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臨天下 作者:高月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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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可布雷 2013-6-3 10:48:4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35 4326515
邱水躍 發表於 2014-11-14 18:05
第1046章 兩使會交州

       番禹縣城從前年開始重建,今年三月完工,將縣城擴大了兩倍,周長達二十餘里,城牆高大堅固,僅護城河就寬達三十餘丈,和東江連為一體,並修建了陸門和水門,蒼梧郡和郁林郡過來的糧食物資,便可以從護城河直接運入城中,城內居民約十萬餘人,在中原也是一個大縣了。
  
  城中各種建築大多以中原風格為主,也考慮到了交州降雨充沛的特點,各種排水設施做得非常到位,就算下幾天幾夜暴雨,城內也不會被淹沒,雨水將沿著地溝直接流入城外的東江之中。
  
  在縣城北面有一座占地約千畝的宮殿,叫做越王宮,也就是從前的南越王宮,被劉備重新修葺後,成為交州官署和劉備的居所。
  
  越王宮其實是劉備自己起的名字,其中包含了劉備的渴望,他希望被朝廷封為越王,無論他坐鎮交州還是將來掌控江東,這個王號都很恰當。
  
  或許是因為一直不太適應交州氣候的緣故,這些年劉備的身體每況愈下,尤其去年他前往蒼梧郡視察時遭遇到了瘴氣,幾乎令他喪命,最後臥床數月,才撿回一條命。
  
  劉備比曹操略微年輕,今年五十七歲,身體也沒有變形,只是顯得氣血不足,比較虛弱,他的身體已經無法承受沉重的政務,便將政務交給諸葛亮處理,他只過問一些軍國大事。
  
  比如鐘繇和司馬懿同時前來出使交州,就屬於軍國大事,在劉備平時起居的越王宮開明堂內,劉備正和諸葛亮商議兩使同時到來之事。
  
  “軍師以為曹操派鐘繇出使交州究竟是何用意?”劉備語氣緩慢問道。
  
  交州地域偏僻,消息閉塞,諸葛亮不知道鄴都已爆發了建安七子案,他也感到有些困惑,鐘繇一向主管西面事務,而且和劉備沒有什麼深厚的交情,讓他出使交州,雖然彰顯曹操對交州的重視,但諸葛亮還是覺得有點不妥,只是他說不上來究竟是哪裡不妥?
  
  諸葛亮沉吟片刻道:“曹操派使者前來,必然是和江東滅亡有關,曹操也感到了巨大的威脅,所以希望兩家聯手對付劉璟,不過微臣覺得曹操也不能給我們提供實質性的支援,更多是想利用我們。”
  
  劉備知道諸葛亮所指,他緩緩道:“上個月劉璟斷絕了與我們的生鐵及糧食貿易,對我們戰備影響很大,雖然曹操肯定願意支持我們,但他們運不過來,我還是希望我們自己能解決這個問題,先生為這件事奔波已久,可有點眉目了?”
  
  諸葛亮欠身道:“回稟皇叔,糧食問題我覺得可以解決,但生鐵問題確實有點困難,這兩年微臣派很多人在交州各地找礦,找到了金礦、銅礦,唯獨沒有找到鐵礦,我想應該有,藏在深山之中,只是需要時間。”
  
  劉備倒沒有責怪諸葛亮,他知道諸葛亮比自己還急,他歎息一聲,“只怪我們過去對江東依賴太深,浪費了太多時間,這兩年才著急,便有點晚了,不過司馬懿到來,我們是不是可以提出解除生鐵貿易的禁令?”
  
  “微臣可以試一試,只是司馬懿的到來,很明顯是針對曹操使者,劉璟應該不是為了破壞我們和曹操的結盟那麼簡單,應該是另有企圖,我們倒要留意他。”
  
  劉備點點頭,“不管怎麼說,他是漢國的相國,地位尊崇,我們不可失禮,儘量以禮待之,這件事就煩勞軍師了。”
  
  數日後,司馬懿和鐘繇幾乎是同時抵達番禹城,受到了諸葛亮的熱烈歡迎,數萬民眾上街載歌載舞迎接兩名使者的到來,兩人同時抵達雖然有點尷尬,但民眾的熱情卻在某種程度掃弱了這種尷尬。
  
  兩人都被安排在交州貴賓館內,待遇同等,當夜,劉備在越王宮舉行盛大宴會為鐘繇和司馬懿兩人的到來接風洗塵。
  
  大堂上,劉備坐在正中,鐘繇在左,司馬懿在右分坐兩邊,而下面則是兩排宴席,分坐文武百官,左面是文官席位,諸葛亮坐在首位,下面是兩位侍中王累和黃權。
  
  右面則是武將席位,關羽坐在首位,張飛和陳到分別坐在下面,還有劉封、關平、糜芳、張苞、關興等大將。
  
  這時劉備站起身,高舉酒杯笑道:“今天是個大喜的日子,兩位貴賓同時來到交州,他們代表魏公和漢王殿下,這是交州的榮耀,也是交州興旺的象徵,來吧!歡迎兩位貴賓的到來,我們飲了此杯!”
  
  眾人紛紛應和,舉杯一飲而盡,這時,一隊舞姬翩翩入場,悠閒的樂聲響起,宴會正式開始,這時,劉備笑問鐘繇道:“請問魏公身體如何?”
  
  鐘繇欠身答道:“多謝皇叔關心,魏公身體尚好,我出發時,他還去巡視河北。”
  
  “當年我與魏公共擊黃巾,保衛大漢社稷,金戈鐵馬,威震華夏,這一晃就快三十年過去了,我們都老了。”
  
  鐘繇笑道:“魏公也常常說起皇叔,說起當年青梅煮酒,他很希望能和皇叔再見一面,一笑泯恩仇!”
  
  “說得好!人生在世不過數十年,恩也罷仇也罷,一抔黃土後皆兩茫茫。”
  
  劉備和鐘繇相談甚歡,無形中卻冷落了另一邊的司馬懿,司馬懿面帶淡淡冷笑,他當然知道劉備是故作姿態,近魏而遠漢,他一言不發,獨自喝酒。
  
  這時諸葛亮感覺有些不妥,舉杯笑對司馬懿道:“仲達一路辛苦了,我敬司馬公一杯。”
  
  司馬懿將酒一飲而盡,笑道:“多謝軍師敬酒,不過一路沉溺於戰國之策故不覺辛苦。”
  
  諸葛亮笑問道:“不知仲達最喜戰國何策?”
  
  司馬懿微微一笑,“我最喜秦策中言,王不如遠交而近攻,得寸者王之寸,得尺者王之尺也,今天酒宴所見,果不出戰國之策也!”
  
  司馬懿譏諷劉備親鐘繇而遠自己,令大堂中人皆變了臉色,張飛大怒,起身拔劍怒視道:“司馬可是在辱我兄長?”
  
  關羽手疾眼快,一把將張飛按坐下來,但大堂氣氛還是凝重起來,樂聲停止,舞姬們也不再舞蹈,站在大堂中發呆,這時劉備歉然道:“是我待客不周,冷落了司馬相國,我罰酒一杯,向相國道歉。”
  
  司馬懿卻起身道:“皇叔是主人,我是遠客,這杯酒應該是我來敬主人,多謝皇叔款待,司馬懿祝皇叔身體安康,早日心想事成。”
  
  劉備乾笑兩聲,“我年事已高,哪裡還有什麼心事,不過還是要感謝司馬相國的敬酒。”
  
  劉備又揮了揮手,樂聲再起,舞姬再次翩翩起舞,大堂內的緊張氣氛得以緩解,這時,關羽低聲對張飛埋怨道:“大哥要在兩者之間平衡,謀取最大的利益,三弟不要再多嘴,壞大哥的事。”
  
  張飛一言不發,默默喝著悶酒,半晌才丟出一句話,“我看戰爭才是最大的利益。”
  
  ........
  
  酒席散後,司馬懿和鐘繇各自回宿處,這時,諸葛亮卻先來拜訪了司馬懿,院子裡,諸葛亮笑道:“方才仲達說遠交近攻,但我卻反其道行之,先來拜訪仲達,近也未必是攻。”
  
  司馬懿大笑,“方才是我多喝了幾杯酒,胡言亂語,軍師不要放在心上。”
  
  兩人寒暄幾句,走進房內,分賓主落座,隨從給他們上了茶,這時司馬懿取出一封信遞給諸葛亮,“這是令兄給軍師的家信,托我帶來。”
  
  諸葛亮接過信問道:“家兄現在可好?”
  
  “他現在出任豫章太守,也就是當年令叔的職務,漢王殿下對他的能力非常讚賞,我們都認為他有入相的潛質。”
  
  諸葛亮歎息道:“天下局勢變化令人目不暇接,年初我們還接待了江東使者,可現在江東已不存在,坦率地說,皇叔對交州的未來的很憂慮,不知會不會有一天我們將與漢國兵戈以見?”
  
  說得這,諸葛亮似笑非笑地注視著司馬懿,他已先試探,就看司馬懿的反應如何?
  
  司馬懿早有腹案,爽朗笑道:“漢王若想滅交州,當初就不會放軍師回交州了,更不會把廬陵郡給你們,漢王希望皇叔能更好的經略交州,把中原文化傳到交州的每個角落,漢王希望我們兩家世代交好。”
  
  “漢王的表態令人感動,但我們更希望看到漢王的誠意,如果漢王殿下肯以實際行動來表達,我相信效果會更好。”
  
  “不知軍師所說的實際行動是指什麼?”
  
  “實際行動的意義很廣,比如邊界撤軍,比如加強使者往來,再比如擴大貿易,就像生鐵貿易,我們一向和江東正常交易,最近卻忽然停止了,著實令人困惑。”
  
  司馬懿呵呵一笑,“生鐵貿易是有點特殊情況,主要庫存不足,礦山因為戰爭的緣故,早已停工大半年,礦石也消耗殆盡,而且現在江東要恢復生產,大造農具,對生鐵的需求量很大,所以只能暫停對外輸出,等礦山恢復正常,生鐵庫存增加,相信會重新對交州貿易,這只是時間問題,少則半年,多則一年,望軍師耐心等候。”
  
  諸葛亮很無奈,他當然明白司馬懿是在應付自己,說得好聽,無非就是拖延時間,半年或者一年,那時早己黃花菜涼了。
  
  諸葛亮沉吟片刻又問道:“不知這次仲達出使交州,是要向我們傳達什麼樣的資訊?”
  
  司馬懿笑道:“當然是要傳達漢王殿下對交州的善意,另外我們得到消息,交州似乎對建安郡有所想法,軍隊幾次入境,當然,建安郡從前是屬於江東,但江東已經併入漢國,那麼建安郡也是漢國的疆域,這次我來交州,也是希望和交州明確各自的邊界,以免產生一些不必要的衝突,傷了兩國間多年的友情。”
  
  諸葛亮起身道:“我明白仲達的意思了,我會轉告皇叔,仲達一路辛苦,現在天色已晚,我就不打擾仲達休息了。”
  
  這時諸葛亮已經明白了司馬懿的來意,一方面是來阻撓他們和曹魏結盟,就像張儀破壞齊楚聯盟一樣,許下一堆漂亮的諾言,最後全不兌現,可惜他們不是楚懷王。
  
  另一方面,是來警告他們,不准他們謀奪建安郡,至於皇叔急於想恢復的生鐵貿易,既然司馬懿毫無誠意,諸葛亮也不想再浪費時間了,他便起身告辭。
  
  司馬懿負手望著諸葛亮遠去,不由冷冷笑了起來,現在已不是秦朝,經歷四百年漢朝,攻打交州也不是那麼困難了,他倒希望交州和漢國反目,他們出兵就有理由了。
  
  司馬懿又回頭問道:“鐘繇住在哪個院子?”
邱水躍 發表於 2014-11-15 17:49
第1047章 雙重困惑
 
       鐘繇一路顛簸南下,著實有些疲憊了,他剛剛燙了腳,準備就寢,這時,一名隨從快步走到門口稟報:“啟稟軍師,司馬公求見!”
  
  鐘繇不解,司馬懿這麼晚來找自己做什麼?但他又想到諸葛亮剛剛拜訪了司馬懿,這其中必有什麼緣故,他便道:“請他到客堂稍候,我馬上就來。”
  
  鐘繇穿上鞋襪,又披了件長袍,這才慢慢來到客堂,司馬懿正坐在客堂上喝茶,見鐘繇進來,連忙起身歉然道:“打擾鐘軍師休息了。”
  
  “無妨,這麼早我也睡不著,仲達請坐!”
  
  兩人坐下,司馬懿取出一封信,笑著遞給鐘繇,“這是漢王殿下給鐘軍師親筆信。”
  
  鐘繇一怔,劉璟居然寫信給自己,他接過信打開讀了一遍,劉璟在信中大加讚賞自己治理關中,恢復長安民生,才給漢國遷都長安打下了堅實基礎,這讓鐘繇心中苦笑,他治理關中可不是為了漢國遷都,最後分明是給漢國做了嫁衣。
  
  不過劉璟在信中言辭非常誠懇,看到後面,鐘繇竟也感動起來,他感覺劉璟是出於真心地感激自己,在信的最後,卻讓鐘繇愕然,信中說,漢國中書令一直空缺,就是為他虛席以待,希望他能去漢國出任中書令,成為漢國百官之首。
  
  劉璟最後的話讓鐘繇心中很亂,倒不是反感,而是他一時有點難以接受,居然請自己去做中書令,這時,司馬懿在一旁誠懇道:“魏公最多也就一兩年時間了,現在曹丕上位已成定局,曹操默許他發動建安七子案,就是不想曹魏後事再出亂局,一旦曹丕登基,相信他第一個要收拾之人就是鐘公,輕則貶黜,重則下獄,而且曹丕狼子野心,極可能會廢漢立魏,公為漢臣,又豈能眼睜睜看著大漢滅亡,漢王有復興大漢之志,也有再建大漢之實力,鐘公無論是為已為國為天下蒼生,都應該投身於大漢復興的偉業中去。”
  
  良久,鐘繇長長歎息一聲,“漢王殿下對我如此看重,出乎我的意料,也令我深為感動,只是我現為曹使,身負魏公重托,讓我在這個時候棄魏投漢,有違我做人原則,也會令天下人恥笑,我只能很抱歉。”
  
  司馬懿笑道:“漢王殿下並沒有要求鐘公此時棄魏投漢,只是希望鐘公在人生低潮時,要想到還有一處光明之地,另外,漢王殿下誠心邀請鐘軍師出使結束後繞道去長安重遊故地。”
  
  鐘繇反應極快,他立刻試探問道:“仲達的意思是說,漢王殿下已有準備了嗎?”
  
  司馬懿點點頭,“漢王已在長安虛席以待,鐘公不可能再從原路返回了,但漢王殿下絕不會強迫鐘公,只是讓鐘公對曹操有個交代,如果鐘公不願去長安,那我會立刻傳令到荊州,取消攔截,一切由鐘公決定,不瞞鐘公,這也是我出使交州的真正目的之一,我們其實根本不在乎曹操和劉備結盟。”
  
  鐘繇這才知道,原來司馬懿真正出使交州的目的是為自己,不在半路攔截,而讓自己繼續完成使命,雖然只是原因之一,但足以令他感動了,劉璟的誠意讓他無法拒絕,他沉思片刻,終於點了點頭,“既然漢王殿下如此盛情邀請,我願意轉道去一趟長安。”
  
  司馬懿大喜,“那就一言為定,我們會在襄陽攔截鐘公,請鐘公轉道去長安。”
  
  ...........
  
  司馬懿出使交州並不是為了破壞劉備和曹操的結盟,事實上,劉備和曹操結盟對漢國的戰略也沒有什麼影響,曹操既不可能運送物資給交州,也不可能在漢軍和交州軍激戰之時從北面出兵回應交州,說到底,曹操只是在利用劉備,利用交州來牽制漢軍。
  
  所以司馬懿出使交州有兩個目的,一個是要用誠意來打動鐘繇,請他轉道去長安,另一個目的是要迷惑交州,讓劉備認為漢軍並不急於攻打交州。
  
  所以他要和交州簽訂邊界條約,而且在第二天一早,司馬懿又親自去拜訪了占族和蠻族駐番禹的代表。
  
  占族和蠻族是交趾最大的兩個部族,他們支持士燮家族,仇視劉備,當劉備佔領交趾,滅亡士家後,雖然占族和蠻族抵制劉備的招安,但另一方面他們也不想和劉備軍隊交戰,作為雙方妥協,兩大部族也派出了代表長駐番禹,算是勉強承認劉備為交州之主,而他們則保持自立,這樣雙方相安無事。
  
  就在司馬懿去拜訪占族和蠻族駐番禹的代表之時,劉備也在越王宮內正式接見了鐘繇。
  
  鐘繇還在沐浴更衣,做正式接見的禮儀準備,而劉備則利用這個空隙,再次和諸葛亮會談,瞭解諸葛亮昨晚和司馬懿會談的情況。
  
  劉備對劉璟所謂的善意嗤之以鼻,這些都是官話,聽聽就算了,不能當真,他更關心一些實際利益,比如生鐵貿易等等。
  
  諸葛亮對劉備道:“儘管司馬懿表達得很委婉,找了很多理由,但我明白他的意思,他其實就是告訴我們,漢國不會再賣給我們生鐵。”
  
  劉備臉色極為難看,半晌重重哼了一聲,“他還說什麼?”
  
  “他還警告我們,不得謀取建安郡,他這次來交州,就是為了和我們確定兩國邊界。”
  
  “簡直無恥之極,建安郡從來都是朝廷直轄,被江東強佔,朝廷根本沒有承認,現在他吞併交州,難道建安郡就要被他吞併嗎?”
  
  建安郡也就是現在的福建省,地域廣闊,幾乎涵蓋了整個福建省,由於地廣人稀,建安郡沒有江東駐兵,劉備幾次派軍隊深入建安郡試探,隨即又退出,江東在年初時還派出使者來交涉此事。
  
  就在劉備決定派軍隊佔領建安郡時,卻傳來了江東滅亡的消息,這就意味著建安郡已經屬於漢國,令劉備不敢輕舉妄動了。
  
  此時,劉備心中又是憤怒,又是懊悔,江東在年初時已經提出願意用二十萬石和一萬兩黃金將建安郡賣給江東,只是劉備覺得沒有必要出這麼多糧食黃金,可以再和江東討價還價,不料拖的時間太長,卻使他們失去了得到建安郡的唯一機會。
  
  現在司馬懿到來,直接警告他們不得謀取建安郡,這讓劉備心中怎麼能平靜下來,劉備背著手在房間裡來回踱步,難掩他心中的惱火和憤怒。
  
  諸葛亮也為此想了一夜,他比劉備考慮得更深,“主公請聽微臣一言,司馬懿出使交州絕不是為了建安郡那麼簡單,如果劉璟真是了為了建安郡,他直接派兵進駐建安郡就是最好的警告,微臣認為司馬懿不過是為了麻痺我們,讓我們以為漢國要和我們爭邊界,以為漢軍不會攻打我們,從而掉以輕心在,這才是司馬懿出使交州的真正目的。”
  
  諸葛亮的話如一盆冷水澆在劉備的頭上,讓他驟然清醒,他確實是有點被迷惑了,忘記了漢軍要攻打交州的威脅,卻去斤斤計較建安郡的歸屬。
  
  “軍師說得對,我真的有點糊塗了。”
  
  劉備話音剛落,有侍衛在門外稟報,“啟稟皇叔,林郡丞有重要事情稟報。”
  
  林郡丞叫做林瞻,是劉備在交州提拔的一批本地文人,林瞻是南海郡林氏家族的嫡長子,只有三十餘歲,被劉備任命為南海郡丞,他這次負責陪同司馬懿,同時也是監視司馬懿,他有急事稟報,必然是和司馬懿有關,劉備當即令道:“讓他進來!”
  
  片刻,郡丞林瞻快步走了進來,躬身施禮道:“參見州牧!”
  
  “司馬懿有什麼情況嗎?”劉備問道。
  
  “回稟州牧,今天一早,司馬懿去拜訪了占族和蠻族的人。”
  
  “什麼?”劉備大吃一驚,司馬懿居然去拜訪占族和蠻族,這是什麼意思?
  
  旁邊諸葛亮不慌不忙問道:“他們談了什麼,談了多久?”
  
  “談了什麼微臣不太清楚,他們是密談,各自談了半個時辰左右。”
  
  林瞻剛說完,外面又傳來侍衛的稟報:“啟稟皇叔,占族和蠻族的人匆忙出城,返回部族了。”
  
  “混蛋!”
  
  劉備咬牙切齒地罵道:“劉璟這是想給我樹敵嗎?”
  
  諸葛亮給林瞻使個眼色,讓他先退下去,諸葛亮這才對劉備道:“主公,這恰恰證明了微臣的推斷沒有錯,劉璟是在迷惑我們,給我們樹敵,讓我們以為劉璟要支持占族和蠻族來牽制我們,這一切都是計謀,讓我們沒有戰爭準備,然後戰爭就會突然來臨。”
  
  諸葛亮這一次的解釋並沒有讓劉備心悅誠服,劉備眉頭一皺道:“軍師應該想到這一點,攻打交州並不容易,軍隊很容易被陷在交州,相信劉璟也明白這一點,如果我是劉璟,我就會在交州樹敵,從前是士家,現在沒有了士家,那對我們不滿的占族和蠻族就是最好的人選,內部有了敵人,我們就不敢輕易北上,劉璟就沒有了後顧之憂,可以全力攻打曹操,軍師,這是良策。”
  
  諸葛亮見劉備動搖了,他急道:“主公太小看劉璟了,他從不會把自己命運放在別人手上......”
  
  不等諸葛亮說完,劉備便擺了擺手,“此事事關重大,我們不要急於下結論,讓我再好好想一想。”
邱水躍 發表於 2014-11-15 17:59
第1048章 鐘繇訪漢

       儘管曹操的想法很豐滿,希望能與劉備結成聯盟,兩家南北呼應,共同對付日益強大的劉璟,但現實卻很骨感,一個交通斷絕使兩家之間聯繫都要仰仗漢國的臉色,更不用說曹操實際支持劉備了。
  
  劉備想要的財力物力和人力他都給不了,最多滿足劉備稱王的精神要求,但這種精神滿足又不足以使兩家結為實質上的聯盟。
  
  這就註定了鐘繇出使交州象徵意義大於實際作用,儘管事後還有一系列的會面活動,但基本格調已定下,連劉備都沒有什麼興趣了。
  
  相反,劉備卻對司馬懿的出使非常關注,他想從司馬懿的出使態度上捕捉到劉璟的真實意圖,劉備絕不希望和漢軍開戰,他只希望能實現自己的策略,在不和漢軍交惡的情況下獲得建安郡和臨海郡,他已經放棄荊南及豫章郡等中部地區,只希望能在沿海邊緣之地得到發展。
  
  這是劉備的態度,他希望能和漢軍達成一個協議,用支援漢軍進軍中原,以換取漢軍對交州吞併建安郡的認可。
  
  在和司馬懿的會談中,劉備提出了這個方案,當然,司馬懿並沒有一口回絕,而是表示要回去請示漢王殿下。
  
  總之,會談是愉快的,也是充滿了希望,不管這希望是井中月還是鏡中花,至少劉備知道,在年底之前漢軍不會有任何動作。
  
  另一方面,劉備也採納了諸葛亮的方案,儘量避免戰爭,但也要積極備戰,他下令關羽率一萬軍進駐蒼梧郡,應對可能從荊南路線南下的漢軍,又令張飛率一萬軍進駐廬陵郡,應對可能從豫章路線南下的漢軍,同時向蒼梧郡的廣信縣和廬陵郡的贛縣各運送十萬石糧食。
  
  ........
  
  十二月初,鐘繇在返回鄴都途中,在襄陽被漢軍攔截,不能再從南陽北上,而是在漢軍的護衛或者說押送之下,繞走南襄隘道北上長安,十日後,鐘繇終於抵達了長安城。
  
  長安在十一月中旬下了第一場大雪,緊接著在十二月上旬又下了第二場大雪,當鐘繇抵達長安時,整個長安和關中都已成了白雪皚皚的世界。
  
  “鐘軍師,鄴都的雪下得大嗎?”護送鐘繇北上的軍侯名叫錢寧,長安人,和鐘繇朝夕相處,兩人早已混得很熟。
  
  鐘繇微微笑道:“鄴都應該比長安還冷一點,我在長安待了十幾年,我知道長安有北山環護,寒冷北風進入關中平原時便已減弱,而鄴都北方則沒有阻擋,一到冬天,就是冰天雪地的世界,相比之下,我其實還是較喜歡長安。”
  
  “那鐘軍師就留在長安唄!長安民眾都很懷念你,我父母總是說,要是沒有鐘軍師,我就不會出生。”
  
  錢寧不到二十歲,說話快人快語,但他說的話鐘繇卻聽得很舒服,他笑道:“你父母太過獎了,現在長安變化很大吧!”
  
  “變化太大了,保證鐘軍師認不出來,我去年回家都差點迷路。”
  
  “嗯!我可以想像,進了關中後,變化就很大了,到處是成片的農舍,人口增加很多,和我當年在關中時完全不同了。”
  
  正說著,對面來了一隊騎兵,為首是一名文官,正是中書丞費禕,他是奉劉璟之令前來迎接鐘繇,錢寧認識他,大喊道:“費使君,鐘軍師在這裡。”
  
  費禕連忙上前施禮,“中書丞費禕奉漢王殿下之令前來迎接鐘軍師!”
  
  鐘繇也知道劉璟安排費禕來迎接自己大有深意,劉璟在信中承諾自己,中書令虛席以待,而費禕任中書丞,正是中書令的副手,很明顯,劉璟是希望自己能為漢國效力。
  
  鐘繇回禮笑道:“還讓費使君親自出城迎接,鐘繇愧不敢當!”
  
  這時,鐘繇忽然看見費禕身後還有一名文臣,很是面熟,他再細看,竟然是張既,張既曾是鐘繇最得力的幕僚,跟隨他多年,堪稱他的左膀右臂,鐘繇撤出關中後,張既被任命為南陽郡丞,後來投降劉璟,出任京兆太守。
  
  鐘繇呆了一下,“德容,是你嗎?”
  
  張既催馬上前,躬身道:“鐘公,一向可好?”
  
  鐘繇沒有想到會在這裡遇到故人,他鼻子有點發酸,點頭道:“我很好!”
  
  費禕在一旁笑著介紹道:“這次鐘公出訪長安故地,漢王殿下特地安排張太守全程陪同,希望鐘公能愉快渡過長安之旅。”
  
  鐘繇又是高興,又是感動,連連點頭道:“好!好!”
  
  “鐘公,請進城吧!”
  
  費禕調轉馬頭,請鐘繇進城,一行人催馬起步,向城內緩緩而去。
  
  長安城外雖然是大雪覆蓋,但城內卻是另一番光景,一進城門,一股熱鬧喧囂的氣息便撲面而來,只見大街上的雪掃得乾乾淨淨,堆積在屋角牆邊,大街上人來人往,各個店鋪前擺滿了各種貨物,夥計扯開嗓門叫賣,大多是新年所用之物。
  
  此時離新年旦日只剩下半個月,長安城內的節日氣氛愈加濃厚,家家戶戶門前掛上紅燈籠,院子裡挑起長竿,掛著各種五顏六色的幡子。
  
  很多人穿著光鮮的皮襖,推著小鹿車,車上堆滿了剛剛採購的年貨,上好的香蠟,朱漆供盤,以及公雞、果蔬、皮貨、野味及捆好的肥羊。
  
  鐘繇有些呆住了,城內變化如此之大,他簡直認不出來了,而且城內之熱鬧、繁華,和從前冷清、蕭條的長安相比,簡直天壤之別。
  
  就在這時,一名從事騎馬趕來,附耳對費禕低語幾句,費禕連忙向鐘繇拱手道:“政事堂有重要議事,我就不陪鐘公了。”
  
  “費使君請便!”
  
  費禕便調轉馬頭,向未央宮方向奔去,費禕走了,鐘繇倒自在了很多,他指著不遠處幾棟新修的府宅笑著對張既道:“德容,我記得那邊原來是社廟市集,現在怎麼修成了府邸?”
  
  張既笑道:“長安城內寸土寸金,已經無法安排社廟集市了,社廟遷到南城外,集市則有了東市和西市,城內就不需要原來那種自發的市集了,當然自發的墟市也有,還是在南城外社廟旁,每年的上巳、寒露和廟祭都會有市集,人山人海,熱鬧異常。”
  
  鐘繇點點頭,這是他看見從大宅內駛出一輛馬車,車內坐著一名老者,車簾沒有拉,他一眼便認出了此人,鐘繇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急對張既道:“剛才那人....好像是楊太尉!”
  
  楊太尉就是楊彪,楊修被殺後,他便稱病回鄉,不問朝政,他現在應該在弘農才對,怎麼會出現在長安,令鐘繇感到震驚,或許他是看錯人了。
  
  張既看了看那棟大宅,點點頭道:“這棟府宅正是弘農楊氏在長安的府邸,應該就是楊彪,他有時也會來長安看看,我幾個月前便聽說他來過長安。”
  
  “他在漢國出任官職嗎?”鐘繇又追問道。
  
  “他應該沒有出任官職,不過他孫子楊囂今年考上科舉,才十八歲,出任南鄭縣丞,前途無量。”
  
  鐘繇又向楊彪的馬車望去,他想打個招呼,但楊彪馬車已經遠去了,令他心中有點遺憾。
  
  這時,張既又指著旁邊另外兩座府邸低聲道:“鐘公看見沒有,這兩座府邸的主人也非同尋常,一座屬於太原王氏,另一座屬於博陵崔氏,不過他們很低調,只有極少數人知道這些府宅的主人。”
  
  鐘繇看了半晌,他簡直覺得有點匪夷所思,張既明白他心中的震驚,苦笑道:“長安建都,天下士族豪門便蜂擁而至,在長安購地建宅,都想在漢都有一席之地,所以長安土地才變得寸土寸金,鐘公,人心所向啊!”
  
  鐘繇沉默了,半晌,他低低歎息一聲,曹丕在鄴都清除異己,打壓士族,長安卻廣納百川,包容宿敵,劉璟這種廣闊的心胸,難怪能讓天下士族認同為正統。
  
  鐘繇心中倍感失落,他也無心再感歎長安的熱鬧繁榮,默默而行,張既也知道鐘繇心中有事,不再打擾他,靜靜跟在一旁,走了一程,鐘繇又忽然問道:“剛才費禕說去參加政事堂議事,不是相國也能參加嗎?”
  
  張既解釋道:“政事堂議事有兩種,一是中書門下議事,又叫小議事,參加人數較少,除了現在的六相外,還有左右中書丞以及左右黃門侍郎,費禕出任中書丞,他可以參加這種小議事,另一種叫廣議,再加上六部丞及各監寺主官,一般每半月舉行一次,這是漢王定下的制度,重大軍國政務和職官任免必須要經過廣議後才能呈報給他。”
  
  鐘繇點點頭,“這倒是個好辦法,可以防止相國專權和暗箱操縱。”
  
  “鐘公說得對,君相分權後,防止相權過重,所以用廣議來制衡。”
  
  兩人邊說邊走,不多時,一行人便來到貴賓驛館前,這時,驛丞慌慌張張奔來,對張既急道:“張太守,漢王殿下來了,在館內等候。”
  
  張既嚇了一跳,連忙對鐘繇道:“這定是漢王殿下來看望鐘公了,請隨來!”
  
  鐘繇默默點頭,劉璟竟然親自來看望自己了,他心中感動,也翻身下馬,跟隨張既向館內走去,走到中堂,鐘繇便看見了身著王服的漢王劉璟,正負手站在臺階前笑眯眯地望著自己。
  
  鐘繇連忙上前躬身施禮,“參見漢王殿下!”
  
  劉璟笑道:“將鐘公半路攔截,請到長安來,實在是有點無禮了,希望鐘公能理解劉璟思賢之心。”
  
  “微臣慚愧,讓殿下費心了。”
  
  劉璟點點頭,“鐘公請堂上坐,張太守也請一併入座。”
邱水躍 發表於 2014-11-16 18:50
第1049章 鐘繇贈字

       眾人在大堂坐下,有侍女給他們上了茶,劉璟這才笑著問鐘繇道:“這次鐘公出使交州,不知劉皇叔身體如何?”
  
  鐘繇在官場已久,對很多潛詞了解極深,比如說,劉璟應該問曹操的身體情況,但他此時卻問劉備身體情況,實際上他是想知道自己去交州出使的情況,只是這種話他不能直問,所以含蓄地用劉備身體來替代。
  
  “回稟殿下,劉皇叔看起來還是不太適應南越的氣候,身體不是很好,微臣這次出使交州,劉皇叔明顯也不太關心,泛泛而談,不到一刻鐘就結束了,估計和他身體有關。”
  
  鐘繇也委婉地告訴劉璟,他這次出使交州,沒有任何成果,劉璟笑了笑,話題便轉到了鄴都,“我與魏公交戰十餘年,至今未分勝負,彼此卻成了翁婿,也算是一種緣分,可惜天道無情,魏公已年邁,人生無幾,我希望最後幾年中,我與他不要再戰,以免傷了翁婿情誼,如果鐘公回去後,魏公問起,鐘公可轉達我對他的問候,同時我會遵守雙方達成的協議,彼此停戰。”
  
  鐘繇點點頭,“微臣一定轉達!”
  
  劉璟沉思片刻道:“這兩個月鐘公出使交州,可能不知道鄴都的情況,我倒知道一點,鐘公可想知曉?”
  
  鐘繇雖然覺得和劉璟談及鄴都過多不太妥當,但他也想聽一聽劉璟的看法,這也是曹操感興趣的東西,他便笑道:“微臣洗耳恭聽!”
  
  “這兩個月魏國有點混亂,建安七子案已了結,陳琳、劉楨、應瑒、徐幹、魏諷五人被處斬,被牽連官員達數百人,平民更是不計其數,崔林也不幸病故,夏侯惇被調回鄴都,任大將軍,曹真出任許都留守兼豫州大都督,魏公隨即又強制推行出丁令,各地約有近千戶豪門士族被清理,僅從清河崔氏手中就清出六千農戶和三萬頃土地,其餘渤海高氏、范陽盧氏、博陵崔氏,太原王氏、弘農楊氏,滎陽鄭氏等等這些名門望族都沒有能倖免。”
  
  劉璟一一列舉,鐘繇心中聽得很沉重,他沒想到鄴都的官場清洗竟是如此暴風驟雨,更沒有想到曹操下手極狠,將各大士族全部清理,難怪楊彪會出現在長安,尤其崔林之死,令他心中黯然,良久,他沉聲問道:“各大士族中,除了崔林外,還有誰遭遇不幸?”
  
  “這倒沒有聽說,曹操用清河崔氏殺雞儆猴,各地世家都紛紛響應出丁令,短短兩個月時間,冀州、幽州、青州、徐州、豫州、並州便已清出二十萬戶藏民和百萬頃土地,現在出丁令還在推行,據說要執行到明年底,估計最後會增加百萬戶自耕農。”
  
  鐘繇歎息一聲,“可惜根基也毀掉了。”
  
  劉璟也笑了笑,“我能理解曹操的無奈,他也是迫不得已,沒有土地可以開墾,可沒有人口可不行,連官員都養不活了,不用說軍隊,不過這件事他早該做了,不應該拖到現在。”
  
  鐘繇搖搖頭,“關鍵是只對士族,不對權貴,立場不公平,出發點再好也會被人詬病,不過我也能理解,這些士族心已不向他,無非是病上再添痾罷了。”
  
  兩人閒聊片刻,劉璟又笑道:“內子極好書法,對鐘公之作嚮往已久,今日有緣,能否請鐘公賜字?”
  
  鐘繇因為長途騎馬跋涉,這兩天手腕有些不適,寫出的字他也不滿意,他沉吟片刻道:“殿下盛情,鐘繇焉能不從,不過我昨天正好手腕稍微擰了一下,恐怕寫不出殿下滿意的字,我在交州時倒寫了幾分自己比較滿意的字,若殿下不嫌字舊,我願贈給殿下。”
  
  劉璟笑道:“我哪裡會嫌,多謝鐘公贈字!”
  
  鐘繇親自去取來三卷錦軸,贈給了劉璟,劉璟大喜,又讓張既安排醫士,這才收了錦軸告辭而去。
  
  鐘繇和張既送劉璟離去,兩人返回內堂,張既憂心忡忡道:“鄴都頗不平靜,公若返回,必被曹丕所害,漢王以誠待公,許與重職,公為何不留下?”
  
  鐘繇歎息一聲,“無論如何,我都得回去!”
  
  ..........
  
  劉璟家人住進未央宮已有兩個月了,最初長安城也有議論,但大部分都是贊成漢王入住未央宮,甚至包括曹操那邊,也沒有太多非議,顯得很平靜,原因很簡單,當初封劉璟為漢王時,詔書中就明確他同太子禮制。
  
  更重要是,連魏公都能住銅雀宮,漢王為什麼不能住宮居殿?若為這件事攻擊劉璟,豈不是在暗訐魏公,沒有誰會傻到自找麻煩的程度,至於傀儡天子劉協,曹操已嚴禁大臣擅自和他接觸,他根本就不知道外面發生的事情,就算知道了,也沒有人把他的話當回事。
  
  兩個月過去,陶湛等人也漸漸適應了宮廷生活,每個人也有了自己的宿宮,大多是臨瑤池而居,風景秀麗,不過一些漢王府的生活習慣還是繼續保持著,比如大家共進晚餐,聚會聊天等等,這些都是大家願意保持的習慣,否則獨居曠室,會讓人很寂寞。
  
  眼看新年將至,宮內也到處張燈結綵,連瑤池上的八艘遊船也掛滿了彩燈,眾人尤其喜歡瑤池中間的昆侖樓,昆侖樓要比陶湛住的鳳凰樓稍小,但也高達五丈,有近百房間,在下雪前,她們的大部分聚會都在昆侖樓內舉行。
  
  此時瑤池內已結了厚厚的冰層,未央宮內也是一片冰雪世界,眾人於是有多了一個娛樂項目,在冰上乘坐雪橇或者滑冰,孩子們尤其喜歡。
  
  陶湛站在窗前,望著遠處孩子們在冰上玩耍,臉上掛著一絲笑容,她的房間裡點了火盆,格外的溫暖,這時,宮內女總管蔣氏在門口道:“王妃找我嗎?”
  
  蔣氏早在陶湛出嫁時,便是劉璟府中的女管家,跟隨陶湛已有十年,忠心耿耿,大家都很喜歡她,叫她蔣婆,陶湛便任命她為未央宮女總管,由她來安排大家的起居。
  
  陶湛關上了窗戶,轉身走回房間笑道:“產婆都安排好了嗎?”
  
  小喬已快臨產,大喬下月也要生產了,這是兩件重要之事,甚至比過新年還重要,陶湛為此很操心,她想多找幾個經驗豐富的產婆。
  
  蔣氏躬身道:“請王妃放心,都安排好了,各種禁忌都有人專門負責,不會有問題。”
  
  陶湛笑了笑說:“我知道我們家的孩子出生都是由蔣婆安排,對這些早已熟悉,只是關心則亂,所以要多問問。”
  
  “王妃不用這樣客氣。”
  
  陶湛坐下想了想,又問道:“關於宮女回家探親之事,趙總管怎麼說?”
  
  臨近新年,按照風俗,子女都要回家和父母團聚,陶湛特地調查了宮女,發現有二十餘人父母都在,她便有心放宮女回家過年,但趙總管卻堅決反對,說這違反宮中禮制,這讓陶湛很不高興,不過她還是希望得到大多數人的贊成,包括趙總管。
  
  蔣氏遲疑一下道:“啟稟王妃,我和趙總管談過,他還是堅決反對,不過我覺得不太妥當。”
  
  “這話怎麼說?”
  
  “趙總管說,宮女回家會胡亂編造宮中之事,甚至會編造一些低俗不雅之事,然後會到處流傳,越傳越俗穢,會影響王妃和其他夫人的名聲,另外,這些宮女難免會發生一些男女之事,若有了身孕,更會使宮中不寧,所以我也覺得放宮女回家過年不妥,讓她們寫寫家信就行了。”
  
  陶湛畢竟還年輕,對市儈之事瞭解不多,不像蔣氏那樣久歷人世,也不像趙總管那樣有經驗,蔣氏的話讓她暗吃一驚,想想確實有這種可能。
  
  而且丈夫納大喬為妾之事至今沒有傳到外面,儘管大喬改名為江蓮,宮女基本上都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可就怕萬一,慎重起見,還是不要大意為好。
  
  想到這,陶湛便道:“這件事我也問過殿下了,他也表示反對,既然殿下反對,那我自然要聽從,所以這件事就罷了,可以讓她們寫信回家,再給她們每人五兩黃金,讓她們和信一起捎回家去。”
  
  “我明白了,王妃還有什麼事嗎?”
  
  陶湛從桌上取過一隻錦軸,遞給蔣氏道:“這是殿下剛派人送來的書法,估計蓮夫人會喜歡,妳待會兒去趟七星閣,把書法給她吧!”
  
  “我這就去!”
  
  蔣氏結過錦軸,慢慢退了下去,搬來未央宮後,陶湛比從前忙碌了很多,但她也會關注陶家之事,最近他聽丈夫說起,準備調兄長入京,出任少府寺卿,這讓陶湛有些擔憂,兄長去靈州才兩年多,就調回京出任高官了。
  
  陶湛希望兄長能固定在某個地方更長久一點,至少五年以上,不要總調來調去,這樣對他沒有好處,看起來資歷多了,當了很多官,可實際能力卻磨練不足。
  
  陶政正出神地想著兄長之事,她的貼身侍女在門口稟報:“王妃,朱夫人在宮外求見!”
邱水躍 發表於 2014-11-16 18:56
第1050章 升職風波

       朱夫人就是陶政之妻,陶湛的大嫂,為人賢慧開明,和陶湛關係不錯,兩人常有往來,陶湛他們搬入未央宮後,她也來過一次。
  
  朱氏的兄長便是當年的柴桑縣令朱珣,他曾任御史大夫,現出任江夏太守,陶湛也想找朱氏談談兄長之事,她來得正好,便點點頭,“請她進宮!”
  
  不多時,朱氏在侍女的引領下,走進了陶湛的起居房,朱氏施禮道:“參見王妃!”
  
  “大嫂別客氣了,都是自己人,快快請坐!”
  
  陶湛請朱氏在火盆前坐下,見她凍得滿臉通紅,便笑道:“這麼冷的天,我都不想出去了,大嫂還有雅興跑來。”
  
  朱氏歎息一聲,“若不是為妳大哥之事,我也不會這麼冷的天跑出來。”
  
  “大哥怎麼了?”陶湛喝了一口熱茶,神色平靜地問道。
  
  朱氏有些難以啟口,她知道陶湛的脾氣,從不願陶家因她王妃身份獲益,這兩年對陶家雖然好一點,但那也是陶家付出了很大代價的緣故,不過在原則問題上,她卻從不肯鬆口。
  
  朱氏無奈,丈夫求她幫忙,她又不能不說,朱氏只得硬著頭皮道:“妳大哥要被調入長安出任少府寺卿一職,妳知道嗎?”
  
  “我聽說了,但好像已經定下來了,還有什麼意外嗎?”
  
  “妳大哥說,這件事還沒有最後定下來,只是政事堂通過了,漢王殿下還沒批准。”
  
  陶湛不解問道:“那大哥是什麼意思,他不想進京嗎?”
  
  “那倒不是....而是...是....不太妥當。”
  
  “不太妥當?這是什麼意思?”
  
  朱氏歎了口氣道:“當初他出任靈州經略使,和成都、襄陽的雄郡同等,按照正常的升遷,他應該是升任尚書或者侍中,可現在卻出任少府寺卿,這是大郡太守升遷的位置,所以......”
  
  “所以他覺得不公平,他覺得自己應該再升一級,最好能出任相國,對不對?”
  
  陶湛已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銀牙緊咬道:“他為什麼一定要升職,難道平職調動就不可以嗎?八年前他還是一個小小的武昌縣尉,既不是天下名士,也不是科舉出身,八年就當上了少府寺卿,難道他還不滿足嗎?”
  
  朱氏感覺到陶湛的滿腔怒火,她滿臉通紅,這卻不是因寒冷,而是心中羞愧,半晌她才低聲道:“妳大哥也不至於如此不明事理,只是七相還缺一相,而且中書令一直空缺,他覺得這是一個機會,實在是難以放棄這個誘惑。”
  
  陶湛並不知道為什麼七相會缺一相,也不明白中書令為什麼一直空缺,但她畢竟是王妃,要比一般人明白事理,她知道宰相是國之重器,非才智超絕之人不能擔任,而她兄長資質平庸,丈夫對他的評價也只有‘勤勉’二字,比兄長才能高得多的人都不敢奢望,她的兄長卻盯住了,多麼自以為是啊!
  
  就在這時,兒子劉致在門口道:“母親,孩兒可以進來嗎?”
  
  兒子來得正好,陶湛便點點頭,“進來吧!”
  
  劉致走了進來,卻發現舅母也在,連忙跪下施禮,“參見母親,參見舅母!”
  
  朱氏也很喜歡這個外甥,要是平時,她一定會把劉致拉過去,摸摸他的頭,問他學業、身體之類,但今天朱氏心中有事,房間裡的氣氛也比較尷尬,她只得勉強笑了一笑。
  
  陶湛把兒子拉到身邊坐下,笑問道:“你功課做完了?”
  
  劉致點點頭,“已經做完了,孩兒想去冰上玩一玩,特來請示母親。”
  
  “你可以去!”
  
  劉致大喜,起身剛要走,陶湛卻叫住他,笑問道:“你先回答娘的一個問題,再去玩!”
  
  “母親要問什麼?”劉致垂手恭恭敬敬道。
  
  “你現在還天天去政事堂嗎?”
  
  “基本上每天都去。”
  
  “那我問你,為什麼政事堂只有六個相國?為什麼中書令之職一直空缺?”
  
  “真是巧了,今天徐伯父也在和父親談這個問題。”
  
  “那你父親怎麼說?”
  
  劉致有點猶豫,他在政事堂一年多了,已懂得有些話該說,有些話不該說,像涉及相位這種敏感的話題是絕對不能在舅母面前說出來。
  
  陶湛看出兒子的猶豫,便笑道:“你儘管說吧!沒有關係,你舅母不會出去亂說。”
  
  劉致無奈,只得低聲道:“七相是在攻打江東時擴充,父親的本意是,江東一人入相,交州一人入相,這樣完成南方統一,也能平衡地域權力,至於中書令,父親原本想讓賈閣老出任,但賈閣老年事已高,不能再任實職,徐相國就建議,請賈閣老任虛職,實職留給鐘繇,父親也看中了鐘繇,以他的資歷,可以出任中書令。”
  
  陶湛點點頭,“你去吧!”
  
  “孩兒告辭!”
  
  劉致向母親和舅母行一禮,匆匆去了,陶湛也沒有說話,而是慢慢喝茶,朱氏歎息一聲,“我明白了,妳大哥確實有點昏頭,我去告訴他。”
  
  “大嫂,我的意思是希望大哥不要進京,繼續在地方為官,我希望他至少要在一個地方為官五年以上,才有厚積薄發的資本,大嫂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回去勸他。”
  
  “讓他主動提出繼續留任靈州,我這邊再和漢王說一說,這件事就這樣決定了。”
  
  陶湛拿出了王妃的氣度,不容反地做出了決定,這還是她對兄長仕途問題做出的第一次決定,但她也是忍無可忍,兄長太急於靠攏權力圈,不是一件好事情,她必須壓制住兄長浮躁的苗頭,讓他好好在靈州再待三年,朱氏心中雖有不甘,但也不敢和王妃硬頂,只得答應一聲,匆匆告辭而去。
  
  .........
  
  入夜,劉璟燙腳上了床榻,坐在床榻上仔細欣賞鐘繇的書法,讚不絕口,陶湛坐在他身旁,她見丈夫興致頗好,便對他道:“今天大嫂來找我了。”
  
  劉璟一怔,笑問道:“這麼冷的天過來,她有什麼要緊事嗎?”
  
  “為我兄長之事唄!”
  
  劉璟明白妻子的意思,他索性放下書法,笑問妻子道:“怎麼了?”
  
  “夫君是不是要調他來長安任職?”
  
  “是有這個打算,我想調他進京出任少府寺卿,他精於計算,這個職位比較適合他,難道他不想出任這個官職嗎?”
  
  “他說相國缺少一個,他有了這個想法,讓大嫂來找我,結果被我罵了一頓,我罵他們自不量力,才當了八年官,就想出任相國。”
  
  劉璟了解妻子的性格,絕不是在暗示自己給兄長相位,她真是在罵他,劉璟也不生氣,啞然失笑道:“他現在還沒有資歷出任相國,能力也不夠,我這次調他進京出任少府寺卿,是因為陶家在平定河西反叛中做出了很大貢獻,捐出十萬頃良田,還有無數糧食和布匹,讓我過意不去,也算是我給陶家的一種補償。”
  
  陶湛起身向劉璟深施一禮道:“夫君厚待陶家,令臣妾感動,但這樣照顧兄長,非但不會讓他上進,反而會害了他,短短八年時間,兄長便從一個小小縣尉升為邊疆重臣,又調為朝廷高官,手握重權,他心態已經開始浮躁,居然窺視不該屬於他的職位,這就是因為他太順利了,臣妾懇求殿下不要縱容他,要磨練他的意志,讓他變踏實下來,做一個好官、名臣,這才是對陶家的回報。”
  
  劉璟連連點頭,“你說得很對,是我考慮不周。”
  
  陶湛又道:“我已讓大嫂回去帶話,讓他自己申請回靈州,繼續再待幾年再說。”
  
  劉璟笑道:“靈州恐怕不行了,已有任命,不過我正好要調馬良進京,讓他接替馬良為上郡經略使吧!安心再好好為官五年,不過妳剛才對我說的那番話,要對岳父再說一遍,否則他會誤會。”
  
  “我知道,我會寫封信給父親。”
本帖最後由 邱水躍 於 2014-11-16 23:48 編輯

邱水躍 發表於 2014-11-17 20:02
第1051章 難容政敵

       十二月的鄴都也同樣是白雪皚皚的世界,河水結冰,湖泊凍結,厚厚的積雪覆蓋著整個河北大地,此時距離新年已不到十天,但鄴都城內卻看不到長安那種熱鬧繁華的景象。
  
  大街上冷冷清清,市場上貨物短缺,交易寥寥,大部分店鋪都關門歇業,生意稍好的商業,只有酒館和青樓。
  
  鄴都人都說,鄴都的新年一年比一年慘淡,合肥大戰曾使建安二十二的新年在物資的極度困乏中度過,經過一年的復甦,糧食庫存和各種生活物資的供應都略有增長,建安二十三年的新年應該有所起色才對,但恰恰相反,今年的新年比去年還要冷清,還要慘淡。
  
  這固然是因為一場清洗官場的政治風波影響極大,使官員們人人自危,誰也沒有心思操辦新年之事,另一個原因卻是曹魏疆域內愈演愈烈的出丁令,自耕農的消亡使曹魏賦稅收入銳減大半,已經到了曹魏政權難以維持的地步,曹操迫不得已,終於在晚年對擁有大量人口和耕地的士族開刀了。
  
  遭受打擊的士族們用他們的方式抗議曹魏政權,在關中置辦產業,家主西遷等等,其中對新年的抵制也是士族們反抗的手段之一。
  
  雖然鄴都新年氣氛極其冷清,但曹魏主政者曹丕卻格外心情暢快,一場針對曹植勢力的清洗最終達到了預先制定的目標,曹植殘餘勢力幾乎被一網打盡,隨著夏侯惇被調回鄴都出任有名無權的大將軍,而曹真坐鎮許昌,接手豫州軍權,標誌著曹丕的清洗戰役大獲全勝。
  
  同時讓曹丕感到振奮的是,父親利用軍隊來推行出丁令已經卓見成效,官府新增耕地達百萬頃,自耕農增加二十萬戶,而這僅僅只是開端,到明年年底,至少要增加自耕農百萬戶以上,這就意味著明年的稅賦收入下滑的勢態將得到扭轉。
  
  而財稅收支才是一個政權的根本,對於主管政務的曹丕而言,這是令人極為振奮的大事,甚至比打一場勝仗還要讓他高興。
  
  房間裡,曹丕正負手來回踱步,他剛剛得到消息,鐘繇已經從長安歸來,即將抵達鄴都,在曹丕眼中,鐘繇絕對是這次政敵清洗的漏網之魚,而且是支持曹植的重量級人物。
  
  曹丕雖然在軍事方面不如他父親曹操,但在政治鬥爭上卻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他深知權力鬥爭要斬盡殺絕的道理,一定要徹底扳倒曹植,不給他任何翻身的機會,而鐘繇的存在,就是曹植得以翻身的一線希望。
  
  曹丕暗暗下定決心,這次無論如何要將鐘繇也一併剷除,不能讓他躲過這次清洗,就拿鐘繇來充作他這次官場清洗的收網祭品。
  
  正想著,門外有侍衛稟報:“啟稟世子,華侍中已經到了。”
  
  曹丕精神一振,連忙道:“速速請他進來!”
  
  片刻,華歆快步走進了房間,躬身施禮,“參見世子!”
  
  “坐下說話。”
  
  曹丕請華歆坐下,對他道:“我剛剛得到消息,鐘繇快到鄴都了。”
  
  華歆愣住了,他當然知道曹丕對他說這句話的意思,曹丕是想對鐘繇下手,這讓華歆有點為難,華歆很瞭解曹丕,權力欲望太重,而且心胸狹窄,容不下異己,對曹植的勢力斬盡殺絕,但有時做得過分了未必是好事。
  
  華歆其實也是一個心胸狹窄之人,不過他比曹丕有頭腦,他知道現在曹魏真正的大權還是掌握曹操手中,如果他們操之過急,反而會弄巧成拙,不如等曹丕真正登位後,在動手剷除鐘繇,也為時不晚。
  
  不過華歆雖然這樣想,但他卻沒有直接表述出來,他畢竟是政客,政客和政治家的區別,就是政客需要揣摩上意,華歆需要瞭解曹丕的意志,一旦曹丕剷除鐘繇的意志堅定,華歆就會太過於反對,那樣對他不利。
  
  華歆沉思片刻道:“雖然這次清洗植公子勢力得到了魏公同意,但派鐘繇出使交州也同樣是魏公的安排,可見魏公是刻意讓鐘繇避開這次清洗,殿下如果決定剷除鐘繇勢在必行,我們也只能從另外方面來想辦法。”
  
  華歆先含蓄地提醒曹丕,剷除鐘繇可能會觸怒魏公,但他也不堅持反對,而是把決定權又交給了曹丕,他已經提醒了曹丕,該怎麼決定是曹丕自己的事情了。
  
  曹丕從桌上取過一份機密情報,這是御史中丞楊添從長安得到了快報,記錄著鐘繇在長安的一舉一動,這就是曹丕想剷除鐘繇的原因,鐘繇根本就不是被漢軍劫持到長安,他在長安受到了隆重的禮遇,甚至漢王劉璟還親自接見了他。
  
  曹丕覺得這是一個很好機會,當然他也可以再等幾年,等他完全登位後再收拾鐘繇,但曹丕實在有點害怕,害怕他父親朝令夕改,又要再考慮三弟曹植繼位,正是這種患得患失的心理,使曹丕最終決定對鐘繇動手,利用鐘繇來試探父親對自己的繼位的決心。
  
  雖然曹丕也曾認鐘繇是宰相之才,但和他的權位相比,十個鐘繇他也可以放棄,曹丕將情報遞給華歆,“你先看看吧!”
  
  華歆接過情報細細看了一遍,他也暗暗吃驚,難道曹丕要對付鐘繇,這確實是一個機會,不過華歆不想承接這件事,他點點頭道:“讓御史出面彈劾,完全合情合理,這件事世子就不要露面了,置身事外,相信魏公會權衡其中利弊。”
  
  曹丕點了點頭,“我也是這樣考慮,最好我去太原督促出丁令,避開這件事。”
  
  華歆撫掌大笑,“世子高明,果然是好主意!”
  
  .........
  
  就在華歆告辭後沒有多久,御史中丞楊添便匆匆趕到了曹丕的相國府,楊添同時也兼管曹軍在漢國的情報點,曹丕得到的那份情報,正是長安情報點用飛鴿傳信彙報給他。
  
  儘管楊添在某種程度上和漢國暗通款曲,但他畢竟是魏國的御史中丞,是曹丕的心腹,他也在積極地為曹丕賣力。
  
  楊添趕到了曹丕書房,向他行一禮,曹丕令他坐下,緩緩道:“你送來的情報很重要,可以借題發揮扳倒鐘繇,這件事我就交給你,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楊添頓時感覺肩頭變得沉重起來,竟然把扳倒鐘繇的重任交給自己,但他不敢拒絕,只得默默點了點頭,曹丕目光炯炯地注視著他,見他沒有退卻,心中很滿意,又道:“你先草擬一個具體方案,交給我看看,然後我會去太原督促出丁令,你再彈劾鐘繇,此時要儘快實施,你先告訴我,你需要多久準備方案?”
  
  “微臣大概需要三天左右!”
  
  曹丕搖了搖頭,“三天時間太長,你明天就把方案給我!”
  
  ........
  
  鐘繇和十幾名隨從是在下午時分返鄴都,經歷了兩個月的長途跋涉,眾人也十分疲憊,各種返回家中和家人團聚,鐘繇也準備晚上寫一份出使報告,明天一早呈給曹操。
  
  這次鐘繇的隨從大多是他的親信,但也有幾名魏國低級的官員,陪同鐘繇一同出使,在這些官員中,有一名叫做張簞的小官,官任鴻臚從事,鄴都本地人氏。
  
  在和鐘繇分手後,他也匆匆趕回家和妻兒團聚,張簞家境還可以,有一棟占地兩畝的小宅,在鄴都城外有五頃祖田,家中還有一名使女,在鄴都也算是小康人家。
  
  天漸漸黑下來,一家人正坐在火爐邊吃飯,聽張簞講述交州趣聞,全家人不時傳來笑聲,就在這時,外面有人敲門,張簞妻子有些不高興,怎麼在吃飯時候上門,她讓使女去開門。
  
  不多時,使女快步走回,對張簞道:“老爺,是找你的客人。”
  
  “我去看看!”
  
  張簞放下碗走到院子裡,只見院子裡負手站著一人,正在打量他的房宅,在門外似乎還有幾名隨從,淡淡光線照在來人臉上,張簞頓時愣住了,來人竟然是御史中丞楊添。
  
  嚇得他連忙上前行禮,“下官參見楊中丞!”
  
  楊添瞥了他一眼笑,似笑非笑道:“你這棟宅子不錯嘛!”
  
  楊添在鄴都官場上惡評如潮,是出了名的酷吏,尤其最近幾個月,他發動了建安七子案,清理了上百名官員,下手狠毒,死在御史大獄中的官員就不下二十人。
  
  張簞雖然剛剛才回來,但他也在路上聽說了此事,如今楊添竟然出現在他家中,怎能不令他心驚膽戰,他不知楊添的意圖,只得硬著頭皮答道:“這是祖屋,已經傳了五代。”
  
  “原來如此,張從事,讓我站在院子裡賞雪,似乎不是待客之道吧!”
  
  張簞嚇得連忙推開書房門,“楊中丞請進!”
  
  書房裡已經點了火盆,十分溫暖,本來張簞準備在書房裡好好休息一下,卻被楊添佔了先,他請楊添坐下,又走出院子,正好妻子走過來問道:“是誰啊?”
  
  “妳別多問,快去煎一壺好茶。”
  
  張簞低聲囑咐妻子幾句,這才回到書房,陪笑道:“楊中丞稍等片刻,內人已去煎茶。”
  
  “呵呵!我不是來喝茶,只是想和張從事聊幾句。”
  
  楊添臉上掛著奸笑,很客氣地一擺手:“張從事請坐。”
  
  張簞很畏懼這個禦書中丞,戰戰兢兢坐下,楊添這才輕描淡寫問道:“張從事這次也去了長安吧!”
邱水躍 發表於 2014-11-17 20:07
第1052章 旁敲側擊

       張簞心中猛然一跳,楊添這句話就像一支冷箭,突然射至他的眼前,令他措不及防,其實他也覺得鐘繇去長安會出問題,只是鐘繇地位崇高,不是他這種小人物能左右,所以他一直沉默不語,但萬萬沒有想到,楊添拋出了這件事。
  
  張簞心中正慌亂時,門開了,他妻子端進來兩杯茶,張簞妻子不認識楊添,還以為是丈夫同僚,她笑道:“張郎,客人走的時候,把交州土特產給帶上。”
  
  楊添呵呵一笑,“多謝夫人!”
  
  張簞妻子見丈夫低頭沒有吭聲,她心中有些奇怪,便退了下去,楊添眯著眼笑道:“尊夫人很不錯嘛!還記得給我土特產,有這樣賢慧的妻子,是張從事的福氣啊!”
  
  張簞抬起頭,嘶啞著聲音問道:“楊中丞就明說吧!到底找我做什麼?”
  
  “痛快!”
  
  楊添點了點頭,奸笑一聲道:“我喜歡張從事的快人快語,我就明說了,作為御史中丞,我準備彈劾鐘繇私通漢國,但我需要人證,所以我希望張從事出面作證。”
  
  張簞的臉刷地變得蒼白,這是他最害怕的事情,捲入世子之爭中去,他只是一個小人物,在這種權力鬥爭中會死得很慘。
  
  “你不要緊張,只是要你據實回答而已,我已經有準確的情報,只是希望有人來作證,不是讓你栽贓,這樣吧!你先表個態,然後我們具體商議怎麼做?”
  
  “楊中丞,能不能....找別人,我...我真的不行。”張簞結結巴巴道。
  
  楊添臉色立刻沉了下來,冷冷道:“張簞,你以為我是誰,我會低聲下氣來求你?我不妨實話告訴你,你是世子選定之人,我現在是在給你機會,如果你不識抬舉,那休怪我不客氣!”
  
  楊添取出一份文書,扔到他面前,“你自己看吧!”
  
  張簞拾起文書,只翻了兩頁,手便劇烈顫抖起來,那是他唯一犯下的錯誤,去年偷偷接受鮮卑使者給他的五十兩黃金,他以為神不知鬼不覺,但文書裡卻寫得清清楚楚,在哪裡接受?接受了多少黃金?就仿佛旁觀有人在記錄一樣。
  
  楊添重重哼了一聲,“貪贓五十兩黃金,按律你當被處死,我今晚就可以把你抓走,等你死在獄中,你娘子怎麼辦?兩個兒子怎麼辦?你信不信,我會把他們賣給鮮卑人當奴隸,還有你的祖宅和祖田,都將不屬於你,你對得起列祖列宗嗎?”
  
  “別說了!求你別說了!”
  
  張簞嚇得渾身發抖,雙手抱著頭苦苦哀求,他心裡已經崩潰了,楊添眼中閃過一絲得意,這種小官還敢跟他鬥,這時,他的語氣又緩和下來,“我也不要你出面作證,只要你如實寫一份出使報告,簽署上你的名字,就好比你向上司書面彙報一樣,關鍵是要把鐘繇和漢國接觸的細節寫清楚,然後交給我,你就沒事了,等將來世子登位,自然不會忘記你的忠誠,放你到外郡做太守,你從此仕途一路風順,到時你感激我還來不及。”
  
  楊添軟硬兼施,終於使張簞屈服了,他低聲道:“好吧!我寫,我寫就是了,什麼時候要?”
  
  “現在就寫,寫完我帶走。”
  
  張簞無奈,只得展開紙筆,將他跟隨鐘繇出使交州,然後去漢國的情況詳細寫了一遍,尤其關於鐘繇和漢國接觸的細節,他都一一寫清楚了,足足寫了半個多時辰,才寫完這份數千字的報告,又畫押並按上手印,遞給了楊添。
  
  楊添就站在他身旁看他寫完,他又看了一遍,心中大喜,如獲至寶地將供詞收好,笑道:“等著世子的嘉獎吧!我先告辭。”
  
  他轉身便走,走到院子裡高聲笑道:“夫人,我告辭了。”
  
  張簞妻子快步走出,“帶上土產再走。”
  
  “我今天還有事,下次再給我吧!”
  
  楊添拱拱手,揚長而去,張簞妻子等他們走遠了,連忙關上院門,回頭抱怨道:“這怎麼談了這麼久,你們在談什麼?”
  
  張簞搖了搖頭,歎息道:“別再問了,什麼都別問了。”
  
  他步履蹣跚地向書房走去,妻子疑惑地望著他的背影,又問道:“張郎,要不要吃飯了?”
  
  回答她的是‘砰’地一聲重重關門。
  
  .........
  
  曹操由於年事已高的緣故,睡眠變得很少,卯時不到便起來了,先稍微喝一點粥,然後在花園裡慢慢散步,每天都如此。
  
  以前女兒曹憲在的時候,都是由女兒扶著他慢慢散步,如今女兒出嫁了,散步的習慣依然堅持著,只是扶他之人變成了妻子卞氏。
  
  卞氏雖然為曹操生下了丕、彰、植、熊四子,但她依舊低調地生活著,很少在人前露面,更不會干預政務。
  
  令她唯一擔憂的是幾個兒子之間的權鬥,尤其長子丕和三子植之間日益激烈的鬥爭令她無比痛心,而她卻無能無力。
  
  卞氏扶著丈夫在小徑上慢慢走著,曹操見老妻眉頭不展,知道她的擔憂,便笑著安慰她道:“兩個都是我的兒子,我也不希望他們將來手足相殘,最好的辦法就是他們沒有了抗衡的力量,妳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不明白!”卞氏低聲道。
  
  “哎!我糊塗了,給妳說這些。”
  
  曹操笑了笑道:“其實很簡單,讓植兒不再有任何實力,形成不了威脅,或許看在兄弟的份上,丕兒會讓他做個富家翁,平平安安過一生,這樣他們也就鬥不起來了。”
  
  “如果是這樣,我就放心了。”
  
  兩人正說著話,曹操卻見一名侍衛在不遠處探頭探腦,他有些不悅道:“什麼事情?”
  
  侍衛硬著頭皮上前施禮道:“啟稟魏公,御史楊中丞有緊急情況稟報。”
  
  曹操上午不接待任何官員求見,這是眾人皆知之時,尤其他散步之時,更不准人來打擾他的清靜,作為御史中丞,這一點更應該清楚,偏偏楊添敢這個時候來求見,這倒讓曹操有了幾分興趣。
  
  這時,曹操又忽然想起世子曹丕連夜趕去並州,處理那邊發生的官員逃亡事件,他心中若有所悟,便令道:“讓他在外官房等候!”
  
  曹操也不再散步,回房加了一件外袍便緩緩向外官房而去,外官房是曹操接見大臣和商議重要軍務之地,此時,楊添已經被領到了官房外等候。
  
  他的時間很緊張,下午鐘繇就要正式向曹操彙報交州之行的結果,他必須要趕在鐘繇彙報之前先見到曹操,舉報並彈劾鐘繇,為此,曹丕也連夜出發趕赴太原,避開這次鐘繇彈劾案。
  
  楊添也知道曹操上午不接見大臣,但此時他已顧不上了,只能孤注一擲,好在他的運氣不錯,曹操居然答應接見他,讓他心中又升起一線希望。
  
  他站在院子等了好一會兒,手腳都凍得發麻了,這時,一名侍衛從房內出來,對他道:“楊中丞,魏公讓你進去!”
  
  楊添連忙搓搓手,快步走進了房內,房間裡,曹操已經就坐,正不慌不忙地喝一杯茶,楊添上前跪下,行一拜禮,“微臣楊添,拜見魏公!”
  
  曹操眼皮也沒有抬,淡淡問道:“楊中丞這麼早過來,有什麼急事嗎?”
  
  “啟稟魏公,微臣要彈劾鐘軍師私通漢國,危害魏國利益。”
  
  曹操一怔,他沒有想到會是這件事,他放下茶碗問道:“鐘軍師不是出使交州嗎?怎麼變成私通漢國?”
  
  “回稟魏國,鐘繇在回來途中擅自轉道去了漢國,受到了漢國上下的熱情接待,甚至劉璟還親自去貴賓驛去拜訪他,這些事情魏公知道嗎?”
  
  曹操確實不知,他眉頭皺了起來,自己並沒有讓鐘繇出使漢國,他怎麼擅自去長安,曹操後背仿佛長了一根芒刺,他頓時不舒服起來,心中生出一絲不滿。
  
  “你有證據嗎?”
  
  “卑職有確鑿證據!”
  
  楊添取出長安的情報和張簞的供詞,呈給了曹操,又道:“微臣前天接到長安飛鴿傳來的情報,本應立刻呈給魏公,但微臣還想再確認情報是否真實,所以昨晚又暗訪了鐘軍師的一名隨從,他向微臣講述了鐘軍師前往長安的詳細經過,和長安的情報完全一致,所以卑職才敢彈劾鐘軍師私通漢國。”
  
  曹操又拾起兩份證據,仔細看了一遍,基本上一致,但供詞更加詳細,他沉思片刻又問道:“這件事世子知道嗎?”
  
  “微臣在接到長安情報後,立刻稟報了世子,但世子說事關重大,不能隨意彈劾重臣,必須要有確鑿證據,所以微臣昨晚又去暗訪了一名隨從,證據確鑿後才敢寫彈劾書。”
  
  曹操心中雖然對鐘繇擅自去長安的行為有所不滿,但他知道以鐘繇的身份,是不會輕易做這些令人詬病之事,其中必有緣故,還是要和鐘繇本人談過再說,曹操便道:“這件事我知道了,我自有分寸,你先退下吧!”
邱水躍 發表於 2014-11-18 18:01
第1053章 欲速不達

        “微臣告退!”
  
  楊添心中有些失望,曹操沒有立刻召見鐘繇,說明他心中尚有疑慮,也說明魏公對兩個月前的建安七子案已有所反思,這恰恰是楊添最為擔心之事,他做了太多傷天害理之事,唯恐魏公拿他來做替罪羊。
  
  楊添告退,曹操又開始審視桌上的彈劾書和供詞,他心中如明鏡一般,長子曹丕連夜趕去太原,恰恰就說明這件事正是曹丕主使,曹丕要借機除掉鐘繇。
  
  曹操為了讓權力接替能夠平穩完成,不惜違背本意縱容曹丕發動建安七子案,不惜將支持曹植的夏侯惇撤去軍權,徹底剷除支持曹植的勢力。
  
  但曹操也知道這種官場清理是一把雙刃劍,雖然可以保證權力平穩交接,但也會造成魏國人心渙散,尤其在漢國日益強大的背景下,這種清理很容易引發官員逃亡大潮,從而動搖魏國的根基。
  
  事實上,曹操的擔心已成為現實,他得到徐奕的報告,並州已有數十名地方官員棄印而走,投降了漢國,而這僅僅只是開端,曹操很擔心這種逃亡潮會擴大到河北和中原。
  
  所以他已經開始反思建安七子案,他意識到自己做得有點過火了,在這種情況下,再罷免鐘繇這樣的重臣,只會徹底激化矛盾,就算鐘繇真和漢國有之間不當之舉,他也不得不三思而行。
  
  曹操壓住了楊添的彈劾書,下午,鐘繇來到了銅雀宮,正式向曹操彙報他的交州之行。
  
  曹操和鐘繇相對而坐,曹操神色平靜,專注地聽著鐘繇的彙報,“啟稟魏公,劉備剛開始對微臣非常熱情,似乎對魏國極大的希望,但在實際接見時卻變得很冷淡,整個接見過程不到半個時辰就結束了,微臣懷疑或許是漢使司馬懿給了劉備什麼承諾,使劉備放棄了和魏國的結盟。”
  
  曹操對劉備和魏國間的結盟並沒有抱太大的希望,他們他們之間隔著漢國,往來極為不便,不過曹操對劉璟給了劉備什麼承諾卻很感興趣,他便笑問道:“軍師以為會是什麼樣的承諾?”
  
  “給了什麼承諾,微臣也不太清楚,不過微臣知道兩件事,第一是司馬懿出使交州,要求交州軍隊不得進入建安郡;第二件事是司馬懿會見了蠻、占兩族在番禹的代表,使兩族反響激烈,代表立刻趕回交趾,由此微臣推斷,漢國或許是想利用蠻、占兩族牽制交州。”
  
  曹操笑了起來,“這也是給劉備一個暗示,漢軍暫時不會攻打交州,所以劉備便對與我們結盟之事不太熱心了。”
  
  鐘繇點了點頭,“魏公說得對,不管劉備是否相信漢國的暗示,但至少交州和魏國結盟的緊迫感被削弱了,劉備還想再觀望,這樣一來,漢國就達到了破壞交州和魏國結盟的企圖。”
  
  “就如一把繃緊了弦的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這時漢國卻鬆了一下弓弦,箭便發不出去了,劉璟的手腕,果然出人意表。”
  
  曹操微微歎息一聲,他話題一轉,又淡淡問道:“軍師還有什麼要彙報嗎?”
  
  “暫時沒有什麼需要彙報了。”
  
  “是嗎?但我聽說軍師回來時,又去了長安,這是何故?”曹操似笑非笑地看著鐘繇。
  
  鐘繇在回來的路上便思索過這件事,他知道自己去長安很難隱瞞住曹操的耳目,所以他必須要面對曹操的質問,他心中早已想好了應答之策,他不慌不忙道:“回稟魏國,去長安是緣於漢王的一再邀請,微臣難卻盛情,只得去長安看一看,微臣認為這是私事,和公事無關,所以就沒有稟報魏公。”
  
  鐘繇的回答言辭鑿鑿,讓曹操不知該說什麼好,如果大臣和漢國往來就是私通背叛,那他曹操把女兒嫁給劉璟又算什麼?所以沒有通敵證據,曹操也不能勃然大怒,立刻懲處鐘繇。
  
  曹操乾笑一聲道:“軍師覺得長安變化大嗎?”
  
  鐘繇點點頭,“簡直是翻天覆地的變化,微臣真的認不出了,關中處處生機勃勃,人民安居樂業,只能說劉璟治理得不錯。”
  
  鐘繇的坦率終於讓曹操臉上有點掛不住面子,令他心中暗惱,曹操便取出張簞的供詞和楊添的彈劾書,遞給鐘繇,“御史中丞楊添彈劾軍師私通漢國,還有軍師一名隨從的供詞,軍師先看看吧!”
  
  這雖然也在鐘繇的意料之中,但他卻沒有想到楊添動作如此迅速,自己昨天下午才回來,他便開始彈劾了,甚至連供詞也準備好了。
  
  他仔細看了一遍彈劾書,又看了張簞的供詞,隨即指了指供詞對曹操道:“這份供詞基本屬實,只是魏公不要看此人下了結論,他只是一名普通從事,只知道我去了那裡,見了什麼人,至於為什麼去,或者談了什麼,他是一無所知。”
  
  鐘繇又指著楊添的彈劾書憤恨說,“這更是一派胡言,羅織罪名,無中生有,分明就是想把我置於死地,試問,如果我和漢王交談就是通敵,那魏公與漢王聯姻又算什麼呢?”
  
  最後一句話說得曹操很尷尬,這確實是一個難以回避的事實,曹操連忙安撫鐘繇道:“我並沒有太相信楊中丞的話,畢竟軍師和劉璟交談時,他也不在場,畢竟以軍師的身份,劉璟若不接見,也說不過去,就不知劉璟和軍師談了什麼?”
  
  “劉璟能和我談什麼,無非是談談長安的變化,談談魏公的出丁令,又問我要了幾幅書法,僅次而已,倒是司馬懿代表劉璟來見我,希望我去漢國為相,出任中書令一職,但被我婉拒了。”
  
  鐘繇很坦率,並沒有隱瞞曹操,以他的身份和資歷,他還不屑於編造謊言,實話實說是他的一貫原則。
  
  曹操長長‘哦!’了一聲,鐘繇的坦率出乎他的意料,連對方希望他出任中書令之事也說出來了,看來鐘繇並沒有隱瞞,曹操倒也相信他的話,他沉思片刻,又問道:“不知劉璟是怎麼說我的出丁令?”
  
  曹操並不想把事情鬧大,他避實就虛,問了一件不相關的事,不過他確實也想知道劉璟對出丁令的看法。
  
  “回稟魏公,劉璟說魏公的出丁令是弊於當前,功在百年,他贊成魏公的方向,卻不贊成魏公的手段。”
  
  “這話怎麼說?”
  
  曹操疑惑地問道:“什麼叫弊於當前,功在百年?”
  
  “他說世家豪族強佔土地,藏匿人口確實是大問題,南方地區稍好一點,但也有這種問題,如果解決這個問題,天下將獲得百年繁榮和安寧,所以他很贊成魏公的出丁令,但以現在魏公的推行手段,恐怕是弊大於利。”
  
  “他是說我太性急,太過於暴力了嗎?”曹操聽懂了鐘繇的言外之意。
  
  鐘繇點點頭,“他確實是這樣說,漢國耗費了十年的時間來解決這個問題,現在還遠遠談不上成功,荊州和關中最好,而巴蜀佔地很嚴重,同樣大量人口被藏匿,而剛剛併入漢國的江東地區,問題同樣很嚴重,漢國準備再用十年時間來解決這個問題,但他說魏公卻準備在一兩年內完成,這不現實,也會引發很嚴重的問題。”
  
  “比如什麼問題呢?”曹操又問道。
  
  鐘繇微微歎口氣,“漢王說,地方官府基本上都被世家把持,魏公動用軍隊強推出丁令,首先針對士族,恐怕會引發地方官場的強烈反彈,會造成地方官府不穩。
  
  曹操沒有說話,前幾天並州數十名地方官掛印而走,二十幾個縣沒有了縣令和縣丞,曹丕已緊急趕去處置,雖然他現在還不知道原因,但極可能被劉璟說中了。
  
  曹操心中著實有些不舒服,他冷哼一聲道:“他這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他若肯把逃去漢國的自耕農都送回來,我何苦這樣大動干戈?”
  
  “魏公,微臣也覺得劉璟的建議有幾分道理.......”
  
  不等鐘繇說完,曹操便一擺手打斷了他的話頭,“這件事不要再說了,不管地方官府怎麼動盪,出丁令絕不能半途而廢!”
  
  .........
  
  曹丕一心想彈劾鐘繇,但曹操最終沒有接受對鐘繇的彈劾,他不想再因為此事在官場上引起動盪,便將彈劾書束之高閣,不久,建安二十三年的新年終於到來。
邱水躍 發表於 2014-11-18 18:07
第1054章 交州風起

       建安二十三年的新年,一場紛紛揚揚的大雪籠罩在荊南土地上,雪片紛飛,寒風呼嘯,天空變得灰濛濛一片。
  
  北方每年司空見慣的大雪,在荊南卻極為罕見,荊南尤其是零陵郡一帶氣候溫暖,四季如春,在最寒冷的十二月,北方已是一片冰天雪地,但這裡依舊溪水潺潺,山間一片綠意盎然。
  
  但今年的氣候卻有點反常,入冬後天氣就比較寒冷,終於在新年時下了一場幾十年未遇的大雪。
  
  整個零陵郡內的山巒和土地都被白雪覆蓋,各個縣城內的房舍也蓋上了厚厚積雪,這場雪來得有點令人措手不及,大街小巷到處是掃雪的人們,最開心的卻是孩子們,很多人都是平生第一次見到下雪,他們嬉戲歡笑,在雪上打著滾兒,堆雪人、打雪仗,大人和孩子們都痛快地玩耍。
  
  零陵縣,這裡也是零陵郡南方最重要的交通樞紐,靈渠在這裡溝通了湘水和漓水,零陵縣原本只能算一座中等城池,但在過去的幾年中,荊州官府和漢軍聯合對零陵縣進行了大規模的擴容和改造,增高增寬了城牆,又在城內修建了一座堅固倉城,從去年開始,從湘東郡、賀臨郡、桂陽郡和零陵郡調官糧集中於此,儲存了近十五萬石糧食。
  
  就在新年前夕,一支三萬人漢軍悄然入駐零陵縣,這支軍隊便是從江東撤回的荊州漢軍,五萬荊州漢軍經過數月休整,在十二月又重新集結,兵分兩路,一路南下零陵郡,由老將黃忠統帥,劍指蒼梧。
  
  另一路兩萬人則進入豫章郡,部署在緊靠廬陵郡的富城縣一帶,由大將魏延和副將廖化統帥,目標是廬陵郡。
  
  這是令人極為敏感的軍事調動,尤其在奪取江東後,攻打交州已漸漸成為大勢所趨時,這兩支軍隊分別南下,兵臨交州邊界,它包含了太多的含義,連三歲孩童都猜得出,漢軍準備要攻打交州了。
  
  漢軍的大營設在零陵縣外的曠野內,由數千頂大帳組成,突來的大雪使這支軍隊也有點措不及防,整個營地都被大雪覆蓋,士兵們全部出動,清掃大營內積雪。
  
  在中軍大帳內,黃忠和幾名大將正站在沙盤前商議軍情,大將中,除了劉正和王平外,還有原來江東的兩員大將蔣欽和朱恒也在列。
  
  “各位,我剛剛收到漢王殿下的手令,除了向大家恭賀新年外,還希望我們在幾天後採取對蒼梧郡的軍事行動,注意,不是發動攻勢,只是採取一定的軍事行動,簡而言之,就是要讓劉備知道我們的存在。”
  
  黃忠又拾起木杆指向沙盤上的蒼梧郡郡治廣信縣,對眾人道:“根據斥候的情報,交州軍在廣信一帶部署了一萬餘軍隊,由關羽統帥,很明顯是防禦我們南下,既然對方有準備,我們就不能太急促。”
  
  眾人都身經百戰,明白黃忠的意思,從零陵郡向南被十萬大山阻隔,山勢陡峭,道路崎嶇,行軍極為艱難,大隊輜重糧草從陸路極難很進,就算用木牛也難以承受其遠,只能走靈渠進入漓水,再向南進入蒼梧郡,一旦交州軍有準備,他們必然會封鎖漓水,使他們的輜重運輸面臨危險。
  
  這時王平沉思片刻道:“我們可以用攻打隴西的辦法,在南下險要處建築中轉軍城,儲存物資軍糧,這樣就不需要在廣信卸貨,我們可以在漓水上建立據點,把軍隊、糧食和物資逐步運送南下。”
  
  黃忠點點頭,“漢王殿下也是這個意思,建立新城,不僅可以在戰爭中使用,就算戰爭結束後,也可以轉為民用,溝通交州和荊南之間的聯繫。”
  
  黃忠說到這,目光轉向劉正,微微笑道:“我的方案是,鷹擊軍走陸路,先到廣信縣驚擾交州軍,使交州軍不敢輕易北上,這樣就可以在漓水中途全力築城,漢王殿下雖然沒有明說,但我相信他就是這個意思。”
  
  劉正點點頭,“卑職明天一早就率鷹擊軍出發。”
  
  這時,王平在一旁又道:“五百鷹擊軍人數太少,我也可以率五千蠻兵為劉將軍後援,讓關羽更不敢輕易北上。”
  
  黃忠欣然同意,“這個方案可行!”
  
  ..........
  
  當天晚上,漢軍殺豬宰羊,又開啟一萬壇酒,為五萬漢軍舉行了新年大宴,眾人喝酒吃肉,一醉方休,次日天不亮,劉正和副將任平率領五百鷹擊軍攜帶乾糧啟程了,向數百里外、隔著十萬大山的蒼梧郡廣信縣疾速行軍而去。
  
  廣信縣也就是今天的廣西梧州,郁水、漓水和賀水在這裡交匯,郁水直通番禹,這便使得廣信縣成為交州北部最重要的交通樞紐和人口重鎮。
  
  廣信縣有八千戶人家,近六萬人口,這在中原只能是小縣,但在地廣人稀的交州,這已是僅次於番禹、交趾的第三大城池了,這也註定了廣信縣成為交州北部最重要的戰略重鎮。
  
  關羽率領一萬大軍從去年十月底進駐廣信縣,算起來也只有兩個月剛出頭,大哥劉備在他出發時曾告訴他,如果漢軍要攻打蒼梧郡,至少也要到三月份。
  
  但現在新年剛過,潛伏在零陵郡的情報探子便傳來飛鷹快信,數萬漢軍已進駐零陵縣,這個消息令關羽十分緊張,他非常清楚,以零陵郡的財力,最多只能承擔五千長駐軍,現在居然進駐數萬人,顯然不是常駐軍,這分明是漢軍要對交州動手了。
  
  軍營大帳內,關羽不安地負手來回踱步,他之前已經派人緊急向大哥劉備彙報了,他今天上午接到了劉備的回復,令他加強對漓水險要處的防禦,防止漢軍主力和輜重乘船南下。
  
  關羽也完全贊同大哥的方案,從荊南到交州相隔無數的崇山峻嶺,糧食輜重從陸路運過來幾乎不可能,當年他們是用計得到蒼梧太守吳句的信任,才得以進入蒼梧郡,漢軍要大舉南下,只能依靠水路,從靈渠走漓水進入蒼梧郡。
  
  關羽沉思片刻,便對親兵道:“立刻讓吾兒關平來見!”
  
  不多時,關平匆匆走入大帳,躬身施禮,“請父親吩咐!”
  
  關羽指著地圖道:“我擔心漢軍會從漓水大舉南下,離人堡的駐兵太少,你可率本部三千軍趕去支援離人堡。”
  
  “孩兒遵令!”
  
  關羽又道:“沿途要當心伏兵,如果發現有大隊,要立刻稟報。”
  
  “父親請放心,孩兒一定會謹慎小心。”
  
  關羽又叮囑關平幾句,關平立刻點兵趕去二百里外的防禦要地—離人堡。
  
  雖然在水路上加強了防禦,但關羽還是有點擔心陸路,如果漢軍輕兵而行,也會從陸路過來,目前交州軍在交州北部的山區險要處修建了十幾座關隘,分別駐兵三到五百人不等,其中在廣信縣北部也有一座關隘,叫做三壩口,有駐兵三百人,如果漢軍從零陵陸路南下,三壩口那邊就是第一場激戰。
  
  想到這,關羽又令校尉張志率領兩千軍隊去增援三壩口,派出五千人嚴守水路兩道,關羽才稍稍放下心來.......
  
  漢軍從陸路南下實際上要經過臨賀郡,臨賀郡是一個小郡,原本是零陵郡的一部分,整個郡內九成以上土地都是山區,三壩口就位於臨賀郡和蒼梧郡的交界處,‘壩’是當地對盆地的稱呼,這種稱呼一直延續至今。
  
  所謂三壩口,顧名思義就是三座盆地入口,從南面蒼梧郡北上,翻越崇山峻嶺後,山巒消失,地勢變得和緩,形成了大片可以耕種的盆地,加上賀水橫穿其中,有豐富的灌溉水源,形成了罕見的農業區。
  
  三壩口便位於這片農業的南面,是一條長十餘里的峽谷,在谷口險要處,交州軍駐紮了三百名士兵,他們不僅守住了谷口要害,同時也控制住了前方的農業區,本來賦稅要交給封陽縣,但在軍隊的威脅下,生活在三座壩子內的農民都被迫將賦稅交給了交州軍隊。
  
  這天晚上,生活在壩子裡的農民們都早早休息了,一場幾十年未遇的大雪使三壩口也裝扮成了銀裝素裹的世界,清冷的月光照在銀色的大地上,使大地變得如白晝一般的清明。
  
  一支軍隊正從北面蜿蜒而來,行走迅速,絲毫不受地上厚厚的積雪影響,這支軍隊正是從零陵縣趕來的五百鷹擊軍,鷹擊軍是漢軍最精銳的特種士兵,個個武藝高強,身體強壯,能一敵十,攀山越嶺對他們而言更是如履平地,七百里的路程,他們急行軍三天三夜便趕到了三壩口。
  
  這時已是兩更時分,離最近的民居也有三裡,曠野裡一片寂靜,在雪光和月光的映照下,遠處的賀水如一條黑色的緞子鋪在起伏有致的原野裡,劉正指了指不遠處的一片樹林,低聲令道:“進樹林休息一個時辰。”
  
  五百鷹擊軍士兵紛紛向樹林內奔去,劉正找到一塊平整的大石,開始和副將任平商量奪取三壩口的方案。
邱水躍 發表於 2014-11-19 20:46
第1055章 試探進攻

       三壩口是一條長十餘里的山坳,也是陸路通往廣信的必經之路,山坳兩邊是兩座地勢險峻的大山,山上是莽莽的原始森林,山腳下樹蔭濃密,猛獸出沒,長年累月商人和農夫的行走,最終在這條山坳中趟出一條平坦的官道。
  
  山坳南寬北窄,最窄的隘口只有不足二十丈,交州軍便在這裡就地取材,修建了一座木寨,駐兵三百人。
  
  交州在這裡修建木寨的本意並不是為了防禦,漢軍若大舉南下,三百人根本抵擋不住,交州在這裡駐兵的根本目的是為了這一帶的糧食。
  
  這裡屬於漢國封陽縣管轄,而封陽縣的精華便在這三片占地足有十幾萬畝的盆地,這裡也是臨賀郡的重要產糧區。
  
  交州軍不敢北上奪取封陽縣,奪取漢國的土地,他們只得用一種方式謀取利益,在三壩口修建木寨後,當地農民迫於威脅,只能把糧食賦稅交給交州軍隊,使交州變相地攫取了漢國的利益。
  
  這種情形已經維持了三年,就在幾個月前秋收後,這裡的交州軍又得到了上萬石的糧食稅賦,糧食便存放在木寨的倉庫內,已經有一部分運去了廣信縣,木寨內約還有六千餘石糧食。
  
  鎮守三壩口的交州軍首領是一名牙將,名叫楊瑾,蒼梧郡人,談不上精明能幹,也不算愚蠢,屬於很平庸的類型,不過此人家族是蒼梧郡望族,正是劉備需要籠絡的階層,楊瑾也因此受益,短短三年時間,從一名普通的屯長提升為牙將。
  
  楊瑾已經得到關羽派人送來的警告,說漢軍有可能會從陸路南下,這令他異常緊張,一旦漢軍從陸路南下,必然要經過三壩口,可他手下只有三百人,如何能守住這座木寨。
  
  一連幾天,楊瑾吃不好睡不好,心中焦慮之極,他每天都在期盼漢軍不要走陸路,而是走水路從漓水南下,距離關羽的警告已經五天過去,三壩口依然沒有任何動靜,也沒有漢軍南下的跡象,這讓楊瑾想到,或許是因為大雪封路,使漢軍無法南下。
  
  想到幾十年一遇的大雪,楊瑾一顆心略略放下了,儘管如此,他還是很警惕,命士兵晝夜在寨牆上巡邏監視,不敢有半點大意。
  
  時間漸漸到了四更時分,這是夜晚巡哨士兵的一個低潮期,警惕了半夜,巡哨士兵終於變得困倦了,警惕心也會一點點消失,而此時,恰恰是發動夜戰的最佳時間點。
  
  所以經驗豐富的大將都會在三更時分替換巡哨士兵,讓精神狀態不錯的士兵繼續接班巡哨,楊瑾顯然沒有這種經驗,他將士兵換崗時間定在天亮之時,這就意味著夜間巡哨士兵要守整整一夜。
  
  不過,巡哨士兵的警惕心雖有放鬆,但並非完全喪失,士兵們依然在寨牆上來回巡邏,只是對外面一些細微的響動已經變得遲鈍了。
  
  比如,數十步外的樹林內不時傳來輕微的樹枝折斷聲,這地上枯樹枝被踩斷了,或許是猛獸出沒,但也可能是危險靠近,無論如何,巡哨士兵都應該十分關注才對。
  
  在兩更時分,他們或許會警惕關注,但現在,士兵們都疲憊不堪,拼命打著哈欠,只想著早早天亮,對外面的異響也不再放在心上。
  
  “外面是不是有山貓?”一名士兵連續聽見樹枝折斷聲,終於生出一點疑心。
  
  “誰知道呢,可能是山貓吧!肚子餓了出來找吃的,但也許是雪太重壓斷樹枝,反正不會是什麼漢軍。”
  
  “說得不錯,這麼冷的天,大雪十天都不化,漢軍會南下?簡直笑話,我看楊將軍也是有點大驚小怪。”
  
  眾人正說著,有人噓了一聲,“別說了,他來了!”
  
  不遠處有人走上寨牆,眾士兵都不敢再說話,只見主將楊瑾快步走了過來,“有沒有什麼情況?”楊瑾高聲問道。
  
  “啟稟將軍,沒有任何異常。”
  
  “你們要警惕一點,不准偷懶睡覺,誰敢偷懶,立刻處斬!”
  
  楊瑾在高聲訓斥巡哨士兵,就在數十步外,幾十名黑影躲在樹林內,由於有士兵不小心踩斷了幾根樹枝,使後面的漢軍士兵不敢再前行,只有三十幾名士兵靠近了木寨。
  
  一株大樹後,劉正目光炯炯地盯著寨牆上訓話的軍官,眼中有一絲疑惑不定,他不敢肯定這個人是不是敵人主將,如果是敵軍主將,他們完全可以亂箭射殺此人,如果不是主將,他們過早行動就會打草驚蛇。
  
  可就在這時,意外卻發生了,劉正頭頂傳來一聲野獸的吼叫,劉正驀地抬頭望去,一頭躲在樹上的豹子從他頭頂躍過,撲倒了最邊上的一名士兵。
  
  這是一隻饑餓的豹子,它在雪地裡四處尋食,早就發現了悄悄靠近寨牆的黑衣人。
  
  若是平時,豹子不敢攻擊這麼多人類,但此時它饑寒交迫,不顧一切地從後面撲倒了一名漢軍士兵。
  
  突來的變故也驚動了寨牆上的守軍,數十人紛紛扶著寨牆向外探望,只見一頭花豹撲倒一名黑衣人,周圍十幾名黑衣人正亂刀劈砍花豹。
  
  守將楊瑾忽然反應過來,大喊道:“是敵軍,快敲警鐘!”
  
  ‘當!當!當!’寨牆上的警鐘敲響,守軍大呼小叫,這時,偷襲漢軍的豹子已被士兵們砍傷,丟下獵物士兵飛竄逃進了密林,劉正見功虧一簣,恨得他一拳砸在樹幹上,樹上的雪撲簌簌落下。
  
  這是鷹擊軍這麼多年來第一次夜裡偷襲被發現,著實令劉正惱羞成怒,他當即令道:“傳令,強攻木寨!”
  
  就在這時,旁邊一名牙將勸道:“恐怕任將軍還沒有部署到位置,現在攻城不妥吧!”
  
  劉正頓時醒悟,當即令道:“撤退!”
  
  谷口的漢軍士兵紛紛向後撤退,片刻便退出了谷口,這時,三百名守軍全部上了寨牆,紛紛向兩邊樹林內射箭,折騰了很久才漸漸平息下來。
  
  鷹擊軍一貫做法是前後夾攻,正面進攻,奇兵策應,這一次也不例外,由副將任平率兩百名士兵從左側大山繞道,前往木寨背面,準備從後面向敵寨發起進攻。
  
  對於漢軍而言,攻下這座木寨可謂輕而易舉,只需用火攻,便可將寨牆燒毀,但火攻的後果是會將木寨內存儲的糧食也一併燒掉,眼看王平將率領數千士兵南下支援,劉正必須考慮給後面的援軍留下糧食。
  
  也正是因為這種考慮,劉正和任平才商量決定,由任平為奇兵,先佔領敵寨後面的糧倉,劉正才從正面進攻。
  
  時間一點點過去,天色也漸漸亮了,劉正坐在一塊大石上,耐心地等待任平的消息。
  
  “將軍!”
  
  一名士兵從遠處飛奔而來,劉正認出他是跟隨任平之人,連忙從大石上跳下,迎了上去,“情況如何?”
  
  “啟稟將軍,我們已經抵達預定位置,任將軍說可以發動進攻了。”
  
  劉正大喜,當即下令道:“準備進攻!”
  
  三百鷹擊軍士兵開始迅速組隊,他們十人一列,排列成三十列,每人手中都是斬馬刀和重盾,重盾足可以抵禦三十步外的弩箭射擊,而鋒利的斬馬刀則能劈砍敵軍的長矛。
  
  而三十名士兵懷抱臨時用百年巨樹製成的撞木,他們排列在隊伍最後,劉正戰刀一揮,直指兩百步外的谷口,幾名士兵吹響了號角,‘嗚~’長長的號角聲嗚咽,傳到了山谷內。
  
  木寨上的警鐘聲再次大作,折騰了半夜,剛剛準備休息的交州軍士兵紛紛被驚醒,衝至寨牆邊,緊張地注視著谷口,楊瑾也披甲戴盔趕到了寨牆上,他手執一杆銀槍,此時他反倒冷靜下來,他感覺敵軍數量兵不多,似乎只有幾百人,或許這只是漢軍的巡哨士兵,憑這幾百士兵,是無法攻破寨牆。
  
  “將軍,來了!”
  
  一名士兵指著谷口大喊,楊瑾也看見了,百步外的谷口處出現了黑壓壓的漢軍士兵,數十人一排,大概十排左右,人數也就三四百人,楊瑾是本地人,他不知道漢軍的底細,更不知道漢軍最精銳的鷹擊軍。
  
  “弩箭準備!”
  
  他高喊一聲,三百守軍一起舉起了弩箭,瞄準了遠處的漢軍,所有交州軍都在寨牆上,他們根本沒有想過後面還會有軍隊殺來,後面來的只能是援軍,怎麼會是漢軍?連主將楊瑾也沒有這個見識。
  
  這時漢軍越來越近,進入到八十步距離,楊瑾大喝一聲,“射!”
  
  三百把軍弩同時發射,密集的箭矢射向穀口的漢軍士兵,傳出一串破空之聲,力量強勁,漢軍士兵幾乎是同時舉起了重盾,遮住了身體,腳下卻不停止,繼續緩緩向寨牆靠攏。
  
  “用滾木!”
  
  楊瑾見第一輪箭沒有一點效果,連一個受傷的漢軍士兵都沒有出現,他眼睛都急火了,再次大聲吼叫,寨牆到谷口呈三十度的斜坡,在箭矢沒有殺傷力的情況下,交州軍終於祭出了他們有有力的防禦武器。
  
  一段段滾木向谷口砸去,圓木翻滾,砸向密集的漢軍士兵,漢軍士兵措不及防,十幾名士兵被砸翻倒地,後面的士兵紛紛向兩邊躲閃,谷口頓時變得空曠起來。
  
  楊瑾見滾木有效,興奮得大喊起來,“放棄弓箭,用滾木!”
  
  這時漢軍再次集結,他們卻並不急著衝鋒,依舊不慌不忙,極為緩慢地向敵寨而來,數百守軍則再次舉起了滾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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