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臨天下 作者:高月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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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可布雷 2013-6-3 10:48:4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35 4323264
邱水躍 發表於 2014-11-28 12:54
第1076章 平添心事

       隨著夏天來臨,天氣又漸漸熱了起來,盼望了一年的漢王家眷們終於等到了去莊園避暑的日子,從去年開始,劉璟的妻兒們都紛紛喜歡上了夏天去莊園避暑的生活。
  
  雖然他們已經搬進了未央宮居住,但久居宮中的困乏依然使他們十分嚮往去山莊內度假避暑。
  
  眾人開始收拾行裝,不過和去年相比,他們今年的行裝要簡單很多,甚至只需每人帶一個箱籠便可,只用帶一些隨身物品。
  
  今天陶湛有一個客人,正是諸葛亮的妻子黃月英,黃月英這已是第四次來未央宮和陶湛聚會了,諸葛亮也有了官宅,是一座占地三十畝的大宅,住著諸葛亮一家人和數十名僕婦,不過女兒諸葛果卻很喜歡未央宮的瑤池,在女兒的央求之下,黃月英只得帶女兒來未央宮拜訪陶湛。
  
  儘管陶湛貴為王妃,當她的朋友卻不多,只有極少數人,黃月英便是其中之一,陶湛所住的鳳凰台內,陶湛正好黃月英閒聊著家常。
  
  “再過三天,我們一家就要去田莊避暑了,要不然你們也一起去吧!我會很歡迎。”
  
  陶湛很誠懇地邀請黃月英一家去田莊避暑,黃月英猶豫一下道:“我是沒有問題,但這要和果兒父親商量一下,得徵得他的同意才行。”
  
  陶湛笑道:“我聽殿下說,孔明先生非常忙碌,可能過幾天他要去荊州和江東巡視,若是去江東的話,至少要兩三個月才能回來,反正你們母子三人在家中也無事,正好和我們去山莊度假。”
  
  黃月英也有點動心了,如果丈夫要出去公幹兩三個月,他們在家中確實無聊,出去走走也是好事,她便笑道:“這樣吧!我盡力說服他,他的脾氣其實也很大,若不得他同意,他回來後肯定會生氣。”
  
  陶湛點點頭,“如果決定了就告訴我一聲,反正那邊有很多空房間,東西也不用準備,只帶一些日常換洗的衣服便可。”
  
  兩人又閒聊片刻,這時,遠處傳來一名女侍衛的喊聲,“珠姑娘,果姑娘,那邊水深不安全,別過去!”
  
  陶湛和黃月英都嚇一跳,兩人連忙走到露臺,扶著欄杆向下方望去,下面便是佔地數千畝瑤池,湖面波光蕩漾,只見諸葛果和劉珠兩人站在離岸邊不遠的水中,赤腳拉起長裙,在她們前面有一艘小船,她們似乎是想淌水過去拉住小船。
  
  岸上兩名女侍衛正焦急的揮手大喊,黃月英臉一沉,喊道:“果兒,上岸去!”
  
  諸葛果聽見了母親的聲音,一回頭,見母親和王妃站在樓上,母親面沉如水,面待慍怒,嚇得她吐吐舌頭,連忙走上岸,她上了岸,劉珠也自然跟了上去。
  
  黃月英搖搖頭道:“這孩子被她父親寵壞了,十四歲了,還像野丫頭一樣,整天爬樹玩水。”
  
  陶湛微微一笑,“果兒不讀書嗎?”
  
  “讀書也讀,只是她靜不下心來,非要被我押著,我一走開,她就會偷偷溜掉,她弟弟瞻兒卻肯讀書,一坐就是一天,專心致志,這個死丫頭能有她弟弟一半的耐心就好了。”
  
  “不過漢王卻很喜歡她,稱讚她率真質樸。”
  
  黃月英苦笑一聲道:“除了她爹爹寵著她外,恐怕也只能漢王誇她了,誰見了她都頭痛,她外祖父每次來都要教訓她,我真擔心誰家肯娶她。”
  
  “女大自然出嫁,不用擔心了,其實尚香也很喜歡她,說果兒很像她小時候,若果兒再喜歡刀劍,她們就更對上眼了。”
  
  “果兒好像不太在意刀劍,她最喜歡小動物,以前在交州時,她不知養了多少兔子、獵犬之類,後來離開交州時沒有帶走,她還大哭一場。”
  
  女人們說起孩子,總是有說不完的話題,又聊了片刻,黃月英便起身告辭,陶湛也不留她,笑道:“回去記著和孔明先生說說避暑之事。”
  
  “放心吧!我不會忘記。”
  
  兩人走出鳳凰台,馬車已經備好,這時諸葛果奔跑過來,拉著母親手央求道:“娘,讓我再玩會兒吧!”
  
  “不行!”
  
  黃月英沉下臉訓斥女兒道:“看看妳,渾身是水,妳再這樣調皮,下次我就不帶你來了,快上車!”
  
  諸葛果無奈,只得向陶湛行一禮,撅著嘴上了馬車,陶湛笑道:“好好聽母親的話,下次陶姨帶妳去山莊。”
  
  諸葛果眼睛一亮,她聽劉珠說了,她們一家很快要去山莊避暑,那邊還可以騎馬,令她心中羡慕萬分,沒想到王妃也想帶自己去,她立刻抱住母親胳膊央求道:“娘,陶姨都答應了,我們也去吧!”
  
  黃月英對這個女兒也很無奈,只得道:“這幾天把妳欠的功課都做完,娘就帶妳去。”
  
  諸葛果心花怒放,欠的功課雖多,但她可以讓弟弟幫忙做一部分,三天肯定來得及,她撒嬌地將頭枕在母親肩頭,“還是娘最疼我!”
  
  陶湛也忍不住笑了起來,這個丫鬟確實可愛,難怪丈夫喜歡她。
  
  ..........
  
  入夜,陶湛在內書房中對劉璟說起了白天之事,“我打算請月英一起去山莊避暑,你覺得如何?”
  
  劉璟放下書笑道:“這是個好建議,正好可以讓諸葛瞻兒和致兒一起讀書,有個伴,致兒也不會那麼寂寞了。”
  
  “他們倆倒是都喜歡讀書,正好可以玩到一起去,就連尚香也有伴了。”
  
  “妳是說果兒嗎?”劉璟笑問道。
  
  陶湛點點頭,“那小丫頭很對尚香的脾氣,月英說她不喜歡刀劍,但尚香告訴我,果兒也有幾把劍,只是月英不知道罷了。”
  
  劉璟笑了笑又道:“果兒雖然現在有點調皮,但長大後就會漸漸文靜,關鍵是她心地純真,性格活潑,我很喜歡,我覺得她和我們致兒倒是很互補。”
  
  陶湛愕然,她有點聽出丈夫的弦外之音,“夫君的意思是說,讓她和致兒?”
  
  “這只是我的一個念頭罷了,關鍵還是要看他們的緣分,不過現在他們都還小,暫時不用考慮這麼多。”
  
  陶湛的心有點亂了,她當然也考慮過兒子的終身大事,她其實有點喜歡費禕的女兒,不過費禕的女兒才八歲,所以她暫時也不考慮這件事,沒想到丈夫卻看中了諸葛果兒,果兒不是不可以,是有她可愛的一面,自己和月英交情也極好,如果兩家能聯姻,當然是好事,只是........
  
  “夫君,果兒可是比致兒大一歲。”
  
  劉璟微微一笑,“我當然知道,大一歲其實也並沒有關係,關鍵是他們自己,妳和月英多給他們創造相處的機會,看他們自己的緣分吧!”
  
  陶湛沒有再堅持,畢竟她兒子將來可能會君臨天下,不會只有一妻,她所喜歡的費家女兒將來也同樣可以嫁給兒子,這倒沒有關係。
  
  丈夫今晚隨口說的一句話,卻給陶湛平添了幾分心事......
  
  陶湛有了心事,她一般都會放在心上,不會輕易表露出來,但今天卻有點例外,這種事情她第一次遇到,事關兒子未來的婚姻,她心中就像有一隻蟲在爬動,令她坐立不安。
  
  陶湛回到自己的寢宮坐了片刻,便對侍女令道:“去二夫人那裡!”
  
  孫尚香住在未央宮的清涼閣,和鳳凰台一樣,也是一組建築群,一座數丈高的閣樓伸入瑤池之中,閣內涼風習習,夏天格外清涼,故名清涼閣。
  
  孫尚香並不是住在清涼閣內,而是住在另一幢臨湖的平宅裡,距離陶湛的鳳凰台並不遠,入夜,孫尚香正在陪同兒子劉隴寫字,劉隴今年已經四歲,長得虎頭虎腦,身體健壯,頗有幾分父親劉璟的影子。
  
  或許是受母親的影響,劉隴也喜歡刀劍,在一歲抓周之時,他便抓了一把小木劍,雖然劉隴從小便表現出好武的天性,但孫尚香卻希望兒子文武雙全,三歲開始認字,今年四歲,便在母親的教育下提筆寫字了。
  
  這時,一名侍女走上來,小聲道:“夫人,王妃來了。”
  
  孫尚香點點頭,“我知道了!”
  
  她愛憐地摸摸小傢伙的後腦勺笑道:“好好寫字,娘過會兒再來。”
  
  “嗯!”
  
  小傢伙用手抓著筆,認認真真地寫一個‘之’字,母親告訴他,寫字也是練武的一種,讓他興趣大增,不過此時他已滿手滿臉都是墨汁。
  
  孫尚香走到外屋,正好陶湛走了進來,孫尚香笑道:“大姐怎麼來了?”
  
  陶湛歎口氣,“心中有事,想找人說說話。”
  
  她探頭看了看正在屋裡寫字的劉隴,笑道:“沒有打擾妳吧!”
  
  “沒事的,乳娘在照顧她,大姐這邊請!”
  
  孫尚香將陶湛請進自己的起居房,兩人坐了下來,孫尚香又吩咐侍女上茶,陶湛笑了笑問道:“妳覺得諸葛果兒如何?”
  
  孫尚香笑了起來,“那個小丫頭和我小時候很像,不過沒有我小時候有魄力,我像她那麼大時,就挎弓帶刀來荊州闖蕩了,結果把那傢伙修理一頓。”
  
  陶湛會心地笑了起來,她知道孫尚香說的是劉璟,她搖搖頭道:“我只是問妳,妳覺得果兒這丫頭怎麼樣?”
  
  孫尚香想了想道:“很單純,沒有心機,現在看起來不錯,但不知將來會怎樣。”
  
  她有點奇怪,又問道:“大姐怎麼會問起她?”
  
  陶湛歎了口氣,“剛才和將軍說起她,將軍說,打算將來讓致兒娶她。”
  
  孫尚香愣住了,很快她又啞然失笑,“看來我們都要變成老太婆了,居然要當婆婆了。”
  
  “你別這樣開玩笑,我心裡很煩亂,說真的,妳覺得果兒合適嗎?”
  
  孫尚香也不再玩笑,想了想道:“她父親是相國,母親也是名門之後,妳和她交往多年,兩家應該也是門當戶對,不過我覺得現在談婚論嫁似乎早了一點,畢竟兩人心智都不成熟,至少要再過四五年早考慮。”
  
  孫尚香的這番話說到了陶湛的心坎上,陶湛點點頭,“妳說得不錯,現在確實太早了一點,坦率地說,想到現在的果兒成為我兒媳婦,我心中總是不太舒服。”
  
  “大姐是覺得她太……。”
  
  陶湛點了點頭,“雖然將軍說她純真可愛,可是我更喜歡文靜一點的姑娘,希望她能有所改變吧!”
  
  陶湛在丈夫面前不好明說,但在孫尚香面前,她卻說出了自己的顧慮,她不太喜歡果兒那種性格的姑娘,朋友的女兒沒有問題,但如果成為自己的兒媳婦,她心中就有點不舒服了。
  
  孫尚香很瞭解陶湛的為難,便安慰她道:“畢竟現在還是說一說,要真變成現實還需要好幾年的時間,俗話說女大十八變,當年我的任俠好武,我行我素,現在我又變成什麼樣子,大姐難道沒有感覺嗎?”
  
  陶湛只得無奈地笑了笑,或許孫尚香說得對,自己應該再等幾年再考慮此事。
邱水躍 發表於 2014-11-28 13:02
第1077章 備戰先兆

       建安二十四年,從春天到夏天,再到秋天,長安城商業繁榮,城內居民安居樂業,酒館爆滿,旅舍內商人往來不息,一派安寧祥和的氣氛。
  
  入秋後,繁華熱鬧的長安城內卻多了幾分肅殺之氣,軍隊在城門口的盤查明顯嚴格起來,幾乎每一輛進城的馬車都要嚴格搜查,嚴禁商人攜帶違禁兵器進城,很多經驗豐富的商人都不免有了幾分擔憂,這是大戰來臨前的先兆。
  
  這天中午,一支商隊緩緩靠近長安城,這是一支由數百頭騾子組成的大商隊,滿載著各種貨物,僅夥計就有五十餘人,商隊的首領是一個四十餘歲的中年男子,身材高大,皮膚黝黑,目光銳利,國字臉龐透出軍人般堅毅。
  
  此時商隊距離長安東城門還有一里,官道兩邊已經變得十分熱鬧,各種店鋪林立,往來商人絡繹不絕,給兩邊的酒館和茶棚帶來了生意。
  
  “過來休息吃飯吧!”
  
  遠處一座茶棚的掌櫃熱情地向這支商隊招手,一名夥計奔上來,對商隊為首的中年男子笑道:“現在進城有很多規矩,不如先到小店坐坐,我給大家說說。”
  
  中年男子略一沉吟,便點點頭,回頭令道:“去茶棚休息!”
  
  眾人紛紛向茶棚走去,茶棚內頓時熱鬧起來,幾名夥計將騾子和貨物領到後面飲水餵料,眾人要了飯食,喝水聊天,茶棚裡熱鬧異常。
  
  這時,茶棚掌櫃走上前笑道:“這位商君,長安城有了規定,進城商隊都要開包盤查,嚴禁攜帶除了短刀和劍以外的各種兵器,若發現長矛或者軍弩則會當場抓捕,而且超過十人以上的商隊必須到官府備案,像你們這樣的大商隊估計會很麻煩,要麼分開走,要麼去西市,我勸各位最好不要進城。”
  
  說到這,掌櫃指著他們攜帶的鷹和鴿子道:“像各位攜帶了鷹和鴿子,若被巡哨士兵看見,會被立刻抓捕,很危險!”
  
  兩名商隊夥計連忙起身將鷹籠拿到後面去了,這時,中年男子眉頭一皺,“這是什麼時候開始的規定?”
  
  “有一陣子了,聽說鄴都那邊盤查更嚴格,你們應該也知道吧!”
  
  中年男子點點頭,“你說得不錯,鄴都那邊已經不准商隊進城了。”
  
  掌櫃歎了口氣,“估計長安也快了,很多商人都說,這是大戰前的先兆,哎!戰爭到來,小店的生意就要受影響了。”
  
  他拱拱手,轉身去了,旁邊兩名副手上前低聲道:“將軍,我們怎麼辦?”
  
  這支商隊並非普通商隊,而是一隊曹軍斥候改扮,他們是來加強長安城內曹軍的斥候力量,沒想到卻不能進城了,為首這名中年男子姓韓,是一名曹軍校尉,他沉思片刻,對兩名副手道:“先看看城內的情況再說。”
  
  他招手叫來一名得力手下,囑咐他道:“你先去龍門酒館,和我們的人聯繫上。”
  
  手下答應,牽過一匹騾子,騎上騾子向城內奔去,眾手下依舊在吃飯聊天,十分熱鬧,但為首的韓校尉卻陷入沉思之中。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手下返回了茶棚,神情十分緊張,他低聲對韓校尉說了幾句,韓校尉臉色大變,立刻喝令道:“快起來,馬上離開!”
  
  眾手下紛紛起身,十幾人奔跑到後面去取騾子和貨物,可就在這時,城池方向傳來急促的馬蹄聲,越來越快,聲如悶雷,只見數百騎兵疾奔而至,不等曹軍斥候離去,數百騎兵便團團將茶棚包圍,舉弩對準了眾夥計,眾人目瞪口呆,皆慢慢舉起手。
  
  這時,一名漢軍大將催馬上前,用長槍指著曹軍韓校尉,冷冷道:“你們還以為天衣無縫嗎?實話告訴你們,你們休想進長安一步。”
  
  韓校尉臉色極為難看,他想不到自己是哪裡暴露了身份,他忽然若有所悟,回頭向掌櫃望去,掌櫃卻不見了蹤影。
  
  漢軍大將喝令一聲,“將他們全部帶走!”
  
  幾名曹軍斥候想反抗,韓校尉卻喝住了他們,眾曹軍斥候垂頭喪氣地被漢軍騎兵押走了,這時,掌櫃從房間內慢慢走出,望著騎兵將曹軍斥候抓走,不由冷笑一聲,吩咐茶棚夥計道:“收拾一下,繼續招攬客人。”
  
  ...
  
  長安東城門附近的大街小巷早已佈滿了數千漢軍士兵,千餘名漢軍士兵將龍門酒館團團包圍,自從魏國御史中丞楊添被處死後,曹軍全面整頓漢國的情報組織,所有探子都被撤回鄴都,重新換了一批探子,而且改變了情報點。
  
  曹軍對情報組織的大調整,使漢軍失去了曹軍探子的線索,但漢曹兩軍的暗戰依然在繼續,漢軍在半個月前加強了城門處的盤查,但這只是一個釣魚手段,真正的漢軍探子卻部署在東西兩座城門之外。
  
  一大半的茶棚酒館都部署了漢軍探子,嚴密監視往來的商人或者旅客,所以當韓校尉率領的曹軍斥候商隊剛抵達東門,便被漢軍探子盯住了,茶棚掌櫃監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韓校尉派人進城和城內情報點聯繫,無疑就暴露了城內的情報點。
  
  龍門酒館被包圍也就在情理之中了,這時,為首大將王平一聲令下,百餘漢軍士兵衝進了酒館,不多時,便將掌櫃和十幾名酒保抓來出來,其餘漢軍士兵在酒館內全面搜查。
  
  這時,一名軍侯奔出來稟報道:“啟稟將軍,弟兄們在地窖裡發現了兵器盔甲。”
  
  數十名漢軍士兵將一捆捆長矛和軍弩搬了出來,還有數十副漢軍士兵盔甲,酒館掌櫃臉色慘白,嚇得渾身發抖,他知道自己要大難臨頭了。
  
  一個時辰後,漢軍在長安城、咸陽縣和杜縣全面搜查,連續踹掉曹軍三個情報點,抓捕了近百名曹軍探子,將曹軍設在長安的情報組織破壞殆盡。
  
  但漢軍對長安城內曹軍情報組織的清網行動只是漢軍備戰的一部分,在潼關、蒲津關、宛城、壽春,乃至江東,三十餘萬漢軍開始陸續集結。
  
  ........
  
  壽春,一場秋雨不期而至,大地上籠罩著白色霧靄,遠處樹林變成灰黑色,樹葉落盡,幾隻烏鴉在樹林上空盤旋,天地間一片蒼涼蕭瑟。
  
  寬闊的、滿是泥漿的官道上,排滿了從淮南郡和廬江郡各縣過來的車隊,遮著油布的糧車、裝有麥杆和乾草的大車、輜重車,還有巨大的輜重貨船,搖搖擺擺地、吱吱嘎嘎地向前移動。
  
  天空中細雨飄飛,正是江淮多雨的深秋季節,剛剛收割的田畦和路邊的水溝都積滿了雨水。遠方的密林顯出模糊的輪廓。
  
  各縣的輜重隊踏著泥濘、冒著細雨,伴著吆喝和詛咒,雜著皮鞭的劈啪聲和車軸的吱嘎向北挺進,聲勢浩大,有如海潮。
  
  不時可以看到官道兩旁,躺著奄奄一息的牲口或牲口屍體,還偶爾有一輛輪子朝天的大車。
  
  有時一隊騎兵衝入這股人流於是士兵們就不斷地叫喊、詛咒,馬也立起身子不停地嘶叫,一輛滿載糧草的大車,就會滾下斜坡,車上的人也跟著滾下去。
  
  前面,車輛的洪流中間,士兵排成長長的佇列,踩著粘滑的泥濘艱難地行進。人流中夾雜著運載刀槍、弓弩等輕武器的馬車,押運兵就趴在車蓬,不斷地有人跑出隊伍,鑽進田野,蹲下去。
  
  再前面是高級將領的隊伍,大隊親兵擁自己的將軍,不時還可以看見幾輛馬車,裡面坐的是文官和謀士。
  
  隊伍一會走過一片密林,因爭奪休息地方而騷亂起來,一會兒又展開佇列,跨過小河,接著便有新的馬車滿載糧食、乾草和各種兵器從兩邊湧入,偶然還有一小隊斥候騎兵搶到這個佇列的最前面。
  
  再往前面是一個廢棄的鎮子,當初合肥大戰後的慘景依舊歷歷在目,瓦礫和燒焦的木頭堆中一堵殘破的山牆搖搖欲墜;破碎的油燈,變形的窗戶上扯著一張破布在風中撲騰。還有一個掉隊的傷兵,綁著骯髒的紗布蹲在一輛癱倒的大車上,眼神陰鬱而憂傷。
  
  與官道平行的二裡外便是濡須水,數千民夫正艱難地拉著一隊數千石大船,發出低沉地、有節奏地、震人心魄的號子。大船上裝載著各種重型攻城器和一箱箱打磨好的石彈,尚未組裝雲梯、巢車、樓車,船舷兩邊還擺著一排巨大的地聽,船上還有可怕的一桶桶火油,都被重兵護衛著。
  
  這支隊伍是遠道而來的荊州軍,約有五萬餘人,主將是老將黃忠,他們的目的地是兩百里外的壽春,行軍十分緩慢,隊伍已走了整整十天。
  
  “老將軍,前面就是壽春城了!”一名士兵指遠方一座高大的城池喊道。
  
  黃忠眯眼看了片刻,點了點頭,漢王殿下應該已經到壽春了。
邱水躍 發表於 2014-11-28 13:07
第1078章 遠到之客

       劉璟是在三天前抵達壽春,和劉璟一起前來江淮視察的,還有軍師諸葛亮和兵部尚書司馬懿,此時漢軍和曹軍打的都是明謀,漢軍已經形成了壽春、南陽、潼關、蒲津關四大進攻點,這裡面又有無數的進攻支點,比如廣陵、安陸、高奴等等郡縣,都可以向曹魏發動進攻。
  
  曹軍也動員了近三十萬大軍,部署在各個戰略要地,從軍事實力上說,雙方相差無幾,但從國力上對比,無論是糧食儲備,還是可動用人口,以及人心背向等等,明顯是漢國占了上風。
  
  不過,無論是經濟實力占上風,還是戰略部署佔據主動,劉璟都不敢大意,依然動用全部財力物力來應對這場不知會延續多久的大戰。
  
  但結果卻很明顯,贏得這場大戰的一方,將贏得整個天下,也正是因為這樣,劉璟重視每一個細節,每一個可能取勝的線索勢他都不會放過。
  
  劉璟帶領眾人登上一艘停泊在淮河南岸的大船,三十餘艘戰船緩緩啟動,向淮河北岸靠攏,劉璟和十幾名將領以及軍師諸葛亮、兵部尚書司馬懿等人站在船舷邊,遠遠注視著淮河北岸的動靜,遠處出現一座縣城的身影,灰黑色的城牆和幾座高高的哨塔。
  
  “殿下,那裡便是下蔡縣!”
  
  淮南都督劉虎在一旁向劉璟介紹道:“目前曹軍在淮北部署了四萬軍隊,主要駐防在下蔡縣和義成縣,上一次我們偷襲義成縣後,曹軍便加強了對義成縣的防禦,不僅加高加寬城牆,還駐兵提高到一萬人,另外在渦水河口拉起了攔江鐵索。”
  
  劉璟點點頭,對諸葛亮道:“軍師覺得呢?”
  
  諸葛亮微微一笑,“攔江鐵索並沒有什麼意義,一艘小船便可破解,我若是曹操,倒要加強對譙郡的防禦,不知那邊防禦如何?”
  
  旁邊劉虎連忙問丁奉道:“可有譙郡那邊消息?”
  
  丁奉躬身應道:“啟稟殿下,譙郡有駐軍三萬人,由大將牛金統帥。”
  
  牛金是曹仁副將,也算是一個猛將。但劉璟更重視大將張遼,他問司馬懿道:“張遼和徐晃在哪裡駐軍?”
  
  司馬懿想了想道:“徐晃依然駐軍洛陽,約三萬軍隊,張遼的駐兵點未定,但他不是曹系大將,曹仁和曹真不會讓他駐防豫州、青州和徐州,並州屬於夏侯一系,可能性也不大,微臣考慮他駐兵點很可能就是鄴都,或者是備用後援軍。”
  
  劉璟比較認同司馬懿的觀點,曹軍派系林立,各自地盤固定,張遼、徐晃屬於曹操嫡系,曹操不可能不知道張遼的能力,過早把他放出來反而對整體防禦不利,最有可能是作為援軍,哪裡出現危機,張遼就會被派到那裡。
  
  這時,一名侍衛快步走上前,對司馬懿低語幾句,司馬懿點點頭,隨即對劉璟道:“殿下,人已經到了。”
  
  “好吧!我們先回去,明天再繼續視察。”
  
  船隊又緩緩調頭,向壽春方向駛去.......
  
  壽春城郡衙內,李孚帶著金三爺坐在一間側堂之上,看得出金三爺顯得很緊張,坐立不安,不停地喝茶,他已經沒有了平時的豪爽。
  
  他和李孚已經有了近半年的交易,賺取了大量黃金,當然,他們的交易也使得曹軍兵器流失十分嚴重,他自己犯下了滔天大罪,若讓曹操知曉,株連九族之罪都還是輕的,只是他已沉淪其中,無法自拔了。
  
  交易了半年,金三爺也知道了李孚的身份,不是什麼商人,而是漢軍在曹魏的情報頭子,雙方利益糾葛太深,李孚也不怕他舉報。
  
  李孚曾經算了一筆帳,開放貿易後,曹軍從漢國私下買走了無數生鐵,不過漢國也從曹魏搞到了大量兵器,算起來,曹軍買到的生鐵遠遠無法彌補兵器上的流失。
  
  當然,曹軍也買走了十萬石糧食,但十萬石糧食對於兩國數十萬大軍的耗費,實在是不值一提。
  
  李孚得到司馬懿的命令,特地將金三爺帶到了壽春,據說漢王很看重此人,專門要接見他,李孚見金三爺很緊張,便笑道:“三爺不必這麼緊張,漢王殿下一向禮賢下士,這次是漢王殿下點名要見三爺,這是好事啊!”
  
  金三爺怎麼可能不緊張,漢王是何許人?將來會成為天子,而他現在只是一介小民,這中間差距太大了。
  
  當然,金三爺也明白,漢王要見自己,必然是要交給自己更重要的任務,就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完成?
  
  這時,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有侍衛低聲提醒他們,“殿下來了!”
  
  李孚站起身,金三爺也慌忙站了起來,他緊張得雙股一陣陣戰慄,這時,從外面快步走進來三人,為首之人是一名年輕的軍官,尚不到三十歲,他頭上的金盔代表了他的身份,正是漢王劉璟。
  
  李孚慌忙上前行禮,“卑職參見殿下。”
  
  劉璟笑著扶起他,“李司馬,我們很久沒見了,大概有三年了吧!”
  
  “三年零兩個月,上次見殿下是卑職進京述職。”
  
  “李司馬辛苦了。”
  
  劉璟安撫李孚兩句,目光落在了金三爺身上,李孚連忙拉過金三爺介紹道:“這位就是我在報告中說的金三爺。”
  
  金三爺嚇得撲通跪倒在地,磕頭道:“小人金熲叩見漢王殿下!”
  
  劉璟雖然對此人人品頗為不齒,不過他會發揮很大作用,劉璟就太在意他的人品了,他溫和地笑了笑,把金三爺扶了起來,“大家都叫你金三爺,我也叫你三爺吧!”
  
  “小民不敢,從前大家叫我金三,殿下也叫我金三便可,實在不敢在殿下面前稱爺。”
  
  劉璟又給他們介紹道:,“這位是司馬尚書,這位是諸葛亮軍師,我想你們都應該聽說。”
  
  李孚當然知道,司馬懿是他的頂頭上司,諸葛亮原是交州軍師,現在也是他們的相國,他連忙上前見禮,司馬懿和諸葛亮和兩人寒暄一番,眾人分別落座。
  
  劉璟命人上了茶,又對李孚和金三爺笑道:“也多虧兩位,漢軍得到了很多兵器,加強了我們的備戰。”
  
  李孚欠身道:“這是卑職份內之事。”
  
  李璟一笑,對金三爺道:“三爺更是功不可沒!”
  
  “為殿下效力,這是小人的榮幸。”
  
  “你有功于漢國,我當然不會忘記,希望三爺繼續努力,爭取將來封關內侯,光耀子孫。”
  
  金三爺不缺錢,但他沒有地位,現在只是一介庶民,現在漢王居然說他將來可以封關內侯,激動得他聲音都結巴了,又跪下道:“金三願為殿下肝腦塗地,死而後已。”
  
  劉璟見他頗為知趣,比較滿意他的態度,他笑了笑道:“封侯當然不是那麼容易,需要付出一定代價,當然,只要三爺有心,就一定能辦到。”
  
  金三爺點了點頭,“小民明白!”
  
  “李司馬說三爺是豪爽性子,果然名不虛傳,具體怎麼做,就由司馬尚書和兩位詳細談,我就先走一步了。”
  
  劉璟接見他只是表個態,具體怎麼做,他不會參與,他便和諸葛亮起身離開了側堂,走到外面,諸葛亮低聲笑道:“殿下是想利用他在曹軍的人脈?”
  
  劉璟淡淡一笑道:“這麼神通廣大之人,僅僅讓他倒賣兵器,也未免太可惜了。”
  
  走了幾步,劉璟又想起一事,對諸葛亮道:“今天已是十月下旬,軍師還要趕去上郡,要儘快動身了。”
  
  諸葛亮點點頭,“微臣下午就出發!”
  
  ........
  
  房間裡只剩下司馬懿和金三爺以及李孚三人,金三爺緊張的情緒也稍微平息了一點,他連忙先對司馬懿表態道:“只要小人能辦到,小人一定竭盡全力,絕不推遲。”
  
  司馬懿笑了笑問的:“其實我最感興趣的,是三爺怎麼會有這麼廣的人脈,三爺能不能透露一二?”
  
  金三爺歎了口氣道:“其實也沒有什麼奇怪,曹洪是我妹夫,早在建安六年,曹仁暗中倒賣黃巾軍戰俘為奴,就是由我替他操縱,當時我還和漢軍的甘將軍有過交易,據說和殿下也有點關係,後來這件事被揭發,我被曹洪保下,又跟了曹仁,跟了他十五年,大大小小的曹軍將領我認識上百人,都和我有交情,前年合肥大戰,我給張遼送糧,被張遼發現糧食短缺,按軍規我應是死罪,但張遼看在曹仁的面上,將我重打五十軍規,並革職逐出軍營,我才做了現在的營生。”
  
  司馬懿點了點頭,“原來如此,那麼金三爺搞來的兵器,就是從曹仁手中搞到?”
  
  “不!不!”
  
  金三爺連忙擺手,“曹仁是個極正直的人,若他知道此事,非把我斬首不可,只能說一部分兵器來源是他的軍隊,還有豫州曹真和青州曹休的軍隊,曹彰那邊也有一點,但不多。”
  
  司馬懿笑了笑又問道:“不知譙郡的牛金,三爺是否和他有關係?”
  
  “和牛金沒有直接關係,不過他手下部將張禮是我的一個貨源之一。”
  
  司馬懿的笑容更加燦爛了,“我有一個想法,能不能請三爺替我們聯繫上這個張禮。”
  
  金三爺有點明白司馬懿的意思了,他稍稍猶豫了一下,司馬懿又笑道:“如果辦成這一點,三爺的關內侯就到手一半了。”
  
  金三爺想到要封關內侯,他心中一熱,慨然道:“司馬尚書儘管吩咐,小人一定竭盡全力而為!”
邱水躍 發表於 2014-11-28 16:30
第1079章 布下陷阱

       譙郡對於曹軍而言有著特殊的意義,不僅因為譙郡是曹操的故鄉,是整個曹氏家族的家廟所在,更重要是,譙郡的戰略位置極其重要,是進入中原的大門,攻破譙郡,整個中原腹地就出現在眼前。
  
  在整個曹軍的防禦體系中,中原地區由豫州都督曹真和徐州都督曹仁負責防禦,雙方以陳留縣為界,陳留縣以東由曹仁統管,而陳留縣以西則由曹真負責。
  
  為了防禦中原,曹軍可下足了血本,僅徐州地區就部署了十萬大軍,其中譙郡和徐州各三萬人,淮北地區則部署了四萬人,另外在許昌部署了五萬大軍,在洛陽一線部署了三萬軍隊,整個中原地區就部署了十八萬大軍,將中原的防禦打造如鐵桶一般。
  
  而譙郡正是曹仁的防禦範疇,目前鎮守譙郡的曹軍主將是曹仁的左膀右臂,大將牛金,牛金跟隨曹仁多年,作戰勇猛,深得曹仁信賴,曹仁便將這次防禦譙郡的任務交給了他。
  
  譙郡的守軍約三萬人,分別扼守住了譙郡境內的三處戰略通道,蘄縣、城父縣和譙縣,其中蘄縣、城父縣各有駐兵七千人,而譙縣則有駐兵一萬四千人,三處戰略要地呈品字形分佈,互相呼應,互為犄角。
  
  這天上午,一支從汝南郡方向過來的商隊漸漸靠近了城父縣,商隊不大,只有百餘匹騾子,滿載布匹,夥計有十余人,管事和副管事各一人,管事約五十余歲,身材高大,臉膛紅亮,說話中氣十足,他正是從壽春迂回北上的金三爺,旁邊副管事便是李孚。
  
  這是劉璟交給他們的任務,更關係到金三爺將來的地位,他能否封爵就在此一舉了,雖然心中十分緊張,但金三爺十分要面子,只要不是在漢王面前,他就會表現得若無其事,很好地掩飾住自己的情緒,始終大聲說笑,控制著整個商隊的氣氛。
  
  和他恰恰相反,李孚則始終保持著沉默,他寡言少語,不太說話,很容易讓人以為他是金三爺的隨從,但事實上,他才這次行動的決策者。
  
  “李爺,不用擔心,我們要找的人和我合作多年了,雙方都知根知底,我知道他的弱點在哪裡?”
  
  金三爺的勸慰只是讓李孚微微點了點頭,“事關重大,我需要謹慎。”
  
  “當然要謹慎,我已考慮好了方案,我會先試探他。”
  
  商隊一行漸漸靠近了城父縣,城門口盤查十分嚴格,所有進城之人都是搜身,商隊則必須開包檢查,李孚正要和金三爺商議一下,金三爺卻咧嘴笑了笑,催馬上前。
  
  “三爺又來了,發大財了吧!”
  
  守城的士兵似乎都認識他,紛紛和他打招呼,金三爺撇撇嘴道:“這年頭還能發財,能混口飯吃就不錯。”
  
  雖然這樣說,他卻毫不隱晦地將一袋錢扔給為首的屯長,“你們的酒錢,老規矩了。”
  
  屯長頓時眉開眼笑,喝令士兵道:“讓三爺進城!”
  
  士兵們紛紛讓開一條路,金三爺一揮手,帶領商隊大搖大擺走進了城內,李孚卻遠遠聽見屯長在呵斥其他商人,“狗屁,你以為老子誰的錢都會收嗎?把貨包打開!”
  
  李孚頓時對金三爺有了信心,看來他和這裡的人交情確實不一般。
  
  眾人在旅舍住下,金三爺隨即帶著李孚前往軍營,路上低聲對李孚道:“這個張禮最早是徐州一帶的盜匪,心狠手辣,殺人如麻,後來加入青州軍,青州軍被曹軍擊潰後,他便搖身變為曹軍將領,此人膽大心黑,極為貪婪,上次李爺在倉庫看到的火油就是他私下賣給我,他的部曲其實只有兩千五百人,他卻上報了三千五百人,貪了一千人的兵甲糧食。”
  
  “他做得這麼明顯,曹仁不管嗎?”
  
  “曹仁或許有所耳聞,但牛金肯定知道內情,不管這種事情大家只看結果,只要打仗時張禮肯賣命,一般都會睜隻眼閉隻眼。”
  
  “他打仗賣命嗎?”
  
  金三爺嘿嘿一笑:“他綽號叫拼命張三郎,你說他賣命嗎?他很清楚,他若不肯賣命,他的好日子就到頭了。”
  
  兩人邊走邊說,很快便來到了城內的軍營,守門將士認識金三爺,立刻奔進營內稟報,片刻,一名四十歲左右的曹軍將領大笑著迎了出去,“今天一早聽見喜鵲叫嚷,我便知道有好事了,果然是三爺上門了。”
  
  兩人笑著緊緊擁抱一下,金三爺拉過李孚介紹道:“這是我的財主,我特地介紹給將軍認識認識,我們都叫他李爺,爽快之人。”
  
  張禮眼睛都笑得眯了起來,他聽懂金三爺的言外之意,這是李爺就是收貨人,也就是說自己的黃金都是這位李爺支付。
  
  “李爺哪裡人?”張禮笑眯眯問道。
  
  “在下河間郡高陽人。”
  
  “哦!我祖籍是安平郡人,就在河間郡隔壁啊!”
  
  “那麼巧,那就更不是外人了。”
  
  張禮熱情異常,將李孚和金三爺請進了軍營,張禮官任校尉,有自己的部曲,都是跟隨他多年的青州軍,當然也是曹軍,除了直屬的三千五百人外,另外還有三千五百人是臨時分配給他的軍隊。
  
  所有軍隊都駐紮在縣城內,軍營規模極大,佔據了縣城內的三成地盤,由兩千頂大帳組成,其中一半是糧食和軍用物資。
  
  曹軍軍糧是按照軍隊人數定額配給,軍械因為訓練有損耗,數量不足時再向上申請,一般情況下都會批准,所以就有了倒賣軍械的漏洞。
  
  其實曹軍的規定很嚴,比如領新的兵器時,要以舊換新,破損的兵器交上去,才會有新兵器發下來,但執行時卻不嚴格,只是派人來看一看,破損兵器也不收走,很多時候,下來查看之人往往幾次看的都是同一批破損兵器,只要下面招待好,一般也不會揭穿。
  
  下面曹軍將領便由此有了滾滾財源,金三爺便是這種交易掮客,極受下面軍隊將領歡迎。
  
  張禮把兩人請進大帳坐下,坦率地笑道:“三爺這次來得早了一點,若再晚一點我就會有一批弓弩,約三百支。”
  
  金三爺指了指李孚,“這次李爺有筆生意想和將軍談一談,若做得成,至少有一千兩黃金的進帳。”
  
  張禮精神一振,笑道:“李爺儘管明言,我們這裡沒有什麼忌諱。”
  
  李孚見他身為曹軍將領,卻毫不掩飾自己的貪婪,心中也不由暗暗警惕,這種人見利忘義,必須要當心了。“
  
  李孚笑道:“有人想買一批火油,大約需要三百桶,每桶開價三兩黃金,事情做成,買油人會另外付我一百兩酬金,不再油價內,也就是說,九百兩黃金全部歸將軍,如何?”
  
  這個價格很不錯,一般都是二兩黃金一桶,現在居然開價三兩,但張禮臉上還是露出為難之色,“不瞞李爺說,這件事有點難度,火油是曹軍最重要的物資,上次我賣給三爺五十桶,最後沒法交代,只能燒了一座倉庫來掩蓋,這一次就有難度了,而且我們軍營一共只有千桶火油,大都督每月都會派人來視察軍營,火油數量是必須要清點,若少了三百桶,我怎麼交代?”李孚笑道:“將軍要不要知道于禁手下的姚武是怎麼做的嗎?”
  
  張禮一怔,姚武是于禁的心腹,駐防義成縣,難道他也幹這種事情?
  
  李孚明白他的心思,點點頭道:“我從姚武那裡也買到了三百桶火油。”
  
  張禮抱拳道:“願聞其詳!”
  
  “姚武從六百桶火油中各抽一半,湊成了三百桶火油,然後將水注入油桶中,油上水下,就算抽查也查不出來。”
  
  張禮這才恍然,這確實是個好辦法,不過三百桶火油數量較大,他需要慎重一點,他又問道:“不知是誰打算買火油,李爺能否見告?”
  
  “我也不瞞將軍,是長江水賊黑旗軍。”
  
  張禮這才恍然,原來是黑旗軍,他知道這支水賊盤踞在長沙郡洞庭湖一帶,首領綽號混江龍王,如果是他們想要就對了,因為漢軍不缺火油,一般也不需要。
  
  他沉吟一下問道:“不知什麼時候要貨?”
  
  “半個月後,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可以嗎?”
  
  張禮聽說半個月後,他頓時稍稍鬆了口氣,十天後徐州趙司馬要來軍營視察,肯定會清點火油,半個月正好清查結束。
  
  “那好,我們就一言為定!”
  
  ...
  
  李孚和金三爺離開了軍營,半路上,李孚感概道:“大戰眼看要來臨了,這個張禮居然還敢私賣軍用物資,確實令人大開眼界。”
  
  金三爺呵呵一笑,“李爺說笑話了,你久在鄴都,那些曹魏大臣還見得少嗎?又有幾個忠心耿耿,恐怕連陳群、華歆這些人都未必可靠,更不用說張禮這種盜賊出身的人,對他們而言,人生只有八個字,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其他都是假的。”
  
  “這倒也是,曹操也才不相信手下大將,全部讓曹氏和夏侯氏來領軍。”
  
  “就是這個道理,所以我對張禮此人很瞭解,知道他會答應,不過要慢慢來,慢慢引他上套。”
  
  李孚點了點頭,金三爺說得有道理,此事確實不能急。
邱水躍 發表於 2014-11-28 16:38
第1080章 有所隱瞞

        副丞相府內,曹丕神情嚴肅地聽著御史中丞周元的稟報,長安的情報點出了事,幾處情報點被漢軍一網打盡,一半以上的探子被抓,就連他們剛派去長安的數十名探子也被漢軍悉數抓捕。
  
  這個消息令曹丕十分擔憂,他不知該怎麼向父親交代,剛剛讓周元主管情報沒有多久,就發生了這種事情,肯定會讓父親震怒,尤其兩國正在緊張備戰之時,長安的情報就顯得非常重要。
  
  當然,曹丕也知道,這件事不能怪周元,只能怪長安探子不夠隱秘,被漢軍發現了,但他能對父親這樣說嗎?
  
  無奈,曹丕只得對周元道:“現在當務之急是再建情報點,沒有被抓的探子要全部召回來,防止他們中有人已被漢軍策反,再派新的探子前往長安,這件事要抓緊,今天就要確定好人選。”
  
  周元默默點頭,又問道:“微臣要怎麼向魏公稟報呢?”
  
  “這件事就由我來稟報,責任我來承擔,你只管把後續事情做好,其他事情就別管了。”
  
  周元心中感激,躬身道:“多謝世子對微臣的關照,微臣一定會竭盡全力,把後續事情辦妥。”
  
  “去吧!”
  
  周元行一禮,慢慢退下去了,房間裡只剩下曹丕一人,曹丕負手在房間裡來回踱步,他著實有點心煩意亂,這兩個月漢軍開始大舉備戰,他也得到父親的備戰命令,遂下發命令給各郡,要求各郡準備物資。
  
  但今天得到的各郡物資清單卻讓他暗吃一驚,各種物資的數量比他事先的估計足足少了一半,他這才意識到在近半年的放開貿易中他們吃了大虧,大量物資被漢國用金錢和金錠買走,雖然鄴都市場繁榮,但地方上卻日益凋零。
  
  這個問題是他的責任,他發現得太晚了,他正愁無法向父親稟報此事,偏偏長安情報點被一網打盡的消息又隨即傳來,可謂禍不單行,他簡直不敢去面對父親。
  
  曹丕左右為難,他知道現在局勢很關鍵,父親那邊也同樣十分緊張,如果隱瞞不說,恐怕會造成後患,但如果說了,又同樣會讓父親震怒,
  
  躊躇良久,曹丕決定要向父親彙報,但在關鍵環節上要有隱瞞,不能讓父親對自己能力失望,想到這,曹丕立刻下令道:“備馬車,去銅雀宮!”
  
  曹丕上了馬車,馬車加快速度向北城外的銅雀宮駛去。
  
  曹丕進了銅雀宮,在父親官房前,卻意外地遇到了兄弟曹彰,他似乎也在等父親的接見,曹彰和三弟曹植一樣,也曾力爭世子之位,但他在鄴都沒有什麼支持,很快便敗下陣,退出了世子之爭,不過曹彰卻得到了父親在軍事上的信任,讓他統帥五萬幽州軍,防禦北方邊境。
  
  在過去的兩年裡,曹丕基本上不和兄弟有什麼糾葛,也不往來,曹丕並不想在此時遇見曹彰,但既然躲無可躲,他只得上前勉強笑道:“二弟什麼時候回鄴都的,我竟然不知道?”
  
  曹彰瞥了他一眼,冷冷道:“兄長在忙碌調查建安七子案,哪有時間想到我?”
  
  曹彰話中帶刺,這讓曹丕忽然醒悟,曹彰和夏侯家族交情深厚,自己調走了夏侯惇,曹彰焉能會對自己有好臉色,曹丕只得乾笑一聲,“二弟真會說笑話。”
  
  曹彰將頭扭過去,不再理會他,曹丕暗暗惱火,也沉下臉不再說話,兩兄弟之間顯得有些尷尬,這時,一名侍衛從裡面走出,躬身施禮道:“魏公請世子和彰公子進屋!”
  
  曹彰重重哼了一聲,快步走進了父親書房,曹丕卻故意放慢速度,慢慢悠悠得地走進房間,果然,父親已經和二弟談了起來,曹丕向父親行一禮,站在一旁。
  
  曹操之所以把次子召回鄴都,是打算將五萬幽州軍撤回中原防禦,但他又有點不放心邊疆,便問道:“鮮卑那邊情況如何?”
  
  曹彰躬身道:“回稟父親,鮮卑從年初開始和匈奴交戰,雙方互有勝負,匈奴略占下風,上個月孩兒得到消息,鮮卑已在積極備戰,準備明年春天和匈奴決戰。”
  
  現在已近十一月,草原已經下了初雪,這個時候草原遊牧民族當然不會入侵中原,曹操也是考慮明年開春,一旦將曹彰的幽州軍調回中原,幽州空虛,鮮卑會不會趁機入侵,這讓曹操左右為難。
  
  他沉吟片刻又問道:“你的情報可靠嗎?明年春天鮮卑會和匈奴大戰。”
  
  曹彰明白父親的意思,躬身道:“啟稟父親,情報應該可靠,是南歸的毛皮商人告訴孩兒,而且孩兒可以肯定鮮卑人不會乘虛進攻中原。”
  
  曹操心念一轉,忽然明白過來,笑道:“我真是糊塗了,鮮卑人若入侵中原,誰來保衛他的家園,看來在匈奴人沒有滅亡之前,鮮卑人是暫時不會南下。”
  
  曹操一顆心放心,隨即對兒子道:“現在局勢危急,我們和漢軍的決戰即將爆發,我們兵力不足,我想把幽州軍調回鄴都,你沒有意見吧!”
  
  “孩兒謹遵父親之令!”
  
  曹操對次子的態度很滿意,也點點頭,目光又轉向曹丕,笑問道:“丕兒這邊有什麼事?”
  
  這時曹彰躬身道:“如果父親沒有別的事,孩兒先告退了。”
  
  “你去吧!先休息兩天再回幽州調兵。”
  
  曹彰慢慢退下去,曹操見兄弟二人居然沒有打招呼,他心中著實有點不高興,問道:“你們兄弟二人吵架了嗎?”
  
  “孩兒和二弟沒有吵架,只是好久不見,彼此有點生疏了。”
  
  “這樣可不行,兄弟之間要精誠團結,假如我去世,曹魏就要靠你們兄弟三人支撐了,我已決定讓你三弟回鄴都,主管魏國禮樂,你不要再為難他了。”
  
  曹丕心中一跳,父親居然要讓三弟回鄴都,還讓主管禮樂,雖然這只是虛職,但它卻是一個信號,父親又開始準備啟用三弟了,還有二弟,他的五萬軍隊駐紮鄴都,讓誰來統帥,這是個大問題,否則二弟會很輕易地發動政變。
  
  曹丕愈加緊張,卻忘記了父親在等他回答正事,曹操見他走神,又問道:“你有什麼急事要向為父稟報?”
  
  曹丕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躬身道:“啟稟父親,孩兒得到消息,漢軍正在長安全面清查我們的探子,我擔心探子有人已背叛,會再次發生楊恭事件,所以孩兒建議,將長安探子全部撤回,換一批新人。”
  
  曹操眉頭輕皺,“可如果換新人,他們又得重新開始,在這個緊要關頭,是不是有點不太合適?”
  
  曹丕不敢說實話,只得硬著頭皮道:“啟稟父親,如果長安探子被漢軍控制,發回來假消息,恐怕會令我們更加損失慘重,正是緊要關頭,孩兒才覺得有必要換新人,換新的情報點。”
  
  曹操覺得兒子說得也有幾分道理,便點點頭道:“既然你覺得沒問題,就去安排吧!這種事情不用再向我稟報了。”
  
  曹丕心中暗喜,連忙答應了,這時曹操又問道:“我上次要求各郡準備物資備戰,現在進展如何了?”
  
  曹丕剛剛放下的心頓時又懸了起來,他心中十分緊張,按照自己事先想好的對策道:“各地正在匯總報告,尚沒有到孩兒這裡,只是孩兒有點擔心。”
  
  “擔心什麼?”曹操不解地問道。
  
  “孩兒擔心各地會隱瞞真實情況,少報物資數量,因為在合肥之戰中,孩兒就發現一半以上地方官府少報府庫糧食,都留有餘地,最後讓我們很被動,孩兒擔心這次也是一樣。”
  
  曹操知道兒子說得是實話這確實有可能,他沉思片刻道:“這樣吧!派出五名御史中丞到各地巡查,督促各郡真實盤查物資,這件事十分重要,絕不能含糊。”
  
  曹丕心中暗歎一聲,雖然眼前這一關過去了,但物資不足的事實遲早會爆出來,他真不知到時該怎麼面對父親的斥責了。
  
  曹丕心事重重離開了銅雀宮,此時曹操的心思卻在中原防禦之上,他背著手慢慢走到沙盤前,久久注視著沙盤。
  
  今天一早他得到于禁的快報,劉璟出現在壽春,這讓曹操有點困惑,劉璟視察各地戰備是很正常之事,但他並沒有去南陽宛城視察,而是直接來到了壽春,這裡面意味著什麼,難道劉璟決定從壽春進行突破嗎?
  
  仔細想想,確實有這個可能,壽春北面緊靠淮河,東北是徐州,西北是譙郡,正好出於一個可攻可守的戰略位置,而且漢軍水軍強大,完全可以走渦水北上譙郡,只要攻佔譙郡,整個中原腹地便無險可守。
  
  更重要是,他在徐州、譙郡一線部署了十萬大軍,一旦這十萬大軍戰敗,曹魏的整個戰局將陷入全線被動。
  
  曹操心中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鞏固住譙郡和淮北的防禦,絕不能讓漢軍從這裡突破。
邱水躍 發表於 2014-11-29 11:49
第1081章 諸葛首戰

       進入十一月後,黃河開始結冰,一直到十一月中旬,黃河冰面才完全凍結實,可以在冰面上行走,每年的這個時候,渡黃河便成為易事,時常有零星的商人牽著滿載貨物的毛驢或者騾子從冰面上走過。
  
  但今年高奴縣的黃河冰面上卻看不見商人的蹤影,戰爭的陰雲籠罩在這片土地上,漢軍向高奴縣增兵五千人,加強了盤查,而黃河對岸的西河郡也有數千曹軍,他們主要鎮守在離石縣。
  
  這天下午,一支由五千騎兵組成的隊伍緩緩抵達了高奴縣,騎兵由大將馬岱統帥,在軍隊中間,軍師諸葛亮坐在一輛馬車上,手執一柄羽扇,饒有興致地打量四周的景色,這是他第一次來上郡,壯麗的山河令他大飽眼福。
  
  距離高奴縣還有數里,一隊騎兵疾奔而至,為首將領便是上郡都尉張翼,他率五千士兵鎮守高奴縣一帶。
  
  “末將參見軍師!”張翼抱拳施禮道。
  
  “多謝張將軍遠道來迎,我之前交代之事可已辦妥?”
  
  “回稟軍師,已全部辦妥。”
  
  諸葛亮點點頭,輕搖羽扇道:“先去高奴縣再說!”
  
  眾人加快速度向高奴縣方向而去,此時,高奴縣外已紮下大營,騎兵們紛紛入駐,中軍大帳內,馬岱、張翼等大將站在一部沙盤前,諸葛亮正仔細地查看沙盤上離石縣。
  
  離石縣是西河郡郡治,也是並州西部穿越呂梁山的一處重要隘口,戰略地位極其重要,號稱並州西大門,拿下離石縣,軍隊便可從這裡穿過呂梁山,直接殺向太原。
  
  張翼在一旁介紹道:“卑職派出的斥候已調查清楚,可以從王家渡直接過黃河冰面,正好位於離石西北約二十里處,那邊山高林密,可以藏數萬大軍。”
  
  “離石縣城防禦如何?”諸葛亮又問道。
  
  “離石縣城城高三丈八尺,曹軍在去年重建,城池高大寬厚,城內有五千駐兵,為首大將叫孔秀,副將蔣延,都是原來夏侯淵的部將。”
  
  “這兩人性格如何?”諸葛亮又不露聲色問道。
  
  “回稟軍師,孔秀為人狡詐陰險,蔣延則脾氣暴躁,兩人性格恰恰相反。”
  
  這時,旁邊馬岱道:“軍師,我們這裡有重型投石機,可直接用投石機砸毀城門,又何必太費心機?”
  
  諸葛亮輕搖羽扇笑道:“上兵伐謀,打打殺殺又豈是我諸葛亮的行事?”
  
  他低聲對兩人囑咐幾句,兩人皆點點頭,“軍師果然高明!”
  
  ...
  
  曹軍在並州的防禦重點是河東郡,大將張郃率兩萬軍駐紮在河東郡,和黃河對岸的蒲津關數萬漢軍對峙,另外並州主將夏侯尚則率三萬軍坐鎮太原城。
  
  而太原西面的離石縣並不是曹軍的防禦重點,不過由於離石縣戰略地位重要,夏侯尚又派大將孔秀和蔣延率五千軍隊駐守離石縣。
  
  這天上午,蔣延和平常一樣在城頭來回巡哨,他對防禦離石縣並沒有太多的興趣,離石縣遠離主戰場,很難有立功的機會,這讓蔣延心中頗為鬱悶。
  
  這時,一名士兵指遠處大喊道:“將軍,他們又來了!”
  
  只見十幾名漢軍斥候出現在西城外,他們站在距離城池約兩百步的一處山崗上,手拿炭筆在繪畫著什麼?蔣延早就對這支漢軍斥候隊忍無可忍,半個月以來,一直縣城附近活動,繪製地形,探查山川,今天更過分,竟然站在弓弩射程之外繪製城池,這實在是一種極為嚴重的挑釁。
  
  蔣延大怒,喝令左右道:“點三百騎兵,跟我殺出去,宰了這幫兔崽子!”
  
  蔣延脾氣暴躁,幾名牙將勸不住他,急去向主將孔秀稟報,離石縣城門開啟,蔣延率領三百騎兵向十幾名漢軍斥候追來,漢軍斥候掉頭便逃,蔣延率軍在後面緊追不捨。
  
  一直追出十餘里,繞過了一座大山,十幾名漢軍斥候卻不見了蹤影,蔣延見四周山勢陡峭,兩邊樹林茂密,正是一個伏擊的最佳場所,他頓時醒悟,“我中計了!”
  
  “快快後撤!”
  
  他喊聲剛落,只聽一聲鑼響,伏兵四起,數千騎兵將他們團團包圍,這時,士兵們推出一部輪車,諸葛亮便坐在車上,手執羽扇笑道:“吾乃漢軍師諸葛亮是也,蔣延還不早降?”
  
  蔣延走投無路,只得翻身下馬跪地道:“蔣延願投降漢軍!”
  
  諸葛亮令左右扶起蔣延,微微笑道:“既然蔣將軍願投降漢國,何不助我們拿下離石縣?”
  
  蔣延慨然道:“蒙軍師不殺之恩,我願勸說孔將軍投降漢國!”
  
  諸葛亮命人放蔣延回去,旁邊張翼道:“此人投降太易,必是反復小人,軍師要當心他們使詐!”
  
  諸葛亮輕搖羽扇道:“我焉能不知,不怕他們投降,就怕他們不動。”
  
  ..。。
  
  蔣延返回離石縣,對孔秀道:“吾假意投降漢軍,諸葛亮讓我來勸說兄長投降,兄長可有良策?”
  
  孔秀沉思片刻道:“擒賊先擒王,我們可將計就計,一舉擒獲諸葛亮及漢軍大將,我們可立下大功!”
  
  他附耳對蔣延低語幾句,蔣延點點頭,“小弟這就去安排!”
  
  次日一早,蔣延再次來到黃河邊的漢軍大軍,見到了諸葛亮,他跪下稟報道:“啟稟軍師,我家將軍願意投降漢軍,共扶漢室!”
  
  諸葛亮大喜,“若孔將軍肯降,我必向漢王殿下稟報,及你們大功!”
  
  兩人又商量了投降細節,蔣延這才告辭而去,在蔣延剛走,諸葛亮便命人找來張翼,對他囑咐了幾句,張翼領命而去。
  
  中午時分,離石縣主將孔秀赤著上身,率領數千士兵在城門前列隊,各種兵器堆滿了城門外的空地,
  
  但在縣城的甕城兩邊,孔秀卻布下了一千精銳的弓弩手,等待漢軍軍師和主將入城。
  
  孔秀心中十分緊張,他畢竟是孤注一擲,如果失敗,可能就是他喪命之時,可一旦成功,他將成為曹軍的第一功臣。
  
  這時,有士兵指著遠處大喊道:“將軍,他們來了!”
  
  遠處緩緩出現一支萬餘人的軍隊,正向離石縣開來,孔秀回頭大喊:“沒有我的命令,不准妄動!”
  
  很快,漢軍抵達兩百步外,這是最關鍵的時刻,一旦漢軍再向前迫進,曹軍將立刻撤回城內,孔秀大喊:“離石主將孔秀,願歸降漢軍!”
  
  大將蔣延飛奔上前,對諸葛亮躬身道:“我家將軍誠意投降,請軍師受降!”
  
  按照一般禮儀,曹軍伏地歸降,作為漢軍主將,諸葛亮應該上前去將他扶起,好好安撫幾句,而這時就是孔秀發動反擊的機會。
  
  諸葛亮卻冷冷一笑,“蔣將軍,我好像聽見城內有什麼異響?”
  
  蔣延一驚,凝神細聽,果然聽見城內喊殺聲震天,他一下子愣住了,這是怎麼回事?諸葛亮喝令道:“給我拿下!”
  
  兩邊士兵一擁而上,將蔣延按倒在地,蔣延大喊無罪,諸葛亮斥道:“汝雕蟲小技,也敢騙我,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蔣延面如死灰,渾身哆嗦,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與此同時,孔秀等人也聽見了城內的喊殺聲,他們面面相覷,都回頭向城頭望去。
  
  一名士兵從城內疾奔而至,大喊道:“將軍,漢軍從南城入城了!”
  
  孔秀嚇得心都快停止跳動,他們的埋伏都在北城,其餘城門根本沒有守軍,卻被漢軍偷襲了,就在這時,遠處百步外的漢軍忽然爆發出震天的喊殺聲,一支騎兵掩殺而來,曹軍士兵大亂,城門處,無數曹軍士兵正向外逃跑,曹軍士兵回不了城,只得四處逃散。
  
  孔秀翻身上馬,打馬向東面疾奔而去,跑出沒有多久,一支騎兵迎面上來,為首大將正是馬岱,馬岱大喝一聲,“拿命來!”
  
  一刀向他橫劈而至,刀勢淩厲,孔秀措不及防,被一刀劈飛了人頭,曹軍大亂,四散奔跑,但四周去路都被漢軍堵死,曹軍士兵無處可逃,紛紛跪地投降。
  
  漢軍佔領了離石縣,諸葛亮下令將蔣延處斬,軍隊隨即控制了呂梁山要道,消息傳到了太原,夏侯尚大驚,急派人趕往鄴都稟報。
邱水躍 發表於 2014-11-29 17:51
第1082章 危機引爆

       離石縣的失守在在軍事上對整個曹魏防禦部署影響並不大,但它在經濟上和政治上卻對曹魏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它打破了漢魏之間近兩年的平靜,使兩國間的戰爭氣氛驟然升級。
  
  最直接的表現便是鄴都市場上米價暴漲,在半年多前,由南陽衝突引發的動盪使鄴都米價上漲三倍,但由於雙方和解,米價很快又降下去。
  
  但這次漢軍渡過黃河,佔領了並州西河郡,同樣對鄴都經濟造成沉重打擊,消息傳到鄴都,鄴都米價一夜間由斗米一百二十錢漲到斗米三百錢,造成了鄴都市場的恐慌,鄴都數十萬民眾從四面八方向各家米鋪湧去,搶購糧食,引發了鄴都罕見的搶米風潮,使整個鄴都城陷入動盪不安之中。
  
  大街上到處是搶購糧食和各種日用品的人群,大部分店鋪都關門閉戶,原本由漢魏兩國自由貿易引起的市場繁榮,竟然如泡沫一樣,一夜之間便破碎殆盡,鄴都市場被打回了原形。
  
  一隊隊虎賁衛騎兵和鄴都城防士兵在大街上巡邏戒備,不斷抓捕鋌而走險,打家劫舍的盜賊。
  
  張遼出任鄴都九門都督,主管鄴都防禦,他麾下有一萬兩千軍隊,已全部派出,維持城內的秩序,張遼騎在戰馬上,率領三百騎兵在鄴都各處巡視。
  
  旁邊部將宋憲低聲感慨道:“我就不明白,為什麼一有風吹草動,鄴都就陷入動盪,到處搶糧搶物,相反,長安那邊聽說卻很平靜,根本不受任何影響,讓人不解啊!”
  
  張遼也歎了口氣說:“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十幾年來,曹軍對漢軍屢戰屢敗,早已使魏國人的信心喪失殆盡,所以一出現戰爭,所有人都會想到,一定是曹軍戰敗求和,所以出現這種動盪也不足為奇。”
  
  剛說到這,遠處爆發出一片呐喊,張遼一怔,向喊聲處望去,只見無數民眾拿著口袋籃子向同一個地方跑去,他也意識到出事了,一催戰馬令道:“跟我來!”
  
  他率領三百騎兵向呐喊處跑去,奔出數百步他已看清楚了,是靠近北苑橋的一家糧鋪失控了,糧鋪的夥計攔不住憤怒的人群,無數人衝進了糧鋪搶糧,造成了極大的混亂。
  
  糧鋪緊靠小河,不少人被擠跌入河中,呼喊救命,哭聲震天,張遼見形勢危急,對部將宋憲道:“立刻去調一千軍隊過來,快去!”
  
  宋憲立刻調轉馬頭,向城門處奔去,張遼則率領三百騎兵向糧鋪衝去,衝到距離糧鋪最近的街道,攔截住了湧向糧鋪的大量人群,儘管如此,還是有不少人從牆上爬過去,加入到搶糧的風潮中。
  
  張遼大怒,他見一名男子站在牆頭大叫大喊,手中拿著一支火把,似乎要點燃房舍,張遼立刻抽出一支箭,拉弓如月,一箭射向牆頭男子,這一箭正中男子左胸,男子悶叫一聲,跌入小河中。
  
  這時,部將宋憲率領兩千士兵疾奔而至,軍隊衝入糧鋪,抓捕搶糧之人,早在張遼騎兵到來之時,很多搶糧人見情形不妙,便已悄悄逃走,在糧鋪中大多是沒有搶到糧食之人,他們不顧風險,拼命叫喊擁擠。
  
  直到曹軍大隊士兵趕來,才終於制止住了糧鋪的搶糧風潮,近千名男男女女被抓,蹲滿一地,跌入河中之人也被救起,儘管曹軍制止住了搶糧,但還是死了二十餘人,大多是被踐踏而亡,以老人和婦女為主,屍體擺滿一地。
  
  張遼見其中一人血肉模糊,與眾不同,便用馬鞭指著問道:“這是什麼人?”
  
  一名夥計答道:“這就是我們東主,被暴民打死!”
  
  旁邊另一男子怒道:“是你們臨時漲價,觸怒了大夥,才發生搶糧事件。”
  
  男子向張遼施一禮解釋道:“啟稟張將軍,米價今天上午是斗米三百錢,中午時漲到斗米三百五十錢,這家糧鋪心黑,臨時漲價到斗米五百錢,才引起眾怒,請將軍明鑒!”
  
  張遼一怔,“你認識我?”
  
  男子答道:“卑職是兵部書佐廖靖,見過將軍!”
  
  張遼頓時怒道:“你既然為鄴都官員,不制止搶糧,還參與搶糧,可知其罪?”
  
  男子搖搖頭說:“卑職並沒有參與搶糧,今天正好輪休,特趕來買米,恰好遇到了這起搶糧風波,卑職也拼命阻攔,但根本阻攔不住,卑職只想說,這些人都是良善之人,被逼無奈,望將軍寬恕他們。”
  
  數百人都垂淚哀求道:“將軍,我們家中有老有小要養活,沒有辦法啊!將軍饒了我們吧!”
  
  張遼見這些人都惶惶可憐,也不像是作惡之人,心中歎息一聲,吩咐左右道:“把糧食收回,人可以放走。”
  
  旁邊宋憲嚇一跳,連忙低聲提醒張遼,“將軍放了他們,恐怕難以向魏公交代!”
  
  張遼歎息一聲,“這不是他們之過,何必再責難這些可憐的小民,魏公那邊我自會解釋。”
  
  眾人磕頭感激,交了糧食,便紛紛離去回家,張遼又下令將死去的屍首集中起來,待他們家人來領取,張遼又調轉馬頭,向銅雀宮馳去。
  
  張遼騎馬奔至銅雀宮前,卻見一輛馬車緩緩在宮門前停下,軍師鐘繇從車內下來,張遼連忙大喊:“鐘軍師!”
  
  鐘繇回頭,見是張遼在叫喊自己,便停下了腳步,等張遼奔至眼前,他呵呵笑道:“張將軍為何如此焦急?”
  
  張遼深施一禮問道:“軍師可是去見魏公?”
  
  “正是,魏公召我們去商議當前局勢,將軍可一同前去?”
  
  曹操並沒有召張遼前去,張遼也不敢擅自離開崗位,便對鐘繇道:“軍師既然要去見魏公,請告訴魏公現在城內局勢緊張,民心惶恐,已經發生了三起搶劫店鋪事件,現在當務之急是要平抑糧價,卑職建議立刻開啟平倉庫,不能再耽誤了。”
  
  鐘繇點點頭,“我會向魏公建議,不過魏公一定會找將軍來詢問情況,將軍不要走遠。”
  
  “卑職明白,就在這裡等候。”
  
  鐘繇拱拱手,轉身匆匆向內宮走去。
  
  發生在北苑橋的搶糧事件只是鄴都眾多風波中的一起,談不上什麼大事,但眾多的事情連串起來,卻足以讓朝野震撼,它不僅影響到小民的日常生活,也影響到了鄴都穩定,影響到軍心的穩定,事關重大。
  
  銅雀宮內堂,數十名魏國高官濟濟一堂,商量由離石縣失守引發的局勢混亂,本來這種維護穩定的議事由曹丕主管,一般是在副丞相府舉行,半年前的糧價暴漲就是由曹丕全權負責。
  
  但這一次由於事態嚴重,關係到整個戰局,所以曹操親自主持這次應對議事,此時曹操還沒有出來,內堂內一片竊竊私語,眾人都在議論著這次離石戰敗產生的危機極其後果。
  
  在內堂一角,劉曄憂心忡忡對陳群道:“劉璟在上次提出貿易自由,我就懷疑他居心叵測,必有深謀,現在看來果然有意圖,短短半年多時間,漢國把我們的各種物資都快買光了,這些天我在鄴都各家商鋪調查,每個商人手中都有大把漢錢,但倉庫卻空空蕩蕩,所以這次糧價暴漲的根源倒未必是離石縣失守,根本原因是鄴都人手中的錢太多,錢已經不值錢了。”
  
  陳群也深有感觸,“子揚說得不錯,一個最簡單的例子就可證明,去年酒館請一個酒保,每月只須付兩千漢錢,但一個月前這個價格已漲到六千漢錢,足足漲了三倍,可見漢錢在鄴都氾濫,據說漢國十天前已停止了兩國貿易,嚴禁貨物出境,我們有錢也買不到漢國物資,這個冬天難熬了。”
  
  劉曄和陳群對話的聲音雖然不大,但周圍很多人都聽見了,漸漸地,內堂裡安靜下來,每個人都心事重重,大家都是智慧超過普通人的高官,看問題都很深透。
  
  他們都意識到,漢國利用半年時間的貿易,憑藉漢錢的絕對優勢,在魏國購買了大量的物資,危機已在魏國內部蓄積,只是大家都沒有想到這一點,而這次漢軍攻下離石縣,挑起了戰爭,使魏國內部蓄積的危機驟然間爆發,這才是關鍵。
  
  直到此時,眾人才終於明白了劉璟為什麼要在半年前挑起南陽危機,繼而逼迫魏國放開貿易限制,這分明是劉璟用來摧毀魏國國力的一種手段。
  
  從表面上看,兩國之間的貿易互有往來,魏國甚至還能搞到生鐵和糧食,但由於貿易點太多,漢國以有心對無心,以官方對民間,從各個管道從魏國大量購買物資,將無數的漢錢、黃金輸入魏國,使魏國物資逐漸面臨嚴重短缺。
  
  劉璟卻在關鍵時切斷兩國間的貿易,或者說嚴禁漢國物資進入魏國,終於釀成了今日之禍,恐怕光靠打壓糧價也無法抑制住眼前的物資短缺危機。
  
  這時,裡面傳來一聲鐘響,這是曹操來了,內堂上頓時安靜下來,先疾步走出的卻是曹丕,他急對眾人道:“父親身體不行,大家說話要當心!”
  
  就在眾人不解之時,曹操在兩名侍女的扶持下慢慢走了出來,面如蠟紙,精神萎靡,眾人都暗暗一驚,難怪世子要先出來打招呼,魏公竟然又恢復了去年年初的頹態。
  
  要知道經過一年多的調養,曹操的身體才逐漸有所恢復,也能乘坐馬車前往許都,怎麼才幾天不見,又蒼老若斯?眾人立刻意識到,這定是離石失守給了曹操沉重的打擊。
  
  眾人起身施禮,“參見魏公!”
  
  曹操坐下,擺了擺手,聲音微弱道:“大家不要拘禮,隨意一點吧!”
邱水躍 發表於 2014-11-30 12:00
第1083章 各尋出路(上)

       本來眾人都已各備言辭,準備借此機會發表一番自己的見解,但曹操身體的突然衰弱,明顯承受不住更大的打擊,使眾人一時間都沉默了。

  良久,鐘繇起身道:“老臣今天走訪了鄴都各處,現在城內局勢恐慌,民眾被一些不良的言論引導,一些商人更是趁機漲價,助推了糧價上漲,所以老臣建議一方面要平倉放糧,平抑糧價,另一方面也要打擊奸商,拿幾個作惡的奸商開刀,震懾商人,情魏公懇准!”

  陳群也起身道:“鐘公說得極是,前兩天糧價還是斗米一百二十錢,現在糧食既沒有減產,也沒有被軍隊調用,說明市場上糧食並沒有減少,糧價卻突然暴漲,根本原因還是心理作祟,只有我們手段有力,相信糧價很快會被打壓下去,鐘公曾多次平抑長安和洛陽糧價,微臣推薦鐘公主管此事。”

  曹操點點頭,對鐘繇道:“中丞說得有理,就請鐘公擔起這個重擔吧!”

  鐘繇心中暗罵陳群多嘴,平抑糧價之事從來都是由世子主導,陳群這不是把自己放在火上烤嗎?

  鐘繇偷偷撇了一眼曹丕,見他臉色陰沉,一言不發,鐘繇心中頓知不妙,連忙笑道:“微臣當然願意為魏公分憂,盡一份微薄之力,不過微臣建議應該以世子為主,微臣願意輔助世子,早日將糧價降下來。”

  曹操確實有點遲鈍了,他這才想起應該由兒子來主導此事,幸虧鐘繇提醒,他呵呵一笑,轉而對曹丕道:“鐘軍師畢竟年事已高,精力不足,吾兒就擔起重任吧!讓鐘軍師輔佐你。”

  其實曹丕也有點為難,一方面他不希望大權旁落,尤其更不希望落到鐘繇這種非己派人的手中,另一方面,他也知道這一次物價暴漲非同往常,可能極難調控。

  在權力交接的關鍵時刻,一旦平抑糧價之事處理不好,使得魏國經濟崩潰,已經出任太常卿的三弟曹植會不會再度殺來,這讓曹丕不得不警惕。

  不過曹丕此時沒有選擇餘地,他只得躬身道:“孩兒願為父親分憂!”

  曹操身體虛弱,只坐了不到一刻鐘便支援不住了,只得讓眾人退朝,他自己則由侍女攙回宮中休息。

  鐘繇憂心忡忡向宮外走去,這時陳群快步趕上來,低聲問道:“鐘公為何又讓世子來主導此事?”

  鐘繇臉一沉,有些不滿地對陳群道:“這種事情從來都是由世子主導,你卻提議讓我來管,這不是把我放在火上烤嗎?”

  陳群歎了口氣道:“我何嘗不懂,但世子經驗不足,功利心又太重,總是想利用各位危機來鞏固自己的權力,我是擔心他又把棋下歪了,反而使事情更嚴重。”

  “噤聲!”

  鐘繇低低喊了一聲,陳群立刻不說話了,只聽曹丕在後面喊道:“鐘軍師請留步!”

  片刻,曹丕快步趕了上來,躬身施禮笑道:“關於平抑糧價之事,晚輩還須請鐘公多多指教。”

  曹丕用詞很美妙,居然自稱晚輩,當然,他在尚未繼位之前,他與鐘繇都是同僚,他自稱晚輩也不為過,只是他從未對任何人這樣自稱過,所以當他說出‘晚輩’二字時,連忙旁邊的陳群都感到刺耳。

  鐘繇呵呵一笑,“以世子的能力,平抑糧價綽綽有餘,我年事已高,恐怕難以給世子太多助力,讓世子失望了。”

  曹丕的心態也很複雜,一方面他不希望鐘繇插手太多,影響自己的權力,另一方面他又希望最後若不成功,就由鐘繇來承擔責任,所以他自己也拿不定主意,曹丕便乾笑兩聲,又寒暄幾句,便拱手告辭而去。

  但至始至終,他都沒有理會站在一旁的陳群,甚至連正眼也沒有看上一眼,原因很簡單,他的三弟曹植能重新出任太常卿,正是陳群的勸說,讓他如何不著惱。

  望著曹丕背影走遠,鐘繇不由暗暗搖頭,眼看魏公身體每況愈下,能不能熬過明年都成問題,一旦世子繼位,自己就不會有好日子過了,這時,鐘繇又想起了劉璟對自己說過的一番話,他心中黯然,他其實也想在漢國開啟自己的新仕途,可有時候他卻又身不由己。

  想到這,鐘繇對陳群笑道:“今晚我置一杯水酒,中丞來小酌一番如何?”

  陳群連忙施禮道:“一定!一定!”

  ...

  鄴都結束了一天的喧囂和混亂,終於在夜幕降臨後略略恢復了安靜,但軍隊無法實行宵禁,街上的人還是太多,每家糧鋪前都排起了長長的隊伍,人們徹夜難眠,在凜冽的寒風中,拎著錢袋等待糧鋪開門。

  在鄴都東西門附近的一條小街上,一名男子縮著肩膀匆匆走著,他穿著一身厚實的布衣,身材頗為肥胖,步履蹣跚,走路姿勢顯得略有點滑稽。

  他來到一家店鋪前,抬頭望了一眼,牌匾上的幾個字在燈籠下異常刺眼,‘林記珠寶鋪’他舉手敲了敲門,門上開了一扇小窗,燈光透出,照亮了男子的臉龐,只見他約四十歲左右,不過保養得很好,顯得很年輕,但他下巴卻無須,喉結後縮,明顯是一個宦官。

  此人正是鄴宮內侍奉天子劉協的大宦官米應,他曾和劉協有著極為親密的短袖關係,但隨著他‘年長色衰’,劉協也漸漸冷落了他,他從大總管淪落為三總管,在宮中已經沒有什麼地位。

  再加上曹丕嚴控鄴宮費用,削減供給,使宮內生活日趨艱難,大家各謀生路,宦官和宮女的數量從五百多人銳減到一百餘人,米應雖然還是三總管,但手下只剩下區區數人,他的生活從錦衣玉食驟然降低到粗茶淡飯,著實令他難以接受。

  他顯然是這家珠寶鋪的常客,門開了,他凍得哆嗦著,快步走了進去,“李掌櫃在嗎?”米應隨口問道。

  “在呢!正向林東主交帳。”

  米應的步伐遲疑了一下,他和這個店的林東主打過幾次交道,此人是出了名的尖酸刻薄,自己今晚不該來,但他出一趟宮門也不容易,他只得硬著頭皮跟著隨從走進了內堂。

  內堂中燈火通明,身材瘦小的林東主正和李掌櫃盤點帳目,隨從上前去稟報,“東主,米管事來了。”

  林東主約五十歲,原本是個走江湖小貨郎,只因二十年前無意中發現了一個黃巾軍的藏寶洞,才使他發家致富,但他本性難改,對人尖酸刻薄,這個米應他也認識,不就是宮中的宦官嘛!

  “米公公今天怎麼有空了?”林東主也不起身,坐在位子上陰陽怪氣道。

  米應心中暗罵,當初這個林東主拍自己馬屁時,整天米總管長米總管短,身體彎得比蝦還低,現在居然叫自己米公公了,還這般冷漠,根本不起身。

  但米應有求於人,他也只得低聲下氣道:“今天帶來一件貨,請東主過目。”

  說完,米應從懷中取出一件紅布包裹的物件,放在桌上,林東主滿臉鄙夷,不就是偷宮裡的東西出來賣嗎?還說得一本正經,什麼‘貨物’。

  不過宮裡東西確實不錯,這幾年他從米應這裡也著實發了一筆財,他臉上浮現出罕見的笑容,拾起布包打開,瞬間,他臉上的笑容凍結住了,鼻子裡噴出一股寒氣,“米公公,你不是開玩笑吧!”

  旁邊李東主連忙湊上前,見東主手上拿著一支青銅燭臺,做工倒是相當精細,看得出是宮中之物,李東主為人較厚道,他在一旁勸道:“東主,這個燭臺倒也做工精細..”

  “放屁!”

  不等掌櫃說完,林東主便重重將燭臺拍在桌上,冷冷道:“米公公,你當我是收破爛的嗎?這種銅貨也好意思拿來賣,我不要,你找別家。”

  米應連忙低聲央求道:“林東主,你這次就幫幫忙,我手中這段時間比較緊張,下次我一定拿好貨來賣。”

  “哼!恐怕是你們宮中沒東西賣了吧!”

  林東主雖然話語尖刻,卻一針見血,幾個月前有人發現宮中不少物品丟失,消息傳到曹丕耳中,他一怒之下,派人將宮中的值錢物品都搜刮一空,只給劉協留下一些生活必需品,像這支燭臺就是生活必需品。

  米應臉上一陣白一陣紅,半晌說不出話來,李掌櫃在一旁道:“這幾年米總管手中也應該積攢不少錢吧!怎麼變得如此窘迫?”

  米應無奈地歎息一聲說:“也是報應,我這段時間被人陷害,把所有錢都輸光了,還欠了一屁股債,被人逼得慌,沒辦法,只好求林東主和李掌櫃幫幫忙。

  雖然他沒有明說,林東主和李掌櫃都猜得到,他一個宦官還能被誰騙,肯定是宮中的其他宦官聯手來對付他,將他錢積蓄的錢都騙光了,宮中雖小,卻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

  李掌櫃又對東主求情道:“看在從前的情分上,東主就幫他這一次吧!”

  林東主又拿起燭臺看了看,心中迅速估價,這種宮裡之貨可以找到暴發戶買家,運氣好的話,大概能賣兩萬錢,他鼻子哼了一聲,“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幫你這一次,五百錢,你賣不賣,不賣就拿走,我不稀罕。”

  竟然只有五百錢,米應呆了半晌,“不會這麼少吧!”

  “這還是我看在往日情分上才收下,就為了幫你一把,你不信拿到別的店鋪看看,看誰會要這種破爛貨?”

  林東主吃定了米應,知道最近查得嚴,米應不敢再拿回宮去,一旦被侍衛搜查到,他小命就完了。

  米應無奈,只得答應了,林東主手一揮,“給他五百錢!”

  .........

  懷中揣了五百枚銅錢,米應凍得哆哆嗦嗦往回走,他心中著實害怕,明天他必須要還五千利錢,否則宮中那幾個惡霸會將他暴打一頓,他現在只有五百錢,明天他該怎麼辦啊!他越想越害怕,雙方發軟,扶著牆幾乎要走不動路了。

  就在這時,他忽然感到有人重重拍了他肩膀一下,一個兇神惡煞的聲音在他身後道:“這位朋友請留步!”
邱水躍 發表於 2014-11-30 18:01
第1084章 各尋出路(下)

       米應嚇得差點癱軟倒地,他以為遇到了盜匪,這兩天治安不好,他也聽說這兩天治安不好,便想趕快回宮,就怕遇到匪人,沒想到他怕什麼就來什麼。
  
  米應戰戰兢兢回頭望去,只見身後站著兩名黑衣大漢,目光淩厲地盯著他,米應忽然想起,他出宮時好像就看見這兩人了,難道他們一直盯著自己嗎?
  
  “兩位壯士.。有什麼事嗎?”米應聲音哆嗦著問道。
  
  “你可是宮中的宦官?”一人冷冷問道。
  
  米應心中頓時升起一線希望,真正的盜匪可不會這樣問自己,他們搶錢就走,還管自己是什麼身份?他連連點頭,“我正是!”
  
  “那就請跟我們走一趟吧!”
  
  米應大驚,“要去哪裡?”
  
  “不遠,跟我們走就是了。”
  
  兩名黑衣人一左一右夾著他,用黑布蒙住了他的雙眼,挾持著米應向不遠處一條小巷走去,穿過小巷,來到西門附近的另一條街上,再進入一條小巷,很快便來到一扇大門前。
  
  米應感覺有刀頂著自己腰,他一路都不敢吭聲,直到此時,他才偷偷從蒙眼縫隙裡抬頭看了一眼,隱隱看見牌匾上寫著‘酒館’兩個字,原來這裡是一座酒館。
  
  但兩名黑衣人並沒有走正門,而是從旁門進了酒館後院,一直將他帶進一間沒有窗戶的小屋前,解開他的蒙眼布,將他推了進去。
  
  房間裡燈火通明,兩邊各站著兩名黑衣大漢,中間坐著一名黑瘦男子,約五十餘人,米應忽然覺得此人有點眼熟,他細一想,猛地想起來了,指著男子驚訝道:“你是.。李參軍!”
  
  此人正是李孚,他的人一直盯著鄴宮,準備抓一名宦官回來,沒想到陰差陽錯,將米應抓了回來,李孚見對方居然認識自己,他也打量一下,忽然大笑起來,“真是天意啊!既然把米總管給請來了。”
  
  當年米應作為劉協的使者出使襄陽,正是李孚替他安排的路線,所以兩人認識,米應忽然明白過來,他是被漢軍抓住了,他嚇得腿一軟,跪倒在地,“求李參軍饒命!”
  
  李孚擺擺手,讓手下退下,這才對他冷冷道:“當年你可是答應過為漢王殿下效命,最後居然沒有了消息,你也知道自己有罪嗎?”
  
  米應嚇得眼淚鼻涕齊流,哀求道:“我沒有忘記,只是我不知道怎麼為殿下效力,所以這些年我都是懵懵懂懂過來。”
  
  米應不敢說他曾為曹操效命,出賣了伏皇后,雖然最後曹操也一腳將他踢開,不再用他,但伏皇后之事卻一直是他的心病,不過李孚也不知道這樁宮案是米應在暗中搗鬼,他也想起,自己確實也沒有找過米應,也難怪他沒有效力,根本沒有任務,怎麼效力?
  
  李孚的語氣也和緩了很多,擺手道:“米總管請坐吧!”
  
  米應感覺到了李孚語氣變化,還居然讓自己坐下,他心中暗呼僥倖,便戰戰兢兢坐了下來,李孚是得到了長安的命令,令他詳細瞭解現在天子劉協的近況。
  
  由於曹操嚴禁官員去見劉協,劉協實際上就是變相被軟禁了,從外人口中根本無從得知他的情況,李孚只能打宮中宦官的主意,這兩天他一直派人埋伏在宮外,伺機抓一名宦官回來,沒想到抓到之人竟然是米應,也真是天意了。
  
  李孚心情大好,便笑眯眯問道:“米總管近況如何?”
  
  米應歎息一聲,“我雖然名義上還是三總管,但實際上連個大宦官都不如,帶三名手下,專門負責給宮中清理穢物,說起來都讓人傷心。”
  
  李孚也有點驚訝,不解問道:“米總管怎麼落魄到如此地步?”
  
  米應咬牙道:“都是那個無情無義的瘟人,我伺候他近二十年,如今老了,卻被他像狗一樣的一腳踢開。”
  
  李孚也聽說過米應和天子劉協有曖昧關係,如今這個米應果然沒有當年的俊俏了,只剩一身肥肉,臉上浮腫得像豬一樣,難怪劉協開始厭惡他。
  
  李孚點點頭,“那現在如果漢王殿下要用你,你還願意效力嗎?”
  
  米應跪倒在地,他激動得都快哭出聲來,“願意,我怎麼會不願意。”
  
  李孚笑了笑,讓他坐下,又問他道:“你可以隨意出宮嗎?”
  
  米應搖搖頭,“只有廚子可以出宮買食材,我和廚子的關係極好,今天他生病,我便戴了他的銅牌,替他出宮。”
  
  “夜裡出宮做什麼?”李孚何等老辣,一下子便聽出對方話中的語病。
  
  米應呆了一下,他低下頭,只得實話實說道:“不瞞李參軍,我是出來賣燭臺,我被宮中人騙賭,欠債累累,無奈之下,我只得偷宮中的物品出來賣錢,明天是結息之日,若不還利息,就要被宮中惡奴打死,可我現在只有五百錢,明天我怎麼辦?”
  
  說到傷心處,米應幾乎要哭了起來,李孚聽得匪夷所思,半響,他感慨道:“天子之宮,竟然落魄到這個地步了?”
  
  “什麼天子,早沒有人把他當天子看待了,若不是兩個曹貴人,他恐怕連飯都吃不飽,我們私下裡都叫他瘟人、廢物,天下人誰不知道真正的漢室天子在長安。”
  
  “那劉協也是這樣認為嗎?”
  
  “他?”米應冷笑一聲,“他恐怕恨不得要剝了漢王的皮,吃盡漢王之肉。”
  
  “你正胡說什麼?”李孚不悅地呵斥道。
  
  米應這才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把劉協的原話引用出來,嚇得他又跪倒在地,連連磕頭求饒。
  
  李孚也知道他是無心之過,便對他道:“我或許可以幫你一把,但你必須要為漢王效力,我要你做什麼,你不得有半點推遲,否則,我會將你千刀萬剮!”
  
  米應又是害怕,又是感激,眼淚鼻涕齊流,只砰砰磕頭,李孚令道:“拿五十兩黃金來!”
  
  米應一呆,五十兩黃金在鄴都可值五萬錢,他雖然很想要,但他知道,這麼多黃金拿進宮去,必然會被那幫惡奴全部搶走,他低聲道:“只要五兩就夠了。”
  
  李孚很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一向貪財的米宦官居然客氣起來了,李孚笑道:“你可以用黃金買通一些人,為你以後執行任務方便,如果不夠,我會再給你。”
  
  “是!我明白了。”這時,米應忽然心念一轉,他想到可以把黃金藏在那裡了。
  
  .........
  
  鐘繇的書房內,鐘繇和陳群正對坐飲酒,小桌上擺了幾盤小菜,旁邊銅酒樽裡溫了兩瓶酒,目前魏國依然在執行禁酒令,只是沒有從前嚴厲了,很多高官都在家中飲酒。
  
  鐘繇府中也藏了十幾瓶好酒,難得今天拿出來痛飲,陳群是荀彧之婿,雖然他不是曹植的派系,但他本人比較偏向曹植,正是在他的勸說之下,曹操才決定將曹植調回鄴都,這件事使曹丕對他恨之入骨。
  
  曹操的病重讓陳群的心情也不太好,今晚多喝了幾杯酒,他便有些失態了,他端起杯子酒一飲而盡,酒意熏熏道:“沒想到魏公竟然病弱如此,我今天悄悄問了銅雀宮的御醫,雖然他千般不肯,但最後拗不過我,只得向我暗示,魏公前次身體恢復,並非真正康復,只是一種迴光返照,這次魏公再次蒼老,時日恐怕已不久了。”
  
  鐘繇一驚,連忙問道:“這個‘不久’是指幾時?”
  
  “說不清楚,但我個人推斷,最多也就一年吧!”
  
  兩人都不再說話,他們想到都是同一件事,一旦魏公去世,曹丕繼位,他們會有好下場嗎?這時,陳群歎口氣問道:“鐘公,你覺得三公子還有上位機會嗎?”
  
  鐘繇搖搖頭,“如果魏公身體康健,或許他還有希望,但魏公身體蒼弱如斯,朝不保夕,他是絕不會再考慮立新繼承人了,就算他再喜歡三公子,也不會做動搖國本之事。”
  
  陳群默然無語,鐘繇和荀攸是生死至交,和陳群的父親陳紀交情也極深,而陳群又是荀家之婿,正是這兩層關係,使鐘繇對陳群尤其關心。
  
  鐘繇明白陳群的擔憂,他是御史中丞,手中權勢極重,一旦曹丕上位,第一個就要對陳群下手,沉吟片刻,鐘繇緩緩道:“今晚我請賢侄過來飲酒,其實我是想借這個機會勸賢侄去漢國入仕,參與光復漢室大業,也不辱沒祖宗。”
  
  或許是陳群多喝了幾杯,他竟脫口而出,“鐘公為何不仕漢?”
  
  說完,他又自知失言,連忙道歉,“陳群酒喝多了,口不擇言,鐘公勿怪!”
  
  鐘繇微微歎息,“實不相瞞賢侄,我去年出使交州,回來時專門去了漢國,和漢王深談,他曾許我中書令之職,為相國之首。”
  
  陳群愕然,劉璟竟如此看重鐘繇,他又急問道:“那鐘公又為何拒絕?”
  
  “人情難卻啊!”
  
  鐘繇苦笑道:“我當時是使者身份,怎能答應?回來後,曹丕指使楊添彈劾我私通漢國,還找到了人證,我確實說不清楚,如果魏公想要,他完全可以判我私通漢國,這樣倒也就罷了,偏偏魏公壓下了彈劾,不予理睬,公開說,元常絕不負我!如此,我怎能再背叛他去漢國?”
  
  陳群也慨然歎道:“如此,卻誤了鐘公的前程。”
  
  “兩國相爭,沒有什麼誤與不誤,魏國也不差,只是世子繼位後要剷除異己,我們難逃羅網,我還稍好,他不敢做得過分,但賢侄就難說了,所以我勸賢侄早謀退路,不要冤死獄中。”
  
  陳群知道鐘繇說得對,他這兩年也反復考慮過,他多次出使漢國,劉璟對他極為看重,尤其希望他來主持新漢律的制訂,陳群怎麼能不動心,但他和鐘繇一樣,也感曹操厚待之恩,不忍背叛。
  
  但現在眼看魏公時日不多,他的危險也一天天臨近,尤其今天曹丕對他的冷淡,使他感到一陣陣寒意,留給他的時間也不多了,如果今晚鐘繇不勸他,他或許還猶豫不決,但正是鐘繇的一番勸說,使他終於下定了決心,連鐘繇都勸他走,他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他緩緩點頭,“鐘公說得對,我是該有所作為了。”
  
邱水躍 發表於 2014-12-1 09:49
第1085章 陳群的心思

       陳群的府邸距離鐘繇府不遠,兩名鐘府家人扶著他直接回了家,半路上寒風一吹,他便忍不住蹲在牆角扼喉,這時,他府中管家也聞訊趕來,將他扶回府中。

  妻子荀氏和兒子陳泰也得到消息,連忙趕到大門接他,“夫君怎麼樣?”荀氏擔心地問道。

  此時陳群已經清醒過來,他擺擺手,“先扶我去內書房,我有事和你們談。”

  荀氏和兒子連忙扶著陳群去了內書房,他們扶丈夫在書房內坐下,親荀氏自給丈夫上煎好的茶,又讓侍女準備熱毛巾,裡裡外外忙碌。

  陳群則坐在位子上發呆,他還在回味和鐘繇說的一番話,雖然那是酒後之言,卻發自肺腑,現在清醒過來,他更加意識到危險,使他愈加堅定了意志。

  這時,荀氏替他洗了臉,他擺擺手,讓兩名侍女退下,又指了指門,對兒子陳泰道:“把門關上,我有話對你們說。”

  陳泰心中疑惑,連忙關上了門,垂手在站在一旁,荀氏則握住丈夫的手,問道:“夫君要對我們說什麼?”

  陳群緩緩道:“我已決定離開魏國,去為漢國效力。”

  荀氏一驚,“夫君如何有此念?”

  陳群歎息道:“今天見到魏公,他已時日不多,若世子繼位,必不容我,我再不走,只有死路一條了。”

  荀氏是荀彧之女,她深知父親就是因為心向漢朝,而被曹操排擠,最後鬱鬱而終,她絕不希望丈夫也走上同樣的路,她點點頭道:“若夫君已決定,我一定支持。”

  “你呢?”陳群又問兒子道。

  陳泰今年只有二十歲,但文武雙全,也是一名極有潛力的將才,陳群只有這一子,另外還有兩個女兒,都尚未出嫁。

  目前陳泰在銅雀宮為執戈侍衛,今天正好輪休在家,他也是極有頭腦之人,便點點頭道:“天下人心向漢,父親若為漢王效力,乃明智之舉,孩兒完全贊成。”

  妻兒的表態令陳群心中極為欣慰,他又對兩人道:“我有個想法,再過一個月就是新年了,我們帶上家人回潁川祭祖,然後就直接去南陽郡。”

  荀氏沒有什麼主意,惟丈夫馬首是瞻,但兒子陳泰卻心思縝密,他想了想道:“這樣雖然合情合理,但父親不是說,曹真是曹丕之人,他會不會派人監視父親行蹤呢?”

  “你說得不錯,我須提防這一點。”

  陳群也知道,他想效仿賈詡帶領家小全身而退,若沒有漢國的幫助,是很難成功,尤其許昌是曹丕的勢力範圍,曹真必然會對自己嚴密監視。

  沉吟良久,陳群心中便有了一個大致的方案,他對兒子道:“我有一計,恐怕需要你來實施。”

  ...

  第三天上午,鄴都城內依舊混亂,儘管曹丕下令投入十萬石糧食平抑糧價,設立十個售糧點,以每鬥兩百錢的價格對方販賣,且限制每人只能買五斗米。

  這是曹丕半年前的經驗,半年多以後,南陽發生衝突,同樣使鄴都糧價暴漲,曹丕便投入十萬石糧食平抑糧價,三天之後,糧價便被打壓下來。

  這一次,曹丕如法炮製,按照正常狀態,糧價最多三天就會下跌,但這一次卻有點和上次不同了,還是一樣人潮洶湧,每個銷售點排出三隊,每隊長數裡,每戶人家幾乎所有人都出動了,連五六歲的孩童也出現在隊伍中。

  讓曹丕沒有想到的是,民眾的購買力格外強,投入的十萬石糧食一個上午便被買光,他不得不又在次日再次投入十萬糧食,但依舊供不應求,很多外地民眾也紛紛舉家趕來鄴都購糧。

  儘管官府已經投入了二十萬石糧食平抑糧價,但市場上的糧價並沒有被打壓下來,依舊是斗米五百錢,而鄴都所在魏郡的其他縣城,糧價已漲到斗米六百錢,形勢十分嚴峻。

  曹丕沒有想到,半年前放開了自由貿易,使大量漢錢湧入魏國,民間積蓄了太多的錢,而離石縣失守無疑是一根導火索,使魏國的糧價驟然失控,物價飛漲,不僅是糧食,所有的生活用品全線漲價,這就是物資短缺後造成的嚴重後果。

  當然,這種物資短缺並不會永久存在,但至少在一兩年內將保持這種物價高漲的局面,這是經濟戰留下的後果,這種後果也並不是一天兩天形成。

  早在十年前,新漢錢逐漸被魏國人接受,並漸漸取代了中原市面上的五銖錢,便在那時種下了今天的根源,而半年前的自由貿易不過是漢國最後的收穫罷了。

  儘管官府已開始平抑糧價,但鄴都街頭依舊十分混亂,到處是排隊和爭吵,不斷有人在街頭鬥毆打架,維持秩序的士兵到處奔跑,被弄得焦頭爛額。

  漢國的鴻臚館門前還比較平靜,十幾名曹軍士兵在大門前站崗,他們的職責不僅是要維護鴻臚館的安全,同時還要嚴密監視鄴都官員和鴻臚館的聯繫。

  臨近中午時,兩群地痞混混在漢國館前為了爭幾袋糧食爆發了口角,繼而大打出手,使鴻臚館前一片混亂,在門口守衛的十幾曹軍士兵大怒,衝上來用皮鞭猛抽,“快滾!不准在這裡鬧事。”

  就在曹軍士兵沖上前維持秩序時,一名年輕人卻趁大門口無人把守之機,迅速溜進了鴻臚館內。

  溜進鴻臚館中的年輕人正是陳群之子陳泰,陳群的計策雖然很簡單,但它又很實用,城內到處是打架鬥毆,沒有人會留意鴻臚館前的打架事件。

  兩群打架的地痞是陳泰花錢雇來,只要把守門的曹軍士兵吸引過來,地痞們便一哄而散,混在人群中的陳泰便趁機溜進了鴻臚館內。

  房間裡,陳泰將父親的親筆信交給了少卿鄭離,“這是我父親寫給漢王殿下的親筆信,我父親願為漢國效力,只希望漢國能協助我們全家離開魏境。”

  少卿鄭離在鄴都的另一個重要任務就是招攬願意效力漢國的魏國及原漢朝高官,他們已經聯繫了不少中下級官員,而陳群是第一個願意投靠漢國的高官,這讓鄭離極為重視。

  鄭離接過信,當即道:“我們熱烈歡迎令尊為光復漢室出力,請公子放心,我會立刻安排好一切,保證令尊以及全家平安離開魏境。”

  陳泰大喜,又說道:“我父親準備新年時回潁川祭祖,就利用那個機會前往南陽郡,父親就擔心曹真會派人監視,所以希望漢國在那時幫助我們。”

  “放心吧!我們會安排妥當,絕不會有半點閃失。”

  停一下,鄭離又道:“關鍵此事一定要嚴加保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絕不能洩露一點風聲,也包括我這邊。”

  陳泰點點頭,“目前只有父母和我知曉此事,連兩個妹妹也不知情,我們不會再讓第四人知曉,另外,我怎麼隱蔽離去,不讓人知道我來過鴻臚館,還望鄭使君幫忙。”

  鄭離神秘一笑,“鴻臚館內有一條密道,還從未啟用過,公子是第一人。”

  ..

  入夜,陳泰從一條密道鑽了出去,他發現自己竟然到了百步外的一條小河內,這裡已不屬於防衛範圍,沒有士兵守衛,密道出口就設在河水上方的石壁上,密封得非常好,可以防止河水倒灌。

  出口外面長年停泊著一艘畫舫,正好遮住了密道出口,旁邊還停著另一艘小船,從畫舫內出來,可以直接劃小船離去,也可以上岸離去。

  鄭離一直將陳泰送出畫舫,這才對他道:“公子請保重,我們長安見!”

  “後會有期!”

  陳泰揮了揮手,一躍跳上岸,大步離去了。

  鄭離回到鴻臚館,立刻寫了一封快信,連同陳群的親筆信一起放進了文書皮袋,交給一名心腹手下。囑咐他道:“速趕去長安,將此信交給劉正卿,請他立刻轉呈漢王殿下。”

  手下行一禮,接過了文書袋,他當天晚上便帶著兩名隨從離開了鄴都,快馬加鞭趕往長安。

  ..

  漢軍奪取並州西河郡後,便不再繼續東進,也沒有再發動其他攻勢,很明顯,這次攻打離石縣城就是為了引爆蓄積在魏國內部的經濟危機。

  此時漢國已經全面停止了和魏國的貿易,也封鎖了所有通向魏國的官道要隘,只允許貨物從魏國運入,但絕不允許漢國的貨物運出去。

  漢軍隨即查抄了十四家涉嫌走私生鐵和糧食到魏國的商鋪,抓捕一百餘人,劉璟下令將十四家商鋪的主人全部斬首示眾,並沒收全部家產,警告漢國商人,違禁走私者,一律殺無赦。

  物資流通斷絕,魏國的漢錢流不回來,漢國內部物價平穩,但魏國內部卻一片混亂,物價飛漲,民怨沸騰,家境殷實的人家感覺財富縮水,底層的民眾卻苦不堪言,大量饑民湧入鄴都,買不起糧食只能淪為盜匪,或者鬧事造反,河北七八個郡都有民眾造反起事。

  曹丕連續投入三十萬石糧食,依然無法平抑糧價,新年前夕,糧價飆漲到斗米千錢,萬般無奈,曹丕只得採納鐘繇的建議,停止一切貨物買賣,收繳民間糧食,開始實行嚴格的糧食配給制。

  在一片混亂和無序之中,建安二十四年的新年終於來臨了。
本帖最後由 邱水躍 於 2014-12-3 09:07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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