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臨天下 作者:高月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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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可布雷 2013-6-3 10:48:4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35 4326513
邱水躍 發表於 2014-11-4 18:50
第1026章 吳郡之戰(下)

       黃蓋率領兩萬人馬在天剛擦黑便悄悄離開吳縣,迂回向東北方向而去,繞過了漢軍可能部署的巡哨,在一片方圓近百里的森林內停了下來,這裡距離運河只有八里,如果是白天,站在高處甚至可以清晰地看見運河情形,但此時已是兩更時分,沉沉夜幕籠罩之下,看不到八里外的情形。
  
  黃蓋命令幾名探子前去打聽情報,他率領軍隊則耐心地在森林中等候,約半個時辰後,幾名哨兵奔了回來,對黃蓋稟報道:“啟稟將軍,漢軍在南面防禦森嚴,但在北面防禦很少,尤其是東北方向沒有安排巡哨。”
  
  黃蓋大喜,又問道:“現在漢軍情況如何?”
  
  “約一萬人在挑燈挖掘運河,運河已經快要疏通,其餘大軍則駐紮在大營內休息,不過沿河的大船兩邊戒備森嚴,卑職無法靠近。”
  
  這時,旁邊部將宋鐮建議道:“將軍,不如分兵襲敵,一半去對付大營,一半去燒毀戰船。”
  
  黃蓋是個很謹慎之人,他既想偷襲成功,一舉擊敗漢軍,但又不敢大意,害怕軍隊中了埋伏,他沉思片刻,對幾名部將道:“我先率五千軍偷營,若偷營成功,你等再分兵突襲,同時燒毀戰船。”
  
  黃蓋做出了決定,他立刻率領五千士兵離開了森林,從東北方向漢軍大營偷偷摸去。
  
  正如斥候所言,東北方向確實沒有巡哨,他們慢慢靠近了大營,只見大營內燈火若明若暗,有人影晃動,應該是巡哨的士兵,整個大營內非常安靜,現在已快三更了,正是士兵們熟睡最沉之時。
  
  此時黃蓋感覺有些不對,但他們已摸到漢軍大營前,騎虎難下了,黃蓋只得一咬牙,大喊道:“弟兄們,跟我殺進去!”
  
  江東士兵爆發出一片喊殺聲,跟隨著黃蓋殺向數十步外的漢軍大營,黃蓋一馬當先,撞開營門,沖進了漢軍大營內,但漢軍大營內卻空空蕩蕩,帳內沒有一個士兵,那些晃動的人影,不過是紮成的數百草人。
  
  “不好,中計了!”
  
  黃蓋大喊:“速速撤退!”
  
  五千江東士兵掉頭向大營外奔去,這時,大營外鼓聲如雷,四面八方殺來無數的人影,密集的箭矢射向突圍的江東士兵,慘叫聲不斷,一片片江東士兵被亂箭射倒。
  
  黃蓋心急如焚,他見東南方向似乎漢軍不多,便大喊道:“跟著我突圍!”
  
  他催馬向東南方向沖去,但剛沖出不到一里,前方樹林內火光大作,斜刺裡殺出一支伏兵,為首大將白須長飄,老當益壯,正是老將黃忠,他手中大刀寒光閃爍,一指黃蓋,“黃公覆可速速下馬投降!”
  
  黃忠和黃蓋都姓黃,各奉其主,不過嚴格說起來,他們之間多少還是有點血緣關係,黃蓋是零陵郡人,黃忠是南陽郡人,而零陵郡黃氏最早也是從襄陽遷過去,也算是黃氏偏支。
  
  只是黃蓋從不和南陽黃氏聯繫,雙方早已淡忘,黃蓋也不認為他們是同族,此時各為其主,更是你死我活,黃蓋大怒,掄刀迎戰上去,黃忠揮刀相迎,兩馬相交,二黃激戰在一處。
  
  黃蓋遠不是黃忠對手,只交手五六個回合,黃蓋便險象環生,這時,黃蓋親兵見主人危急,他們一起大喝,圍攻上來,黃忠的士兵也挺矛湧上,雙方一場混戰。
  
  黃蓋見漢軍越來越多,心中著實擔憂樹林江東軍的情況,這時他終於從混戰中尋找到一線機會,撥馬便逃出了戰圈,向東南方向奔逃而去。
  
  黃忠也不追擊,命令士兵包圍江東軍逃卒,黑暗中,數千江東士兵只跟隨黃蓋逃出千餘人,其餘士兵再無路可逃,紛紛跪地投降。
  
  黃蓋一路奔逃,只奔出數里,卻遇見了漫天遍野的逃亡的江東士兵,令他大驚失色,他急拉住一名軍侯問道:“怎麼回事?”
  
  軍侯認出了黃蓋,這才戰戰兢兢道:“宋將軍帶我們去燒毀敵軍戰船,在半路卻遭遇到無數漢軍騎兵的突襲,宋將軍被敵將斬殺,士兵們抵擋不住騎兵的衝擊,一路潰敗。”
  
  黃蓋長歎一聲,自己偷襲空營便已中計,劉璟既然有準備,又怎會放過其它江東軍?而且還是他最擔心的騎兵,這是江東天數使然。
  
  黃蓋黯然,掉頭便向吳縣城惶惶逃去,逃出二十餘里,漢軍不再追趕,黃蓋收攏敗兵,出征時兩萬軍隊,現在只剩下四千餘人,當然不是被漢軍殲滅,而是大部分士兵都趁機逃亡了。
  
  黃蓋沉思片刻,如今之計,只能帶領吳縣軍隊撤去烏程縣,還有一萬餘人,如果運氣好,或許還能撤到新都郡。
  
  天濛濛亮時,黃蓋終於率殘軍敗回吳縣,吳縣城門緊閉,黃蓋催馬上前大喊:“城上開門!”
  
  城頭無數士兵望著他,卻沒有立刻開城,黃蓋愈加惱火,再次大喊:“快速速開城!”
  
  就在這時,一名士兵指著城頭大旗喊道:“將軍快看!”
  
  黃蓋這才注意到城頭大旗,頓時令他的心涼了大半,只見城頭大旗竟然變成紅底黃邊的漢軍戰旗,旗幟上繡著一個金色的大字‘劉’。
  
  黃蓋呆住了,吳縣竟然被漢軍佔領了。這是怎麼回事?
  
  這時,朱恒出現在城頭,高聲道:“老將軍,江東天怒人怨,氣數已盡,紹公子勸我順應民意,歸降漢國,我已決定參與到復興大漢王朝中去,老將軍,抱歉了!”
  
  黃蓋大怒,指著朱恒罵道:“吳侯不念舊惡,厚待於你,你卻忘恩負義,背主求榮.....”
  
  朱恒不想聽他罵下去,轉身便走,黃蓋忿怒,令軍隊攻城,可就在這時,後面鼓聲大作,黃蓋一回頭,只見後面黃塵滾滾,塵土鋪天蓋地,大地在微微顫動,遠處傳來悶雷般的低鳴。
  
  這是漢軍騎兵殺來了,黃蓋萬般無奈,只得催馬沿著護城河向西奔逃,數千士兵也嚇得魂不附體,跟隨黃蓋拼命奔跑。
  
  逃離吳縣約三十餘里,黃蓋和眾士兵人困馬乏,追兵也不知去了哪裡?黃蓋回頭再看士兵,跟隨他的士兵竟不足兩千人。
  
  明明沒有漢軍追殺,士兵卻少了一半,不用說,又是趁機逃亡了,黃蓋見前面兩里外有一座驛館,便對士兵道:“去驛館休息吧!“
  
  眾人來到驛館,驛丞慌忙迎了出來,黃蓋問他道:“館中可有糧食?”
  
  驛丞苦笑一聲說:“哪有什麼糧食,只剩下一升黑豆,我煮給將軍。”
  
  “算了,給我的馬喂點水吧!”
  
  黃蓋拒絕了黑豆,士兵無糧,他也不會自己獨食,士兵們找到水井,紛紛汲水痛飲,房間裡、院子裡坐滿了疲憊不堪的士兵。
  
  黃蓋命人把驛丞找來,問他道:“周圍可有民舍?”
  
  驛丞搖了搖頭,“將軍,方圓百里已沒有一戶人家。”
  
  “為何?”黃蓋著實不解,這裡離吳縣並不遠,怎麼會如此淒涼。
  
  驛丞歎口氣道:“早就跑光了,官府稅賦如山,連去林中採野果都要交果稅,去河中捕魚,也要交魚稅,誰還活得下去,先知先覺者早就去了會稽郡,留下來的不堪壓榨,要麼被抓去挖運河,要麼就連夜逃亡,這一路向南,烏程縣那邊也快沒人了。”
  
  黃蓋心中暗暗歎息一聲,他也覺得吳侯壓迫民眾太狠,落到今天這個地步,也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
  
  “那你怎麼不走?”黃蓋又問驛丞道。
  
  驛丞搖搖頭,“我無兒無女,老妻也病故了,能到哪裡去?我這裡已經做了三十年,不想離開了。”
  
  說到這,驛丞又道:“說句不中聽的話,現在的吳侯,還不如當年的嚴白虎,嚴白虎雖殘暴,但至少不會讓人餓死,可現在的吳侯,除了徵兵,就是要糧要稅,根本不給人活路啊!”
  
  黃蓋默然,這時,一名士兵跌跌撞撞跑進來,大喊道:“將軍,不好了,無數漢軍將驛站團團包圍了。”
  
  黃蓋霍地站起身,追兵還是趕來了,院子士兵亂成一團,黃蓋大喝一聲:“不要混亂,冷靜下來!”
  
  士兵們紛紛安靜下來,呆呆地望著黃蓋,黃蓋深深吸了一口氣,快步走到門前,向門外望去,在朦朦朧朧的晨曦中,只見漢軍士兵裡三層外三層將小小的驛站圍得水泄不通。
  
  在漢軍隊伍中,只見有一杆金邊漢軍大旗,黃蓋心中歎息,這是漢王劉璟親自到來。
  
  江東士兵已紛紛爬上屋簷圍牆,張弓搭箭,等待黃蓋的命令,就在這時,一名文士走到大門前,拱手高聲道:“我乃漢王帳下軍師從事廖立,奉漢王殿下之令來見黃將軍。”
  
  門內所有士兵都向黃蓋望去,黃蓋認出了廖立,他心中有點詫異,漢王竟然不怕自己將廖立押為人質,但一轉念,黃蓋便明白過來,劉璟在舉手之間便可將自己全殲,他是在給自己一個機會。
  
  想到這,黃蓋心中敵意消去幾分,令道:“請廖先生進來!”
  
  旁邊部將陳延低聲道:“不如用廖立做人質,逼漢軍退兵。”
  
  黃蓋瞪了他一眼,“漢王讓廖立進來談判,光明磊落,我又豈能行小人之舉?”
  
  陳延碰了一個釘子,暗暗咬牙,不敢再多言,不多時,廖立走進了驛館,對黃蓋深施一禮道:“黃伯父一向可好?”
  
  廖立與黃蓋是同鄉,兩家都是零陵郡大族,多有往來,廖立從小就認識黃蓋,黃蓋也認識廖立,廖立從小就被譽為神童,在零陵郡極有名氣,後來廖立去江東求學,曾在黃蓋府中借住過,兩人關係非同尋常。
  
  “原來是廖賢侄,你可是為漢王做說客?”
  
  “侄兒確實是為伯父而來,江東大勢已去,伯父為何不回歸荊州,為父老鄉親盡一份力?”
  
  黃蓋歎息一聲,“賢侄好意我心領了,但孫氏三代待我不薄,我豈能背叛他們,賢侄請回吧!我不會降漢王,大丈夫縱是戰死沙場,也是死得其所。”
  
  “伯父不願投降,可是這些士兵,他們都有家人,有老母要贍養,有幼童要撫育,伯父怎忍心讓他們殉葬?”
  
  黃蓋回頭向士兵們望去,只見一千餘士兵個個人心惶惶,眼中皆流露出害怕之色,黃蓋一向體恤士卒,此時心中更加不忍,一時竟沒有了主意。
  
  廖立看出他的猶豫,便道:“漢王殿下不想再損害江東人口,也很佩服伯父忠於江東的氣節,若伯父一時不願投降,漢王殿下也不會勉強,伯父可以自行離去,但這些士兵不能再上沙場。”
  
  黃蓋沉思片刻問道:“那準備如何處置他們?”
  
  “和京口降卒一樣,發給糧食路費,讓他們回家務農。”
  
  黃蓋也不願意這些士兵再跟著自己送命了,讓他們回家,是最好的歸宿,他便接受了廖立的方案,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就請賢侄替我感謝漢王殿下之恩!”
邱水躍 發表於 2014-11-5 19:20
第1027章 最後希望

       按照孫權和黃蓋的約定,黃蓋每天都要用鴿信向建業報告吳郡的情況,這也是漢軍攻佔京口後,吳郡和建業間的聯繫被切斷,一種無奈的應對策略。
  
  此時孫權也知道漢軍主力佔領京口之事,漢軍主力沒有西來建業,而是直接向南殺去,這讓孫權十分擔心吳郡的安危,他幾乎每天都要詢問吳郡那邊的消息。
  
  黃蓋也和約定的一樣,每天發送一份鴿信到建業,證實了孫權的擔心,漢軍佔領了毗陵縣,佔領了毗陵全境,漢軍主力正向南推進,但就在這時,鴿信的內容卻發生了變化,漢軍沒有攻打吳縣,而是在挖掘運河,一連幾天,每天鴿信內容都差不多,漢軍遲遲沒有攻城,依然在疏通運河。
  
  這讓孫權的心中十分困惑,漢軍不攻城掠寨,卻在疏通運河,這是在做什麼?
  
  孫權在書房內負手來回踱步,他此時已忘記了江東在大局上的潰敗,卻著眼於細節上的得失,對於如何能翻盤,他沒有一點思路,他只懷著一絲僥倖,或許漢軍被困在吳郡,或者在吳郡遭遇失敗。
  
  這時,一名侍衛在門口稟報:“吳侯,羅校尉求見!”
  
  孫權點點頭,“讓他進來!”
  
  片刻,一名三十歲左右的將領快步走進房間,此人叫羅岩,出任內務軍校尉,也就是秘密機構鷹喙的頭目,他和前任首領王寧一樣,都是出身孫權侍衛,對孫權忠心耿耿,是孫權最信任之人。
  
  羅岩上前單膝跪下行禮,“參見吳侯!”
  
  孫權瞥了他一眼,冷冷問道:“諸葛瑾有下落了嗎?”
  
  幾天前,諸葛瑾意外失蹤,士兵只找到他損壞的馬車,馬車內血跡斑斑,挽馬被亂箭射死,諸葛瑾和車夫卻不知所蹤,這件事引起了眾多官員議論,諸葛瑾為人寬厚,人緣極好,官員們紛紛去諸葛府中慰問他的妻兒。
  
  這件事讓孫權很被動,他懷疑諸葛瑾已經投敵,但從現場看,諸葛瑾又似乎出事了,孫權有心殺一儆百,將諸葛瑾妻兒投入獄中,但又怕引起百官憤怒,讓他左右為難。
  
  羅岩沉聲道:“卑職派人嚴密監視諸葛府,前幾天他妻子痛不欲生,可這兩天她忽然安靜下來,悲痛減輕很多,甚至有點假裝悲傷,卑職總覺得有人在給諸葛瑾家屬通風報信。”
  
  “我不要你的猜測,是誰在給他們通風報信?”孫權有些惱火道。
  
  羅岩無奈解釋道:“這幾天他們府中沒有家人進出,但來了不少官員上門慰問,足有十幾人,包括張軍師,卑職確實不知是誰給他們通風報信。”
  
  孫權負手走了幾步,忽然惡狠狠道:“既然如此,就當諸葛瑾已背叛,立刻將他妻兒下獄審訊!”
  
  “卑職遵令!”羅岩明知不妥,但也只得答應了。
  
  孫權又問道:“現在官員們有什麼動作?”
  
  這也是孫權所關心之事,秣陵縣城內謠言四起,人心惶惶,這個時候,百官們都在各自打算了,孫權想知道,到底有多少人準備背叛自己。
  
  “回稟吳侯,這段時間官員們都非常沉默,沒有人公開表達自己的態度,但入夜後,官員們私下往來密切,往來很多,卑職無法一一統計。”
  
  “有沒有誰暗中召集官員密談?”
  
  “昨天晚上,有十幾個官員去了張軍師府中,都是從前和他一個派系的官員,他們在一起聚會了大約兩個時辰才散去。”
  
  和張昭一個派系,那就是北方派了,也是江東最大的實力派,包括張昭、諸葛瑾、薛綜、程秉、嚴畯等高官,還有數十名普通官員,在目前這個情況下,這些派系聚會也是情理之中,但孫權卻很想知道,是張昭主動召集他們,還是他們自發去找張昭?
  
  想到這,孫權吩咐道:“你去調查清楚,北方派的聚會是誰發起?這很重要,一定要搞清楚。”
  
  就在這時,外面有人稟報:“吳侯,呂都督有急事求見!”
  
  孫權讓羅岩退下,這才讓呂蒙前來進見,片刻,呂蒙匆匆走進了書房,向孫權施一禮,有些緊張道:“吳侯,卑職得到消息,可能吳縣已經失守!”
  
  孫權一愣,“這...這是哪裡得消息?”
  
  “消息從軍中傳來,卑職仔細盤查過,是吳郡那邊有敗兵逃回,帶回來一些不利的消息。”
  
  “什麼....消息?”
  
  “說是黃將軍偷襲漢軍大營中計,被漢軍伏擊,大敗而逃,朱恒投降漢軍,獻了吳縣城,現在黃將軍情況不明。”
  
  孫權呆住了,慢慢頹然坐下,如果消息是真,那麼吳縣真的完了,每天送來的鴿信也是假消息,他就是感到奇怪,漢軍為何不攻城,反而疏通運河做什麼?
  
  半晌,孫權低低歎息一聲,“呂都督,如果消息是真,我們該怎麼辦?”
  
  呂蒙咬牙道:“卑職聽說漢軍糧草屯積在毗陵縣,如果我們能偷襲毗陵成功,燒毀漢軍糧草,或許我們還有一線希望。”
  
  孫權沉思片刻道:“偷襲毗陵,需要多少軍隊?”
  
  “軍隊不在多,而在於精,三千人足矣,卑職推薦丁奉為主將,率軍偷襲毗陵。”
  
  此時孫權已經沒有辦法了,只要有人說,還有一線希望,他都會毫不猶豫抓住,只是讓他出兵,這有點讓他為難,但只沉吟片刻,孫權便做出了決定,“也罷!就依呂都督之言,當丁將軍率軍偷襲毗陵縣。”
  
  .........
  
  江東文官們各有打算,江東武將們也逐漸分化,以呂蒙為首的少壯派依舊殫盡竭慮,盡一切力量擊敗漢軍,挽救江東。
  
  而以陳武、蔣欽為首的老將則比較悲觀,認為江東大勢已去,雖然他們沒有說出投降漢軍之類的話,但也態度消極,不肯賣力防禦。
  
  到了江東最危急的時刻,孫權也終於認識到,他只能依靠呂蒙等少壯派,和漢軍進行最後一搏。
  
  夜晚,一支軍隊離開了建業,正迅速向東進發,這支三千人的軍隊正是由丁奉率領,前去偷襲毗陵縣漢軍糧草重地的江東軍。
  
  事實上,呂蒙得到的消息也只是十天前的事實,十天前,漢軍為了攻打吳郡,而將二十萬石糧囤積在毗陵縣,以毗陵縣為糧草後勤重地,但現在吳郡已經被漢軍主力攻下,那麼毗陵縣還是不是糧草後勤重地?呂蒙自己也拿不定主意。
  
  為此,他做出兩個方案,如果毗陵縣還是漢軍的糧草後勤重地,那麼丁奉必須千方百計燒毀漢軍的糧草,迫使漢軍因缺糧而退兵,相反,如果毗陵縣已經不再是漢軍的糧草後勤重地,那就由丁奉自己去尋找漢軍糧草所在,想辦法燒毀它。
  
  總之,丁奉和他率領的三千軍就成了呂蒙安排在外面的一支奇兵,一旦漢軍主力包圍建業,這支奇兵將在周邊作戰,伺機進攻漢軍的死穴。
  
  也正是這個戰術意圖,丁奉率領的這三千軍隊十分精銳,都是五六年的老兵,大多參加過合肥之戰,訓練充足,裝備精良,除了全套的刀矛盔甲外,每個士兵還背著三斗米和一隻火油皮袋。
  
  丁奉走得並不急迫,在走出五十里後,天漸漸亮了,丁奉見前方有一片樹林,便下令全軍進入樹林休息。
  
  士兵們走了一夜,也著實有些疲憊不堪,他們紛紛沖進樹林,尋找一處乾燥之地休息,丁奉也找到一塊大石坐下,一邊喝水,一邊思索著呂蒙給他的命令。
  
  丁奉本人也認為漢軍的糧草後勤重地不應該再停留於毗陵縣,既然漢軍拿下了吳郡,那麼下一步必然是殺一記回馬槍,調頭進攻建業,在這種情況下,漢軍的糧草後勤重地會放在哪裡?
  
  丁奉取出一幅地圖放在大石上,仔細地尋找漢軍可能選擇的後勤的重地,這個承擔糧食後勤的重地必須要具備幾個條件,首先是交通便利,尤其要方便水運,其次要離建業比較近,便於隨時向漢軍支援糧食,憑這一點,毗陵縣就要去掉了,甚至連京口也不可能,原因都是離建業太遠。
  
  而第三就是要安全,便於駐紮重兵,有利於防禦,不會被敵軍輕易偷襲,可是....建業附近同時符合這三條的地方幾乎沒有,不是交通不便,就是安全不利。
  
  這時,丁奉的目光有些凝固了,他發現了最有可能成為漢軍後勤重地的存糧之地,那就是長江北岸,既有長江的水運便利,又有遠離江東軍的安全,同時離建業很近。
  
  丁奉心中充滿了苦澀,如果他是劉璟,他會不會把極其重要的後勤重地依舊放在不安全的江東,而不遷去安全且便利的江北呢?答案是必然的,漢軍糧草必然會北遷,連他這個普通的江東戰將都能想到這一點,作為一國之君的劉璟會想不到嗎?
  
  這時,一名士兵匆匆走來,向丁奉稟報道:“啟稟將軍,我們在樹林裡抓到兩個逃兵。”
  
  丁奉點點頭,“把他們帶上來!”
邱水躍 發表於 2014-11-5 19:26
第1028章 圍獵丁奉

        片刻,兩名男子被帶了上來,兩人皆衣衫破爛,面帶饑色,與隨處可見的逃難難民沒有區別,但士兵在他們身上搜到了江東士兵的軍牌,證明他們二人原本是江東軍。
  
  兩人被帶到丁奉面前磕頭哀求,“將軍饒命!”
  
  丁奉看了看兩塊軍牌,冷冷道:“按照軍規,擅自逃離軍隊者立斬,你們兩個不想活了嗎?”
  
  兩名逃兵嚇得魂不附體,拼命磕頭求饒,丁奉語氣又和緩下來,對兩人道:“不過你們只要老實交代,我可以饒你們一命。”
  
  年紀稍長的逃兵戰戰兢兢道:“稟報將軍,我們其實也不是逃兵,我們隨黃老將軍去夜襲漢軍軍營,結果中了埋伏,被漢軍無數騎兵追殺,我們僥倖逃出,黃老將軍也不知去向,我們只得返回京口家鄉。”
  
  “這就奇怪了,你們既然返回京口,又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這裡可是去毗陵郡的官道。”
  
  另一名逃兵道:“我們家人已經不在京口,也不知去了哪裡?我們就想去毗陵郡親戚家中,結果半路遇到了漢軍船隊,我們嚇得向西逃命......”
  
  “等等!”
  
  丁奉忽然從他們口中得到了自己迫切想知道的情報,他立刻站起身追問道:“你們在哪裡遇到了漢軍戰船?”
  
  “在....七柳鎮附近。”
  
  丁奉展開地圖,很快找到了七柳鎮,正是毗陵縣通往京口城運河的中間位置,他又連續追問道:“是什麼時候遇到的漢軍戰船?有多少戰船?戰船是駛向哪裡?”
  
  “回稟將軍,是昨天上午遇到,我們也不知道有多少戰船,一眼望不見尾,聲勢浩大,估計有上千艘,都是千石大船,戰船是駛向京口方向。”
  
  丁奉慢慢坐了下來,果然被他料中了,上千艘戰船駛向京口方向,只有一個解釋,漢軍的後勤重地正在轉移,不是轉移到京口,而是向長江北岸轉移,這樣一來,他這次出擊還有什麼意義?
  
  丁奉心情沮喪,擺了擺手道:“給他們點糧食,放他們走吧!”
  
  “多謝將軍!”
  
  兩人重重磕頭,接過一袋乾餅便飛奔而去,丁奉獨自坐在大石上發怔,這時,一名牙將低聲建議道:“將軍,我們不如改道去京口,或許還能趕上漢軍戰船。”
  
  丁奉點點頭,那兩個逃兵是昨天上午在七柳鎮遇到,過去了整整一天一夜,如果漢軍戰船數量眾多,且航速不快的話,他們是可以在京口追上一部分尾船。
  
  想到這,丁奉起身令道:“全軍整隊,立刻出發去京口!”
  
  三千江東士兵紛紛從樹林內跑出列隊,轉道向東北方向疾速行軍而去,他們距離京口約六十里,如果一路順利的話,將在下午時分抵達京口。
  
  但三千江東軍只走出十餘里,便感覺到了異常,只覺大地在顫抖,四周傳來悶雷般的聲響,“將軍,後面有騎兵追來了!”
  
  丁奉回頭,只見身後出現了黑壓壓的大隊騎兵,距離他們不到兩里,正疾追而來,士兵又驚恐地大喊起來,“將軍,前方也有騎兵攔截!”
  
  “將軍,東面也有騎兵!”
  
  “西面也有!”
  
  丁奉心中頓時涼了半截,他知道自己中埋伏了,漢軍騎兵早就盯住自己,就等著機會圍殲他。
  
  “將軍快看!”
  
  一名士兵指著前方騎兵喊道:“那兩個人!”
  
  丁奉也一眼認出,遠處有兩個騎馬人衣著不同於騎兵,正是他在樹林裡遇到的兩個逃兵,原來他們是漢軍斥候,丁奉恨得心中滴血,難怪這兩人一直保留著軍牌,若真是逃兵,發現江東軍的第一件事就是丟掉軍牌,自己居然沒有反應過來,還是他們裝得太像。
  
  丁奉明白過來,漢軍看透了他們要去襲擊漢軍糧草重地的意圖,所以故意引他們向京口方向,使他們落入了騎兵的包圍圈。
  
  “將軍,我們該怎麼辦?”幾名牙將驚慌的大聲問道。
  
  他們正好處於一處曠野,前後左右都是平原,沒有河流,也沒有樹林,正是騎兵衝擊的最有利地形,丁奉無奈,只得大喊道:“速用用弓箭防禦身後!”
  
  丁奉率領的江東軍畢竟是一支精銳,雖然士兵們很慌亂,但並沒有崩潰,勉強結成陣型,一千餘名士兵張弓搭箭,對準了身後兩里外掩殺而來的漢軍騎兵。
  
  這支騎兵由龐德率領的一萬關隴騎兵,本來龐德也執行漢王劉璟的滅吳之策,盡一切力量保存江東人口,也就是以不戰而屈人之兵,儘量活俘江東士兵。
  
  但丁奉非但沒有投降之意,卻還張弓搭箭,負隅頑抗,令龐德的心中惱火起來,他戰刀一揮,喝令道:“出擊!”
  
  漢軍騎兵中鼓聲大作,四面八方的一萬騎兵同時啟動,揮舞戰刀長矛,鋪天蓋地向被包圍的三千江東軍殺去。
  
  塵土飛揚,箭矢穿空,南面的兩千騎兵率先殺至,他們高舉盾牌,迎著箭矢疾奔,儘管不斷有士兵中箭落馬,但漢軍騎兵前仆後繼,只片刻便殺到江東軍士兵眼前。
  
  ‘轟!’的一聲巨響,慘叫聲驟起,數十名江東士兵被撞得飛起來,騎兵衝擊的力量之猛烈,瞬間衝進了江東軍群中五十餘步,將江東軍陣撞開一個大缺口,屍體遍地,血肉模糊,數百江東士兵當場慘死。
  
  關隴騎兵的強大衝擊力嚇得江東士兵膽寒心顫,軍陣內頓時一片大亂,江東士兵沒對付騎兵的經驗,丁奉擅長於水戰,對騎兵之戰也同樣經驗欠缺,竟沒有排出長槍方陣,三千江東士兵各自為戰,片刻便被漢軍騎兵分割成數十小塊,面臨著被騎兵屠殺的慘劇。
  
  這時,丁奉也殺紅了眼,他的戰馬在騎兵衝擊中被流矢射死,丁奉揮舞大鐵槍,徒步而戰。
  
  這時,一匹黑色大宛馬如狂風般殺來,馬上一員大將,黑甲銀盔,面如重棗,手執一把金背砍山刀,正是漢軍騎兵主將龐德。
  
  龐德一聲冷喝,迎面一刀向丁奉面門劈去,丁奉也大喝一聲,挺槍迎戰,儘管丁奉武藝高強,是江東數一數二的勇將,但他戰馬已失,武力大打折扣,面對同樣勇猛過人的龐德,丁奉只戰了數合便落了下風,一時間險象環生。
  
  龐德猛地一刀劈出,丁奉舉槍格擋,強大的力量震得他虎口發麻,鐵槍幾乎脫手而飛,連退數步,這時龐德戰馬衝過,他趁丁奉腳下不穩的機會,伸手一把抓住了丁奉後頸盔甲,竟將他淩空抓了起來。
  
  龐德將丁奉重重摔在地上,鐵槍飛到另一邊,他喝令道:“給我綁了!”
  
  十幾名關隴大漢一擁而上,將丁奉按住,牢牢捆綁起來,丁奉拼命掙扎,卻無濟於事。
  
  龐德大吼一聲,“統統住手!”
  
  他聲如虎吼,戰場上的廝殺慢慢停下,無數目光向主將望去,龐德單臂將丁奉高高舉起,大喊道:“爾等主將被擒,立刻投降,饒爾等不死!”
  
  ‘噹啷!’
  
  也不知是誰的戰刀先落地,但這已經不重要,江東士兵們見主將已被擒,加之漢軍騎兵驍勇異常,早已令士兵們膽寒,在生死關頭,只要有一個士兵放下武器,就會引來無數人效仿。
  
  江東士兵們紛紛放下兵器,雙手抱頭跪在地上,一片片蔓延,只片刻之間,近兩千江東士兵全部跪地。
  
  丁奉羞憤難當,有心阻止士兵們投降,但口被破布堵住,使他喊不出聲,只得眼睜睜望著所有士兵投降,丁奉痛苦得閉上了眼睛。
邱水躍 發表於 2014-11-6 18:20
第1029章 大堂對質

       一匹疲憊的戰馬馱著老將黃蓋終於返回了建業,黃蓋從驛館脫身後,又去了烏程縣,半路得知烏程縣的五千守軍也投降了漢軍,黃蓋心如刀割,卻又無可奈何,他無處可去,只得單槍匹馬返回建業。
  
  距離建業城還有一里,官道對面,只見十幾名騎兵急速奔來,片刻奔至黃蓋面前,這些騎兵銀甲銀盔,顯然都是孫權的侍衛。
  
  為首侍衛向黃蓋拱手道:“我們奉吳侯之令,特來迎接老將軍!”
  
  黃蓋鼻子有些發酸,連忙問道:“感謝各位前來迎接,請問,吳侯怎麼知道我回來了?”
  
  “已有斥候先一步趕來稟報了吳侯,故而知道老將軍歸來。”
  
  “原來如此,那就煩請各位領我去見吳侯。”
  
  不料侍衛們卻沒有動身的跡象,反而從四面八方包圍了黃蓋,黃蓋不由愣住了,“你們....這是做什麼?”
  
  為首侍衛乾笑一聲說:“為防止出意外,請老將軍把兵器交給我們。”
  
  黃蓋頓時勃然大怒,“爾等敢如此無禮!”
  
  “老將軍請息怒,我們只是奉命行事。”
  
  黃蓋長歎一聲,這應該是孫權的意思,看來孫權要見他也並非什麼好事,但事已至此,他不可能調轉馬頭離去,只得將長槍和佩劍交給了侍衛。
  
  “還有匕首!”
  
  為首侍衛指著他皮靴內的匕首道:“吳侯有令,所有兵器都必須上繳,也包括匕首。”
  
  黃蓋心中黯然,劉璟尚不收走他一件兵器,孫權反而如此不信任自己,簡直令人齒冷,剛才黃蓋還為孫權派人來迎接而感動,但此時他只感到一陣陣寒心。
  
  他將匕首交給了侍衛,他身上再無一件兵器,侍衛又在他身上和馬袋中搜查一遍,這才押著他向建業城而去,此時黃蓋心已冰冷,任由侍衛們對他無禮。
  
  片刻,一行人進了建業城,直接來到建業宮廣場臺階前,“將軍請吧!吳侯在正堂等候。”侍衛們翻身下馬,冷冷對黃蓋道。
  
  這時黃蓋忽然看見張昭從旁邊走來,他連忙迎上去道:“軍師,發生了什麼事?”
  
  張昭歎了口氣,搖搖頭走了,這時,幾名侍衛上前架住黃蓋,不由分說,強行帶著他快步向臺階上走去,一直走進了正堂。
  
  建業宮的正堂實際上就是正殿,規模完全是一座大殿,只是為了避諱才起名為‘堂’,但實質卻已是僭越,這也是劉璟指責孫權僭越謀反的理由之一。
  
  寬闊的大堂中,孫權坐在高高白玉階的王座上,冷冷地望著黃蓋,旁邊站著呂蒙、步騭等十幾名文武高官,黃蓋掙脫了侍衛,整理一下衣甲,上前跪下行禮,“卑職黃蓋參見吳侯!”
  
  “黃蓋,你可知罪?”孫權語氣嚴厲地呵斥道。
  
  “卑職指揮軍隊不力,勝敵心切,中了敵軍的埋伏,以致全軍覆沒,卑職知罪。”
  
  “哼?若是如此,我倒不追究你了,我是說你勾結敵軍之罪!”
  
  黃蓋頭腦中‘嗡!’的一聲,心中亂成一團,吳侯怎麼會說自己勾結漢軍,分明是朱恒勾結漢軍,獻了吳縣城,怎麼栽到自己頭上了。
  
  “啟稟吳侯,卑職沒有勾結漢軍,是朱恒.....他暗中勾結漢軍,最後趁我率軍出城,獻城投降,才導致最後慘敗,請吳侯明鑒!”
  
  孫權冷笑一聲問道:“既然如此,怎麼只剩你一人了,其他士兵呢,難道都死絕了嗎?”
  
  “啟稟吳侯,卑職被漢軍包圍,只有卑職一人殺出,其餘士兵都被漢軍俘獲。”
  
  雖然實情略有出入,但黃蓋不想說得太多,只要自己問心無愧就是了,孫權連聲冷笑,“好一個殺出重圍,你當我什麼都不知道,任你紅口白牙胡說,帶上來!”
  
  孫權一擺手,片刻,一名男子被侍衛帶了上來,黃蓋一眼認出是他的部將陳延,也是在驛館中和他分手,黃蓋一怔,“怎麼是你?”
  
  “老將軍,怎麼會不是我呢?”
  
  陳延冷笑一聲,躬身向孫權行禮,“參見吳侯!”
  
  “陳將軍,你和他對質吧!”
  
  陳延轉過身,不慌不忙對黃忠道:“我相信老將已經把偷襲漢軍軍營失利和朱恒獻城都說了,這些不會有出入,我就不贅言,關鍵是在驛館中發生了什麼事,黃將軍,我且問你,你有沒有見廖立?”
  
  黃蓋心中歎息一聲,自己真是跳進黃河也說不清了,他點點頭,“劉璟派廖立來勸我投降,確有此事。”
  
  “廖立是漢軍軍師,黃將軍為何不用他為人質?”
  
  “兩國相爭,不斬來使,廖立光明磊落而來,我若抓他做人質,豈不是壞了江東軍名頭,這種事情我黃蓋不做。”
  
  陳延連聲冷笑,“說得比唱得還好聽,難怪廖立叫你世叔。”
  
  黃蓋大怒,“我不抓他,豈是為了私情,我黃蓋效命江東數十年,難道我是顧私情而不管大義之人嗎?”
  
  陳延也毫不讓步,針鋒相對道:“黃蓋,你休要用資歷來壓人,我在吳侯身邊,要比你更久!”
  
  黃蓋一下子愣住了,他盯住陳延半晌,一字一句問道:“你究竟是何人?”
  
  陳延自知失言,也索性挑明了,“我原是內衛軍,一直跟隨吳侯左右。”
  
  黃蓋慢慢回頭,注視著孫權,慘然一笑,“原來吳侯在我身邊安插了一個探子,我今天才知道。”
  
  孫權面無表情,冷冷道:“你不用岔開話題,我且問你,你是否已投降了漢軍?”
  
  “老臣效忠孫氏三代,對江東忠心耿耿,絕沒有投降劉璟。”
  
  “胡說!”
  
  旁邊陳延怒道:“你分明接受了廖立的條件,把一千多兄弟獻給漢軍,自己卻脫身了,若你沒有投降漢軍,他們會放你嗎?”
  
  黃蓋搖了搖頭,“你真是一頭蠢豬,我是為了保全你們的性命才不肯死戰,劉璟是仁慈之君,不忍江東人口再受屠戮,才讓我自行離去,你分明是一個小人,怎會理解上將之心?”
  
  孫權聽出黃蓋語中帶刺,譏諷自己為小人,他再也忍不住,重重一拍桌子,“黃蓋,你分明是來建業埋伏,在關鍵時獻城,還想花言巧語來哄我,來人,給我拿下!”
  
  十幾名侍衛沖上來,將黃蓋按倒在地,黃蓋見孫權只信親衛,不信大將,心中不由萬念皆灰,又想到孫堅創業不易,不由痛心之極,高聲大喊:“孫權,江東將亡在你的手中,你還有何面目去見父兄?”
  
  孫權大怒,喝令道:“給我推出去斬首!”
  
  侍衛將黃蓋向外擁去,旁邊步騭、張昭等人紛紛出列求情,“吳侯息怒,黃蓋投降並無確鑿證據,殺之會影響吳侯名聲,請吳侯饒他一命。”
  
  呂蒙也求情道:“黃蓋在軍中威望頗高,殺之會影響士氣,吳侯三思!”
  
  呂蒙的求情說中了孫權的擔心,他緩緩道:“既然眾位大臣求情,我就饒他一死,但活罪不免,將他杖打兩百棍,給我嚴加看守!”
  
  侍衛將黃蓋推了下去,遠遠只聽他大喊:“孫權,無能鼠輩,你亡了江東,有何臉面去見父兄?”
  
  大堂內氣氛尷尬,孫權重重哼了一聲,起身便向後宮走去,其餘大臣則紛紛搖頭,心中暗暗歎息,呂蒙卻有些憂心忡忡,無心去軍營,回到了自己家中。
  
  書房裡,呂蒙獨自一人坐在桌前喝悶酒,黃蓋的回來其實是把吳郡的最後一線希望也掐滅了,儘管今天吳侯沒有問到烏程縣的情況,但不用問呂蒙也知道,烏程縣必然也失守了,這在他的意料之中,不至於讓他如此悶悶不樂。
  
  關鍵是他今天無意中才知道,孫權竟然在黃蓋身邊安插了密探,監視黃蓋的行動,那麼自己身邊會不會也有吳侯的密探呢?答案顯而易見,吳侯連跟隨孫氏三代的黃蓋都信不過,又怎會信得過自己?
  
  這時,門開了,呂蒙妻子謝氏托著食盤走進了書房,呂蒙前妻已病故,他本有意小喬,但小喬卻去了長安,並嫁給劉璟為妾,孫權有意籠絡呂蒙,便令妻子謝夫人做媒,將謝夫人守寡在家的族妹嫁給了呂蒙。
  
  謝氏心地善良,溫柔體貼,長得秀麗端莊,和呂蒙十分恩愛,她雖是謝夫人的族妹,卻很少進宮去見謝夫人,在家一心一意撫養呂蒙前妻留下的兩個兒子,也深得呂蒙敬重。
  
  “將軍似乎心情不好?”謝氏放下食盤笑問道。
  
  呂蒙歎息一聲,“江東風雨飄搖,這個時候,誰得心情能好得起來?”
  
  “將軍也是盡力而為,實在救不了江東,也是江東氣數已盡,誰也怨不得將軍,只希望將軍念著我們母子,不要以性命相搏。”
  
  呂蒙默默點頭,妻子說得對,自己盡力而為也就無愧於心了,這時他想起一事,問道:“吳侯夫人今天找妳進宮做什麼?”
  
  “吳侯夫人說,秣陵縣不安全,讓我帶著孩兒去建業宮內居住,好互相照顧。”
  
  呂蒙一怔,“妳答應了嗎?”
  
  “沒有答應,我說要回家請示將軍,她就沒有堅持了。”
  
  “這樣最好,真的打起來,建業宮反而不安全,我倒覺得秣陵縣城安全一點。”
  
  “我也是這樣認為,張軍師、步長史這些高官大臣都住在秣陵城,既然不安全,讓大家一起住進建業宮好了,幹嘛非要讓我獨自一人帶著孩兒去?”
  
  說者無意,聽者卻有心,呂蒙驀地明白過來,這分明是孫權要拿自己的妻兒做人質啊!呂蒙頓時怒從心頭起,‘啪!’的一聲,將手中酒杯捏得粉碎。
  
  “將軍,你這是.....”謝氏嚇得花容失色。
  
  呂蒙忍住心中不滿,淡淡道:“沒什麼,記住我的話,若吳侯夫人再問起,妳就說我不答應,另外,妳也不要再去建業宮了。”
  
  謝氏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她原本邀我明天再去,我就告訴她,我身體不適。”
  
  呂蒙笑著拍了拍妻子的手背,“等戰爭結束,我們一起回老家去看看。”
邱水躍 發表於 2014-11-6 18:27
第1030章 兵圍建業

       清晨,建業城外的江面上再次出現了極其壯觀的一幕,一千五百餘艘戰船鋪天蓋地地停泊在江面上,延綿數十里,仿佛連江面都遮蔽。
  
  建業城頭上響起了無力的鐘聲,無數士兵默默注視著江面上壯觀一幕,很多人都意識到,在吳縣已被漢軍攻克後,漢軍船隊再次出現在江面上,那就意味著建業之戰的來臨。
  
  士兵們的猜測並沒有錯,八萬漢軍已從兩個方向朝建業城挺進,開始勒緊套在江東脖子上的最後一根絞索,十天前,已由大將劉虎率領的三萬漢軍從江夏步行抵達了合肥,屯兵在淮河一線,防止曹軍在關鍵時刻偷襲合肥,從而挫敗漢軍攻取江東的戰略。
  
  江面上的漢軍只是一部分,另外三萬漢軍已從京口殺來,即將抵達建業城。
  
  下午時分,三萬步騎漢軍在老將黃忠和大將龐德、魏延的率領下,抵達了建業城,在距離建業城約五里外紮下了大營,等待漢王劉璟的命令。
  
  建業實際上是由兩座城組成,一座軍政城,也就是建業城,城內只有軍營、官衙和建業宮,沒有民房和商業,在建業城南部約三里便是秣陵縣城,聚集了二十餘萬人口,所有官員的家宅都位於秣陵縣城內。
  
  這使江東軍的防禦遭到了極大的困難,他們既要保住建業城,又要保住秣陵縣,而兵力並不多,原本有兩萬軍隊,在丁奉帶走三千人後,只剩下一萬七千人,其中七千人駐防秣陵縣,由長史步騭率領,而一萬軍隊防禦建業城,則由孫權親自坐鎮。
  
  就在黃忠率三萬大軍抵達建業城以東的同時,長江內漢軍戰船也一艘艘靠岸,另外五萬漢軍在水軍都督甘寧的率領在建業貨運碼頭登陸了。
  
  甘寧率領的五萬大軍則部署在建業城以西,和東面的黃忠大軍遙相呼應,作為這次東征江東的主帥,漢王劉璟也出現西大營內。
  
  中軍大帳內,劉璟獨自一人站在沙盤前沉思,如果只是為了戰爭,這場滅掉江東的戰爭已經沒有了懸念,漢軍在江東及周圍已經集結了十三萬大軍,而建業只有不到兩萬人。
  
  而漢軍目前擁有近四十萬石軍糧,也足以支撐漢軍半年以上,無論是軍隊數量還是軍糧數量,都足以支持漢軍很快結束這場戰爭,但劉璟此時考慮的是戰爭結束後怎麼辦?
  
  儘管孫權為了擴軍備戰過度壓榨江東人民,使他自毀長城,失去了江東民眾支持,但並不意味著漢軍就會受到江東民眾歡迎,這些天劉璟親身體會到,江東人民更多是反對孫權,而非孫氏政權,他們普遍懷念孫策時代。
  
  當然江東人經歷的統治者並不多,他們還沒有體會到漢國的統治,無法將漢國和孫權做比較,所以大多數人對漢國的到來帶著一種懷疑態度,但也並不排斥,相對於對曹軍的反感,江東人更歡迎漢軍,這也和他劉璟多年來善待江東戰俘有著直接關係。
  
  劉璟此時考慮更多是如何處置孫權,劉璟希望孫權能投降漢國,這樣文官大將也隨之投降,有利於戰後江東的穩定,但孫權又怎麼安置?
  
  就在劉璟沉思不語時,有侍衛在帳門口稟報:“啟稟殿下,有二十餘名丹陽郡官員在大營外求見。”
  
  劉璟一怔,哪裡來的官員,但他立刻便反應過來,這一定是丹陽郡各縣的官員,這也是漢軍攻打江東的一個漏洞,佔領了毗陵和吳郡,偏偏將丹陽郡遺漏了。
  
  建業只是丹陽郡中一城,而丹陽郡地域廣闊,西到皖口,東到句容,東西長達近兩千里,下轄二十幾個縣,四十餘萬人口,是整個江東人口最多,也是最為富庶的一個郡。
  
  漢軍全力攻打建業,卻把丹陽郡給遺漏了,劉璟笑著點點頭,“帶他們去側帳會見!”他確實需要安撫住這些官員。
  
  片刻,二十幾丹陽郡地方官被帶到了側帳,這些地方官大多是丹陽郡各縣的縣令,由丹陽郡丞周魴統一召集,周魴是吳郡人,性格勇烈,擅長謀略,他原本是廣陵太守,在甘寧在江北全殲於禁率領的曹軍後,漢軍佔領了廣陵郡,周魴撤回建業,被貶為丹陽郡丞。
  
  周魴在江東官場中屬於吳越派系,周氏家族在吳郡也是名門之一,尤其和顧氏家族關係深厚,半個月前,漢軍主力船隊抵達建業,周魴便知道江東大勢已去,他暗中派人聯繫丹陽各縣縣令,準備回應漢軍。
  
  他原本還擔心會有縣令出賣自己,但結果卻出乎他的意料,丹陽二十二個縣,所有縣令都表示願意歸降漢國。這也表明眾人對江東已經沒有了信心。
  
  周魴帶著眾縣官跟隨著軍師廖立和主簿郤正走進了側帳,側帳占地也有一畝,頗為寬敞,眾人圍一圈坐下,廖立對眾人笑道:“大家請稍坐,殿下馬上就到。”
  
  周魴坐下便問道:“不知吳縣那邊情況如何?”
  
  周魴是吳郡人,他的妻兒父母和整個家族都在吳縣,現在整個吳郡的情況不明,著實令他有點擔心,廖立明白周魴的擔心,笑著對他道:“周使君不必擔心,吳縣朱恒歸降了漢軍,也保住了吳縣城,吳縣平民沒有死傷一人,周家也平安無事。”
  
  周魴頓時一顆心放下,拱手謝道:“多謝軍師解惑。”
  
  這時,帳外有士兵高聲喝道:“漢王殿下駕到!”
  
  眾人紛紛站起身,只見漢王劉璟在幾名親隨的護衛下快步走進了大帳,眾人一起躬身見禮,“參見漢王殿下!”
  
  劉璟笑著擺擺手,“各位請免禮!”
  
  這時,劉璟看見了周魴,對他笑道:“周使君也在這裡,我們好幾年沒見了。”
  
  周魴見劉璟居然還認識自己,他心中感動,連忙上前道:“殿下當年迎娶尚香公主,便是微臣做的司儀,不知尚香公主現在可好?”
  
  “她很好,過段時間她也會來江東,各位都可以見到她了。”
  
  眾人聽說尚香公主要回來,都不由議論紛紛,周魴也暗暗佩服劉璟政治手腕高明,要穩住江東,還是需要孫氏家族出力,如果尚香公主肯出面安撫,必然會大大緩解江東軍民的抵觸情緒。
  
  這時,周魴替劉璟一一介紹眾人,雖然這些都是縣令小官,但劉璟卻沒有半點輕視,自己要穩住江東,關鍵還是得依仗這些縣令,他們才是和平民打交道主要官員。
  
  劉璟耐心地和眾人一一見面,最後笑道:“各位請坐吧!”
  
  眾人再次坐下,劉璟對眾人笑道:“俗話說,州官不如縣官,縣官不如現管,我雖然對江東也有所瞭解,但肯定不如各位體會更深,借這個機會,我想聽聽大家的意見,大家有什麼建議,或者有什麼疑慮,儘管暢所欲言,不要有什麼顧慮。”
  
  周魴也道:“難得殿下接見各位,機會難得,大家儘管直言相問。”
  
  眾人心中都有太多的疑慮,大家見漢王態度和藹,笑容可親,心中的驚懼之心漸漸消除,旁邊一名中年官員欠身道:“下官是宛陵縣令張欽,我們縣最主要的問題就是逃民太多,近一半的民眾都逃去荊州或者豫章、九江等郡,下官請問殿下,將來會不會把逃民送回原籍?”
  
  這也是眾人最關心的問題之一,逃民成風,每個縣都深受其苦,沒有人口就沒有賦稅,沒有賦稅就沒有業績,難以得到提升,甚至還無法養活幕僚小吏,這都是很現實的問題。
  
  劉璟點點頭道:“漢國的相國們這兩年最頭疼的事情就是安置逃民,甚至把吳郡逃民安置去了靈州,他們都心甘情願去邊疆,歡天喜地留住下來,原因很簡單,開墾邊疆沒有賦稅,還有屬於自己的大片土地,他們若不願回來,我也不可能將他們捆送回來,這樣說吧!每個郡都面臨人口短缺,你們希望逃民回來,而接受郡卻希望他們能定居下來,不好平衡啊!所以我覺得與其指望荊州或者關中的逃民回來,還不如好好安撫現有的居民,讓他們不要再逃走,這才是關鍵。”
  
  眾人臉上都露出失望之色,漢王說得很明白了,不會將逃民遣返,劉璟看出眾人臉上的失望,又接著道:“我的態度需要明確,對於逃民,我會給一個三年的過渡期,三年內逃民可以返回江東原籍,也可以留在荊州或者北方,一切由逃民自由選擇,我想落葉歸根,很多人都願意回到家鄉,大家只要寬以待民,切實執行漢國的各種休養生息措施,至少能有一半逃民會返回家鄉。”
  
  劉璟這番話讓眾人稍稍鬆了口氣,尤其一半逃民回鄉,這就是一個表態,說明漢王是要平衡各方利益,至少也會考慮到江東的利益。
  
  這時,一名瘦高個的官員又起身行禮道:“下官是懷安縣丞羅駿,我們縣令已經掛印辭官半年,目前縣內事務都是由下官負責,事情不僅繁重,而且千頭萬緒,下官深知兵役和賦稅過重是江東逃民成患的根本原因,說實話,我們都不願意被鄉民指著脊樑骨痛駡,我想請問殿下,今年或者明年,江東稅賦會有什麼樣的變化?”
  
  這也是眾人關注的焦點,所有人不由坐直身體,豎起耳朵,生怕聽漏掉漢王的答覆。
  
  劉璟微微笑道:“其實不僅是江東,漢軍每收復一個地方都會降稅減賦,大漢戰亂已久,人民渴望統一,渴望安居樂業,不再受兵戈之苦,所以我的根本策略就是用三十年的時間來休養生息,這時長期的策略,而對於短期,一般而言,都執行一免兩減半,就是第一年免稅,第二年第三年減半徵稅,第四年才正常徵稅,至於稅賦,一般是二十稅一,若遇到災年,會降為三十稅一,甚至免稅,江東也是一樣。”
  
  停一下,劉璟又對羅縣丞笑道:“既然縣令已經辭官半年,那從現在起,我就正式任命你為懷安縣縣令!”
  
  此言一出,不僅使這個羅縣丞大喜,所有的縣官們都喜出望外,漢王這就是正式表態了,漢國滅亡江東,也不會罷免他們的官職。
邱水躍 發表於 2014-11-7 18:47
第1031章 何策破城

       送走了縣官們,劉璟留下了郡丞周魴,又命人請來魯肅和諸葛瑾,和他們三人商議破建業之策,周魴見到了魯肅和諸葛瑾,不由大為驚訝,原來這兩位江東重臣也投降了漢國,他心中的一絲不安也隨之消失無蹤。
  
  諸葛瑾此時更關心自己家人情況,他已得知孫權將自己家人下獄,令他十分擔憂,他連忙將周魴拉到一旁,低聲問道:“子魚,我家人現在情況如何?”
  
  周魴安慰他道:“諸葛公的家人不在建業官獄,而在秣陵縣獄,諸葛公放心,吳侯之令雖然下面人不敢違抗,但也不至於虐待諸葛公的家人,況且張軍師特地有過囑咐,他們現在都安然無恙。”
  
  諸葛瑾也懂官場之道,這個時候沒有誰敢動自己家人,但家人畢竟在獄中,讓他難以心安,諸葛瑾點點頭,見劉璟已經走進大帳,便道:“先聽聽漢王殿下怎麼說吧!”
  
  劉璟正和魯肅談及建業城和秣陵城的情況,在這方面,魯肅很有發言權,當初便是他和張紘修建了建業城,他對建業城的一磚一瓦都十分熟悉。
  
  秣陵縣城的重新修葺也是由魯肅主持,對秣陵縣城的防禦情況他也很瞭解,不過魯肅還是希望劉璟儘量不要猛烈進攻城池,最大限度地減少傷亡,本來魯肅不想過問漢軍攻打江東事宜,但就是為了減少江東傷亡,他才主動參與劉璟的幕僚決策。
  
  諸葛瑾也是抱著同樣的想法,但諸葛瑾更希望自己能在戰後得到劉璟的重用,甚至希望自己能入相,他今年才四十餘歲,還有十幾年的前途,他的功名之心要比魯肅熾熱得多。
  
  劉璟站在沙盤前,用木杆指著建業和秣陵兩城,對他們緩緩道:“自從進攻江東以來,我儘量不戰而屈人之兵,同時也發現江東士兵普遍厭戰,作戰稍有不利便舉旗投降,以致於我一路勢如破竹,所以對秣陵和建業兩城我也希望他們不戰而降,儘量避免兵戈塗炭,我請三位來談一談,想聽聽你們對破城的意見。”
  
  三人對視一眼,魯肅笑道:“先請諸葛公談一談吧!”
  
  三人中,諸葛瑾的官職和地位最高,自然由他先開口,諸葛瑾也不推辭,拾起木杆指著秣陵城道:“微臣的意見是先攻秣陵縣城,原因很簡單,一是秣陵縣城駐兵少,其次縣城城牆遠不如建業城高大堅固,比較容易攻下,但更重要的原因是大部分官員和部分將士的家眷都住在縣城內,如果拿下秣陵縣城,建業城的軍隊就動搖了。”
  
  魯肅和周魴皆贊成諸葛瑾之言,周魴笑道:“殿下,諸葛公說得極是,秣陵縣是建業的根基,也是建業的軟肋,拿下秣陵縣,最多半個月,建業城就頂不住了。”
  
  三人的建議和劉璟的想法不謀而合,但他還想知道,怎樣才能最有效地攻下建業城,他又向魯肅望去。
  
  魯肅明白劉璟的意思,他苦笑一聲道:“當初修葺秣陵縣城時,我發現秣陵城牆用的都是泥磚,便建議吳侯拆掉縣城重修,換成石磚,但遭到了張軍師和步長史的聯合反對,顧雍、虞翻等人也不同意,認為耗費太大,所以我的建議被否決,最後只是對秣陵縣城進行了簡單的修繕,表面上看起來不錯,但裡面還是朽木舊磚,相對而言,北面稍微堅固,因為大臣們都出入北門,而南城則最為破舊,經過數百年的風吹雨打,已經非常脆弱,不堪一擊,但就不知今年有沒有重修過,這得問問周郡丞。”
  
  旁邊周魴介面道:“今年倒是加固了建業城,秣陵縣城只換了城門,城牆沒有修繕。”
  
  劉璟沉思良久,對他們道:“我的想法和你們一樣,先攻秣陵縣城。”
  
  .........
  
  秣陵縣是丹陽郡治所在地,孫權從京口遷都來建業後,並沒有用秣陵城作為都城,而是在秣陵城北修建了石頭城,也就是建業城,但建業城只有官衙和駐軍以及孫權的建業宮,而秣陵縣城便承擔了其他的城市功能。
  
  隨著漢軍攻打建業的跡象愈加明顯,秣陵縣城內也是一片風聲鶴唳,戰爭的氣息越來越濃厚,白天實施戒嚴,晚上執行宵禁,所有民眾不得外出,糧食實施配給制,整個城內冷冷清清,大街小巷看不見一個人影,七千江東士兵在大將周泰和蔣欽的率領下嚴守秣陵縣城。
  
  入夜,城頭上巡哨士兵來回巡邏,警惕地注視著城外的一舉一動,秣陵縣城並不高,城高只有兩丈五尺,城牆也不夠寬厚,無法在城頭安置大型投石機,城外是一條寬三丈的護城河,實際上就是秦淮水的支流。
  
  儘管城頭巡邏士兵十分警惕,但在夜晚,他們無法看到護城河內的細微異常,此時,城南護城河內,幾名身穿水靠的漢軍斥候悄悄浮出了水面,他們趁巡哨士兵剛剛離開的機會,迅速從水中躍出,緊緊貼在城牆根下。
  
  城牆根一向是城頭巡哨士兵的死角,除非士兵探頭向外張望,否則很難觀察到城牆根下的動靜,三名漢軍斥候取出精鋼魚刺,這是水中搏鬥的利器,但他們魚刺的尖刃卻是又尖又扁,很容易便插進了城牆。
  
  這便是劉璟的經驗以及謹慎,儘管魯肅告訴他,秣陵城牆都是泥磚,南城尤其破舊,但那只是魯肅的一家之辭,只能作為參考,具體破舊到什麼程度,必須要眼見為實,才能做出攻城決策。
  
  三名斥候動作十分熟練,迅速地勾出了幾塊城磚,又從牆洞掏出幾把土,用油紙仔細包裹好,再換一個地方,不到半柱香時間,便取三處樣本,這時,頭上的巡哨士兵剛剛走過去,三名斥候無聲無息進入水中,迅速消失不見了。
  
  半個時辰後,十幾塊城磚和充填泥土放在了漢軍的中軍大帳內,此時魯肅等三人都不在了,換成了黃忠、甘寧、廖立等大將和軍師,他們的經驗都十分豐富,從這十幾塊城磚和填充土樣本中,他們都瞭解到了秣陵縣城牆的牢固程度。
  
  黃忠拾起填充土在手掌中輕輕撚了撚,又靠近鼻子嗅了一嗅,對劉璟道:“這泥土至少有百年了,發黑發黴,說明填充得很疏鬆,而且一直沒有換過,上面還有頂木的朽屑,可見頂木不知腐朽成什麼樣了,這樣的城牆最多再堅持二三十年就會倒塌。”
  
  劉璟搖了搖頭,“如果一直沒有防禦,或許還可以堅持二三十年,可現在上面堆放了大量的礌石滾木,還有幾千士兵整天來回走動,城牆哪裡承受得起,這樣下去,不超過五年就會坍塌,大家請看!”
  
  劉璟拾起一塊城磚,用小鐵錘稍微加勁一敲,城磚立刻粉碎了,“各位看到沒有,正常的城磚在我敲擊之下,應該是斷為兩截,但這塊磚卻被敲成磚粉,可見城磚內部已佈滿了裂痕。”
  
  劉璟用小鐵錘連續敲打城磚,所有城磚都被敲得粉碎,他放下鐵錘,拍了拍手笑道:“連合肥那樣堅固的青石城牆我都能擊垮,更不用說這種泥磚牆了,各位,破城就在明天!”
  
  ........
  
  三更時分,秣陵城頭上依舊有巡邏士兵不停地來回巡視,監視城外漢軍的動靜,鎮守秣陵縣城的主將是周泰,他是孫權的心腹,出任江東內衛軍校尉,護衛孫權的一萬精銳之軍便是由他統帥,孫權雖然信任周泰,但周泰在防禦守城上還比較薄弱,所以孫權又任命擅長守城的大將蔣欽為其副將。
  
  此時蔣欽騎在戰馬上,率領五百士兵巡視城牆防禦,儘管已是三更時分,但蔣欽不敢大意,依舊強打精神在四座城門處巡視。
  
  蔣欽是江東軍中公認的擅長防禦之將,也正是這樣,他對秣陵縣的防禦沒有一點信心,城牆矮小單薄,年久老舊,抗擊能力很弱,這倒也罷了,關鍵是秣陵縣城根本就沒有考慮軍事防禦,和江東大部分城池一樣,城牆沒有馬面牆,沒有垛口,沒有射擊孔,沒有投石道,就只是一座普通的城牆。
  
  這樣的城池如何能抵禦住漢軍強大的進攻,與其花費那麼多人力物力去疏通沒有用的運河,卻不肯重修秣陵城,蔣欽對孫權的決策簡直無話可說。
  
  “將軍!”
  
  有士兵氣喘吁吁奔過來道:“周將軍在南城,請將軍過去一趟。”
  
  “我知道了!”
  
  蔣欽不高興地答應一聲,催馬向南門奔去,他奔至南城大門前,城門內數百士兵手執火把,將城門口照如白晝,遠遠只見數十名士兵跪在地上,雙手被反綁,垂頭喪氣。
  
  蔣欽一驚,催馬奔了上去,城門處的士兵見蔣欽到來,紛紛閃開一條路,蔣欽翻身下馬走進了人群,他頓時認出被捆綁的士兵竟然都是他的部下。
  
  “發生了什麼事?”蔣欽急問道。
  
  士兵們欲言又止,都不敢說,蔣欽轉身問道:“周將軍在哪裡?”
  
  “我在這裡!”
  
  周泰從黑暗處慢慢走了出來,一直走到蔣欽面前,他用馬鞭一指被捆綁的士兵道:“蔣將軍,這些士兵企圖投敵,在翻城牆時被抓,按照軍規,投敵者當斬,我相信蔣將軍不會不知道。”
邱水躍 發表於 2014-11-7 18:56
第1032章 同室操戈

       派系鬥爭始終是江東政權的痼疾,不僅文官派系鬥爭激烈,武將也是一樣,這其中固然是有孫權刻意之舉,畢竟這是帝王之術的精髓,臣子內鬥,君王得益。
  
  但另一方面也和江東的政治結構有關,江東從孫策南下便一路勢如破竹,很快掃平丹陽郡、吳郡和會稽郡,根本原因是得到了江東世家的支持,孫策投桃報李,使江東世家的人才紛紛進入新成立的孫氏政權之中。
  
  但孫策又唯恐江東士族過於勢大,便又引進北方士族和江淮士族,諸如張昭、張紘、周瑜、魯肅等人,在孫策死後,孫權繼位,江東政權開始進一步擴張,江東士族互相介紹,使江東士族的勢力源源不斷進入孫氏政權。
  
  與此同時,孫權繼續了兄長的平衡之術,在江北設立招賢館,使諸葛瑾、徐盛、呂蒙等北方人才南下被招攬。
  
  北方人才南下必然會受到江東本土士族抵制,由於本土士族互相聯姻,百年世交,關係早已盤根錯節,很容易在官場上結成同盟,而受到抵制的北方士族也同樣走到一起,從而便為派系形成創造了條件。
  
  在孫權的有意助推下,江東迅速形成了北方派、廬江派和吳越本土派,而江東遷都建業重重打擊了本土派系,吳越派分裂成顧陸吳派和虞氏會稽派,周瑜死後,廬江派系衰敗,北方派系不斷勢大,為了制衡北方派系,孫權開始重用外戚,使步騭為首的外戚派系崛起。
  
  在軍方也同樣派系林立,存在著老將派、中流派和少壯派,所謂老壯派便是指程普、黃蓋、韓當等跟隨孫堅的一群老將,而中流派是指跟隨孫策開拓江東基業的勇將,包括周瑜、太史慈、蔣欽、陳武、董襲、潘璋、淩操、周泰等大將。
  
  少壯派則是孫權當政後的後起之秀,包括呂蒙、陸遜、丁奉、徐盛、淩統等年輕將領。
  
  在孫策時期和孫權早期,江東軍是中流派的天下,但隨著孫權地位漸漸穩固,他便開始有意去除兄長孫策在軍中的影響,樹立自己的權威,中流派也漸漸開始失勢,尤其當周瑜、太史慈、陳武、潘璋、淩操等中流大將先後病逝或者陣亡後,中流派便完全失勢了,換成了老將派和少壯派的崛起,少壯派中陸遜和呂蒙更是先後擔任大都督。
  
  蔣欽和周泰是同鄉,兩人同時加入江東軍,在早期兩人交情深厚,但世間之事就是這樣,交情深厚者反而容易反目成仇,所以儒家提倡君子之交淡如水。
  
  蔣欽和周泰由於走上了不同的仕途,最終漸行漸遠,蔣欽目前是中流派的代表人物,而周泰卻脫離了中流派,成為特殊的從龍派,也就是孫權的心腹。
  
  當然,兩人道不同,不相謀,兩人的關係只是疏遠,而談不上反目,但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卻足以讓兩人反目為仇。
  
  數十名蔣欽的部下被抓,周泰態度嚴厲要將他們處斬,這讓蔣欽如何置之不理,蔣欽也知道無論投敵還是逃跑都是軍中大罪,按律當斬,可這些人都是跟隨他多年的老兵,他怎能見死不救。
  
  蔣欽只得軟下身段向周泰求情道:“幼平能否給我一個面子,把這些士兵交給我來處置?”
  
  “交給蔣將軍不是不可以,但我要知道,蔣將軍準備如何處置他們?”
  
  “這....我自會嚴加懲處!”
  
  蔣欽說得很含蓄,話也說得很活,處斬是嚴加懲處,重打軍棍關押起來也是嚴加懲處,這就是官場的一貫用語,按照常理,周泰也就打個哈哈,贊許蔣欽幾句,不徇私情等等,然後將人犯順水推舟交給蔣欽,人情也拿到手,這件事也就了結。
  
  若是從前,周泰或許會這樣做,犯不著得罪蔣欽,但現在是局勢危急,必須從嚴約束士兵,否則會引發士兵的逃亡潮,那時就難以收場了,所以周泰決定殺一儆百,用這幾十個士兵的人頭的警儆三軍。
  
  只是這些士兵都是蔣欽的部下,周泰也需要和蔣欽取得共識,最好讓蔣欽自己動手,所以他才派人把蔣欽請來。
  
  周泰的臉色立刻黑了下來,冷冷問道:“不知蔣將軍準備如何處置他們?”
  
  一口一個‘蔣將軍’叫得蔣欽很不自在,他忍住心中的暗惱,答道:“我帶他們回軍營,自然是以軍規處置。”
  
  “很好!”
  
  周泰一指數十人道:“為何要回軍營,就在這裡處斬,將人頭送至各處巡視,警示士兵!”
  
  蔣欽大怒,狠狠瞪著周泰問道:“周將軍為何如此苦苦相逼?”
  
  “非我不給蔣將軍面子,現在是非常時期,軍紀必須從嚴,否則會引發士兵逃亡潮,秣陵城也就完了,慈不掌兵,還請蔣將軍以大局為重。”
  
  “你!”
  
  蔣欽心中憤怒之極,高聲怒喝道:“誰都知道江東大勢已去,崩潰只在數日間,這個時候當體恤士卒性命,讓他們能和家人團聚,不要再做無謂犧牲,周將軍為何如此心黑手狠?”
  
  蔣欽怒極而失言,引來周泰大怒,他拔劍一半,厲聲喝道:“蔣欽,你再敢胡言亂語,動搖軍心,我必將你人頭砍下!”
  
  蔣欽也知自己失言,但面子上他放不下,他重重哼了一聲,轉身翻身上馬,催馬便走,奔出十幾步,他停馬回頭道:“你要按軍規處斬,隨你的便!”
  
  他催馬向軍營疾奔而去,跪在地上的數十名被綁士兵哭喊道:“將軍救我們一命!”
  
  蔣欽已經遠去了,周泰慢慢收劍回鞘,心中卻怒火難消,他回頭冷冷瞥了一眼數十名逃兵,一揮手喝令道:“推下去斬首,人頭示眾三軍!”
  
  “將軍饒命!饒命!”
  
  兩邊士兵不管數十呼喊求饒,將他們拖了下去,一刀一個砍掉了人頭,周泰這才怒氣稍平,令道:“將人頭傳送三軍,膽敢逃跑者,同罪!”
  
  旁邊一名部將有些擔憂道:“將軍,恐怕蔣將軍那邊難以交代?”
  
  周泰冷冷哼了一聲,“他剛才說的話你沒聽見嗎?情急之下,說出了心裡話,這種人在關鍵時刻最靠不住,他若敢亂來,我正好奪他軍權。”
  
  雖這樣說,周泰也有點不放心,他召來幾名心腹,命令他們去監視蔣欽,蔣欽若有異動,立刻稟報。
  
  望著幾名士兵遠去,周泰的臉色有些陰晴不定,他絕不是魯莽之人,更不愚蠢,他絕不會在關鍵時候和副將鬧內訌。
  
  他這樣做其實是得到了孫權的密令,蔣欽和董襲兩人多次密謀,意圖不明,孫權命周泰試探蔣欽,蔣欽若有異心,立刻抓捕,剛才不過是周泰的一次試探,果然試出了蔣欽真實內心,雖然不是心懷異心,但至少已是意志不堅,這種人在稍微失利時就會投降,成為整個防禦失敗的關鍵。
  
  周泰慢慢捏緊了拳頭,決不能讓蔣欽再領兵,最遲明天就必須奪取他的軍權,他又寫了一封密信,令心腹火速送去建業宮。
  
  ........
  
  蔣欽回到自己營帳,獨自一人悶悶不樂喝酒,他對江東早已沒有信心,他之所以沒有投降漢軍,只是不想背負叛主的駡名,盡力而為罷了。
  
  但今晚發生的事情著實令蔣欽惱火,周泰不給自己面子,一定要處斬他的部屬,雖然不知道周泰最後如何處置逃亡士兵,但蔣欽也想得到,這些士兵必然凶多吉少。
  
  蔣欽暗暗捏緊酒杯,若周泰逼人太甚,他也不必要什麼名聲了,這時帳外有親兵稟報,“將軍,程諮公子求見!”
  
  蔣欽一怔,程諮找自己做什麼,程諮是程普之子,和他蔣欽素無瓜葛,這麼晚他來找自己做什麼?但一轉念,蔣欽便明白了,這必然是程普有事找自己,他立刻令道:“請他進來!”
  
  片刻,帳簾一掀,一名三十歲左右的錦袍男子走進了營帳,正是程普之子程諮,他上前深施一禮,“參見蔣將軍!”
  
  蔣欽連忙起身回禮,“程公子客氣了,請坐!”
  
  程諮也不客氣,兩人分賓主落座,蔣欽這才發現桌上還有酒壺酒杯,他連忙收了起來,不好意思笑道:“讓公子見笑了!”
  
  程諮淡淡一笑,並沒有把此事放在心上,而是低聲道:“剛才我過來時,聽說周將軍在南城門斬殺了數十名逃兵,都是蔣將軍的部下,蔣將軍可知此事?”
  
  蔣欽勃然大怒,周泰還是下手了,他氣得狠狠一拍桌子,大罵道:“匹夫周泰,欺我太甚!”
  
  程諮歎了口氣,搖搖頭道:“若將軍恨周泰狠毒,那就錯了,將軍知道這是誰的授意嗎?”
  
  蔣欽愣住了,他當然聽得懂程諮言外之意,除了孫權還會有誰?他忽然一推桌子,站起身,驚疑地望著程諮,“我不明白公子是什麼意思?”
  
  程諮苦笑道:“交淺言深,當然是大忌,若是平時我也不會這樣魯莽行事,只是秣陵形勢危急,也顧不上那麼多了,我父親讓我轉告將軍,將軍和董襲將軍三度密謀都被鷹喙監視,吳侯已不信任將軍,任命將軍為秣陵副將只是為了穩住中流派,今晚發生的事情絕非偶然。”
  
  “你父親?”
  
  蔣欽心中更加驚訝,難道程普已經暗中投降漢國了嗎?程諮仿佛明白蔣欽的猜疑,他輕輕歎息一聲說:“江東大廈將傾,我父親焉能不痛心,但勢已不可違,只能順天意而為,我父親的本意也並非要出賣吳侯,只是想保住秣陵二十萬民眾,一旦城破,周泰不肯投降,必然會引發激烈巷戰,那時就是秣陵民眾大災來臨,孫氏既不可保,將軍為何不保江東之民?”
  
  蔣欽低頭沉思片刻,他知道事到如今,程普也不會使詐來試探自己,他說得很有道理,想到孫權的猜忌無情,蔣欽終於一咬牙道:“程公子儘管直言,需要蔣欽做什麼?”
邱水躍 發表於 2014-11-8 17:42
第1033章 秣陵城破
 
       五更時分,劉璟在沉睡中被侍衛叫醒,“殿下,有要事稟報。”
  
  大帳內燈光點亮,劉璟起身披上一件衣服,問道:“什麼事情?”
  
  “秣陵縣城內有消息送來,來人是程普之子程諮。”
  
  “帶他去偏帳稍候!”
  
  劉璟和程普早有接觸,那張至關重要的江東軍隊分佈圖便是從程普手中得到,使漢軍能精准出兵,以最快的速度掃平京口和吳郡,當然,此事十分隱瞞,絕大多數人都不知道程普已暗中投降了漢軍。
  
  劉璟稍微梳洗一下,便快步向偏帳走進,走進大帳,正在帳中等候的程諮連忙起身施禮,“小民參見漢王殿下!”
  
  “讓程公子久等了,請坐!”
  
  劉璟認識程諮,他請程諮坐下,又讓親兵上了茶,他知道程諮五更時趕來必然有重要事情,但需要穩住情緒,讓程諮冷靜下來,什麼事情一旦著急,就容易做出錯誤的決定。
  
  程諮喝了一口茶,他也慢慢冷靜下來,意識到自己不應該先說蔣欽之事,在這件事中,必須把父親的重要性顯示出來,否則,程家就只是一個傳聲筒了,他暗暗慶倖自己沒有急切彙報。
  
  程諮整理一下思路道:“秣陵破城在即,我父親很擔心會爆發巷戰,連累秣陵民眾,希望殿下能夠有萬全之策,保秣陵之民。”
  
  “程老將軍心懷秣陵之民,令人敬佩,但戰爭不可能不進行,否則就會更讓江東軍綁架秣陵之民來對付漢軍,我們儘量以雷霆戰術攻下秣陵城,最大限度減少平民傷亡。”
  
  劉璟的回答也輕描淡寫,他知道程諮這麼焦急跑來,絕不會為了表述他父親擔心平民傷亡那麼簡單,必然有更重要的情報。
  
  程諮感覺到劉璟語氣冷淡,他知道不能再拖延不說,只得繼續道:“我這麼急著來見殿下,是因為我父親已成功說反了副將蔣欽,蔣將軍願意配合漢軍奪城。”
  
  這有點意思了,劉璟笑問道:“不知蔣欽準備如何配合漢軍?”
  
  “蔣將軍手下有兩千部屬,目前他已和周泰反目,他將軍隊拉到西城駐防,卯時一刻,蔣將軍將開西城門迎漢軍出城。”
  
  劉璟負手走了幾步,他點點頭道:“程公子回去告訴蔣將軍,我願意接受他的投誠,卯時一刻,漢軍將準時出現西城外。”
  
  程諮大喜,深施一禮向劉璟告辭,劉璟令侍衛送他回去,此時距離卯時一刻已不到半個時辰了,時間很緊急,劉璟當即下令道:“速讓甘寧和魏延來見我!”
  
  .........
  
  秣陵城的氣氛驟然緊張起來,蔣欽接受了程普的勸說,決定獻秣陵城投降漢軍,他將兩千部屬拉到西城,控制了西城門。
  
  此時周泰也得到了蔣欽擅自動兵的消息,令周泰大怒,他率領三千軍隊趕到了西城。
  
  天還沒有亮,東天空已泛起魚肚白,濃重的夜幕漸漸褪色,冰冷的空氣中透出一絲青色,西城門前卻殺機彌漫,蔣欽率領兩千士兵在城牆上張弓搭箭,和周泰的三千軍隊對峙。
  
  “公奕,大家都是為吳侯效力,何必這麼斤斤計較,有什麼不滿我們可以談,千萬不要發生內訌!”
  
  周泰也擔心蔣欽開城門投降漢軍,他儘量穩住蔣欽,哄騙蔣欽下城,蔣欽自然也不會說實話,他大喝道:“你給我閉嘴,現在說什麼都晚了,你殺我部屬,此仇不共戴天,我要到吳侯那裡去告你。”
  
  周泰暗叫不妙,自己是吳侯心腹,他告自己有什麼意義,恐怕他是要投降漢軍了,故意拖住自己,周泰心中焦急,暗令左右牙將道:“速調北城和南城守軍,從城頭上發動進攻,我在下面接應!”
  
  城門和吊橋控制在蔣欽手中,上城甬道狹窄,很難從甬道奪城,最好的辦法是從城頭兩邊發動進攻,給自己軍隊上城創造條件,周泰眼看天快亮了,心中也著急起來,他決定當機立斷奪下西城。
  
  蔣欽見周泰沒有了回應,便知道他準備進攻了,他心中也不免有些焦急,不時向城外望去,此時距離卯時還有一刻鐘,也就是還有兩刻鐘才到他和漢軍約定的時間。
  
  就在這時,南北兩面忽然爆發出一片喊殺聲,似乎發生了激戰,有士兵疾奔來稟報:“啟稟將軍,南城守軍和北城守軍同時從城頭殺來,弟兄們準備不足,死傷慘重!”
  
  蔣欽大怒,喝令道:“給我頂住,速速打開城門,放下吊橋!”
  
  城樓內的城門樞紐被數十名士兵扳動,吊橋吱嘎嘎放下了,沉重的城門也緩緩開啟,周泰遠遠看見,心中大急,戰劍一揮,大吼道:“衝上去,關閉城門!”
  
  三千軍隊爆發出一片呐喊,一起向城門衝去,城頭上箭如雨發,密集的箭矢射向江東士兵,大片士兵中箭倒地,慘叫聲響成一片,士兵們紛紛駐足,向後撤退。
  
  周泰大怒,催馬衝上去,揮舞長槍撥打箭矢,後面士兵跟著他向前衝鋒,儘管箭矢如雨點,令衝鋒士兵死傷無數,但在主將周泰的激勵之下,黑壓壓的江東士兵還是衝到西城下。
  
  一部分士兵推動城門關閉,另外千餘士兵沿著兩邊甬道向城頭衝去,此時城頭上激戰正酣,雙方同室操戈,激戰異常慘烈,到處是屍體和殘肢斷臂,鮮血染紅了城頭。
  
  蔣欽的部屬實力較弱,被死死壓住,傷亡慘重,處境越來越不利,就在這時,南方忽然傳來隱隱的悶響聲,‘轟隆隆!’仿佛天邊卷起驚雷,周泰一愣,猛地回頭向南方望去,只見一名士兵遠遠奔來,大喊道:“將軍,不好了!”
  
  .......
  
  此時,在南城外,二十部巨型投石機一字排開,重達百斤的巨石騰空而起,猛烈地砸向城牆,秣陵縣城破舊的城牆經不住巨石的撞擊,紛紛坍塌,僅第一輪巨石攻擊,城牆便有三處坍塌,露出了三段百丈寬的缺口。
  
  城頭的守軍都趕去西城參與圍剿蔣欽的叛亂,剩下的守軍只有百餘人,由一名軍侯統帥,他們見漢軍攻勢猛烈,城牆已坍塌,知道城池保不住了,不等軍侯下令,江東士兵紛紛奔下城逃亡。
  
  這時,第二輪投石機發動,二十塊巨石騰空而起,呼嘯著向城頭砸去,破舊的城牆儼如豆腐一般,在巨石的猛烈撞擊下,泥磚皆成齏粉,‘轟!’一聲,長達半裡的城牆坍塌了,塵土飛揚而起。
  
  在遠處觀戰的劉璟下令道:“停止攻擊,軍隊殺入城中!”
  
  ‘咚!咚!咚!’漢軍進攻大鼓敲響,三萬漢軍士兵爆發出一片喊殺聲,如潮水般向縣城殺去,甘寧一馬當先,率先殺進了縣城。
  
  正在西城激戰的周泰臉都白了,漢軍已從南城大舉進攻,而江東軍卻在爆發內訌,秣陵城如何還能守得住?
  
  這時,城外也爆發出一片喊殺聲,另一支漢軍從西城外殺來了,巨大的攻城槌正猛烈地撞擊城門,數百名江東士兵死死從裡面頂住城門,抗擊漢軍的攻城。
  
  周泰已心亂如麻,他不知該怎麼辦才好,就在這時,前方大街上忽然出現了大群漢軍士兵,在大將甘寧的帶領下,向西城門處疾衝而至,甘寧的任務就是要將江東軍堵死在西門,使巷戰只發生在西門一帶,絕不讓巷戰擴大到全城。
  
  “將軍,速從北門撤退吧!”一名牙將對周泰大喊道。
  
  這時,熱血湧進周泰心中,今天就是他戰死沙場之時,他大吼一聲,“跟我殺上去!”
  
  他率領數百士兵向漢軍迎戰而上,兩萬漢軍士兵從四面八方殺來,從三面將數百江東士兵包圍。
  
  ‘轟!’的一聲巨響,西門被攻城槌撞開了,數千漢軍士兵在大將魏延的率領下殺進了西城,軍隊如大潮奔湧,瞬間將江東士兵吞沒了。
  
  .........
  
  秣陵城的戰爭在一刻鐘後便結束了,大將周泰和數百江東士兵全部陣亡,而其餘江東士兵或從北城逃走,或者向漢軍投降,秣陵城的損失僅僅限於西城門附近的數十戶民居和商鋪,甚至沒有普通民眾傷亡,在內訌爆發時,住在西城門附近的大部分普通民眾都紛紛躲入地窖避難。
  
  劉璟在數千騎兵的護衛下進入了秣陵城,他看見諸葛瑾帶著救出的妻子,遠遠向他拱手致謝,劉璟笑著向他點了點頭。
  
  這時程諮帶著蔣欽上來見禮,蔣欽上前單膝跪下行禮,“江東罪將蔣欽拜見漢王殿下!”
  
  劉璟翻身下馬,上前扶起蔣欽,笑道:“早在柴桑之戰時,我便希望有一天蔣將軍能為了效力,沒想到這一天竟等了十年。”
  
  蔣欽慚愧,“讓殿下久等了!”
  
  眾人聽他說得有趣,皆大笑起來,這時,蔣欽又道:“末將與周泰是同鄉,從前交情深厚,昨天卻反目成仇,但人死仇散,他生前最大的願望就是死後與母親合葬,懇求殿下將他屍首賜給末將,末將送他回鄉安葬。”
  
  劉璟點點頭,“蔣將軍如此重舊情,我焉能不成全,蔣將軍可將他厚葬了。”
  
  蔣欽聲音哽咽,“多謝殿下成全!”
  
  劉璟拍了拍他的肩膀,命侍衛帶他下去,劉璟又看了看已經晨曦朦朧的天色,隨即對甘寧和魏延令道:“可出榜安民,發放救濟糧食,膽敢擾民者,立斬!”
邱水躍 發表於 2014-11-8 17:47
第1034章 唇亡齒寒
 
       儘管秣陵縣城的陷落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但當漢軍戰旗在三里外的秣陵縣城上豎起時,還是令建業的守軍一片黯然。
  
  城頭之上,張昭神情格外凝重,他遠遠眺望著已更換了旗幟的秣陵城,心中的複雜已難以言述,儘管江東重臣的家眷都遷入了建業城,秣陵城內沒有他們的牽掛,但秣陵城的失陷還是讓每個人的心情都格外沉重。
  
  事實上,他們已經被漢軍包圍,斷絕了和外界的聯繫,也就是說,他們無法指望再有外援來救助他們了,他們只能靠自己,但張昭知道,就算守軍奮勇抵抗,建業城也只是三天被攻破和十天被攻破的區別,想到這,張昭不由低低歎了口氣。
  
  “軍師為何歎氣?”身後傳來步騭的聲音。
  
  張昭一回頭,見步騭不知何時到了他的身後,他苦笑一聲說:“心中有感,故而歎息。”
  
  步騭走上前,低聲問道:“聽聞軍師昨日勸吳侯投降,可有結果?”
  
  張昭搖搖頭,“吳侯關閉宮門,誰都不見,我在宮外等了一個多時辰,始終沒有見到吳侯。”
  
  停一下,張昭反問道:“倒是長史應該知道吳侯的情況,吳侯現在如何?”
  
  張昭是暗指步騭之女為孫權次妃,步騭應該從女兒那裡打聽到消息,步騭倒也不否認,神情黯然道:“聽說吳侯要麼喝醉酒,要麼就發脾氣砸東西,鞭抽侍女,現在沒人敢靠近他。”
  
  張昭眉頭皺成一團,“他怎麼變成這樣,當初還鄙視孫賁縱情聲色,現在輪到他,他也一樣頹廢,真令人失望。”
  
  “確實令人失望,不過也可以理解,眼看江東大廈將傾,他作為主公,那種絕望的心情不是我們能體會到。
  
  正說著,呂蒙匆匆趕來,對張昭抱拳道:“軍師,卑職有要事稟報。”
  
  “什麼事?”
  
  呂蒙低聲說了幾句,張昭和步騭面面相覷,張昭急問道:“病人在哪裡?”
  
  “已經被隔離了。”
  
  “看看去!”
  
  張昭和步騭心中焦急,一起跟著呂蒙快步向城下走去,他們來到西南角一座被廢棄的小校場內,校場四周站滿了守衛的士兵,不准任何人進出。
  
  空空蕩蕩的校場內只有七八頂帳篷,帳篷四周被木柵包圍,木柵內外鋪了厚厚一層生石灰,老遠便聞到刺鼻的石灰味。
  
  在昨天晚上,呂蒙得到軍醫稟報,有幾名士兵出現了疫病的症狀,令他急為緊張,好在張機推廣了很多防治疫病的方法,及時隔離病人,參與隔離的士兵用布袋罩身,手戴皮套,紗布捂住口鼻,病人的一切物品及時燒毀等等。
  
  這些防治辦法不僅在荊州流傳,也傳到了江東,經過多年實踐,確實有效防止疫病大規模蔓延,校場的這些帳篷正是隔離區。
  
  張昭和步騭遠遠望著木柵,兩人心中都異常擔憂,建業城太小,人口太多,一旦疫病爆發,後果將極其嚴重,他們家人都難以倖免。
  
  這時,呂蒙在一旁低聲道:“有人提出,可以用疫病來對付漢軍!”
  
  張昭和步騭臉色同時大變,異口同聲道:“絕對不行!”
  
  儘管讓漢軍爆發疫病是一種有效的戰術,但此舉有違天和,觸犯了道德底線,張昭和步騭都絕對不允許用這種手段。
  
  他們兩人對望一眼,忽然意識到,如果此事被吳侯知曉,他一定會採用這個手段,張昭立刻問道:“此事還有多少人知曉?”
  
  “啟稟軍師,昨晚鬧起來,不少將領都知道了。”
  
  張昭當即立斷道:“可以派軍隊包圍建業宮,不准任何人進入宮內,另外鷹喙全部抓捕,總之一句話,這件事絕不能讓吳侯知曉,一切責任我來承擔!”
  
  呂蒙也是這個意思,他立刻答應,轉身跑去安排,這時步騭憂心忡忡道:“一旦城內疫病爆發,建業城就沒必要再守了,軍師以為呢?”
  
  張昭點點頭,“誠如長史所言。”
  
  ........
  
  當天下午,十萬漢軍大舉包圍了建業城,建業城只是一座小城,周長不足十里,秦淮水穿城而過,最後注入長江,相對於秣陵縣城的破舊,建業城城牆卻高大堅固,城池寬厚,城牆高達三丈八尺,四周有寬五丈的護城河環繞,南城和北城各有一座城門,城門旁還有一扇水門,吊橋高高拉起,水門用三層粗如手臂的鐵柵防護。
  
  不僅城池寬厚堅固,防禦也極為嚴密,一萬精銳江東軍分守四面城牆,不僅如此,建業城內囤積了大量的軍資和糧食,箭矢兵器不計其數,僅糧食就有二十萬石,另外還有曹軍留下了兩萬桶火油。
  
  在四面城牆上也安裝了四十部大型投石機,可以發射火油彈和巨石,在呂蒙精心部署下,將建業城打造得如鐵桶一般。
  
  但任何防禦都有破綻,建業城也不例外,建業城最大的破綻在於軍心不穩,這也是建業城本身的地位決定,建業城並非居民集中的縣城,而是一座軍政城,城內只有官衙、軍營和建業宮,沒有民居和商鋪,所有將士的家人都在建業城以外。
  
  孫權也意識到這個問題,在漢軍尚沒有打到建業時,將三十戶文官高官的家眷接到建業城內,而士兵和低級軍官就無能為力了,一是建業城太少,容不下這麼多人口,其次江東軍也來不及大規模遷移人口,這便使得一萬將士和他們的家人分開了。
  
  建業已成為孤城,江東其餘地方都被漢軍佔領,也就意味著建業城一萬將士的家鄉都成了漢軍的疆土,再精銳的士兵也要顧及自己父母妻兒,人心浮動,軍心動搖。
  
  偏偏這時城內發生了疫病,儘管呂蒙下令封鎖消息,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瘟疫爆發的消息還是從各種管道流傳出去,迅速在軍中傳播,軍心開始有些恐慌起來。
  
  相對於江東軍的不安,漢軍卻顯得十分淡然,十萬大軍紮下四座大營,在四個方向包圍建業城,但漢軍並沒有立即攻城的跡象,處於觀望等待之中。
  
  此時漢王劉璟也並不在軍中,而是在秣陵城內視察,秣陵城已經放開了戒嚴,漢軍在城內設立了三十餘個賑粥點,每個賑粥點前都排滿了長隊,數百名文職軍官則開始挨家挨戶登記,事實上,所有的人口戶籍資料官府中都有,但漢軍需要知道,建業城內士兵有多少人的家在秣陵縣內。
  
  劉璟在百名騎兵的護衛下來到一處賑粥點前,這裡排著長長的三支隊伍,每支隊伍都有數百人,數十名士兵動作迅速,使賑粥有條不紊,隊伍十分平靜。
  
  劉璟看了片刻,便調轉馬頭,來到不遠處的一座大宅前,這裡便是老將黃蓋的府邸,黃蓋被打得血肉模糊,在呂蒙等軍方大將的一再求情下,孫權終於鬆口,准黃蓋回家療傷,並命令周泰派人嚴密監視他的一舉一動。
  
  隨著秣陵城的陷落,監視黃蓋的士兵也逃走了,城中一片混亂,黃蓋命令家人關閉大門,誰也不見。
  
  一名侍衛上前敲門,好一會兒,門窗上開了一條縫,有人問道:“是誰啊!”
  
  “去通報你家主人,漢王殿下來看望他。”
  
  門房嚇了一跳,慌忙轉身向內宅跑去,此時黃蓋傷勢未癒,只能趴在床榻上養傷,他正和兒子黃柄說話,他兒子黃柄在九江郡為縣令,江東形勢危急,黃柄也棄官回家,觀望時局。
  
  父子二人正說話時,管家慌慌張張跑來,急聲稟報道:“老將軍,漢王殿下來了。”
  
  黃蓋還沉得住氣,兒子黃柄卻‘啊!’的一聲站起身,緊張萬分,“父親,這可如何是好?”
  
  “你緊張什麼?”
  
  黃蓋有些不滿道:“你好歹也當過幾年的縣令,怎麼一點都沉不住氣?”
  
  話這樣說,黃蓋心中也有點緊張,他沒有想到漢王親自登門,這讓他既有點感動,也有點為難,但此時已等不了他細想,他便對兒子道:“你替為父將漢王請來,言語要得體,不准獻諂作踐自己。”
  
  “孩兒明白!”
  
  黃柄快步下堂去了,黃蓋心中歎了口氣,他當然知道劉璟為何來看自己,讓他為難啊!
  
  片刻,黃柄便將劉璟恭恭敬敬請入內堂,“我父親就在堂中養傷,殿下請進!”
  
  劉璟快步走進內堂,他見黃蓋掙扎著要起身,連忙上前按住他,“老將軍身體有傷,就免禮了。”
  
  黃蓋苦笑道:“多謝殿下百忙中來探望卑職,卑職感激不盡!”
  
  黃蓋又令兒子給漢王鋪上軟席,劉璟坐下,關切地問道:“老將軍現在傷勢如何了?”
  
  “還好吧!多虧行刑者手下留情,兩百杖打也保住了性命,傷口已經開始結痂,再靜養一個月便可以下床走路了。”
  
  劉璟點點頭,“老將軍要好好養傷,有什麼需要儘管說,我已吩咐下去,很快會有最好的軍醫來給老將軍療傷,另外也會有糧食送來。”
  
  “多謝殿下關心,糧食我府中還有一點,就不用了,只懇求殿下善待秣陵民眾,善待江東之民。”
  
  “國以民為本,我當然會善待江東之民,江東之民和長安之民一樣,都是大漢子民,我希望能儘快恢復江東的富庶繁榮。”
  
  “國以民為本!”
  
  黃蓋低低歎了口氣,“吳侯也曾這樣對我說過,可為了征糧募兵,他便把這句話拋之腦後,殿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啊!”
  
  “老將軍說得不錯,我也相信孫權不想竭澤而漁,但這些年江東內部分裂,元氣大傷,他還想軍隊再重回強盛之時,那只能是江東民眾的不幸了。”
  
  劉璟說得很誠懇,也不回避現實,黃蓋默然無語,劉璟理解黃蓋的心情,他效忠孫氏三代,現在讓他投降,估計他不會答應,只要黃蓋不抵觸自己,那麼遲早他會轉而效忠自己,只是時間問題。
  
  所以劉璟也絲毫不提投降之事,只是來探望黃蓋傷情,他起身笑道:“老將軍需要休息,我就不打擾了,希望老將軍傷好後回家鄉去看看,零陵鄉親都說,老將軍很久沒有回去了。
  
  黃蓋心中感動,點點頭說:“多謝殿下提醒,我一定會回鄉去看看。”
邱水躍 發表於 2014-11-9 21:36
第1035章 江東末路(上)

       當天晚上,漢軍終於發動了對建業城的進攻,一百部巨型投石機在三百步外向建業城的東城和西城同時發動猛攻,巨石在天空呼嘯疾飛,巨大的火球劃過黑暗的夜空,仿佛一道閃電球擊中城池,重達五十斤的火油陶罐騰空而起,在空中翻滾,接二連三的砸中建業城牆。
  
  城垛被巨石砸中,瞬間斷裂,碎石橫飛,士兵們躲在城牆根下,不敢抬頭,城頭的一架架投石機被巨石砸中,轟然斷裂,斷裂的巨木重重墜下城去。
  
  但真正可怕的卻是漢軍的火油攻擊,裝滿火油的密封陶罐砸中了城頭,陶罐碎裂,火油流滿一地,隨即被呼嘯飛來的火球點燃,城頭上瞬間燃起熊熊大火,隨著不斷的火油陶罐射來,火勢不斷蔓延,愈加猛烈。
  
  城頭士兵被燒得一片慘叫,無數士兵沖過烈火向城下逃去,但也不少人被濃煙熏到,倒在熊熊燃燒的火油之中,被燒縮成一團。
  
  但漢軍的目標並不僅僅是城頭,更多是城內的目標,建業宮位於城池正北,南面是軍營,東西兩側的建築群則是江東官署,由於城池偏小,官署大多靠近城牆。
  
  而漢軍進攻東西兩面,主要目標正是城內的官署,此時距離城牆較近的官署建築群全部被烈火點燃,大火正迅速蔓延,漸漸吞沒了整個官署群,官署內住著不少官員家眷,在一片恐懼的尖叫聲中,數百官員家眷逃出了官署,在士兵的接引下,向相對安全的建業宮方向撤離。
  
  就在建業城火勢滔天之時,十艘三千石的巨船從長江內沿秦淮水向南推進,逐漸靠近了建業北城,建業城內一片混亂,但呂蒙卻緊張地注視著北城外的動靜,他已經發現了漢軍的真實意圖,那就是利用火油的優勢燒毀城內建築。
  
  東西兩側是官署,已經沒有什麼意義,燒毀也不影響戰局,南面的軍營稍微重要,但也不是非保不可,關鍵是北面,北面是建業宮和倉庫群,一旦建業宮或者倉庫群著火,那建業城就無法再守下去了。
  
  就在這時,有士兵指著城外河中大喊:“將軍快看!”
  
  呂蒙忽然也看見了,夜幕之中,數百步外出現了巨大的船影,正緩緩向建業城駛來,江東軍對於水軍的各種戰術瞭若指掌,如果戰船靠近城池,最有可能就是攻城船,一旦攻城船的高度超過城池,攻上城頭更是輕而易舉。
  
  遠處駛來的戰船體型非常龐大,高度超過四丈,顯然已經高過了城牆,如果它們是攻城船,後果將非常嚴重。
  
  呂蒙當機立斷令道:“放火油燒船!”
  
  他們知道該怎麼對付攻城船,城下立刻有士兵將數千桶火油倒入秦淮水中,火油流出城,緩緩向船隻流去,就在這時,埋伏在城外的漢軍士兵用火把點燃了河中的火油,火油迅速燃燒起來,整個河面上燃燒著一片藍色的火焰。
  
  但河中的火油在流出百餘步後便放緩了速度,轉而流進了旁邊的一條小支流,在城頭看不清楚,但如果走到河邊,就會清晰地看見,河面上數百根巨木連在一起,攔截住了河面上漂流的火油,使它們調頭向另一條小支流流去,根本燒不到漢軍戰船。
  
  這也是漢軍的應對之策,只要把火油引走,江東軍再多火油也燒不到戰船,五艘戰船並列在三百步外,每艘戰船上都安裝有三架巨型投石機,大火球裝在投射兜中,等待著命令下達。
  
  在更遠處的一艘大船上,劉璟負手站在船頭,冷冷地注視著被大火和濃煙籠罩的建業城,大火早已使城頭亂成一團,他完全可以利用這個時候攻城,但他還是希望不戰而屈人之兵,讓孫權自己投降,今晚不過他對建業的一次警告,如果建業城還不肯投降,那就休怪他大火焚城了。
  
  “發射!”劉璟下達了命令。
  
  漢軍士兵點燃了巨大的火球,五艘戰船上的十五架投石機同時發射,十五隻大火球騰空而起,向城內呼嘯著飛去,城頭上一片驚呼,江東士兵們紛紛抬頭望著十幾隻大火球掠過頭頂,向城內飛去,
  
  呂蒙的心都涼了,他看出了漢軍的用意,不是針對倉庫,而針對正北方向的建業宮,漢軍這是在攻擊建業宮。
  
  建業宮並沒有緊靠北城,而是距離北城牆兩百餘步,漢軍顯然很瞭解城內的結構,他們十五隻大火球彈性極好,在落地後再次彈起,直射入建業宮內。
  
  呂蒙見河中火油沒有效果,急得他大吼道:“用投石機反擊!”
  
  建業北城上的十架投石機發射了,建業城無法安裝巨型投石機,只能裝大型投石機,這種投石機能將五十斤重的大石投射到兩百餘步外。
  
  但漢軍在戰船卻在三百步外,為了射中漢軍戰船,只能縮小投石重量,十塊三十餘斤重的從城頭飛出,向漢軍戰船射去,儘管漢軍戰船距城池較遠,但還是有三塊大石擊中了目標。
  
  ‘轟!’地砸中大船,船身被砸了一個大洞,而與此同時,漢軍的第二輪火球發射了,又是十五隻大火球劃過天空,越過城牆向建業宮砸去。
  
  劉璟見江東軍已開始反擊,便下令道:“船隊撤退!”
  
  船隊緩緩調頭,向長江而去,漸漸遠離了江東投石機的射程。
  
  此時建業宮已亂成一團,數十隻大火球闖入後宮,有了落入水中,有的則撞入了後宮房舍內,一隻火球衝進了孫權正妻謝夫人所住的百雀樓,點燃了簾幔,很快,占地約五畝的百雀樓被大火吞沒了,侍女們嚇得驚恐尖叫,簇擁著謝夫人向前方逃去。
  
  後堂上,一隻大火球砸碎的屋頂,衝入大堂,撞在木柱前慢慢停住,幾十名侍衛用水澆、用土掩,終於熄滅了火球。
  
  旁邊孫權滿臉蒼白,怔怔地望著火球被撲滅,他又抬頭看了看屋頂,頂上被撞開一個大洞,這時,兩名侍女慌慌張張跑來,“吳侯!夫人的百雀樓著火了!”
  
  孫權一驚,“夫人怎麼樣?”
  
  “夫人逃出來了,在前堂,請吳侯也過去。”
  
  旁邊幾名侍衛也勸道:“馬房和明樓也著火了,後宮不安全,吳侯還是避一避吧!”
  
  孫權半晌長歎一聲,轉身向前堂走去,此時,建業宮內最安全之地就是前堂了,偌大的殿堂上擠滿了人,從後宮逃來的孫權妻妾以及百餘名侍女,還有從官署逃來的數百名官員家眷,眾人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議論紛紛,對今晚發生的火攻依然心有餘悸。
  
  孫權走進了前堂,大堂內頓時安靜下來,數百雙眼睛一起向孫權望去,孫權沒有說話,又轉身離開了,這時,謝夫人奔了過來,拉住孫權勸道:“將軍,這裡安全,就留在這裡吧!”
  
  孫權掙脫了她的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前堂,謝夫人望著他走遠,低低歎息一聲,眼看建業城不保,他們的命運又將如何,最好丈夫能投降,平平安安地過後半生吧!
  
  漢軍投石機在攻擊了一個多時辰後,便緩緩撤退了,沒有了後續的進攻,城內的大火也漸漸熄滅,東西城頭上除了投石機被砸毀或者燒毀外,基本上沒有別的損失。
  
  但官署卻燒毀嚴重,火勢一直到夜裡三更才漸漸熄滅,東西兩邊的數百間官署全部被燒毀,只剩下一片斷垣殘壁,堆積滿屋的各種文書和竹簡都毀於一夕。
  
  建業宮後宮也有部分房舍被燒毀,尤其謝夫人住的百雀樓和孫權靜心養性的明樓被大火燒毀,三名侍女被燒死,十幾名侍女受傷。
  
  士兵的傷亡也不大,只有一百餘名守軍逃離不及被燒死,雖然傷亡兵不大,但給江東士氣帶來的卻是毀滅性的打擊,士兵厭戰,損毀兵器之事屢屢發生,還有不少士兵企圖逃出城被抓住。
  
  但漢軍的火攻僅僅只是一種威脅,對士兵生命影響不大,而另一種直接影響生命的威脅卻出現了,疫病在軍隊中爆發了,近百人病倒,引起了軍隊的恐慌。
  
  五更時分,建業城南門,數百名江東士兵奔上城頭,企圖翻城牆逃走,頓時被守軍發現了,守軍立刻敲響了警鐘,在混亂之中,無數士兵用繩索套住城垛向下攀爬,還有不少士兵慌不擇路,直接從城頭跳入護城河。
  
  不多時,負責防禦南門的大將董襲匆匆跑來,當值軍侯稟報道:“啟稟董將軍,有數百士兵逃走,卑職攔截不利,大部分都跑掉了,只抓住三人。”
  
  董襲走到被抓的三人面前,見其中一人還是十幾歲的少年,心中著實不忍,便問道:“你為何要逃?”
  
  少年放聲大哭,“我爹爹病倒了,他讓我逃走,要不然我也要死,我不想死啊!”
  
  董襲歎息一聲,吩咐左右,“把他們都放了!”
  
  士兵們放了被抓的三人,這時,呂蒙也聞訊趕來,他心急如焚問道:“董將軍,有多少人逃跑?”
  
  “具體人數不知,估計有三四百人。”
  
  “這可糟了,漢軍必然會知道我們軍中發生了瘟疫。”
  
  董襲再也忍不住道:“呂都督,我實在不明白,這座城池還有什麼意義守它,難道非要等我們都病死,讓漢軍來替我們收屍嗎?”
  
  呂蒙歎了口氣,“我也不知道,但吳侯不准降,誰又敢投降呢?”
  
  董襲繃緊了臉,一言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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