

  為了走到今天這一步,再難堪的事情他都做過,那他怎會允許功虧一簣?

  ……

  ……
siaxing 發表於 2013-5-23 22:19
第八十二章 窮途末路的棋子
更新時間:2013-5-23 17:01:43 字數:2761

  有趣的是,這個阿忒拉斯憑敏銳洞察力拋出來的毫無證據的推斷,除了悍然將阿爾弗雷德拉到荒原漩渦的最中央,也為弗朗西斯、路易—索倫等人帶來巨大衝擊外,竟然也直接影響到荒原最西北角的克里斯多夫家族,並且,恐怕沒有誰能夠知道,受到衝擊最嚴重的,也只能是克里斯多夫伯爵。
  馬蹄草莊園位於克里斯多夫領地中央城鎮摩根城的南方,規模不大,建築格局也不起眼,除了一間小磨坊和雜物室,也就孤伶伶的一座主樓矗立在莊園心臟,據說莊園是當初被放逐到荒原的第一代克里斯多夫掌舵者所居住,後來隨著克里斯多夫城堡的崛起,這座荒原便逐漸荒蕪,演變至今,莊園裡除了一個年邁老僕人便再沒有任何僕人打理,荒涼破敗而腐朽,就連克里斯多夫伯爵平常路過馬蹄草也不會停留。

  然而這段時間馬蹄草卻明顯擁有了生命的跡象。

  這個時候克里斯多夫伯爵便出現在馬蹄草的主樓前,他沐浴著並不刺眼的陽光,格外白皙的皮膚泛著病態的深沉,那張普通而平凡的臉上依舊面無表情,望著莊園主樓大門的眼睛也平靜淡漠,像是在等待,又像是在期待,在莊園凋零的大背景下,充斥著矛盾而刺眼的複雜意味。

  主樓裡傳來男人渾厚的調笑聲,女人悅耳的嬌笑聲,中間夾雜旖旎呢喃,持續起碼半個小時。

  而整整半個小時裡,克里斯多夫伯爵都保持同樣姿態和神情站在門前。

  真是個擅長床上戰爭的王八蛋啊,半個小時的前戲能帶來怎樣的情慾巔峰實在不難想像。

  然後調笑聲嬌笑聲逐漸被男人低沉的喘息,女人死死壓抑的呻吟所代替,中間發出猛烈的撞擊聲和大床搖晃聲,即便不可能有任何縫隙看到房內情形,可依然能夠輕易想到這場床上戰爭是何等慘烈,尤其是克里斯多夫清晰把握到的這場戰爭所持續的時間,就更是配得上『史詩戰爭』這個華麗頭銜了。

  男人喘息陡然劇烈,女人呻吟終於高亢,拖著讓人心神很難平靜的滿足尾音,戰爭緩緩落幕。

  從頭到尾旁聽這場戰爭的克里斯多夫神情始終沒有太大變化,他察覺到男人與女人的戰爭結束,站了足足兩個小時的他又等了差不多5分鐘的時間,這才伸手整理了下他傾洩在腦後的整齊頭髮,然後確定身上筆挺的黑色長袍並沒有褶皺,他便抬腳走向房內,踏上台階,沒有敲門,逕自推開房門。

  一副格外壯觀的現象主義風格場景出現在他視野。

  主樓的正廳中央擺放一張碩大巨床,整個大床籠罩在深沉的暗紅顏色當中,從被子床墊到枕頭裝飾,統一的暗紅色;而就在正對著房門的大床上面,兩具赤裸身軀橫躺,並沒有纏繞在一起,而是女人的頭顱靠在男人的臂彎,構成一副和諧而完美的旖旎畫面。

  必須得承認,有著健碩身材的男人體魄確實驚豔,肌肉凸顯,皮膚古銅,力量和質感充斥他的身軀;女人倒沒有太大特色,撐死也就是胸部和屁股的規模還算壯觀——唯一有趣的就是女人這時的姿勢,枕在男人臂彎的頭顱跟身軀幾乎是90度直角。

  但仔細觀察的話,也瞧得出那雙還瀰漫著情-欲色彩的眸子再沒有任何色彩,她躺在男人臂彎,沉寂沒有任何反應,根本便已經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這無疑稍稍為畫面點綴了一絲陰森氛圍。

  ……

  克里斯多夫伯爵坦然坐在大床對面,看著靠在床頭的男人,他眼睛滑過女人冰冷身軀,下意識微微挑眉,沒有第一時間說話。

  他一直都沒有掩飾過他這個男人的憎惡,也一直不知道這樣一個習慣在情-欲巔峰扼斷他『床上敵人』咽喉的扭曲惡魔怎麼追隨在大人身旁——可再不理解,他也改變不了這些,甚至同樣為那位大人服務的他也必須得在這個男人面前稍稍收斂他的厭惡,因為他很清楚這個男人在大人心中的重要性。

  他緩緩開口,聲音平靜而穩定:「我不明白。」

  靠在床頭的男人不屑笑了笑,把玩著臂彎女人的頭髮,他不予理會。

  「大人的信我看過了,可我不明白——既然教廷斷然不會設立所謂新教區,那為何大人會容許這樣的荒誕消息瀰漫荒原?要知道,這個消息持續下去,愚蠢的人們一定會相信,到時候有誰還能阻止阿爾弗雷德的崛起?只是等待嗎?等待時間長了新教區還沒出現,荒原反彈嗎?可那個時候阿爾弗雷德已經崛起,就算這幫愚蠢的廢物意識到了他們是被欺騙,可還有人敢反抗崛起了的阿爾弗雷德嗎?再就是護教騎士團,目前留在荒原的500護教騎士團還沒離開也就不說了,可為何大人也能容忍彌撒督主教再派來千人規模的護教騎士團騎士團駐紮在荒原?這根本就意味著阿爾弗勒德徹底牢不可破,難道大人沒考慮?」

  很難相信從來都是沉默寡言的克里斯多夫竟然能夠一口氣問出這許多的話。

  床上裸露著旺盛胸毛的男人反而暢快,他知道,克里斯多夫是產生恐懼了,還有什麼事情能比讓克里斯多夫恐懼更值得狂歡?

  真後悔過早捏斷這個女人的喉嚨啊,可惜暫時再沒人陪他開闢戰場進行慶祝嘍。

  男人側臉輕吻臂彎女人的側臉,似乎是擔心屍體冷的太快,他甚至更用力抱緊了些,然後笑道:「千人護教騎士團駐紮荒原意味著什麼,大人比你更清楚,可惜對彌撒督主教來說,他需要保證荒原上的金色血液源源不斷向帝國輸送的過程絕對安全,所以大人無法阻止;至於你說的新教區,克里斯多夫,既然你清楚那這件事情根本不可能,那你還有什麼可擔心的?蔓延又如何?你該不會告訴我你已經對那個小傢伙產生恐懼了吧?」

  「無法阻止?是不想阻止吧?我知道帝國猛獁輪盤已經開出了賭局,六成以上的大貴族都認可彌撒督主教是下任牧首的繼承人,可終究還有四成是不認可的,為何大人要對彌撒一再妥協?」

  他確實是恐懼了,連大人都敢懷疑了。

  男人哈哈大笑,輕蔑道:「憑你也敢懷疑大人的決定?憑你也配讓大人頂著六成大貴族的壓力挑戰彌撒督主教的威嚴?」

  克里斯多夫生硬而古板的神情終於發生變化,他悄然眯起眼睛,第二次說道:「我不明白。」

  「我不明白為何從最開始的時候大人便否決我斬草除根的建議;我也不明白奧古斯都成功聯繫上彌撒督主教的時候,大人還是不允許我動手;我同樣不明白,在弗朗西斯眼看就要向阿爾弗雷德宣戰的時候,大人派了你過來阻止我;我更不明白,一旦千人規模的護教騎士團到來,阿爾弗雷德徹底牢固,那我們之前的努力還有什麼意義?」

  「不,你不會不明白,你都明白的,只是你不敢承認而已,克里斯多夫,我們只能遺憾彌撒督主教也得知了金礦的事情。」

  是的,就是因為彌撒督主教也知道了金礦並且染指金礦,所以他們努力再多也只能放棄。

  是的,他當然明白他大人不允許他動手,本身就是放棄他的節奏。

  作為一枚棋子,克里斯多夫當然會擁有棋子所應該有的覺悟。

  只是,他不能接受。

  靠在床上的男人嘲諷笑道:「知足吧親愛的克里斯多夫,大人可是許諾了你克里斯多夫家族的光輝未來,你要知道,大人從不會做出兌現不了的承諾,尤其是對你,所以從這個角度來說,我倒真是嫉妒你呢。」

  嫉妒?

  克里斯多夫冷冷看著男人,看了很久,終於還是沒有說話。

  他低頭看著他的雙手。

  既然上帝不願救贖骯髒的靈魂,那骯髒的靈魂何不皈依魔鬼。
siaxing 發表於 2013-5-24 17:28
第八十四章 小惡魔初次甦醒
更新時間:2013-5-23 23:34:41 字數:2825

  漩渦中的阿爾弗雷德迎來忙碌的高峰期。
  自從荒原瀰漫新教區的消息,這已經是奧古斯都在書房接見的第三位客人,來自斯圖亞特和克里斯多夫領地之間的康斯坦斯子爵。

  康斯坦斯是一位蓄著兩撇優雅八字鬍須的英俊中年,談吐和舉止都流露恰到好處的書卷氣,再加上他從頭到尾的含蓄微笑,很難讓人不產生好感,尤其是見多了荒原上自私的、狡詐的、殘忍的各種貴族嘴臉,奧古斯都幾乎覺得這位坦誠矜持的康斯坦斯子爵基本上就是荒原貴族表面上形象最貴族的一位貴族。

  但好感歸好感,要說因此便親近甚至信任康斯坦斯,斷無可能,奧古斯都很清楚的瞭解到這位從前是堅定索倫附庸的子爵,在後來索倫遭遇劇變後,第一時間便向鄰居斯圖亞特表示了很不含蓄的友誼,當然,如果說這無可奈何,為了家族生存,康斯坦斯只能靈活處理的話,那隨後『無意』中發現幾名索倫死黨的下落,並協助斯圖亞特圍剿剷除,可就足以看出這位康斯坦斯子爵大人的靈活處理是何等的靈活了。

  從跟當年的阿爾弗雷德伯爵,也就是奧古斯都的父親之間的友誼,到緬懷以及沉痛表示對襲擊的歉意,康斯坦斯子爵不留痕跡的便已經在奧古斯都的書房坐了起碼一個多小時,然後也是察覺到他似乎還是沒有提出來意的意圖,奧古斯都先是看了眼外面天色,隨後便終於微笑提醒道:「對了子爵,您這次路過阿爾弗雷德城堡除了對阿爾弗雷德表示關心外,是否也有好消息帶來?您應當知道,比起沉浸過去的苦難,阿爾弗雷德這時更需要好消息。」

  不是沒康斯坦斯有耐心,如果是新教區的消息擴散前接見康斯坦斯,奧古斯都一定用他最熱忱的態度來歡迎康斯坦斯。

  可關鍵是現在還有必要嗎?獅子有必要跟羚羊一味保持耐心嗎?

  這個時候擁有唐納德友誼的阿爾弗雷德,對於荒原上處於二流地位的康斯坦斯家族來說,確實是獅子。

  康斯坦斯依舊微笑,誰能想到兩個月前幾乎瀕臨滅亡的阿爾弗勒德,不過短短兩個月便將成為佔據荒原頭號位置的最大巨頭?

  尤其是考慮到這一切都是眼前這個年輕男人所帶來,他就必須得表示出他的誠意了,他笑了笑,撫摸優雅的兩撇鬍須,點頭道:「我帶來的可能對您來說算不上太好的消息,是這樣伯爵大人,最近那幫卑賤的平民留在您的領地不肯離去想必為您帶來很大的苦惱吧?必須得就您願意無償收留這些平民的偉大胸懷錶示我的敬意,並且由於這部分平民中也有當初從康斯坦斯領地過來滯留下來的,康斯坦斯便當然有必要分擔您的壓力。」

  不出意外,依舊是物資支援,畢竟荒原上不傻的人都看得出來阿爾弗雷德這個時候最緊缺的幫助。

  奧古斯都燦爛微笑:「感謝您的友誼,這的確是眼下我最頭疼的事情,老實說,我幾乎恨不得變賣阿爾弗雷德城堡。」頓了頓,這個不是太有趣的玩笑在雙方善意微笑後,奧古斯都坦率道:「不過子爵,我想知道您打算分擔我多少壓力?請原諒我的直接,這個問題實在太難纏了。」

  「足夠3000人一個禮拜的糧食物資。」康斯坦斯輕輕笑道,像是這筆物資對他來說根本不值一提。

  堪稱大手筆。

  問題是康斯坦斯真有這麼富裕?

  奧古斯都有些驚訝,比起前三位客人,這位子爵實在太豪放了,他一時間有些困惑對方如此程度的慷慨。不過很快他便恍然,必須得感謝斯圖亞特,看來跟斯圖亞特過於親密的康斯坦斯是因為阿爾弗雷德和斯圖亞特的仇恨,才不得不特別豪放啊。

  奧古斯都真誠笑道:「您的慷慨友誼,阿爾弗雷德將會記得。」

  坐姿端正的康斯坦斯似乎擁有撫摸他大鬍鬚的習慣,他不露痕跡笑道:「我更願意在不久的將來,用這份友誼換取您的接納,那個時候康斯坦斯將會付出更多,哪怕是忠誠。」

  這就有點露骨了。

  不過聯繫到這裡不久的將來便是新教區成立時,奧古斯都大致也能理解。

  但他沒有說話。

  忠誠?

  這種東西就像妓女的貞-操,商人的承諾,貴族的誓言,你只能當成一個玩笑。

  幾天來接待了三位客人的奧古斯都無視康斯坦斯的試探,爽朗笑道:「那個時候阿爾弗雷德一定不會拒絕。」

  一場賓主皆歡的愉快談話。

  ……

  接下來,敲定關於物資具體運送過程的奧古斯都送走了康斯坦斯子爵,便將物資的具體數量交給老弗農,老弗農也很快帶到不得不另外開闢出來的一個書房裡交給伊麗莎白和索菲婭進行分配,累是累點,但好歹這種辛苦換取到的報酬足夠豐富。

  奧古斯都這幾天確實沒有拒絕這些兩個月前還在幸災樂禍、等待阿爾弗勒德滅亡的二流家族掌舵者們所表現出來的友誼,不是不擔心新教區一旦遲遲不見蹤影,這些家族可能會有聯合的反撲,問題是擔心也沒用,在阿忒拉斯少爺為他做出決定後,哪怕他否定這個消息,這幫早在護教騎士團出現時就產生了懷疑的貴族們也不會相信他的話,只能認為是阿爾弗勒德不接受他們的友誼,更加的戰戰兢兢——所以乾脆,奧古斯都也就順著阿忒拉斯的『好意』進行了下去,至於隨後可能爆發的反彈,只能留到以後再說了,在這個方面,奧古斯都從來都不是一個猶豫的人。

  然後書房終於安靜,奧古斯都便繼續他手頭上的工作。

  這幾天他針對領地接下來的管理措施在完善和修改,想要推翻阿爾弗雷德從前金字塔式的層層統治方式,打造他理想中的以阿爾弗勒德為王庭核心,集權統治,最快使阿爾弗雷德步入崛起的道路,他當然需要重新制定一個全新的統治理念,要知道,政治體系,經濟體系,防禦體系,騎士團管理措施等等任何一個細節都會決定他理想中王庭的成敗興衰,所以這無疑也是一項浩大而繁瑣的工作,尤其是其中的專業性,要求只能由奧古斯都來拓展宏圖。

  所幸前世帶來的經驗為他這時提供了不少可借鑑參考的東西。

  他拿起鵝毛筆,沾染墨水,稍微考慮了下,便就在紙張接著康斯坦斯來之前的內容繼續往下寫:

  騎士團方面,保留騎士預備役,但針對目前阿爾弗雷德遞補騎士情況嚴重,真正的騎士和遞補騎士基本混淆的局面,徹底裁撤阿爾弗勒德家族、包括各領地內騎士團編制,重新建立『紫鳶尾騎士團』,要求,鬥氣力量必須5級,這是硬性規定,不可更改。

  騎士貴精而不貴多,便是奧古斯都締造『紫鳶尾騎士團』的根本理念,即便他目前所擁有的真正騎士除了凱蒂恩尼,便就是唐納德送來的30人。

  經濟方面,取消各城鎮從前獨立經營,自主徵稅的權利,由阿爾弗雷德統一置訂稅收,各城鎮財務府不再保留。

  ……

  而就在繁忙的奧古斯都逐一列出需要制定的體系大致輪廓時,老管家悄然出現,說是捷琳娜小姐已經醒來。

  奧古斯都頓時便放下了他手中鵝毛筆,這幾天始終處於沉睡狀態的捷琳娜絕對是他最擔心的一件事情,他離開書桌,走出書房便就直接走向他的房間,然後推門,一眼便就看到坐在床上的捷琳娜小臉迷糊,起碼看了奧古斯都有1分鐘的時間才終於露出熟悉微笑,張開雙臂。

  自然心領神會的奧古斯都同樣微笑,坐在床上,他輕輕給了捷琳娜一個擁抱,沒有說話。

  趴在他的胸膛,捷琳娜口吻罕見柔弱,輕輕道:「奧古斯都,小惡魔甦醒了呢,她來搶奪身軀主導權了,我好害怕我再次睡著便永遠不能醒來。」

  ……

  ……
siaxing 發表於 2013-5-24 17:29
第八十五章 防禦無敵,進攻無能
更新時間:2013-5-24 16:36:48 字數:2301

  捷琳娜的身體是個戰場,那裡有一場不見鮮血和戰火的戰爭在上演,不慘烈,但直接決定小女王的命運。
  奧古斯都格外心疼,可同時也費解,為何幾天前還飛揚跋扈的小女孩瞬間便如此虛弱?精神力消耗再嚴重都不應該造成如今局面吧?他想不通,但再想不通他也知道,他不能讓捷琳娜女王就這樣步入沉睡然後面臨很可能再也醒不來的結局。

  所以他微笑,抱著懷中嬌弱的身軀,道:「那就不要睡了吧,不給那個小惡魔提供戰場,她如何和你搶奪軀殼。」

  哪怕再虛弱也不會放棄她女王氣場的捷琳娜丟了一個白眼:「笨蛋,你以為是我想沉睡嗎?這不是我能決定的呢。」

  恐懼漸漸包圍奧古斯都。

  像是注意到了奧古斯都臉色的陡然變化,捷琳娜努力笑了笑,道:「不過也不用太擔心啦,這是葉卡捷琳娜女皇陛下逐漸成長過程中所必經的階段,只有不停的戰勝小惡魔,女王才能平穩走上女皇的道路,奧古斯都,這次只是成長期提前到來,我沒有做好太充分的準備,但也不一定就會失敗呀。」

  那就還有可能失敗了。

  本身就是個悲觀主義者的奧古斯都深深吐了口氣,假裝惡狠狠道:「不是不一定失敗,是一定不會失敗!我的捷琳娜女王陛下本身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大的惡魔,難道小惡魔能吞噬大惡魔的靈魂?你要聽話,幫我好好收拾她,讓她從此以後都再不能威脅到我的女王陛下。」

  捷琳娜圓圓的小眼睛流露興奮,但很快便消失不見,她的精神更虛弱更萎靡了。

  再也偽裝不下去的奧古斯都緩緩道:「一定是因為我、因為唐納德繼承人的事情才導致你的成長期提前到來吧?真是個傻孩子,為什麼要這樣幫我?再說,你應該知道,哪裡需要你採取這個手段,我有一百個辦法能讓唐納德那頭老狐狸向我奉獻出他的騎士啊。」

  捷琳娜艱難搖了搖頭。

  然後她的小眼中泛出第一次看到奧古斯都時的濃郁溫柔色彩,她抬起她稚嫩的胳膊,伸手撫摸奧古斯都的臉龐,滿是心疼。

  她輕輕道:「小奧古斯都,你一定不知道如果你身體裡還有另外一個靈魂的秘密被這個大陸知道,你將會面臨怎樣的一個可怕局面,我可以稍微透露一點給你,你知道嗎?你已經是人類世界最大的異端了,相信我,哪怕是目前願意給你提供幫助的彌撒,都會第一時間將你送到聖約翰的絞首架。」

  「這個漆黑冰冷的世界,只有我和你同行,我不幫你,誰幫你?」

  奧古斯都緊緊抿唇。

  捷琳娜緩緩閉上眼睛。

  沉睡前,她說:「奧古斯都,人類世界書籍裡的那些故事都好有趣的,你能讀給我聽嗎?」

  沒有捧書的奧古斯都也不管閉上了眼睛的捷琳娜會不會看到他點頭,再不會窘迫的他,想了想,便認真講述一個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故事。

  是他前世的童話『睡美人』。

  他認真講述的過程中,捷琳娜女王再次沉睡。

  有眼淚滑過沉睡中捷琳娜的小臉,落在枕邊。

  奧古斯都,如果我再也不能醒來,你會親吻我的額頭嗎?

  ……

  誰能想到短短幾天捷琳娜的情況便嚴重到這種地步?即便奧古斯都一直都知道小女王並不像她表面那樣活的輕鬆肆無忌憚,可也真沒想到她活的居然如此凶險,甚至可以說,比起小女王隨時都可能遭遇的靈魂被吞噬情況,他也好,伴隨危機跳舞的阿爾弗雷德也好,都輕鬆太多了。

  他靜靜坐在床前撫摸捷琳娜的小臉,想著從捷琳娜來到他的城堡,到陪他前往索倫,他腦中浮現的始終都是叉腰、指著他喊道你是我的僕人等等傲嬌跋扈畫面,這無疑會讓他更加難過,他也終於意識到這段時間下來,跟他同樣擁有兩個靈魂的捷琳娜女王,已經不知不覺便格外重要。

  他低頭凝視捷琳娜小臉,喃喃道:「沒有人能夠把你從我身邊搶離,上帝和魔鬼,都不能。」

  然後決然起身。

  他是擔憂難過,但他必須得清醒的知道他沒有時間沉浸於他的擔心和難過,這是他的悲哀。

  離開臥房,奧古斯都沒有回到他的書房,而是直接走向索菲婭和伊麗莎白的新書房,在這並不漫長的一段路中,他已經很好的遏制了他的焦慮情緒,等他出現在書房,便是他一如既往的從容與淡定。

  索菲婭當然不可能看穿奧古斯都的偽裝,察覺到奧古斯都進來,她從書桌上拿起一封信第一時間起身走到奧古斯都身旁,說是彌撒督主教的回信,奧古斯都接過信件平靜閱讀,隨後他的神情便逐漸複雜了起來,尤其是在他讀到彌撒會再次增派千人規模的護教騎士團駐紮在荒原,確保金礦以及運輸的安全,奧古斯都便再忍不住驚訝了起來。

  他起初一直認為金礦完全就是彌撒督主教願意將阿爾弗雷德拉出地獄的藉口,一個金礦對於光明教廷最年輕最耀眼的驕陽來說算得了什麼?彌撒督主教又怎會在意這個骯髒世俗的東西?可現在,彌撒各方面表現出來的態度,完全就是他格外的重視這個金礦。

  究竟是為什麼?

  奧古斯都想不明白,甚至這段時間裡他沒少試圖從索菲婭殿下口中套出真正的原因,但很遺憾,不笨,並且很聰明的索菲婭也從來沒讓他如願過,不管他再如何的旁敲側擊,索菲婭都是一句,想太多了你,彌撒是個不折不扣的窮光蛋啦,又沒有人敢賄賂他,他當然會把金礦放在特別重要的位置。

  真是這樣?

  奧古斯都斷然不信,可他目前確實也找不到原因。

  他收起信件,摺疊放在口袋,感慨道:「這下子有趣了,阿爾弗勒德徹底成為一個強壯到荒原沒人能夠顛覆的巨人了。」

  「遺憾的是,這個巨人手中卻沒有足夠鋒利的劍。」索菲婭眨眼,玩味笑道。

  奧古斯都只能無奈苦笑,現在的情況就是這樣,荒原上,絕對不會再有誰膽敢正面挑戰擁有強大護教騎士團力量守護的阿爾弗雷德,可同時,只是守護金礦的護教騎士團也完全不可能聽從奧古斯都除跟金礦有關以外的任何命令,更不可能利用護教騎士團的力量去主動進攻或者侵略。

  這就造成阿爾弗雷德目前跛腳的有趣局面。

  防禦近乎無敵,攻擊近乎無能。

  ……

  ……
siaxing 發表於 2013-5-25 10:18
第八十五章 不死不休的開端
更新時間:2013-5-24 23:14:34 字數:3815

  彌撒督主教派遣的護教騎士團正式駐紮荒原,並非奧古斯都最初所猜測的全部駐紮在阿爾弗雷德,而是以格外強硬霸道的姿態悍然貫穿大半荒原,從阿爾卑斯峽谷蜿蜒到索倫領地,路過唐納德領地,一直延伸到阿爾弗雷德,首尾呼應,中間也佈置防禦,根本便是締造了一條堅不可摧的運輸大道,這樣的姿態,不說荒原上幾乎再沒有人會懷疑教廷計劃在荒原設立新教區的意圖,就連清楚知道短時間內教廷根本沒這個打算的奧古斯都,都開始懷疑這是不是彌撒督主教在為設立荒原大教區而進行前期鋪墊,這個舉動太敏感了,再怎麼說荒原也是帝國的領土,帝國的監獄,那教廷悍然介入難道帝國不會反彈?
  牽涉到這種層次的博弈明顯不是奧古斯都所能揣摩。

  奧古斯都想破腦袋撐死也就是揣測彌撒督主教的意圖,小心猜測這是不是彌撒督主教野心的體現。

  據說教廷最榮耀顯赫的光輝功績只能是開拓信仰荒地。

  想必身兼諾伊行省教區紅衣大主教的彌撒一旦同時就任荒原新教區大主教,他的手應該會距離那把權杖更近一步吧。

  不過,這些跟目前的奧古斯都並沒有太大關係,這個時候的奧古斯都正在部署護教騎士團駐紮荒原後,第一批金礦石向帝國輸送的具體事情。

  在德赫城阿爾弗雷德的禁區,整個場面溢著喧囂和繁忙,數千名平民扛著這段時間挖掘的黑色金礦石往一旁馬車上堆砌,揮灑著汗水,在菲利普親自率人的督促下,沒有任何停頓,一切都井井有條的進行著,場面壯觀,到處都充斥著收穫的味道。

  奧古斯都便站在一旁註視著這個畫面,不管他心中再如何興奮喜悅,起碼表面上他平靜依然;而至於站在他身旁的索菲婭殿下就更不會有太多情緒流露了,說到底這個金礦對掌握帝國財政大權的君士坦丁家族來說,只能是個不起眼的小玩具;當然,第一次來到禁區的伊麗莎白便是三人中情緒流露最明顯的一個——這段時間由於阿爾弗雷德的繁忙,伊麗莎白和索菲婭便幾乎是困在城堡從不曾外出過,也是藉著今天收穫果實的機會,在索菲婭提出建議後,奧古斯都很愉快的便答應了索菲婭的建議,帶她們出來走走,也算是在忙碌中稍微爭取個休息的時間。

  「哥,你的意思也就是說這批大約30噸的礦石足夠換取10000多枚波旁金幣?」

  掩飾不住喜悅的伊麗莎白仔細推算,按照奧古斯都的計算方式,每頓大約能有3千克的金子屬於阿爾弗雷德,而每枚波旁金幣的重量大約為8克,那在不考慮任何損耗的前提下,這個推算出來的數據還是相當現實的。

  奧古斯都微笑點頭,事實上這段時間下來開採出來的礦石當然不止30噸,不過由於這個世界的運輸能力本身就差,帝國龐大的物資運輸也只能依賴河流,而荒原又不具備河流運輸的能力,車隊一趟30噸真的是極限了。

  「不敢想像,德赫城居然蘊含這樣一筆龐大的財富。」伊麗莎白輕輕感嘆,問道:「有沒有辦法統計出來總共的產量?」

  問的是這個金礦的預計產量,奧古斯都自然明白,不過考慮到阿爾弗雷德確實不具備鑑定礦產的能力,他便只能遺憾搖頭,然後為伊麗莎白解釋道:「儘管這個數據無法統計,不過根據目前情況來看,保持這樣的開採速度,一兩個月是沒有問題的。」

  那得多少金幣?

  堆起來恐怕會比阿爾弗雷德城堡都要高了吧?

  無法計算具體數量的伊麗莎白小臉震撼,然後迅速冷靜下來開始按照她的思路大致規劃這筆磅礴財富的用途。

  索菲婭殿下也由衷為阿爾弗雷德的前景而喜悅。

  倒是奧古斯都,在解釋完便就抬腳走向了一旁,然後走到會隨著車隊一同前往帝國的凱蒂恩尼身前,他在凱蒂恩尼躬身行禮後,笑道又要麻煩你了,這趟你還得跟車隊前往帝國。

  依然保持著他優雅從容形象的凱蒂恩尼哪怕站在塵土飛揚的礦區,他的鎧甲也還是格外明亮,他回道,那是我的榮幸。

  奧古斯都想了想交代道:「到了帝國,彌撒督主教會提前支付這筆3成金幣,記得,我不需要你帶回來一枚金幣,全部購買物資。」

  凱蒂恩尼再次躬身應下。

  金幣對這個時候的阿爾弗雷德唯一的用途便是物資,奧古斯都很清楚這點,同時他也敏銳把握到,通過彌撒督主教在荒原設立的運輸路線,他完全可以開闢屬於阿爾弗雷德的,在帝國與荒原之間的走私線路,這可是個難得的機會,要是不進行這項合法走私的活動,那才傻瓜。

  一切都有條不紊的順利進展。

  阿爾弗雷德似乎終於擁有命運女神的另眼青睞。

  ……

  回往城堡的路上,這段時間親身體會到阿爾弗雷德欣欣向榮景象的索菲婭殿下,在路過德赫城感受到城內繁忙景象後,終於忍不住問出她一直都很想詢問的問題,她道:「奧古斯都,你為何要付出這樣大的努力來經營你的領地?無論是開挖尼羅河,還是你對領地各城鎮的佈局建築,在我看來完全就沒有必要啊,難道你不擔心明年寒冬時的巫妖?到時候,你這一切辛苦的汗水也都要白流了。再者,就算你有你的考慮,有信心讓阿爾弗雷德避免來年巫妖的掃蕩,可既然眼下阿爾弗雷德的崛起已經不可阻擋,你為何還要這麼辛苦的跟時間賽跑?完全可以輕鬆的等待阿忒拉斯與弗朗西斯兩敗俱傷,然後從容步上荒原的王座吧。」

  「是不是去了趟費裡城,帝國的繁華刺激到了你?所以想要將你的領地打造成繁華的城市?」

  最後一句明顯是索菲婭殿下善意的打趣。

  可能是提到了巫妖,想起捷琳娜女王的奧古斯都悄然黯然。

  不過很快,他便笑道:「你猜的不錯,確實是帝國的繁華刺激到了我。」

  他稍微停頓,看了眼微笑注視他的伊麗莎白,他眼神清明,感慨道:「你從小便生活在帝國,可能不會產生這種感覺,但對於我和伊麗莎白來說,那一趟費裡城之行帶來的衝擊實在太大了,打個最簡單的比方,索菲婭,想必你也看到了,整個荒原除了索倫城甚至連一個像樣的集市都沒有,伊麗莎白想買些化妝品啊、衣服啊、鮮花啊,都必須得前往索倫城,這意味著什麼你一定知道。我不想讓我和我的妹妹始終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中,我無法改變阿爾弗雷德罪民的身份,但我起碼能夠試著改變阿爾弗雷德的生存環境,你看到的,都是我在努力的,沒錯,我確實是在這樣做,也一定會將阿爾弗雷德的領地打造成為荒原、甚至整個神聖帝國都不至於顯得貧窮的城市,相信我,3年,最多5年,阿爾弗雷德必將是神聖帝國版圖上格外璀璨的一顆明珠。」

  「我不會再讓伊麗莎白因為沒有得體的禮服而苦惱,我更不允許伊麗莎白的世界有空白。」

  「神聖帝國有的,將來的阿爾弗雷德一定會有;神聖帝國沒有的,那時的阿爾弗雷德也一定會有。」

  伊麗莎白臉上的微笑靜靜凝滯。

  原本只是打趣的索菲婭頓時震撼。

  成為荒原的王是奧古斯都的野心嗎?

  是。

  但比起荒原的王,他描述的畫面才是他最浩瀚的野心吧?

  擁有帝國最尊貴君士坦丁血統的索菲婭殿下很長時間都說不出話來,很小的時候,她就知道她改變不了生活,也無法改變環境,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適應生活適應環境,可現在呢?奧古斯都豈止是產生了改變環境的念頭,他根本就是在改變他的生活他的環境。

  她神情複雜,輕聲道:「這一定是條充滿坎坷和荊棘的道路,奧古斯都,請你原諒我的坦白,理想和現實的衝突會讓你意識到這件事情的可怕程度。」

  奧古斯都挑眉,道:「現實和理想的衝突我從不會否認,很多人在遭遇這種衝突的時候都會選擇改變理想,適應現實;可我不會,如果現實和理想的衝突成為羈絆我的障礙,那麼,改變現實將是我唯一的選擇,當然,你可以理解為這是我愚蠢的自負,我不會介意。」

  改變現實。

  這就是真正的奧古斯都嗎?

  ……

  馬車驟然停下。

  突然泛起強烈不安感的奧古斯都掀開車簾,看了眼車伕位置的老管家,他疑惑詢問。

  老管家鬆開韁繩,平靜道:「看來是有小麻煩摸過來了。」

  奧古斯都第一時間打量馬車這時的處境,兩面是破敗小石屋,恰好行駛到一個小街道里,然後望向馬車正前方,在不長的街道盡頭,很快走出6名手持大劍的劍士,同樣的灰色麻衣,同樣的神情肅殺,緩緩逼向紫鳶尾華麗馬車,他們身上所流露出來的決然殺意毫不掩飾。

  阿爾弗雷德短暫的寧靜徹底宣告結束。

  奧古斯都幾乎是瞬間便就把握到了這6名劍士的身份來歷。

  弗朗西斯這個時候根本不敢撕破口頭上的和平協議,斯圖亞特也同樣沒有這個魄力,那麼只能是眼看著阿爾弗雷德一天天茁壯成長的克里斯多夫再也忍受不了阿爾弗雷德帶來的巨大壓力了——這不難猜測,最讓奧古斯都震驚的也只能是克里斯多夫對這個襲擊時機的精確把握。

  這段時間,由於一切順利,加上護教騎士團的抵達,從前出門都會帶上起碼10名護教騎士團騎士的奧古斯都這次恰好沒有帶上騎士隨行,並且儘管他在德赫城里布滿了暗中監視一切異常的眼線,可這個時候馬車恰好行駛到的地段,又注定了他們短時間內不會被發現。

  真不愧是阿爾弗雷德的老朋友,對德赫城地形的熟悉,對奧古斯都路線的選擇以及一切動向的瞭解,恐怕整個荒原都沒人比得上克里斯多夫。

  意識到這並不像老管家所說的只是個小麻煩,奧古斯都隨手抽出車廂裡的大劍,沒有回頭,叮囑伊麗莎白和索菲婭道:「不要離開馬車,我和老管家會牽制住他們,找到機會就趕緊離開,記得,你們原路返回,我們便多一分全身而退的希望。」

  他握緊大劍,走下馬車。

  走在他身前的老弗農,也緩緩從口袋裡摸出了潔白手套。

  ……

  馬車上,擔心過後,索菲婭殿下滿臉困惑。

  伊麗莎白自然看得懂她的困惑,望向奧古斯都和老管家身前的襲擊者,她掩飾不了她的擔憂,解釋道:「奧古斯都不會讓老管家一個人來為我們爭取逃脫機會的,他更不會讓老管家獨自面對阿爾弗雷德的敵人。」

  索菲婭眼神複雜。

  居住在阿爾弗雷德城堡已經很長時間了,但直到今天,她才覺得她讀懂了奧古斯都。

  這個骯髒世間能夠看到的,是他的冷漠與殘忍。

  可他身邊的人能夠看到的,是他甚至願意付出生命去守護的偏執。

  這便是真正的奧古斯都。
siaxing 發表於 2013-5-26 09:54
第八十六章 死亡威脅
更新時間:2013-5-25 19:46:11 字數:2540

  老弗農在前,奧古斯都緊隨身後,一老一小兩道身影平靜走向想要把他們埋葬的敵人。
  同樣的灰色粗糙麻衣,同樣的剛毅神情,來自克里斯多夫的部署顯然要比弗朗西斯更決然更周密,這從劍士們緩緩逼來的穩定步伐中便能夠輕易推斷得出,6名劍士,與其說是劍士,倒不如說是離開了戰馬的騎士來的更恰當,僅憑他們身上流露出來的堅毅氣質和凶悍殺意,便足夠讓奧古斯都斷定,他們必然是出自克里斯多夫家族扈從騎士團中最精銳的6個人,而精銳則意味著強大,這場襲擊便當然不可能如老弗農所說的只是個小麻煩。

  他確實不知道安靜了這麼長時間的克里斯多夫為何突然宣戰,但他知道,一旦克里斯多夫向阿爾弗雷德正式宣戰,那結局便已經定論。

  死一個,活一個,再沒有其他可能。

  倒提大劍的奧古斯都眯起眼睛。

  驟然間,原本平靜前行的老管家突兀停下腳步,戴好了潔白手套的他完全沒給奧古斯都反應時間,在奧古斯都愕然神情下,他踩在大地的右腳猛然發力,在地面留下一個深深凹痕,迎著身前敵人,他沒有選擇最中間領頭的那個,反而是向著左側的一名劍士豁然搶攻。

  6名離開了戰馬偽裝劍士的騎士節奏依然,並沒有因為老弗農的衝擊而改變他們的陣形,既然他們得到的命令是割下阿爾弗雷德掌舵者的頭顱帶回去,那剩下的事情便自然不需要過多考慮,視線只需要放在對面那個年輕男人的身上便就是了。

  老弗農瞬間出現在左側那名劍士的身前。

  呈扇形逼向奧古斯都的5名劍士距離奧古斯都也只剩下不足10米距離。

  奧古斯都下意識握緊了手中大劍,察覺到身前劍士似乎準備發起衝鋒,他也謹慎做著最後的準備。

  他知道憑他目前覺醒騎士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正面抗衡5級鬥氣的力量,何況現在的情況還是同時面對5名起碼實力在5級往上的劍士,所以不要提勝算,哪怕絲毫的機會奧古斯都都不可能找到,尤其是他的『意念干涉』在這種情況下根本不敢輕易使用。

  他很清楚,這些意志堅定的騎士斷然不是上次弗朗西斯派來的冒險者所能攀比,一旦他使用他特有的魔法,那他只能面臨魔法被強行中斷後,他將再無還手之力的悲哀局面。

  但即便如此,奧古斯都也不可能束手待斃。

  正面對著他的劍士們已經揚起手中大劍,奧古斯都同樣沉默將大劍橫在了他的身前。

  他剛想主動憑藉他的速度搶先發起進攻,眼睛卻陡然滑過老弗農所在的方向。

  「咔嚓。」

  脖子被扭斷的清脆聲音毫無徵兆的響徹街道。

  場面頓時沉寂。

  襲擊的劍士們下意識望向老弗農方向,便就和奧古斯都一起目睹了他們的同伴緩緩軟倒在地的情景,他們頓時駭然,哪能想到這個他們大人交代的斷然不能輕視的老人竟然如此強大?要知道,那可是一名實力在6級中階的真正騎士啊,這樣瞬間秒殺一名6級騎士是不是意味著老人起碼擁有8級往上的強悍實力?

  奧古斯都同樣震驚,他知道他的老管家曾經格外強大,但如今終究只是7級中階的實力,可由於他本身就比這些劍士看向那個地方要早,他便清晰捕捉到了老管家強大的力量,和完全不符合7級鬥氣所能具備的速度,尤其是這兩者加起來就更可怕了,要知道,鬥氣的屬性永遠只能側重一點,可老弗農卻明顯是平衡掌握著速度和力量的共性,要不是奧古斯都很清楚他的老管家擁有的是鬥氣力量,他甚至會以為老管家跟他一樣也是通過信仰源泉獲得力量。

  他震驚,劍士們愕然,可老弗農卻沒有絲毫猶豫,輕易扭斷了一個敵人的頭顱,他便以極快的速度便出現在了距離奧古斯都最近的一名劍士,然後側身避開劍士劈向他的大劍,他戴著潔白手套的手掌已經掐在了劍士的喉嚨。

  簡潔而霸道。

  幾乎是毫無反抗的餘地,又是一名劍士乾脆倒地。

  ……

  到了這個時候,包括奧古斯都在內,所有人都清晰看出了老弗農的真正意圖,他沒有選擇中間最為強大的領頭羊,而是從旁一一擊殺,擺明了就是在為奧古斯都爭取時間和機會,這個思路的確沒問題,可關鍵是,死了2個同伴要還是看不出老弗農的意圖,那這群騎士也就實在太蠢了。

  「不要管我,全力拿下他的頭顱。」

  不出意外,最中間領頭劍士很快做出決定,並且隨著他低沉吩咐,他同樣也以極快的速度主動迎上了老弗農,然後擁有7級初階鬥氣力量的他纏上老弗農,便用他手中的大劍開始限制老弗農的動作,不求成功擊殺老弗農,目的很明確,就是要用他的生命為代價,讓老弗農再沒有實現他意圖的可能。

  一名7級劍士付出生命只是為了纏住他,老弗農便果然很難再脫身,哪怕他曾經烏拉諾的境界還在,但力量終究銳減。

  場中剩下的3名劍士很好的把握了這個機會,從奧古斯都正面,3個人同時發起進攻,導致奧古斯都只能橫劍抵擋連連後退,試圖在3人的圍殺下拖延時間,爭取到老弗農脫身的時候。

  可是,他唯一的選擇當然也是3名劍士所能夠意識到的,幾乎是奧古斯都開始後退的時候,3個人很快便分成三個方向,構成三角將奧古斯都圍在了街道,奧古斯都只能在正面的3把大劍下掙扎尋求生存的可能。

  他堪堪避過滑過他脖子的一把大劍,可身後刺向他心臟的大劍卻已經不是他能躲避。

  他的力量確實同時具備速度,但被圍困的他又如何發揮他的速度。

  不過達到覺醒騎士的程度,面對3名鬥氣力量平均在6級的劍士,奧古斯都完全是一點機會都沒有。

  長劍不可避免的刺入奧古斯都背心,縱然反應再快,奧古斯都揮劍擋了面前又一把大劍之後,他終究也還是受傷,流出了鮮血。

  而鮮血便也讓奧古斯都頭一次感受到了直觀的死亡威脅。

  這不是他剛來到這個世間時那種面臨死亡,而是真真切切的嗅到了死神的味道。

  又是一把長劍劃過奧古斯都的肩膀,劇烈的疼痛讓他忍不住想要丟下手中的大劍。

  但他依舊倔強的握著大劍,冷然面對死亡威脅,他沉默而決不放棄。

  ……

  對面當然不會離開的馬車上,從小便同樣接受劍術指導,哪怕鬥氣力量只是3級,也完全不會起到什麼作用,可看到奧古斯都的鮮血,伊麗莎白便不可能繼續旁觀,她沒有看向身旁的索菲婭,隨手抽出車廂裡屬於她的精緻窄劍,她突然便跳下了馬車試圖出現在奧古斯都身旁。

  然而,一開始沒注意到伊麗莎白反應的索菲婭卻也更快的跳下了馬車,拉住了她的手,隨後迎著伊麗莎白皺起了眉的神情,索菲婭緩緩摸出一卷羊皮紙。

  如果是從前,是她手中羊皮紙重要還是奧古斯都重要,那真的不會是個問題。

  可是現在,是她手中羊皮紙重要還是奧古斯都重要,便更不會是個問題。
siaxing 發表於 2013-5-26 09:54
第八十七章 行走在黑夜中的克里斯多夫
更新時間:2013-5-26 0:03:47 字數:2995

  如果說魔法師手中璀璨而致命的絢麗魔法是上帝賜予他寵兒的權杖,那魔法能夠被繪製在羊皮紙上就是上帝試圖將他寵兒推上王座的皇冠,在人類世界,權勢和財富可以通過許多途徑換來客觀因素上的強大,最常見的便是豢養騎士,可要想通過權勢和財富換取到自我力量上的強大,只有一個條件苛刻的方式,便是獲取魔法捲軸——魔法捲軸是魔法領域內唯一一個能夠實現避免冗長咒語實現瞬發的稀缺物品,只要擁有精神力和足夠與魔法捲軸溝通的元素契合度,一名5級魔法師甚至可以輕鬆釋放8級水準的磅礴魔法,因此,不難想像這頂屬於魔法師的皇冠是何等光彩奪目。
  當然,上帝是公平的。

  他賜予了魔法師這頂珍貴皇冠,便會同時在皇冠畫上無數禁錮,除了製作魔法捲軸本身就需要高於捲軸最低2級的魔法造詣外,捲軸對羊皮材質的要求嚴厲到近乎變態,只要想想一頭底格里強壯山羊必須得從幼年期便開始進食昂貴的魔法晶石,一直到它自然死亡,剝下羊皮在魔法元素濃郁的環境被封存數百年才有可能達到製作捲軸的標準,就知道一張魔法捲軸的價值在人類世界是怎樣的不可想像了。

  可遇不可求?

  不。

  是不可遇更不可求。

  然而,就在德赫城這片荒蕪土地上,一張被彌撒督主教珍藏了10年、必然會引起整個大陸覬覦的8級魔法捲軸徹底散發它致命的燦爛光華。

  索菲婭將她手中羊皮紙輕輕拋向天空,與此同時,她身上也瞬間瀰漫濃重的光明色彩,周圍的光明元素向她傾洩而來,在她和半空中的羊皮紙間架起一道奇蹟般的刺眼橋樑,她面無表情,平靜呢喃:「所有的不潔,所有的邪惡終將受到審判;主說,邪惡的靈魂會在光明的火焰中顫慄、匍匐、直到成為灰燼。」

  「神輝。」

  大地突兀升騰火焰。

  罕見的白色火焰陡然將奧古斯都重重包圍,卻匪夷所思的圍繞他流動而沒有沾染到他的衣服,反倒是圍在他周圍的3名劍士,再如何試圖閃避卻都不可避免的沾染到火焰,並且哪怕他們第一時間拍打試圖熄滅火焰,火焰卻只能愈發旺盛——並且這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蔓延在他們身上的火焰清晰依附在他們衣服上,卻沒有使衣服燃燒,就像透過他們的身軀在焚化他們的靈魂,淒厲的慘嚎聲讓人心生畏懼。

  3名劍士很快倒地抽搐,然後死亡。

  恐懼多過震撼的奧古斯都茫然環視周圍白色火焰,一時間很難反應過來的他甚至暫時忘記了身上的傷勢,完全不敢相信他的眼睛。

  他一直都知道索菲婭殿下不可能沒有任何底牌,彌撒督主教既然讓她來到荒原這個罪惡監獄,那便肯定是建立在她的安全絕對能夠保證的情況下,可他一直都認為是彌撒督主教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安排有人守護著索菲婭,卻哪能想到索菲婭居然擁有這樣令人髮指的強大牌面?

  不說是3名6級劍士,哪怕是5名甚至10名恐怕都會瞬間被這恐怖的魔法燒成灰燼吧?

  這就是第四法另外一個分支『審判』的力量?

  奧古斯都艱難轉身。

  地面上的火焰已經消失不見,半空中的羊皮紙也同樣成為灰燼,然而那三具屍體卻保持著完整的形象,甚至便連粗糙的麻衣都依舊完整,完全沒有任何傷痕,就這樣帶著痛苦到扭曲的神情睜大滿含恐懼的雙眼,死不瞑目。

  而另外一邊,火焰升騰,慘嚎瀰漫時,擁有再堅韌的意志都不可能繼續維持平靜的那名克里斯多夫強大騎士也終於在分心的剎那,被老管家扭斷了脖子,儘管那聲清脆的『咔嚓』聲因為場面的可怕而不再尖銳,可他死的同樣幹脆。

  奧古斯都這才看向馬車前的索菲婭殿下。

  似乎是釋放8級魔法捲軸透支了她的精神力,她擦拭著額頭汗水,向奧古斯都微笑時略微顯得虛弱。

  她的確是第四法下『救贖』魔法師,但光明魔法本就同源,只是觸發『審判』力量,對於與光明元素契合度達到驚豔25格的索菲婭來說,不難。

  奧古斯都最終還是沒有道謝,即便他再不瞭解那張羊皮紙的珍貴程度,可這種事情終究不是一句道謝便能帶過,他按著插在地上的大劍輕輕喘息,任由老管家用手帕將他肩膀上的傷痕包紮,也擦拭他背上的淋漓鮮血,他只是微微皺眉,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這期間,奧古斯都始終遠眺克里斯多夫領地所在的北方。

  他知道,這場襲擊只是開始,接下來才是克里斯多夫全面反撲的動作。

  是啊,都快下地獄了,再不反撲就來不及了。

  他唇角揚起冷笑弧度,望向克里斯多夫領地方向,逐漸眯起眼睛。

  ……

  德赫城內的護衛隊終於趕到,奧古斯都並沒有指責姍姍來遲的護衛隊,只是忍著傷勢平靜交代了戰戰兢兢的護衛隊打掃戰場,他便在老弗農的扶助下回到馬車,車廂裡,氣氛不可避免的略顯沉悶,伊麗莎白關切臉色有些難看的索菲婭,便就沒有太過理會奧古斯都,只是艱難微笑了笑便小聲和索菲婭說話,奧古斯都自然不會介意,他坐在車廂裡,偶爾車廂顛簸,他後背尤其嚴重的傷勢讓他下意識緊緊握拳,但直到指節泛白,他都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恰好坐在他對面的索菲婭明顯能夠注意到他的神情,有些遺憾的嘆氣,她道:「可惜你的體質天然排斥光明魔法。」

  奧古斯都艱難微笑擺手,沒有說話,也沒有理會索菲婭和伊麗莎白的關切眼神。

  怎麼可能不疼。

  接下來,回到城堡,奧古斯都便沒有像從前一樣直接回到書房,而是逕自走到客房,他趴在床上等待老弗農為他處理後背的傷勢,當時那名劍士雖說沒能直接貫穿他的心臟,但長長傷痕終究是在奧古斯都背上留下一道深深印記,看起來血肉模糊,格外的觸目驚心。

  然後在老弗農處理傷勢時,奧古斯都輕聲吩咐道:「阿爾弗雷德城堡必須得戒嚴了,這件事情還得辛苦你。」

  老弗農平靜點頭,他是阿爾弗雷德城堡的管家,這件事情便當然是他份內的事情。

  ……

  來自克里斯多夫的反撲很快讓阿爾弗勒德瀰漫充斥危機的緊張感,沒有人知道下一次克里斯多夫的反撲會是個怎樣的手筆,也完全無法確定他會在這個時候採取動作,這對於奧古斯都來說便無疑是個極其煎熬的過程,因為習慣了將一切事情都掌握在手中的他,在這種環境下確實很難踏實。

  而最可怕的是,儘管奧古斯都第一時間便做出了城堡戒嚴的決定,可克里斯多夫的陰森獠牙依舊無處不在。

  就在德赫城遭遇襲擊的第二天晚上,如果不是奧古斯都睡眠從來都是淺層睡眠,恐怕他真的很難躲過克里斯多夫的又一次陰暗偷襲——也的確很難想到竟然連他城堡裡的女僕都有克里斯多夫的棋子,奧古斯都當時豁然睜開眼睛看到那張他熟悉的臉孔時起初根本沒反應過來,直到跟平時溫順形象構成兩個極端的女僕凶狠揚起手中的匕首,感覺到月色下匕首刺眼光芒的他才終於意識到克里斯多夫的可怕。

  當然,女僕黑暗的襲擊不會為他造成任何傷害,最終那把匕首也還是插在了女僕的喉嚨。

  那個晚上,奧古斯都便再沒有睡覺,盯著女僕冰冷的屍體,他想著從前他父親和克里斯多夫的友誼,便逐一分析得出,他的城堡裡應該還有克里斯多夫的棋子,畢竟,幾十年深厚的友誼,他的父親又始終沒有對克里斯多夫有任何提防,那心懷不軌的克里斯多夫想要做些手腳,實在太從容了。

  這就是說,並不是某個突然的事件導致克里斯多夫對阿爾弗雷德產生了仇恨,仇恨也一直都在。

  「與其仰視絢爛太陽與眾人一味讚美,不如低頭獨自在黑夜中謹慎步行?」

  想到克里斯多夫這句家族警言,奧古斯都便很難遏制他的感慨,難怪克里斯多夫會在當年不去選擇眾人仰視的索倫,而是堅定不移的站在阿爾弗雷德身旁;必須得承認,獨自低頭在黑暗中謹慎步行這句話,克里斯多夫伯爵徹徹底底是貫徹了他祖輩留下來的叮囑。

  ……

  這同時,就在奧古斯都疲於應付克里斯多夫只能通過陰暗採取的各種動作時,阿爾弗雷德城堡迎來一位來自帝國的客人。
siaxing 發表於 2013-5-29 14:43
第八十八章 再見,索菲婭
更新時間:2013-5-26 13:19:14 字數:2184

  尼古拉斯—阿萊克斯雅克特。

  這位來自帝國有個冗長姓氏的客人可能身份談不上高貴,但通過他的身份瞭解到他目前的職位,哪怕是在帝國帝都那種貴族氾濫的地方,他也都擁有著帝國二線家族家長見到他必須心懷敬畏與謹慎的地位,因為他是君士坦丁家長為數不多的幾位管家之一,而且考慮到今年不過35歲的他一直都深得君士坦丁老公爵的倚重和信賴,就更是不難想像他在帝都的特殊地位了,可以說,有的時候出現在某種特定場合,尼古拉斯本身就能夠一定程度上代表君士坦丁老公爵。

  而就是這樣一位身份特殊客人卻毫無徵兆的出現在了荒原,趕到了眼下處境敏感的阿爾弗雷德城堡。

  只能暫時放下克里斯多夫帶來的危機與麻煩,奧古斯都第一時間出現在城堡前迎接這位客人的時候,君士坦丁的小公主索菲婭殿下也已經趕到,然後等奧古斯都走到索菲婭身前,微笑和相貌偏陰柔風格的尼古拉斯打了招呼,索菲婭便疑惑詢問尼古拉斯來到荒原的原因。

  身穿筆挺的燕尾服,一路的奔波並不能使這位始終掛著和煦微笑的中年男人精神疲憊。

  他躬身,微笑道:「我的到來是出自公爵指示,如果殿下您不反對,從今天起,我便是您專屬的私人管家。」

  索菲婭頓時驚愕。

  便連奧古斯都也頓時驚訝。

  儘管他對這個世界的瞭解程度依舊膚淺,可他肯定知道神聖帝國一線大貴族圈子裡一直有條不成文的傳統,就是一旦家長親自為他某位繼承人指定私人管家,便意味著該繼承人自動獲得第一序列繼承家族舵盤的資格,這可實在是個榮耀而震撼的重磅事件,尤其是對於龐大的帝國銀行君士坦丁家族來說。

  可同時,這毫無疑問也是個太突然的事件,不提奧古斯都,就連之前沒從彌撒那裡得到任何端倪的索菲婭都很難反應過來。

  她很快問道:「誰出局了嗎?」

  尼古拉斯再次躬身,像是微笑本身就與他融合:「蘭斯少爺半個月前突然暴斃。」

  這就是大家族爭奪繼承權的殘酷性,要知道,想要成功駕馭一個龐大家族穩定前行絕對不是個輕鬆的事情,掌舵者必須具備的各方面讓人驚豔的天賦與能力本身就是尤其重要的關鍵,所以優勝劣汰往往是大家族中關於繼承權爭奪的主旋律,也只有這個方式才能篩選出來最合適的家長。

  暴斃?

  多麼含蓄的冠冕結論。

  索菲婭緊緊抿唇,沒再說話。

  一旁的奧古斯都卻是眼神逐漸複雜,下意識與索菲婭拉遠了很難察覺出來的距離。

  他知道,從這位君士坦丁老公爵指派的索菲婭私人管家到來起,索菲婭便再不是單純意義上的君士坦丁小公主了,她同時也更是龐大的君士坦丁家族未來很可能的繼承者——一線大家族第一序列的繼承人通常有6位,也就是說,索菲婭已經擁有了1/6的機會成為君士坦丁掌舵者,這個幾率看似不高,可對於一個嫡系、旁系、外系等等繼承人加起來數量絕對不會低於兩位數的臃腫大家族來說,這個幾率能算低嗎?

  儘管不能否認,這個不低的幾率同樣意味著索菲婭接下來可能面對的高幾率危險。

  「我不知道我的祖父為何做出這個決定,可是我記得我很清楚的跟該死的佛羅多說過,我不需要所謂的繼承權。」

  終於開口的索菲婭口吻平靜,卻毫無溫度。

  奧古斯都肯定不會知道的是,她口中該死的佛羅多便是索菲婭的父親。

  尼古拉斯微笑搖頭:「抱歉殿下,這不是我應該考慮的事情,這是您祖父的決定。」

  ……

  交談到這個地步,奧古斯都便不方便再過多聽到這些君士坦丁內部的事情了,他下意識微笑很自然的便阻止了索菲婭的再次開口,以至於他都沒有注意到索菲婭對他表現出來的順從讓尼古拉斯的神情稍微略顯玩味,然後將這位客人迎接到阿爾弗雷德的城堡裡,奧古斯都知道索菲婭肯定還有許多疑問要問,便就單獨安排了個房間給她和她的私人管家進行交流,而他則是交代了僕人們茶水和點心之類必要的工作,便就逕自離開。

  越走,他神情便越是複雜。

  像從前那段時間那樣隨便和這位聰明的君士坦丁小公主打趣玩笑的畫面再也不可能出現了啊。

  他什麼身份,不過是荒原上的罪民,而索菲婭什麼身份,已經是君士坦丁第一序列的繼承人之一。

  從他這個世界走到她那個世界,要走多久?

  能走到嗎?

  苦澀拋開腦中這些很難不產生的念頭,回頭書房的奧古斯都努力不去想這個突發的事件,因為對於他來說,這個時候最重要的事情只能是關於克里斯多夫的事情,既然克里斯多夫已經宣戰,並且不敢大規模進攻阿爾弗雷德,那往後他各種陰暗手段肯定不會停止,奧古斯都也只能疲憊應付。

  這就是阿爾弗雷德目前最大的尷尬。

  完全沒有發起反擊的能力和實力。

  所以考慮到這裡,奧古斯都便翻出老管家為他整理出來的城堡所有僕人隨從等等資料,無論如何,類似前天晚上那種女僕偷襲的事情肯定得儘量避免,他也必須儘量清理掉克里斯多夫過往那些年中在阿爾弗雷德城堡所埋下的釘子。

  可這如何是件輕鬆的事情,終究已經過去幾十年了。

  頭疼看著這一個個陌生的名字,奧古斯都終於發現面對克里斯多夫徹底放棄了尊貴身份後的不擇手段,他完全找不到太好的辦法。

  他皺眉苦苦思索。

  然而,腦中浮現的卻是索菲婭一開始的清冷與孤傲,後來在洛蘭鎮時的驕傲和眼淚,以及再後來的微笑和明媚。

  哪能說不想就不去想。

  尤其是想到那天晚上在阿爾弗雷德草坪上的星光璀璨,他便更是不可能靜下來去考慮他應該考慮的事情。

  他沉默拿起眼前的鵝毛筆,怔怔坐在那裡,眼神空白。

  然後由於手臂的傷勢讓他再不可能用力寫出字來,落在紙上的字跡便格外潦草,很難看懂。

  「再見,索菲婭。」
siaxing 發表於 2013-5-29 14:44
第八十九章 我已經沒有心了
更新時間:2013-5-26 21:18:07 字數:3905

  夜色靜謐。

  柔和的光線下,書桌上堆滿城堡僕人資料的奧古斯都採用最笨拙的排除法試圖清除他城堡的釘子,沒辦法,他來到阿爾弗勒德城堡的時間總共算下來也不過3個月多點,對城堡裡的僕人本身就只有一個籠統的瞭解,幾乎沒有單獨接觸過任何一個僕人,便當然談不上瞭解,所以奧古斯都只能以阿爾弗雷德城堡遭遇慘烈襲擊為分界線,將襲擊後才來到城堡的僕人放在一邊,重點研究早就來到城堡的女僕或者男僕,而排除的依據也很簡單,年齡和位置決定他的思路。

  這當然是件很無趣的細緻工作,但考慮到那天晚上女僕的森冷匕首,他不得不做。

  放棄了尊貴身份,撕破了臉皮的克里斯多夫伯爵真是為他帶來了很大的難題。

  奧古斯都真的很好奇究竟是什麼原因導致克里斯多夫突然發瘋。

  他一張張整理著手中文件,書房裡也只有紙張和書寫的颯颯聲音。

  房門突兀被人推開。

  扭頭看過去發現是索菲婭,奧古斯都便微微笑了笑,擱下手中鵝毛筆,隨口笑道:「大致情況已經從你那位私人管家那裡瞭解完了?哦對,忘了向你表示祝賀,從今天起,你便是君士坦丁的第一序列繼承人了,相信有彌撒督主教的影響,你會擁有很大的可能成為君士坦丁的女性家長。」

  情緒明顯低落的索菲婭悄然皺眉。

  儘管無論是奧古斯都的神情還是打趣口吻,跟從前都沒有太大區別,可不知道為什麼,索菲婭就是隱隱感覺到一種疏離感。

  她認真問道:「奧古斯都,你真的覺得這是一件值得祝賀的事情嗎?」

  奧古斯都沉默不語。

  他不傻,相反,擁有前世閱歷便也讓他具備與他年齡徹底不符的大局觀,那他自然看得懂君士坦丁老公爵突然指定索菲婭第一序列繼承人的意圖,簡單說,那個幕後操縱家族一切的老人就是在拿索菲婭當作未來君士坦丁家長的一塊磨刀石,要知道,跟君士坦丁其他繼承人比起來,索菲婭擁有的優勢實在太明顯了,彌撒督主教對索菲婭的態度在神聖帝國想必也完全不是個秘密,那麼,這樣的一位繼承人如果失敗,便真的不難想像能夠踏著索菲婭的失敗爬上君士坦丁家長位置的繼承人是何等優秀;反之,索菲婭最終登上巔峰,擁有教廷未來牧首背景的君士坦丁家長,難道還不足以讓老人在地下安眠嗎?

  多麼精妙的一個心思,但同時也是多麼殘忍的一個心思。

  他完全就沒有考慮在爭奪繼承權的過程中,他這個孫女可能會遭遇怎樣的凶險嗎。

  親情。

  對於君士坦丁這樣龐大的家族來說,實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看透這一切的奧古斯都肯定憤怒,也肯定心疼,但那又如何?他不過是被帝國放逐到荒原上的一個罪民,甚至要不是彌撒督主教的憐憫,他早就和他的阿爾弗雷德完蛋了,並且哪怕是現在,他也還是個自身難保的可憐傢伙,他能怎樣?

  為索菲婭反抗?

  現實嗎?他有這個能力嗎?

  螞蟻想要向大象表示憤怒,大象會理會嗎?

  ……

  聰明的索菲婭顯然也察覺到了奧古斯都的黯然,可她不願意將她的壞情緒傳染給可憐的奧古斯都,便努力擠出一個笑容,說,陪我出去走走好嗎?

  本該站起身來的奧古斯都竟然沒有起身,即使他微笑,可他的微笑真的很不自然,他揚了揚手中文件,說,還有些工作必須處理,沒有時間的。

  索菲婭頓時感覺全身發冷。

  隱隱感覺到的疏離感也很快變成清晰察覺到的疏離感。

  她很想嘲諷反問奧古斯都,噢,變成了君士坦丁第一序列繼承人的索菲婭就不是索菲婭啦?你這個該死的小魔鬼什麼時候居然也會自卑啦?可她最終還是不可能說出這樣的話,她只是死死的盯著奧古斯都,那麼堅強那麼堅強的索菲婭突然就想要掉出眼淚。

  但同樣的,那麼堅強那麼堅強的她當然也不會允許她掉出眼淚,她甚至沒有再要求奧古斯都,只是倔強而驕傲的說,那我在外面等你。

  她轉身。

  坐在椅子上的奧古斯都逐漸漠然,但他終於還是無動於衷沒有任何反應。

  然後他便果然重新扭頭面向了書桌,平靜而穩定的拿起他書桌上的文件資料繼續翻閱,像是依舊認真進行著他的工作。

  只是沒有人能夠看到他攥緊的拳頭早已讓他指節泛白。

  ……

  書房外,漆黑而寒冷。

  穿著華麗黑紅相間公主裙的索菲婭沉默站在門邊,月色淒冷,她美麗的容顏上沒有任何表情,長發順著她的肩膀流淌,她就像一座雕塑靜靜站著,靜靜等待,在夜幕的大背景下,孤單而柔弱。

  她維持著同樣的姿勢同樣的神情,等了很久很久,一直到奧古斯都終於從書房裡走出來,她才艱難笑了笑。

  貌似是感覺驚訝的奧古斯都先是皺眉,你居然真的等在這裡?然後他很無奈的又道,非得走走嗎?

  依然微笑的索菲婭固執點頭。

  奧古斯都只好苦笑答應。

  他們走下城堡,安靜走向城堡前的草坪。

  她走在前,他走在後。

  似乎中間只差一步的距離。

  但猶如天塹,不可踰越。

  「我出生在帝國龐大的君士坦丁家族,似乎從生下來伴隨著我的,便只有讚美只有稱頌,在許多人眼裡,我是君士坦丁的公主殿下,我擁有這世間最高貴的血統也享受著這世間最璀璨的榮耀,我可以肆無忌憚的按照我想要的方式去擁有我想要的一切,起碼很多人都這樣認為,表面上我也確實應該是最幸福的一個。可是,真的是這樣嗎?奧古斯都,你曾經說我是雙重人格,但你知道我為什麼會是這樣嗎?是啊,你怎麼可能知道……那麼我告訴你,我7歲那年,我的母親死於我父親一場失敗的陰謀當中,我知道這很正常,在所謂貴族的家庭避免不了,我不怨恨;可是我14歲那年,為了保證家族血統的純正,我的父親要求我為戴維生個孩子,哦對,你一定不知道戴維是我的哥哥,擁有同樣血統的親哥哥,我肯定拒絕肯定反抗啊,於是那個可憐蟲便被我灼瞎了雙眼,再也不能看我一眼。是不是覺得很噁心?抱歉,更噁心的是,戴維再也不能對我有任何幻想,可那天晚上我的父親,對,就是我的父親,君士坦丁目前的第一順位繼承人佛羅多伯爵,摸進了我的房間,我不敢回想,也不敢回憶,如果沒有彌撒,我想我應該早就死在了這個骯髒讓人作嘔的環境中了吧。」

  「所有人都能夠看到我的榮光,但又有誰能夠看到我周圍的骯髒?」

  噁心?

  簡直是觸目驚心。

  奧古斯都面無表情,這才隱約明白當初獨自在洛蘭鎮遭遇那件惡劣事情時,那麼堅強的索菲婭為何一直顫抖。

  再豐富的閱歷也都不足以讓他聽到這樣的事情依舊保持他的平靜,他的指甲幾乎掐進肉裡,可他並沒有說話。

  索菲婭繼續前行,踩著枯黃的烏頭草,她的聲音在這夜裡格外平靜。

  「奧古斯都,其實最開始的時候我很討厭你,並不是因為你的那個平民計劃,實際上經歷過最骯髒的事情,我知道那是你為了生存而必須的殘忍;我真正討厭你是因為你對我毫無理由的警惕,毫無理由的厭煩,不過,後來就好了,當我看到你在艱難處境中所做的一切,當我感受到你為伊麗莎白所付出的一切,真的,我會嫉妒呢,我真的嫉妒伊麗莎白能有像你這樣哥哥……還記得那次弗朗西斯在洛蘭針對你的埋伏嗎?奧古斯都,那個時候我確實感覺只要有你在,我就什麼都不需要擔心,我就一定是最安全的,真的。再後來,接觸多了,更瞭解了,我竟然發現從前向來自己決定任何事情的我,已經慢慢習慣按照你的意圖來做事情,感覺只要有你在,只要是你的決定,那就一定不會有問題,我甚至很享受這種什麼事情都由你來決定的感覺。然後,就是你的野心,你知道嗎?你真的很了不起的,我從來不敢想像居然會有真的有人試圖去改變現實這種事情,哪怕是帝國那些再優秀的繼承人,也都不敢做出這樣的嘗試啊。」

  「我似乎有些依賴你了,我不知道這種感覺怎麼解釋,是安全感?是依賴感?」

  走在城堡前的草地上,走到草地那塊黑色石碑前,索菲婭驟然停下腳步,然後轉身看向奧古斯都,她微笑說:「對了,你送我的那條象牙項鏈,我是不是忘了告訴你我很喜歡?奧古斯都,那是我最喜歡最喜歡的禮物。」

  可能是索菲婭說話節奏太快,話題突然跳轉讓奧古斯都一時間沒能反應過來,他同樣微笑,但卻十分的不自然。

  ……

  索菲婭像是沒有感覺到奧古斯都的情緒,自顧自認真掰著她纖細的手指,她說:「那麼危險那麼艱難的環境你都不怕,你都能掙扎找到生機並且帶領你的阿爾弗雷德越來越好,奧古斯都,你一定是最無畏的人吧,那麼,哪怕我是君士坦丁的第一序列繼承人,你都不應該畏懼啊。」

  她緊緊盯著奧古斯都的眼睛,似乎是試圖從那雙眼睛中找到她想要的答案。

  但很遺憾。

  沒有任何情緒流露的奧古斯都一句話都沒有說。

  索菲婭等了好久,然後她的聲音終於低沉了下來,她低聲說道:「奧古斯都,我就要走了呢。」

  奧古斯都還是沉默。

  她死死的咬著她的嘴唇,眼淚毫無徵兆的順著她的臉頰滑落,落在冰冷的地面,她低頭,輕輕道:「奧古斯都,我喜歡你呢。」

  依舊沉默的奧古斯都就站在她的面前,但他終究從頭到尾都沒有說過一句話。

  夜色愈發濃重,奧古斯都的眼神也越發深邃。

  ……

  第二天,沒有人能夠想到索菲婭殿下突然便決定了要離開,哪怕是她剛來的私人管家尼古拉斯都費解為何他的小姐頭一天晚上說還要等幾天,卻在第二天便做出了要立刻離開的決定,甚至連她的行禮都不去整理,只是決定了要離開,便真的吩咐尼古拉斯去準備好馬車。

  就在阿爾弗雷德城堡前的草地上,始終帶著微笑的尼古拉斯向奧古斯都這段時間對他小姐的照顧表示感謝,而另一邊卻是索菲婭努力微笑和伊麗莎白道別,她確實沒有流露出任何她突然就要離開的原因,聰明的伊麗莎白也完全不會詢問這個原因,於是簡單的道別便也格外短暫。

  她走的實在太突然,便很諷刺的構成,尊貴的君士坦丁小公主來到荒原的時候,沒人歡迎沒有盛大晚宴,而離開荒原也離開阿爾弗雷德城堡的時候,同樣沒人歡送沒有盛大的送別宴。

  她踏著滿地的枯草離開。

  然後,目送馬車越來越遠最終消失在他們的視線,伊麗莎白看著她哥哥深沉的臉色,便終於忍不住輕聲道:「哥,既然心疼,為什麼還要這樣?」

  心疼?

  奧古斯都緩緩轉身面向城堡,他低頭,看著胸膛,手掌在胸膛處斜著劃下,喃喃道:「我時常都想把我的心剖出來看看,可是,我已經沒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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