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 [官場沉浮] 紅色權力 作者:錄事參軍 (連載中)

 
酷爺 2013-6-16 13:02:24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30 307775
酷爺 發表於 2013-7-31 15:45
第2卷 第三十五章 任你奸似鬼,也喝洗腳水

  「你他媽給臉不要是吧?滾開!」王科長見陸錚擋在兩人身前,臉就沉了下來。

  黃子軒急忙湊過來,在旁邊低聲勸陸錚:「算了,別跟這倆傻×一般見識。」黃子軒很明白「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的道理。

  楊朝陽就笑了起來,很譏諷的笑容,連連搖頭,顯然覺得陸錚幼稚可笑,苦笑著說:「大塊頭,你還想打我啊?」

  想來覺得陸錚莫名其妙,看起來想動手的樣子,以為是社會上的小混混?

  「讓讓道……」楊朝陽對陸錚揮了揮手,好像驅趕蒼蠅一般,話音未落,就聽「嘭」一聲,在眾人尖叫聲中,一瓶紅酒結結實實砸在楊朝陽腦袋上,酒瓶破裂,楊朝陽立時滿臉血紅,也不知道是酒水還是鮮血,他踉蹌兩步,險些摔倒。

  屋內人全怔住了,陸錚卻是扔下了破碎的紅酒瓶柄,對趙老闆道:「老趙,你這紅酒都假的吧,質量可不怎麼樣。好酒瓶,碎不了,我一下能悶死他。」

  趙老闆瞠目結舌,無言以對。

  「啊……!」,楊朝陽突然殺豬般慘叫起來,卻是伸手摸了頭,看到自己滿手鮮血,簡直就如同遇到了世上最可怕的事情,那慘叫的尖嗓門簡直能把屋頂頂破。

  誰也沒想到挨了打的楊朝陽是這種反應,雖然,從楊朝陽對杜鵑的行為都覺得這位楊少心理可能有點扭曲,但那般冷靜睿智的一個人,見了自己的血竟然歇斯底里的尖叫,這比陸錚動手打他還叫人來的驚愕。

  「嘭」一腳,陸錚就將楊朝陽踹翻在地,楊朝陽的慘叫隨即戛然而止。

  陸錚又走過去,蹲下身,揪起他頭髮,看著滿臉血污驚恐的看著自己的楊朝陽,陸錚微微一笑,「楊少是吧?叫你聲楊少呢你算個人物,不叫你,你屁也不是。」一口唾液就吐在了他臉上。

  王科長終於反應過來,指著陸錚大聲道:「你,你知道你在幹甚麼麼?快點、快點放開楊少,你是不想活了是吧?」

  陸錚扭頭看著這個色厲內荏吵吵著卻不敢靠過來的傢伙,冷冷道:「閉嘴,你算個什麼東西?我不打你,打你污了我的手。」

  王科長嚇得臉都白了,指著陸錚:「你,你要考慮清楚後果…」,「噹」,話音未落,一聲悶響,王科長身子晃了晃,轉頭看去,卻見黃子軒,手裡拎著個酒瓶子,正罵咧咧的:「怎麼他媽沒碎?」

  然後黃子軒就一拳正中王科長面門,罵道:「草泥馬的老子忍你半天了,老子今天不怕手髒,非削死你!」追著,連踢帶打的追打王科長,王科長被打的連連後退,後腳一拌,倒在了沙發上。

  眼見陸錚翻了臉,黃子軒憋了好半天的火氣立時爆發,把王科長按在沙發裡,一拳一拳的照著腦袋下,「草泥馬的你不就是條狗麼?你個傻x!」

  王科長連連慘叫,黃子軒有點打累了,才慢慢住手,指了指牆角一箱空酒瓶,對聞到裡面動靜剛剛進來的王上飛,說:「都他媽給他。」

  王上飛也不說話,把那箱啤酒瓶拽過來,就按著王科長,「嘭」照著他腦袋砸碎了一個,然後,又抄起個新的,又「嘭」一聲在王科長腦袋上砸碎,就這樣,一個個的砸,如果不碎的,就再來第二下。

  王科長開始還大聲慘叫,漸漸的,就沒了聲息。

  「嘭」,「嘭」,「嘭」,整個包廂內,只能聽到酒瓶的破碎聲,杜鵑早嚇得閉起眼睛,不敢看這等暴虐的場面,衛香秀雖然是公安出身,此時,卻也不禁心裡砰砰亂跳,每次「嘭」一聲響起,都令人心跟著一顫。

  楊朝陽已經回覆了冷靜,可此刻聽著身後「嘭」、「嘭」的聲音,臉色越來越是慘白,每次「嘭」的一響,他身子就禁不住一抖。

  陸錚突然就拽著他頭髮,拖死狗般拖到了衛香秀和杜鵑面前,把衛香秀和杜鵑嚇了一跳,急忙向旁邊閃開。

  然後,很突然的,楊朝陽再次慘叫一聲,卻是被陸錚將胳膊擰在了身後,看向角度,好似都斷了一般,令人不忍直視,而陸錚手裡,卻多了一把五四式手槍。

  「和我玩槍?你還嫩點!」陸錚手中的槍就頂在了他的後腦門上,衛香秀嚇壞了,急忙喊道:「錚子,別。」

  卻聽咔嚓輕微的響聲,玩過槍的都知道,陸錚開了保險,「錚子!」衛香秀飛撲過來想拉住他,卻見陸錚已經扣動了扳機,「啪嗒」,「嘭」一聲悶響,衛香秀驚呼一聲,楊朝陽已經猛的傾倒在地。

  黃子軒也目瞪口呆,雖然他動手教訓了王科長,而且下手挺狠,但楊朝陽這邊,他卻不想攙和,不管怎麼說,對楊朝陽,他還是有幾分忌憚,親自動手,可過不了心理隱隱畏懼的那一關。

  「哎,你嚇死我了!」衛香秀氣得跺了跺腳,原來,陸錚手裡多了一把黃澄澄子彈給她看,卻是手槍裡的子彈早被他下了。而「嘭」的響聲,卻是酒瓶碎的聲音,只是陸錚槍口頂著楊朝陽腦門的時候,大家太緊張,才被嚇得一驚一乍的。

  楊朝陽,已經癱在地上一動不動,看來是被嚇暈過去了。

  陸錚用腳踢了踢他,全無反應。

  「本來還想叫他跪著給你和杜鵑道歉呢。」陸錚笑呵呵的,就好像剛剛他砸了一酒瓶更百般羞辱的只是阿貓阿狗。

  「行了,阿飛,可以了。」陸錚擺擺手,大聲的說。那邊的王上飛這才停了手,慢慢站起,陰冷冷的說:「沒事兒,還有氣兒。」

  「你們都出去吧,那個王科長,也弄出去,送醫院,我和這位楊少單獨待會兒。」陸錚踱了幾步,說。

  「錚子,沒事吧?」黃子軒有些擔心的問。

  「你們出去吧,沒事。」陸錚又對想和自己說話的衛香秀點點頭,給了她一個寬心的眼神。

  包括黃子軒,其實都瞭解陸錚,脾氣好似是怪點、爆點,但心裡有譜著呢,黃子軒更知道,陸錚,陰著呢,一般人可玩不過他。

  於是包廂裡的人便都聽陸錚的話,魚貫而出,王科長則臉上蓋了東西,就好像攙著喝醉酒的醉漢一樣,也給架了出去。

  趙老闆走在最後,「吧嗒」帶上了門。

  「別裝死了,起來吧。」陸錚慢慢走過去,坐在茶几上,盯著軟癱在地的楊朝陽。

  楊朝陽一動不動。

  陸錚就拿起了茶几上一瓶啤酒,嘭一聲打開,正想倒在楊朝陽頭上,楊朝陽卻一翻身,慢慢爬起,怨毒的看著陸錚。

  「我看你是不想離開烏山了。」陸錚笑笑,對他蘊滿刻骨仇恨的目光視而不見。

  楊朝陽不說話。

  陸錚慢慢喝了口啤酒,說:「你回去好好打聽打聽,我陸錚到底是什麼人,乖乖給我從冀東滾出去!免得我去了省城,看到你礙眼!」

  楊朝陽聽到這兒,怔了下,目光從怨毒,漸漸的,好似開始認真打量陸錚。

  陸錚好整以暇的說:「你那條狗送醫院去了,至於你,現在就給我滾。一個禮拜後,我要還聽說你在正定,到時候,我保證,你比你那條狗慘十倍。」

  陸錚說完,便開門走了出去。

  通過剛才的交手,楊朝陽這個人,果然奸猾無比,方才絕境之中,裝成死狗一般,卻伺機拔槍,爾後,又好似被自己嚇暈過去,實則,自然在等待機會反擊。

  警校畢業,想來,他在擒拿格鬥上也應該有幾把刷子。

  今天開始,算是真正和楊家碰上了。

  陸錚,長長吐出口氣,好似,前生的鬱結,也隨之得到了宣洩,心裡,舒暢了許多。

  包廂外面,黃子軒正滿臉焦急的等著呢,見陸錚出來,忙湊過來問:「怎樣?」

  陸錚說:「放他走。」

  黃子軒微微點頭,有時候,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這麼信服陸錚。

  趙老闆站得遠遠的,目光閃爍,這位陸主任,到底是何方神聖?楊少那樣的家世,他說打就給打了。

  打了不說吧,又朝人家臉上吐口水又怎麼的,這,這簡直就是根本不把楊少當人看呢,囂張的令人髮指


  不過,這樣一位人物,是咱這邊的人,可真是大幸特幸,陸主任,自己真得想辦法好好巴結巴結。

  如果這樣的一個人是敵人,趙老闆不禁打個哆嗦,再不敢想下去。

  ……

  小轎車中,衛香秀和杜鵑坐在後排,陸錚在前面開車。

  杜鵑不怎麼敢說話,前面開車的男人,太可怕了,杜鵑就怕自己一句話說的不到位,惹惱了他,可不知道會是什麼下場?省城那位來頭很大的楊少,還沒怎麼著呢,就被他揍了個半死!

  「錚子,沒事吧?」本想回家去問,可衛香秀實在忍不住了,當著杜鵑有些話能不能說都好,她也不管了。

  「沒事,回家咱看個錄像吧。」陸錚笑呵呵的說。

  衛香秀立時無語,陸錚新弄回個錄像機,還有好多錄像帶,聽說,還有一些叫三級片的色情片,陸錚「看個錄像」便成了口頭禪,其實衛香秀也知道,陸錚是逗弄自己而已。

  不過剛剛出了這麼大的事,陸錚還沒心沒肺的瞎逗,不禁令衛香秀語塞。

  實則陸錚也只是說說而已,到了家,他叫衛香秀去寬慰杜鵑,自己進家門便拿起了電話,撥了長途台,要了大姐陸佳菊家裡的號。

  現在烏山到京城的通訊網絡架設的飛快,長途電話比兩年前通暢了十倍二十倍,電話很快就接通,那頭,想起了「嘟嘟」的待機聲。

  然後,電話便被人接起,男子的聲音:「你好,哪位?」

  陸錚就笑:「姐夫,是我。」

  男子聲音立時就有些驚喜:「錚子,這,你在哪兒呢?哎,看我,你肯定在烏山呢。」平時都是胡德利打電話跟陸錚取生意經,難得陸錚會主動給他個電話,也怨不得胡德利都不知道怎麼反應好了。

  「姐夫啊,我剛惹了事兒。」陸錚點了顆煙,慢慢靠在了沙發上。

  「什麼事兒?又把誰打了?這回不能是市長吧?」胡德利就開起了玩笑。

  陸錚咳嗽一聲,心說自己這個「虎頭」的形象看來在家裡快根深蒂固了。

  「老楊家的楊XX你知道吧?」陸錚問。

  胡德利嗯了一聲,隨即吃驚的說:「你,你不會……,不對呀,他又不在冀東,再說人家是副省長,你跟他也接觸不到吧?」

  陸錚無奈的道:「你想哪去了?他兒子,楊朝陽,剛剛我給打了。」

  胡德利「啊」了一聲,好似想了想,說:「他是小兒子吧?他家老大我認識,這樣,回頭我跟他家老大提提,叫那個楊、楊朝陽是吧?去跟你道個歉,你也就別跟他一般見識。」

  顯然在外場上,作為陸天河的大姑爺,陸家的女婿,胡德利是很霸氣的。當然,也是因為他不知道陸錚是怎麼打的楊朝陽。

  陸錚咳嗽一聲,「道歉就免了吧,反正,姐夫你看著辦吧。」

  「嗯」,胡德利隨即便笑著說:「算了,別說這些掃興的事了,錚子,你說現在做實業,有沒有一本萬利的買賣?」

  陸錚苦笑,看看錶,看來今天又有的扯了。
酷爺 發表於 2013-7-31 15:48
第2卷 第三十六章 打賭

  秋高氣爽,一轉眼,已經是十月份,國慶之後,陸錚開始把赴香港招商的計畫提上了工作日程。

  現在,他就正在同招商辦負責人陳三水討論在香港辦招商會的細節問題。

  畢竟,現在香港還屬於英人管轄,去香港,便等於出國一般,出國招商,除了深圳,還沒有城市做過,而且,深圳在香港招商也僅僅是通過中國辦事處,混不似烏山要搞出大動靜。

  陳三水很興奮,陸錚這般有魄力有想法的領導極難遇到,正投他的脾氣,現在誰若在他面前說陸錚是大老粗,陳三水必定會用最尖酸刻薄的語言來反駁。本就是,有這樣的大老粗麼?論學問論見識,陳三水還從沒見過能出陸主任其右者,這些日子跟著陸錚,陳三水覺得自己眼界開闊了許多。

  而且,陸主任最神奇的是,竟然能把昌明公司總裁、德國商界精英施羅德先生請來當臨時顧問,為這次烏山招商辦赴香港招商出謀劃策。

  招商辦的同事對國外政策也好商人思路也好,都把握的不是很到位,有施羅德先生查缺補漏,很是提了許多寶貴的意見,令陳三水感覺受益匪淺。

  此刻,施羅德先生就坐在辦公室長沙發上,有滋有味的品著中國香茶,翻看一本德文書籍。

  昌明電子公司第一期工程預計明年上旬完工,引入德國技術的「昌明」電腦中文打字機,預期便可以實現量產,實則,這自然是為個人PC業務打基礎,畢竟電子產品,涉及方方面面,也需要內地電子廠商能跟上其步伐。同時在國內,打字機市場還大有可為。

  陳三水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為什麼施羅德先生這種西德商人能同又紅又專的陸錚主任成為朋友,這些外國人,對公司的黨組織及其負責人,不該很反感麼?

  尤其,陸主任,又有轉業軍官的背景。

  每次見到施羅德先生,陳三水都禁不住會思考這個問題。

  不過陳三水對施羅德是很敬佩的,這就是知識分子對國外高級知識分子的一種嚮往情結吧?現在,留學熱正萌芽以致席捲全國,美國等西方國家,在知識階層甚至普通百姓眼裡,漸漸由過去邪惡的帝國主義演化為另一個極端,那就是——天堂。

  「我要去美國!」將會成為未來數年大學生、精英階層為之奮鬥不息的目標。

  陳三水匯報完工作離去前,照例的同施耐德用德語打招呼,笑著說:「奧符文的森哏。」也就是再見的意思,這是陳三水最近突擊學的幾句德文詞彙之一。

  施耐德就微笑衝他點點頭,陳三水這才笑著離去。

  陸錚打開鎖著的抽屜,摸出一個信封,走過去,遞給了施耐德,施耐德就笑著鄭而鄭之的收進了內衣衣兜。

  這是陸錚寫給白紗包的信,同樣是密碼信,會由施耐德通過電報或者電話的形式發回德國。

  陸錚和白紗包已經有十幾封書信來往,而且,頻率越來越頻繁,最近,幾乎隔一天便有一封。

  其實陸錚能想像到,現在的年代,施耐德往國外發電報,而且電文內容全部是阿拉伯數字,勢必會引起國安部門的注意,而且,大概要想方設法破解這些電文。

  所以陸錚和白紗包,幾乎每封信都會換一本新的密碼本,密碼本都是由陸錚來定,在這封信中,定下下一本密碼本用什麼書籍,而且一定會註明是哪一年出版的和第幾版。

  由陸錚定密碼本,是因為陸錚能看到的書,白紗包找起來更容易,而且,怎麼都會有途徑拿到。

  現在沒有計算速度超強可存儲海量信息進行檢索的解密工具,加之有關部門必然不清楚這些密碼信發信者和收信者的真正身份,也就不知道密碼信雙方的生活狀況和習慣,如此便也無法從浩如煙海的出版讀物中揀選出密碼本,何況通常來說,密碼信,通常會有特定的密碼本,也不大會想到密碼信雙方會用現成書籍來解碼。

  當然,施耐德作為西德友好投資人士,引入中國的又是高新技術,而且怎麼調查背景,施耐德先生也沒有間諜的嫌疑,多半這些密碼信便會被判斷為商業機密。所以國安部門就算對施耐德的密碼信感興趣,也不會真的如對待間諜般對待施耐德,如跟蹤監視等等手段必然不會用上,不然傳出去,可就成了國際醜聞。

  最近陸錚和白紗包通信頻繁是因為在接到白紗包第一封信後,陸錚回信時談了談對一些金融問題的看法,隨即,白紗包回過來的信,便說陸錚的那部分資金,可以由陸錚自己打理,該怎麼做,就發電報或者打電話告訴她,由她來操盤。

  白紗包更說,要和陸錚比比看,最後看誰收益多,而且,為了公平起見,她可以先借給陸錚一部分錢,總之兩人在海外可投資金額對等,一年後,看誰勝誰敗,失敗的那一方就要拜對方當老師。

  陸錚看了白紗包的建議啞然失笑,這孩子,腦瘤好了,那種不服輸的傲氣好似漸漲。

  說起來,白紗包同自己對金錢的看法上倒差不多,尤其是白紗包,或許在她看來,這更像個數字遊戲吧,而遊戲,就必然有強大的對手才好玩,無端端的,也不知道送了自己多少錢做籌碼。

  陸錚對這個遊戲沒什麼興趣,自己是重生的,更是在商場搏殺二三十年的成功者,對現今行業變遷、金融歷史都瞭如指掌,白紗包再怎麼是商業天才,那也是必敗的局面吧?

  便是贏了她,也未免勝之不武;輸了的話,可就顯得自己失敗至極了。

  誰知道白紗包後來發來的電報,便譏諷陸錚是膽小鬼,叫陸錚快快去波恩拜她為師。

  陸錚知道這是白紗包的激將法,可偏偏,他就吃這一套,或許白紗包,也早就料到了這一點吧?

  是以陸錚便答應下來,也好,閒暇無事操操海外投資的盤口,重溫下前世舊業,在枯燥的機關生活中,也算個樂趣。

  而最近寫給白紗包的信,便都是如何管理「自己」那部分資金的內容。

  白紗包回的信,往往便是她對市場的看法,通常還會附錄上許多經濟類報刊的傳真。顯然是極為光明磊落,或者也可以說是傲氣,不願意用信息不對等獲勝,不但給陸錚傳真來相關資料,還把她的一些心得也無償提供給陸錚參考。

  陸錚這段時間,倒也樂趣頗多。

  施耐德拿了信,便微笑告辭,陸錚送了兩步,辦公室電話就響了起來,是常務副主任楊文學打來的,叫陸錚去他辦公室。

  「我抽不開身啊,還得去工地看看。」電話裡,陸錚不咸不淡的拒絕,陸錚所說的工地,自然是昌明公司施工現場。

  陸錚早已查明,在馬華副書記面前捅了自己一刀的,應該便是楊文學。

  那晚聽王向東說起給自己塞錢是他們辦事處馬副主任出的主意後,陸錚便委託王上飛幫自己查清這件事。

  王上飛不負所托,很快不知道怎麼就跟馬副主任認識了,還成了酒肉朋友,在一次把馬副主任灌醉了之後,從馬副主任嘴裡套出,塞錢的主意是馬副主任老同學,計經委的高秘書從旁提點,把話題引到這上面,給了馬副主任靈感。

  高秘書又是什麼人?便是計經委辦公室秘書一科的高義京,實則,高義京一直為楊文學服務,和楊文學的專職秘書一般無異。

  官場上,講究的是深藏不露。

  陸錚,偏偏就對楊文學喜怒形於色,甚至,有多半個月了,匯報工作從來直接找馬華副書記,理都不理楊文學。

  效果卻還不錯,最起碼這段時間,楊文學消停了,沒再出什麼幺蛾子,想來從陸錚的表現,猜出陸錚可能嗅到了些他在背後整人的蛛絲馬跡。
酷爺 發表於 2013-8-4 12:18
第2卷 第三十七章 夫妻班的麻煩

  陸錚辦公室,稀稀拉拉坐著十幾名男女幹部,有坐在長沙發上的,也有自己搬了椅子來的,但無一例外,都拿著小本本,很認真的記錄。

  陸錚召集外資處、招商辦、財政金融處等招商引資部門副科級以上幹部開個簡短的通氣會。

  這段時間以來,陸錚的工作思路也好、對經濟政策的獨到見解也罷,都令這些時時接觸他的幹部耳目一新。

  而這些幹部通常最奇怪的就是,陸主任,怎麼會被人戴上大老粗的帽子?簡直真是奇哉怪也。

  這段時間抓招商引資工作,陸錚講的最多的便是引入外來資金,不是越多越好,而是要有一個長遠的規劃,要想清楚,你這個城市定位是什麼,需要的又是什麼?

  對來烏山投資的商人,同樣不能事前三分笑,事後不見人,不但要抓好投資前的工作,更要做好投資後的服務。

  投資處、招商辦等等部門要將自己定位為服務型機構,而不是什麼官老爺。

  今天的通氣會,陸錚簡單講了講這幾個月來招商辦工作的成果,講了講近期招商應側重電子產品企業的思路。

  二十多分鐘的短會,基本就是陸錚在講,散會前陸錚照例問了嘴:「同志們有什麼要補充的?」

  有人搖頭,有人即興發揮恭維了陸主任幾句,「陸主任講的很好,我們都該怎麼怎麼的……」等等。顯然大家都沒什麼想說的,於是陸錚宣佈散會,男女幹部便搬著椅子,說笑走出。

  財政金融處處長賀紅梅留了下來。

  賀紅梅三十出頭,提正科已經三年,也是80年初中央下文件大力提拔年輕幹部的受益者之一。

  穿著米色制服,很是精神爽利,齊耳短髮,很乾練的一名女幹部。

  陸錚也是和她接觸很久後才知道她是張青天的愛人,兩人在計經委,是為數不多的夫妻班幹部之一。

  「陸主任,青峰廠貸款的事我辦妥了。」賀紅梅說著話,拿出了一疊文件送到陸錚辦公桌上。

  計經委的金融財政處職責很複雜,從政策理論方向講,負責研究分析全市全社會資金平衡、運行狀況和政策措施;參與研究貫徹財政政策和貨幣政策;彙總分析財政、金融運行形勢並提出政策建議;組織制定財稅、金融規劃,編制市級建設資金年度計畫;研究提出直接融資和社會融資發展的政策建議等等等等。

  從具體事務上,現在金融財經處則負責產業投資和創業投資管理工作,負責市基本建設的有關管理工作,安排建設項目鋪底流動資金和貼息資金,協調信用體系建設等等。

  而為一些需要扶持的企業安排貼息資金或貸款,也是現在金融財政處的重點工作之一。

  青峰廠是一家陸錚很看好的電子企業,本來是半導體廠,和機電學校有同宗的淵源,技術基礎不錯,但受資金所限發展到了瓶頸。

  賀紅梅得陸錚交代,親自出面為青峰廠安排貸款,以便其引入新的生產線,進一步提高工藝水平。

  翻看著資料,陸錚「哦」了一聲,說:「從三菱拿到的貸款。」

  賀紅梅理了理鬢角,說:「是,三菱代表處很支持咱們工作,香川代表親自陪青峰廠的人去了上海,從三菱銀行上海分行拿到的貸款。」

  聽賀紅梅提起香川淳子,陸錚微微點頭,翻閱著材料,說:「做的不錯,辛苦你了。」

  賀紅梅笑笑沒吱聲,她雖然不似丈夫張青天那般倔強,但同樣認真負責,領導交代下來的事,便盡力做到最好。

  陸錚陸主任,她私下和丈夫議論過,兩人都說不好陸錚是個什麼樣的人,能力,陸主任好似是挺強的,而且,和很多官員都不同,好似在陸主任腦海裡,沒有政績的概念,比如招商引資工作,誰不是把引資額看為重中之重,到了年度工作總結時,這個數字,那就是某種標準,甚至會影響你在領導心目中能力高低的標準。

  可陸主任,偏偏就完全不在乎引資額,很有一套自己的做事方式。

  而且陸主任,官做的一直很硬氣,來到計經委這還不到半年,就儼然已經是計經委九位副主任中比較突出的一個,在中層幹部私下議論中,其在計經委黨組班子成員中的地位重要性,甚至可以排進前五之列。

  現在不管是不是陸主任分管科室的中層幹部,對陸主任都很尊重,早前陸主任剛剛來計經委時「大老粗」、「活土匪」等等流言早已銷聲匿跡,很多幹部都想同陸主任打好關係。

  陸主任這般年輕,又是張玉功主任的心腹愛將,將來的前途,必然不可限量。

  作為陸主任分管處室負責人之一,賀紅梅卻沒什麼攀龍附鳳的心思,她倒是挺擔心丈夫,丈夫性子倔強,別不知道深淺得罪了這位少年新貴,到時怕就會倒大黴。直覺的,賀紅梅能感覺到,陸主任這個人,不是尊善佛。

  正在賀紅梅胡思亂想的時候,「噠噠」,辦公室的門被人敲響,然後,被輕輕推開,走進來兩名穿著制服的警官。

  前面年紀比較大的警官陸錚認識,市刑偵處的副處長歐陽榮,五十多歲,頭髮花白,雙目炯炯,有著三十年警界生涯的老公安。

  陸錚「咦」了一聲,便笑著起身伸出手,「歐陽處長,什麼風把你吹來了?真是稀客。」

  歐陽榮微笑著和陸錚握手,說:「陸主任,好久不見,您越來越穩健了。」

  陸錚和歐陽榮坐到了沙發上說事情,賀紅梅便收拾辦公桌上資料,準備出去,誰知道卻聽那邊歐陽榮說:「陸主任,我們這次來,是想找一下張青天處長,聽說,他是稽查處處長?」

  賀紅梅愣了下,公安的,找青天幹什麼?太奇怪了。她不由得放慢了動作,側耳凝神聽那位歐陽處長和陸主任講些什麼。

  聽到歐陽榮來找張青天,陸錚也怔了下,說:「如果你名字沒搞混的話,張青天,確實是我們稽查處的處長,你找他有事?」

  歐陽榮便從公文包裡拿出了一張照片,給陸錚看,說:「他是張青天吧?」

  陸錚微微點頭,沒錯,便是在照片中,張青天眼神的堅定也清晰可見,一般人,斷然沒有這種陽光氣息。

  歐陽榮收起照片:「那就是了,我們懷疑他跟一宗謀殺案有關,所以,想請他跟我們回去協助調查。」

  「啊」,賀紅梅驚呼了一聲,手裡文件落地,愕然看過來。

  陸錚詫異道:「什麼謀殺案?他是案子的目擊證人?」

  歐陽榮笑道:「這無可奉告,陸主任,他也在二樓辦公吧?現在在不在單位?」

  陸錚點點頭:「我打電話看看。」

  「別。」歐陽榮卻是阻止了陸錚,說:「還是麻煩您叫人帶我們過去吧,如果他不在單位,也請陸主任保密,暫時別告訴他我們來找他的事。」

  陸錚馬上知道,張青天出事了,而且,事情還很嚴重。如果只是命案的目擊證人,歐陽榮不會這般慎重而又警覺。

  陸錚也算是老公安了,歐陽榮現今的做派,分明是說張青天可能牽涉進了這宗命案,而且,牽涉很深,甚至,是兇犯嫌疑人。

  心思電轉,陸錚笑了笑,便揚頭對賀紅梅道:「賀處,你領歐陽處長去找找青天,啊,我想起來了,他應該在一號樓會議室開會呢。」又給歐陽榮介紹賀紅梅道:「我們財政處的賀處長,是張青天的愛人。」

  歐陽榮本來起身和賀紅梅握手,這時臉色便有些怪異,但也沒多說什麼。

  賀紅梅聽陸錚說什麼「張青天應該在一號樓開會」,詫異的看了眼陸錚,因為她知道,一號樓會議室現在開的是什麼會,和自己愛人沒有半點關係。

  但賀紅梅,隨即臉色便恢復了自然。

  眼見賀紅梅領歐陽榮出了辦公室,估摸著應該已經下樓,陸錚便拿起電話,撥了「3204」,便是3號辦公樓204房間,也就是張青天及稽查處辦公室的電話。

  「青天,你過來一下,急事。」陸錚聽到是張青天的聲音,心下稍安。

  對張青天,陸錚沒什麼特別的感覺,只感覺這個幹部清廉正直,是個好人,但若說無端端回護他,也談不上。

  不過現在公安找上門,張青天很可能攤上了命案官司,這,和自己有沒有關係?是不是針對自己而來?這卻不能不加以考慮。

  所以,在公安帶走張青天前,必須要把事情初步的瞭解下,心裡也好有個底。

  不大工夫,辦公室門被人輕輕敲響,張青天走了進來,還是老樣子,瘦黑的小個子,卻步伐有力,龍行虎步,給人一種硬邦邦石頭的感覺。

  「青天,公安的剛來找你,說是你牽涉進一宗謀殺案,你知道怎麼回事吧?」招呼張青天坐在沙發上後,陸錚單刀直入,然後,盯著看張青天的反應。

  張青天怔住,說:「謀殺案?」顯然,迷茫的神色,表明他完全不知道怎麼回事。

  陸錚點點頭,說:「對,謀殺案。」

  「不可能。」張青天漸漸從迷茫中清醒,搖搖頭,語氣很堅定,「陸主任,我這人您可能不瞭解。是,我愛和同事吵架,但再怎麼,我也不會和殺人的事情拉上關係啊!這,這簡直荒唐!」

  陸錚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看的張青天滿臉不自在,說:「主任,您不相信我?」

  陸錚終於,收回了目光,琢磨著,說:「我信不信的不要緊,主要是警察信不信你。而且,青天啊,你要有最壞的打算,我看公安來帶你走的架勢,只怕不是說你和謀殺案有關,而是,你就是兇犯嫌疑人!」
酷爺 發表於 2013-8-4 12:27
第2卷 第三十八章 光明和黑暗的抉擇

  「什麼?」張青天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說:「這怎麼可能?一定是搞錯了,我,我去跟他們問清楚!」噌一下,就站了起來。

  「坐下!」陸錚皺了皺眉。

  張青天第一次被陸錚訓斥,呆了下,卻也,慢慢坐回了沙發。

  「你想想,最近有沒有什麼特別的事發生,好好想想。」陸錚說著話,遞給了張青天一顆煙。

  張青天搖搖頭,說:「沒有啊?」

  「別急著下結論,想想再說,比如,有沒有和人結仇,和人起爭執?」陸錚說著話,心裡也在琢磨。

  要說張青天會殺人,陸錚是怎麼也不會相信的。人,雖然心中都有魔鬼,都有衝動之時,但看張青天剛才反應,陸錚便知道,張青天全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若說偽裝的這般好,令自己都看不出破綻,陸錚也只能感嘆自己兩輩子都白活了。

  張青天得罪的人太多了,有人想整死他一點也不稀奇。

  就說廣寧縣局辦公樓工程吧,張青天便一直盯著不放,下了兩次整改書,出了三次書面報告對該工程預算提出質疑,終於令該工程換了承包商,改為國有企業市一建承建。

  這裡面的利益輸送鏈條,能不恨張青天麼?

  而且張青天這種事,幹了也不是一件兩件。

  「啊,我想起來了,前幾天,我是跟人起了衝突。」張青天突然拍了拍腦門,說:「一個莫名其妙的人,跑我老母親家找到我,威脅我不要不知道好歹什麼的,還說知道我是孝子,可他也知道我老母親住哪裡,叫我小心照顧我老母親。分明就是在恐嚇我,然後,我們就起了爭執,我老母親家門前,就是南湖小水窪,我把他推倒在了水窪裡,可那水,膝蓋都沒不了啊,我親眼看他爬起來,罵罵咧咧的走了。」

  陸錚微微點頭,問:「還有麼?」

  張青天皺著眉頭想,又想起了幾樁,和菜市場缺斤短兩的小販、在理髮店濃妝豔抹的女子、辦公室的小杜……等等等等。

  這一週,和他發生過衝突的人還真不少。

  陸錚都有些無奈了,吸著煙,琢磨著,說:「青天,你這樣,到了公安局,別亂說話……」話音未落,辦公室的門便被人推開,歐陽榮大步走了進來,賀紅梅追在後面,連聲說:「哎,你怎麼不敲門呢?」

  在一號樓會議室,是常務副主任楊文學召開的學習市委「關於進一步放開全市消費品市場物價」文件精神的動員會,楊文學在台上嘮嘮叨叨的一直在講話。

  歐陽榮也不好就這樣進去帶人走,可等了十幾分鐘,也不見台上講話的那位領導喘口氣,恰好這時見到秘書端著暖壺準備進會議室送水,歐陽榮便湊過去,請秘書幫忙,叫「稽查處張青天處長」出來,就說「有急事找他。」

  那秘書詫異極了,說物價會議,有張青天什麼事啊?說完便甩臉走了,態度很不友好,顯然,這位秘書可能也吃過張青天什麼虧,屬於對張青天意見很大的同志那撥的,張青天的朋友,他自然也不待見。

  歐陽榮琢磨了一下,便知道上了陸錚的當,當下就急急的跑回了三號樓,果然,在陸錚辦公室把張青天堵個正著。

  「陸主任,你何必呢?」歐陽榮苦笑著,心裡也無奈,這位陸錚主任不但是公安出身,而且是很優秀的公安,破獲過不少轟動一時的大案,更曾經被授予公安部一級英模稱號。若說公安系統這點事,自一點也瞞不過他。

  想來,陸錚也知道了,張青天是謀殺案的嫌疑人,就是不知道剛剛和張青天都說了些什麼。

  但也不用想套話了,陸錚的反偵察能力,自己和他合作辦案子,早就見識過。

  陸錚笑笑,自也不會說什麼張青天剛剛從外面回來之類的託詞,笑道:「我手下的幹部出了事,總要瞭解瞭解。歐陽處長,張青天我還是知道的,他怎麼會殺人?你們可得調查清楚,別冤枉好人。」

  歐陽榮走向張青天,權當沒聽到陸錚的話,陸錚是什麼人他領教過。

  跟歐陽榮同來的年青刑警小王卻皺眉不滿的看了陸錚一眼,只覺得這姓陸的主任莫名其妙,大大咧咧的好似公安局是他家開的一樣,警察查案,什麼時候輪到他指手畫腳了?

  而且,提供虛假信息,騙走自己等人,藉機和嫌犯擅自接觸,分明在阻撓執法機關查案,這簡直可以當場拘留了!

  「什麼殺人?」聽到陸錚的話,賀紅梅詫異的瞪大了眼睛,她只是以為,愛人可能是什麼命案的目擊者,怎麼也想不到,張青天會和謀殺案嫌疑人沾上任何關係。

  歐陽榮已經拿出手銬,給張青天銬上,賀紅梅立時尖叫道:「你們幹什麼?」

  歐陽榮掏出了警官證,在張青天面前晃了一眼,說:「張青天,有一宗謀殺案需要你協助調查,請跟我們走吧。」

  張青天扭頭,對賀紅梅道:「放心,我沒做過,沒事的。」

  賀紅梅眼淚都快流出來了,抓著張青天胳膊不放手,「什麼沒事呀?早跟你說了,別老得罪人,別老得罪人,你,你就是不聽……」說著,就開始抹淚,眼見歐陽榮和小王要帶張青天走,急急的說:「歐陽處長,你們一定要查清楚,我愛人不會殺人的……」這時候,她和普通婦女實在也沒什麼兩樣。

  歐陽榮還沒說話,小王早已不耐,皺眉訓斥道:「殺人不殺人你說了算?放手!」

  歐陽榮一聽就知道要壞,果不其然,陸錚看向了小王,皺皺眉頭,但沒說話。

  歐陽榮急忙笑著對賀紅梅道:「賀處長,您放心吧,我們一定會秉公辦案,文明執法。我們也希望這只是一場誤會。」賀紅梅和他平級,何況計經委財政處雖然和個人關係不大,權能卻也不能小看。小王見識少,不會做人,他當然要客客氣氣的,更莫說,這是在陸錚的地盤了。

  「歐陽,來,聊兩句。」陸錚突然微笑對歐陽榮招手,歐陽榮心說完了,這個陸錚,鐵定沒什麼好事。

  但也只能笑著走過去,和陸錚站在窗戶前,竊竊私語。

  小王詫異的看著他領導背影,以前辦案子,便是市委辦公室也去過,可也沒見歐陽處長對誰這麼客氣,甚至,有點低聲下氣、委曲求全的意思。

  這陸主任?是誰啊?

  三兩分鐘後,歐陽榮走過來,對小王使個眼色,說:「你出去等。」

  小王呆了呆,但公安系統,領導的話便是命令,他也只能拉門出去,站在了門口,成了崗哨。

  辦公室內,歐陽榮把張青天的手銬打開,然後,坐到了一旁。

  「歐陽,你不能出去等下?」陸錚笑著問。

  看著陸錚可恨笑容,歐陽榮更有些鬱悶,拚命搖搖頭,這已經是底線了,若單獨留嫌疑人和人接觸,可就是原則性錯誤了。

  陸錚便湊過去和張青天低聲說話,歐陽榮深深嘆口氣,就當,自己能聽見吧。

  ……

  晚上正在家看槍戰片錄像帶的時候,門鈴響起,陸錚去開門,微微一愕,外面站的,卻是賀紅梅。

  陸錚不禁有些失望,本以為衛香秀回來了呢,衛香秀好像去外地學習去了,已經有一段時間,沒見到她了。

  剛剛坐在沙發上,賀紅梅就急急的說:「陸主任,您幫幫青天吧,現在只有您,才能救他。」說起愛人,賀紅梅眼圈就紅了。

  已經是第三天了,張青天還沒被放出來,賀紅梅託了好多關係,卻什麼都打探不出,無奈下,想到了陸錚。

  陸主任,和歐陽處長很熟絡的樣子,而且,陸主任本就是公安系統出身,在市局肯定認識挺多人,現在,也就陸主任能幫青天了。

  「青天的事,我打聽來著,挺複雜的。」陸錚走過去,關了錄像機。

  一個禮拜前,有人在南湖裡撈起條死屍,屍體尚未腐爛,法醫預計死亡時間為前一天中午至晚間。而很快,市局刑警便在走訪臨近居民時找到了線索,有證人認定,死者曾經同老張家的大兒子發生爭執,而且,他親眼看到就在死者死亡的時間段,張家老大把死者推入了湖裡,當時他看到那死者從湖畔水窪起身,以為沒什麼大事,便走開了,誰知道,最後發生了命案。

  老張家的大兒子,便是指張青天。

  這些消息,都是歐陽榮透露的,而且歐陽榮還說,雖然還存在幾個疑點,但刑偵內部會議上,基本便認定了張青天便是凶手,刑偵處張處已經報檢察機關,對張青天進行批捕。

  陸錚能想像得到,如果這件案子不是場誤會,而是有人故意策劃冤枉張青天的話,會涉及到的人怕不那麼簡單。

  這趟渾水,更不是那麼好趟的。

  抽身事外,明哲保身無疑是最佳的選擇,幫張青天,無端端不知道會得罪多少人,更別說得罪的人物可能會令自己很麻煩了。

  但是,就這麼不管不問麼?陸錚又覺得,那麼自己,好像和前生也就沒什麼區別了。

  此時,看著賀紅梅這個平素特別堅強幹練的女幹部,抹著淚求懇的模樣,陸錚心裡,更微微有些不忍。

  張青天,也許是老天給自己的考驗?光明或者黑暗的考驗麼?

  陸錚胡思亂想著,敷衍著,送走了賀紅梅,回來坐在沙發上,點顆煙,陷入了沉思。
酷爺 發表於 2013-8-4 12:33
第2卷 第三十九章 莫西莫西

  翡翠歌舞廳,燈光華麗的舞台上,一名男高音正氣勢磅礴的抒唱愛國歌曲《祖國》。

  從國慶前,包括翡翠歌舞廳、百樂門夜總會等烏山全市舞廳、酒吧、茶座等等娛樂場所都在文化部門督促下進行了一定的整頓,靡靡之音暫時消失不見,整個國慶期間,都在高唱讚歌,現今雖然已經是十月中旬,但未接到文化部門通知前,各夜總會的愛國專題節目卻仍在繼續。

  嚴肅和浮華,專政管制和喧鬧的自由,在這片經濟特區的較量幾乎便是80年代的縮寫。

  吧檯前高腳椅上,陸錚慢慢品嚐著一杯白蘭地,旁側,王上飛低聲說著什麼。

  「哦?目擊證人是百樂門的保安?」陸錚放下了酒杯,目光,閃了閃。

  不管怎麼說,陸錚對這個案件挺好奇的,很想搞清楚案子是怎麼回事,是以,便叫王上飛暗中展開了調查。

  王上飛點點頭:「是,這人叫喬四兒,壞的流膿一主兒,坑蒙拐騙,什麼都幹,就是沒幹過好事。不過這小子現在嘴挺嚴,有次小五把他灌趴下了,問他案子的事兒,他都滴水不漏,什麼也不肯說。」

  「來硬的,我怕有麻煩,這小子在百樂門挺吃香的。陸哥,要不然,咱給他塞點錢?這王八蛋,愛財如命!」王上飛小心翼翼的說。

  翡翠和百樂門為烏山娛樂場所一時之瑜亮,傳聞百樂門背景更為複雜,尤其是,兩邊本就互相叫著勁呢,如果輕易動百樂門當紅的馬仔,很容易引起大規模火併。

  所以王上飛才小心翼翼提出了用錢收買的建議。

  陸錚笑道:「我正想跟你說這事兒呢。」摸出一張存摺遞給王上飛,說:「辦事的兄弟們也辛苦,你看著安排安排,這些錢不夠的話,你就跟我說。」

  王上飛知道陸錚脾氣,以前便因為磨嘰錢的事兒被陸錚訓斥過,當下也不推辭,便將存摺收了起來,「謝謝陸哥!」

  陸錚笑著拍拍他肩膀,「還是那句話,做事情,要合理合法!」

  王上飛點點頭:「放心,陸哥,我明白。」出了事,自然是他頂著。

  然後,王上飛突然詫異的看向身後,噠噠的腳步聲中,走過來一名氣質高潔的白領麗人,精緻銀灰色職業套裝在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更顯得麗人風華端莊,套裝裡白色花樣褶皺設計的襯衣,瀑布般的烏黑長發,襯得她嫵媚俏臉光彩照人。

  貼身的職業套裝將她S型誘人曲線展現,身姿裊娜的行來,引來無數不懷好意的目光。

  「蘇米馬賽……」麗人站在陸錚身後,怯怯的打著招呼。

  王上飛笑笑,便起身離去,陸哥好似一向對女人不感興趣,今天這是,豔遇麼?看樣子,還是日本女人呢。王上飛羨慕的嘆口氣,外來的和尚好唸經,外來的女人同樣如是,尤其是日本美女,那彷彿天生柔弱的性格、惹人憐愛的聲音,能最大限度滿足男人的征服慾望,實在便是男人的終極夢想。

  自己在深圳做服務員時便接待過日本美女,接觸幾次後,只覺得這才叫女人呢,就算是陌生人,客客氣氣的說話中,也令你大男子的尊貴感無限度膨脹,當時自己還想,如果能和這個美女睡一晚,那真是死也值了。

  想想,當年那日本美女,卻是遠不及這位麗人美貌性感呢。

  王上飛胡思亂想著,漸漸走遠。

  這邊陸錚回過頭,便見到了好像做錯了事一般怯怯看著自己的日本麗人,正是曾經把自己額頭打破的那位香川淳子。

  「陸桑,真的是您?」香川淳子俏臉微微露出驚喜,隨即便略顯赧然的微微低頭,抱歉的說:「上次的事,很對不起,我誤會您了,陸桑,拜託您原諒我!」

  陸錚擺擺手:「過去好久的事了,我都快忘了。」隨即奇怪的看著香川淳子,「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香川淳子說:「不是,我只知道您的姓氏,酒店的服務員告訴我的,我找了您好久,可他們說您只是上來找人的,他們也找不到您。」又略顯不安的問:「我是不是太唐突了?不該追著他們打聽您的事,實在對不起!我太想找到您了!」

  看著這個怯怯一直跟自己道歉的日本麗人,再想想那天同樣是面前的麗人,拿各種工具毆打自己,實在很難想像是同一個人。

  「不用道歉了,中國有句古話,不知者不怪,一場誤會而已。」陸錚擺了擺手,便回頭端起白蘭地,今晚,很多事,自己都要好好想想。

  誰知道香風襲人,香川淳子卻坐上了陸錚身邊的高腳椅,對酒保說:「蘇米馬賽,我要一杯沒有酒精的果汁。」又指了指陸錚,「陸桑今天的酒單,請都交給我付賬。」

  陸錚一怔,說:「不必了。」

  香川淳子卻又從隨身米色小包包裡,摸出一些大團結,都送到了陸錚面前,說:「陸桑,很對不起,給您造成了不便,這是醫藥費,請您收下。」

  陸錚擺擺手:「不用了。」將錢給她推了回去。

  可是香川淳子,又把錢推過來,「務必請您收下!」

  陸錚正琢磨張青天的事呢,順手又把錢給送回去,說:「說了不用。」若是旁人,以陸錚不喜歡拖拖拉拉的性格,說不定收就收了,誰在乎這點錢了?

  但對面的是個外國人,情況便不同。

  在烏山,尤其是旅遊區做買賣的小販,那見到外國人便如同蚊子見了血一般,真正是大宰特宰,這使得一些外國人對國人評價很不好,認為中國人見錢眼開,素質低劣。

  而在香川淳子等日本人眼裡,中國人大多貧窮,所以打了自己,給些錢便是最好的補償。

  實則自己也根本沒用去醫院包紮,那點小口子,很快止了血,收她錢作甚麼?

  香川淳子,又把錢塞了過來,「拜託,請您收下吧。」

  一來二去的,陸錚可就有些不耐了,皺眉道:「你這人有病吧?!」拿起那十幾張大團結,就摔在了香川淳子面前的吧檯上,說:「該去哪兒去哪兒,我這兒想事兒呢!你煩不煩?!」

  香川淳子嚇了一跳,連聲說著對不起,將錢收回了包包裡,然後拿起酒保剛剛送上的果汁,咬著吸管飛快的喝著,想喝乾淨後趕緊離開。

  酒保這個咋舌啊。

  作為酒保,他能看到許多人看不到的真相,別人不知道陸錚是誰,但他卻知道面前這位衣著打扮略顯落伍的年青人很不一般,飛哥在他面前恭恭敬敬的喊他「陸哥」,甚至好似很怕這位陸哥。還有一次,酒保竟然見到黃總嬉皮笑臉的拍「陸哥」馬屁,這位「陸哥」,實在是大有來頭。

  可不管您多大的譜吧,對這麼一個大美女,尤其又是柔順禮貌得令人心裡發酥的日本麗人,怎能這個態度?

  這,這也太令人無語了。

  香川淳子突然就咳嗽起來,卻是喝的太急了。

  她用雪白小手掩著嘴,又慌亂的從包包裡拿出手帕,擦灑在吧檯上的飲料,又四下連連低頭致歉,「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陸錚無奈的看著她,怎麼的這是?就不能讓自己安靜想個事兒?

  可旋即注意到香川淳子看向自己美眸裡的惶張,陸錚心說,我有這麼可怕麼?

  伸手敲了敲吧檯,陸錚說:「放心吧,在中國很安全,比你們日本國安全多了,慢點喝,沒人和你搶!」

  「哈伊,哈伊,對不起,對不起。」香川淳子又是一番日本式的道歉。

  陸錚便對酒保道:「給這位小姐上一杯桃汁,算我的。」

  酒保也不管前面還有排隊的果汁,便急忙先榨了桃汁,送到了香川淳子面前。

  陸錚又敲敲桌子:「這是我們本地特產,青龍桃榨的,你嘗嘗,味道很不錯。」

  香川淳子咬著吸管吸了一口,果然,濃濃甜味中略帶酸意,口舌生津,齒頰流香。

  「怎麼樣?」陸錚笑著問。

  「很不錯,謝謝您的介紹。」香川淳子開心的點頭,抬頭見陸錚笑容,突然就覺得這個男人,也並不是那麼可怕,反而,隱隱有些可親。

  陸錚問道:「我覺得你挺怕中國人的呢?今天怎麼了?自己來酒吧喝酒?膽子挺大了嗎?」

  「啊,我和同事們一起來的。」提到同事,香川淳子俏臉微微黯然。

  最近工作,實在有些不如意。

  雖然一直以來香川淳子努力表現出積極的一面,希望能用強勢的工作能力得到同事的認同,在日本這個男性佔統治領域的職場擁有一片自己的天地。

  但實際上,骨子裡,香川淳子還是傳統的日本女人,很柔順,甚至有些懦弱,這是在日本男權社會重壓和自小男尊女卑教育以及生活環境中形成的,怎麼也改變不了。

  就說今天吧,當接待來自三菱本部亞洲投資部的幹部時,酒桌上,她簡直就成了這些男人的調劑品,作為中國烏山代表處的代表,她沒有獲得任何應有的尊重。

  甚至漸漸的,來自亞洲投資部的那位芥川先生,把她當成陪酒女一般看待,山本代表和田中副代表,在一旁推波助瀾,她實在忍受不了這種侮辱,才找了個藉口逃了出來,而且,再不想回去。
酷爺 發表於 2013-8-4 13:01
第2卷 第四十章 無所不在

  「你的同事,是不是還沒我們中國人可親?」陸錚笑著問。

  香川淳子坦率的點點頭,咬著吸管,盯著黃澄澄果汁發了會呆兒,突然問:「陸桑,你們中國的男人,尊重女性嗎?」

  陸錚就笑,指了指自己額頭,說:「能不尊重嗎?證據還在這兒呢。」

  香川淳子輕輕一笑,隨即又鄭重的說:「對不起,我當時太慌張了。」

  陸錚笑笑:「沒事,都過去了。」

  香川淳子出了會神兒,說:「我想,我不適合出來工作,明年我會申請調回國內,找個條件很好的男人,我就會辭職,安心的做他的太太。」說完旋即一怔,說:「對不起,我太冒昧了。」這些想法,她想了很久了,但一直沒跟人說過,便是打電話回家,她也沒同父母透露過,可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和這個陌生男人說了。

  或許是因為這個中國男人,和自己沒有任何關係吧?有時候陌生人,才是最好的傾訴對象。

  陸錚笑了笑,說:「我聽說,你挺有能力的,原來也是遇到挫折,便打退堂鼓。」

  香川淳子奇怪的看著陸錚,剛說了句:「陸桑,您聽說過我?」眼角餘光便瞥到一名快步走過來的男人。

  香川淳子便急忙站起,對陸錚說:「對不起,我該走了。和您聊天,很愉快。」

  匆匆走過來的肥胖男人正是三菱銀行烏山代表處首席代表山本太郎,還沒到近前呢,他就不滿的嚷嚷:「香川代表,你太不懂禮貌了,芥川先生還在等你,你怎麼能不辭而別?」

  香川淳子臉色恢復了冷靜,說:「我的頭很疼,要回去休息,請您幫我跟芥川先生說對不起。」

  「那怎麼行?芥川先生一直在找你,你能和別人喝酒,反而不理睬我們自己人嗎?」山本語氣甚為不滿,指了指陸錚,隨即,便看到了正對他微笑的陸錚的面孔,「啊,陸主任……」

  陸錚微覺奇怪,不知道為什麼山本太郎和香川淳子一直在用英文對話,兩人對話內容他倒是聽了個清清楚楚。

  山本太郎這時便對香川淳子說:「你幫我翻譯。」對陸錚微笑嘰裡咕嚕說了通日文。

  香川淳子詫異的看著陸錚,想來,從山本太郎的話裡,她知道了陸錚是中國官員。

  陸錚微笑對山本太郎道:「山本先生,咱們都說英文吧,溝通方便,我聽得懂。」

  山本太郎吃驚的張大嘴巴,好一會兒,才笑著說:「陸君,您是我遇到的第一個會講英語的中國官員。」

  香川淳子也有些吃驚,面前的男人,穿得很土氣,本來自己覺得,應該是很貧窮的中國人之一員,只是自己,好像挺喜歡和他聊天。

  可怎麼突然,就變成中國政府官員了?又突然,會說英語?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聽著山本太郎的話陸錚微微有些不悅,能聽出山本太郎話裡隱隱對國人的不屑和傲氣,雖然肯定是無心的,卻能真正映照這位日本代表的內心想法。

  但山本太郎說的是實情,陸錚微微笑了笑,說:「是啊,以前我們的幹部都學俄文說俄語,我相信,隨著我們對西方世界的開放,會說英語的同志將會越來越多,畢竟,英語是世界上最好學的語種之一嘛。我倒是希望將來,西方人能興起學習東亞語系的熱潮,到那天,咱們中日兩個國家,才算成功了吧?」

  山本太郎心裡一凜,對中國官員,他並不怎麼瞧得起,感覺一個個如同未開化的土包子一般。

  但面前這個年輕官員,不卑不亢,柔中帶剛,實在和自己以前接觸的中國式官員大為不同。

  臉上掛著笑,山本太郎道:「陸君說的很對,鄙人也正是這麼想。陸君,中國有句話,相請不如偶遇,我幾次拜訪都同陸君失之交臂,一直深以為憾。今天,陸君不能再拒絕我了吧?而且,我可以給陸君介紹兩個朋友,都是投資方面的專家。」

  陸錚知道,山本太郎等三菱銀行人同市委秘書長秦懷亮走得很近,阿飛不止一次提過,這些日本人和秦懷亮在百樂門消費。

  秦懷亮,是百樂門的常客,倒是翡翠歌舞廳,他一次也沒來過。

  看來今天,定然沒秦懷亮了。

  陸錚心裡琢磨著,微笑說:「好啊,前次我臨時有事失約,一直很抱歉,山本先生莫怪。」

  「陸君太客氣了!」山本太郎爽朗的笑著,做了個請的手勢,轉頭對香川淳子又是另一幅嘴臉:「香川代表,你不能缺席!」

  陸錚和山本太郎說說笑笑走在前面,香川淳子猶豫了一下,便也跟了上去。

  ……

  進入VIP1號包廂,陸錚心裡泛起異樣感覺,便是在這裡,他打了楊朝陽。

  包廂裡坐著三四個人,令陸錚沒想到的是,其中有一名高鼻樑深眼眸的西方白人,和一個瘦小的日本老頭坐在沙發最中央的主位。

  山本太郎給陸錚介紹,中年白人史密斯,美國人,東方國際金融服務公司首席執行官。

  和史密斯比鄰而坐的瘦小日本老頭則是三菱總部海外投資部亞洲市場調查課課長芥川一夫。

  陸錚微笑用英語同他們客套時,芥川一夫詫異的說:「你的英文很流利,很不錯,有沒有考慮進大企業做事?」居高臨下的意味很明顯,他第一次來中國,更不清楚中國政府部門名目繁多的官職級別,看到這個年青人也就二十出頭,自以為是最下級中國官員,他這居高臨下的幾句話的本意,實則是招攬人才,畢竟,三菱投資需要熟悉中國情況而又有才華的中國人。

  山本太郎忙用日語同芥川一夫說了幾句,想來是說明陸錚的身份。但被山本打斷了自己的話,芥川一夫臉上微微露出不悅。

  陸錚剛剛坐下,香川淳子便坐在了他身邊,對芥川一夫微笑拍著身側沙發示意她回老位子坐的動作視而不見,芥川一夫臉色更加難看。

  山本太郎見芥川一夫難堪,臉上得意的神情一閃而逝。

  其實對山本太郎這種三菱青壯派幹部來說,心底深處,是瞧不起芥川一夫這些行將退休的老年中低層部門主管的,在他們心目中,芥川一夫這種人熬了一輩子,也不過是個課長,而且,是特別不重要的課室之主管,現在經濟環境好,若是經濟環境不好需要裁員,芥川一夫這種人便首當其衝。在很多野心勃勃的年輕幹部看來,芥川一夫這類人,便是已經被社會淘汰的垃圾。

  這種年輕幹部蔑視公司老人的情況,不僅僅在三菱,而是在整個日本社會的企業組織中都普遍存在,這是一種殘酷的競爭,也正是因為其殘酷,才令年輕職員不敢鬆懈、壓力巨大,誰也不想幾十年後,成為企業可以隨時丟棄的垃圾。

  陸錚對日本人之間明爭暗鬥不感興趣,而是同史密斯聊了幾句。

  東方國際金融服務公司?那便是投資公司了,陸錚對這一行很熟悉,自要和他聊上幾句。

  聽史密斯說,東方金融公司註冊地在英屬維京群島,陸錚微微一笑,這些避稅天堂,現今正越來越被一些金融公司青睞。

  而現今,東方金融準備將業務投放在香港和中國大陸。

  陸錚現在,也知道為什麼這些日本人用英語交談了,看芥川一夫的模樣,對史密斯很尊重,甚至有些巴結的意味,好似是希望和史密斯的投資公司合作,一起開拓亞洲市場。

  陸錚不太清楚三菱銀行組織架構,也就不知道芥川一夫身份的尷尬,以及他急於做出成績的心態。

  但陸錚知道,三菱銀行依託三菱集團,在日本國內幾乎便是金融行業的巨無霸,但在海外市場開拓上,三菱銀行一直舉步維艱,所以後來才同東京銀行合併,便是為了借助東方銀行廣闊的海外業務網點。

  現今的三菱銀行,尋找一些海外投資融資合作夥伴很正常,但能被三菱銀行看上眼,令芥川一夫卑躬屈膝的金融公司,想來這個東方金融也不簡單。

  陸錚免不得便同史密斯多聊了幾句,閒聊時,史密斯問起,陸錚便也承認去過美國,去過洛杉磯那家美國最好的腦科私立醫院。

  正同史密斯聊得愉快,突然,「嘭」一聲,卻是芥川一夫怒氣衝衝的摔了杯子,啤酒杯被他大力摔在茶几上,震得杯盤亂響。

  卻原來,香川淳子雖然按照他的要求舉杯同男同事們喝酒,卻只是淺淺喝一口,說什麼也不乾,更不去給史密斯敬酒。

  眼見史密斯聽到這邊對話,臉色頗有些不自然,芥川一夫立時便發了火!

  日本企業,性騷擾是很嚴重的,尤其是現在《平等就業機會法》尚未修改相關條文對性騷擾行為進行特別關注,在一些大企業,上級主管騷擾下屬女職員似乎是天經地義之事,幾乎不會受到什麼譴責,便是揭發了,也往往是企業賠錢了事,很少有懲戒當事人的案例。

  芥川一夫在三菱銀行總部是那種見人都要點頭哈腰的幹部,這些年,一直活得很壓抑,如今到了海外,面對的職員都是他的下級,便好似突然得到了解放,對性感漂亮的香川淳子,芥川一夫突然便有了那麼點念想,當然,並不是要佔有她,但總歸和這個比自己女兒年紀還小的美貌女代表說說話、聊聊天、開開玩笑,是一件很令人愉快的事。

  可是卻不想,這個漂亮的東大校花,寧可坐在中國人身邊也不願意來討好他,令芥川一夫極為憤怒。

  中國人,貧窮而又愚昧無知,香川代表,真是給大和民族丟臉。

  更嚴重的是,方才史密斯先生對香川代表好似很感興趣,現在香川的表現,可能會重重得罪史密斯先生。

  憤怒中的芥川一夫,用日文訓斥著香川淳子,香川淳子咬著紅唇,並不說話,她雖然柔順,但此刻,卻表現的非常堅強。

  山本太郎等人,只是在旁邊幸災樂禍的看熱鬧。

  終於,陸錚看不下去了,雖然不關他的事,但眼看整個包廂裡全是男人,孤零零一個女孩兒,卻莫名其妙的在挨訓,怎麼都有點看不下去。

  「芥川先生,請恕我冒昧,你是不是?該冷靜冷靜?」陸錚微笑著,打斷了芥川一夫的訓話。

  香川淳子一直在告訴自己,要堅強,要堅強,不能掉眼淚丟臉,不能讓這些男人小看自己。

  芥川先生的咆哮,自己就當聽不到,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想想媽媽的搖籃曲,想想媽媽知道自己考上東大後開心的給自己做壽司的美麗模樣,自己,就會堅強的走下去!

  漸漸的,芥川先生的咆哮好像真的聽不到了,咦?是誰,聲音這麼溫暖,在幫自己說話麼?

  入職工作後,那些冷漠的同事,從來,也不會有人真心幫助自己。

  香川淳子回頭,隨即,便見到了那個男人溫暖的笑容,然後,她的心,好似突然就在那溫暖的笑容中融化,美眸,突然淚花迸現。

  芥川一夫雖然從骨子裡看不起中國人,此刻卻也覺得自己做的不妥,也不知道怎麼就突然發火了。

  他微微欠身致歉:「陸君,實在對不起,雖然是我們企業組織內部的事情,但打擾了您,對不起。」說完,便指著包廂門對香川淳子說了幾句日文,語氣,很嚴厲。

  陸錚想也知道,這必然是叫香川淳子滾出去,回頭再跟她算賬云云。

  陸錚慢慢起身,悠然道:「芥川先生,在客人面前,你太沒禮貌了。你剛才說這是你們企業組織內部的事,好吧,如果你們三菱銀行的企業文化便是欺凌弱小,我想,我們烏山不會歡迎這樣的一個企業,我也可以向你保證,不管你們三菱在日本國內如何的了不起,我可以叫你們在中國的業務寸步難行!」

  芥川一夫怔了下,這個中國年青人,好大的口氣,真是太狂妄,太無知了,真是可笑,井底之蛙!

  芥川一夫正要譏諷這個沒禮貌而又狂妄無知的中國年青人幾句,卻不想,史密斯先生也站起來,對陸錚輕輕鼓掌示意,又轉向芥川一夫道:「我無條件支持陸錚先生,我想,在你們贏得陸錚先生的尊重前,我們完全沒有合作的必要和基礎,對不起,失陪了。」

  芥川一夫等人這次是完完全全的怔住,這,這是怎麼個情況?史密斯怎麼好像突然就和那中國年輕人站在同一條戰線了?

  芥川一夫更是瞠目結舌,他本來身份便完全和史密斯不對等,這次只是得到一些朋友的秘密消息才能匆匆追來烏山拜訪史密斯,卻不想史密斯很隨和,和他聊得也很投機。這令他信心大增,希望能在初步接洽下為三菱銀行找到一家不錯的海外合作夥伴,只要史密斯同意同海外投資部門的高官接洽,那麼他在海外投資部的地位必然會大大提高。

  而且,自己訓斥香川代表,不就是怕你不滿麼?

  卻不想,突然變生肘腋。

  「史密斯先生……」芥川一夫想留住他,但史密斯早就跟在陸錚身後揚長而去。

  剩下一屋子人,大眼瞪小眼。

  本來芥川一夫訓斥香川是為了討好史密斯,誰知道,最後鬧這麼個結果。

  只有香川淳子,看著他們,嘴角露出譏諷的笑容。

  出了包廂後,史密斯快走幾步,突然將一封信塞給了陸錚,然後神秘一笑,說:「我期盼和先生再次會晤。」言罷,匆匆離去。

  陸錚開始茫然,繼而恍然,接著,就笑起來。

  疑問迎刃而解,自己還奇怪呢,怎麼史密斯會無緣無故給自己幫腔,便是自己口才再好,這短短十幾分鐘,就能把一個老美侃成自己的戰友?尤其是,這老美,分明便是金融操盤高手?

  這怎麼也不可能嘛。最後,原來是這麼回事。

  陸錚無奈的搖搖頭,心說白紗包啊白紗包,你這孩子,還真是無所不在!
酷爺 發表於 2013-8-4 13:09
第2卷 第四十一章 一陸當先

  陸錚的辦公室玻璃窗窗檯上的虎皮蕉開花了,嫩綠的葉子,粉色的花,在秋意蕭索中顯得生機勃勃。

  陳三水,則暈乎乎的看著親熱和陸錚攀談的史密斯,他現在對這位年輕的主任,已經沒法用言語形容了。

  這位史密斯先生,是東方金融投資公司首席行政官,據說這間投資公司雖然剛剛成立,背景卻很不一般,便是如三菱銀行這種日本金融巨無霸都很殷切的希望能與之展開合作。

  聽史密斯先生說,東方金融投資公司未來數年的目標主要便是香港市場。

  而招商辦赴香港招商的申請已經得到市委批准,剛好,這位對香港情形瞭若指掌的CEO很能為這次招商提供些寶貴意見。

  但問題是,人家憑什麼幫咱啊?

  德國佬施羅德也就罷了,畢竟現今在烏山投資辦廠,加之陸錚主任是該合資公司黨委書記,他同陸錚主任接觸比較多,聊得來,算是有些情分,是以幫著參謀參謀,倒也沒什麼。

  可史密斯先生,這又是為什麼?

  而且,看史密斯對待陸錚主任的態度,可不僅僅是老朋友那麼簡單,總感覺,有那麼點隱隱的恭維和服從,就好像,下級和上級的關係。

  陳三水雖然是新三屆78級北大畢業生,知識分子,但畢竟沉浸官場多年,有些只能意會的東西還是能感覺到的。

  實則陳三水的感覺沒有錯,史密斯和陸錚的關係,談不上上下級,而是大老闆和僱員。

  史密斯,實則便是為陸錚打理在香港那部分投資的代理人。史密斯當然不知道這是個賭局,不知道陸錚和這些資金的真正關係,他只知道,陸錚是自己的幕後大老闆。

  對自己的大老闆,不管史密斯如何才華橫溢恃才傲物,總要給予應有的尊重。

  而陳三水,對這種人際關係的細微流露,很敏銳的便能捕捉到。

  電話鈴聲響起,陸錚接起電話,一邊做個手勢:「三水啊,你呀,再跟史密斯先生取取經,務必把這次招商活動的細節把握好。」

  陳三水忙不迭答應,便親熱的邀請史密斯去他辦公室坐,史密斯略通中文,陳三水則粗懂英文,兩人比比劃劃的,倒是能夠勉強進行交流。

  「你好,請問哪位?」陸錚一邊機械性的接通電話,一邊翻桌上的材料,其中有一張香港商界人士名單。

  以烏山現今的招商環境,自要有清醒的定位,短時間內,那些香港大財團大富豪是不必想了,而且,人家便是想在烏山投資,也會走中央高層路線,然後,才會與你地方政府打交道。

  名單上,都是一些有意向在大陸投資開拓市場的香港商界人物,雖然不是什麼大富豪,但卻也不是誰想見便可以見到的,陸錚希望在香港,能與他們其中一些人會晤並且能說服他們來烏山投資發展。

  此次赴香港招商,重點針對的是電子企業和服務行業,如果能拉來一些資金進行城市基礎建設,那就再好不過。

  「是陸錚吧?」

  話筒裡,是男人低沉威嚴的聲音,聽到這聲音陸錚不禁微微一怔,慢慢把手裡名單放下,「爸?」

  「嗯,是我。」

  陸錚心裡就是一緊,父親從來沒打過單位的電話找自己,今天是第一次,莫非,家裡出事了?

  畢竟,這個世界軌跡已經和前生不同,前生沒發生過的事不代表現在就不能發生。

  就好似父親吧,前生時這兩年一直在和自己慪氣,一直在勸說自己重新進入仕途,而今生,父親卻不必為自己太過操心,如此心情便不同,對人對事的判斷也便不同,這,同樣會改變發生在父親身邊的許多事。

  所以,所謂先知先覺,其實現今來說,最起碼對於家人的命運來說,已經漸漸失效。

  「爸,我媽沒出事吧?」如果說家裡有人可能會出事,那最大的可能就是倔強的老媽,對於一些軍工科研項目的存廢和軍工企業的改革方向,老媽一直便同現在某位掌權的軍中大佬唱反調。

  陸天河話筒裡笑了笑,說:「不是,你媽媽很好,我聽說啊,你最近工作挺努力的,怎麼樣?有沒有想回北京?」

  陸錚知道,父親一直都希望自己按照他安排的步子走,年輕時候進部委,多接觸接觸宏觀的東西,擴展人脈,等機會再下放地方發展。

  尤其是,冀東不是適合自己發展的地域,一直以來,陸系重要幹部便沒有過在冀東出任要職的。

  爺爺出身東北局,團結在爺爺身邊的高級幹部幾乎都有東北三省任職的經歷。改革開放以前,作為重工業基地,東三省在共和國政治版圖中有著極其重要的地位,坐鎮東北的爺爺,是名符其實的東北王,在猛將謀臣如雲的建國之初,便隱隱是一方之雄。

  遙想當年,爺爺這個一方大諸侯應召進京任職,立時天下震動,被世人稱為「五虎進京,一陸當先!」

  思之,陸錚也不禁心潮澎湃,自己,幾時若能達到爺爺的境界,今生,才算不枉此行!

  而父親,同樣有東北情結,希望自己便是下地方,也能去東北吧?

  在冀東,有些事,家裡便可能照顧不到。

  只是自己性子偏激,加之幼年一直在烏山生活,退伍轉業自己便執意來烏山,父母也不好勉強。

  而這一年來,父親或許覺得和自己關係改善了許多,便舊事重提,希望自己還是能按照他的安排按部就班的鍛鍊進步。

  陸錚沉吟了一會兒,緩聲說:「爸,你就讓我自由發揮吧。」在烏山官場,看似自己仕途並不順利,但實則,自己有自己的考慮,很多東西,不是看一時榮辱,比如自己對國有企業改制的思考,已經切切實實的影響到了這個世界,就在不久前,烏山鋼鐵集團,已經準備施行總經理負責制,同樣,會成立監督委員會對集團的運營進行監督規範,從一定程度上限制國企一把手的權力。

  而這些變革,正是由廣寧國企承包改制的思路沿襲而來。

  現在陸錚已經可以確定廣寧縣委書記江海燕的父親便是省顧委主任、省委第二書記江XX,而正是靠著江主任在冀東多年經營的影響力,江海燕才能順利推動廣寧國企改革,甚至,開始影響到了烏山。

  實則,江海燕推動的國企改革,很多便是沿襲自己的路子,她在做的,便是自己想要做的事。

  只是現在自己人微言輕,論人脈論影響力在冀東更是遠遠不及江海燕,這些事真交到自己手上,比如自己一直在廣寧牽頭做這些事,短短一年多的時間,必然沒有江海燕做的更出色。

  從某種程度上,自己也算借江海燕的手實現自己的抱負吧,算是一種借力打力,只是這個世界上,只有自己,才瞭解自己在幹什麼。

  而父親,自然也不會知道自己真實的想法,對自己在烏山的前景只怕並不看好,這才舊事重提,希望自己離開烏山、離開冀東。

  好似早料到陸錚會拒絕,聽到陸錚要「自由發揮」,陸天河在電話裡笑了笑,說:「也罷,由得你。不過我聽說,你牽頭搞了個赴香港招商的活動?最好,還是放放吧。」

  陸錚愣了下,問:「上面的政策又有變化麼?」

  「不是這個原因,反正,你慎重考慮吧,這段時間,要求穩。」話筒那邊,傳來人聲,陸天河便道:「我還有事,你有空,就回家看看。」隨即,掛了電話。

  陸錚慢慢放下話筒,點起了一顆煙,思索著父親的話。

  上層的事,便是到了父親這個地位,其實有時候也很難說清楚,尤其涉及路線、思想之爭,在塵埃落地前,很難預料最高層權力博弈妥協後是怎樣的結果。

  而現今,烏山,這個毗鄰京師的經濟特區,也漸漸走入了中央大佬們的視野。

  父親的話暗示著烏山近期很可能出現什麼變動,但這種變動帶來的結果是什麼,父親也只是一種預判,是以他除了提醒自己,其中來龍去脈自不好跟自己講。

  烏山官場,這兩年一直不怎麼平穩,因為經濟特區,往往就是高層思想博弈的戰場。而現今,看來一場前所未有的風暴即將逼近,這次的較量,只怕會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殘酷,不然,父親也不會一反常態的打電話給自己警示。

  這場風暴的風眼,又在哪裡呢?

  香港,自己就真的不去了麼?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現在的自己,也只不過是無邊宦海中的小魚小蝦,在權力鬥爭的漩渦中,一著不慎,便會被風吹雨打去,想想徒呼奈何。

  陸錚搖搖頭,慢慢掐滅了手中的煙蒂。

  這時辦公室的門被人敲響,走進來一名穿米色女士西裝西褲的幹練女幹部,正是張青天的愛人賀紅梅。

  賀紅梅臉色有些憔悴,但卻早已經不再哭哭啼啼,她本就不是什麼柔順小女人,當初只是乍然聞聽丈夫出了事,方寸大亂而已。
酷爺 發表於 2013-8-4 13:14
第2卷 第四十二章 又槓上了!

  只是現在的賀紅梅,身心俱疲,她請了幾天假,為丈夫在外面奔走,但到現在,也沒能再見到丈夫一面,而且聽聞,檢察院已經核准了對丈夫進行批捕。

  「主任,您能不能幫幫青天?」賀紅梅實在走投無路,又想起了委裡這位年輕的主任,如果現在還有人能幫她夫妻兩個的話,或許,也只有陸主任了。

  賀紅梅接觸不到烏山市中層幹部的圈子,更莫說那種消息靈通人士極多的核心圈子了,是以她並不知道陸錚的「後台老闆」便是市委三駕馬車之一的張玉功主任,更不知道陸錚在烏山中層幹部中是最為當紅的副處級之一,便是一些部委辦局的負責人也對其忌憚三分。

  但賀紅梅知道陸主任年紀雖輕,但卻人脈甚廣,頗有能量,如果陸主任肯幫青天,說不定青天還有一線生機。

  陸錚看著臉龐明顯消瘦下去的這個女幹部,若說張青天和賀紅梅這對兒夫妻班,實則很能幫的上手,更是人人羨慕的幹部家庭,卻不想突遭飛來橫禍,也委實令人嘆息。

  張青天的案子,陸錚一直在查,但線索已經完全中斷,甚至對方應該已經警覺。

  喬四倒不難對付,收了王上飛的錢後便坦承,他並未看到什麼張青天推人入水,而是他老大,百樂門領班牛大旺,也就是人稱「牛五」的五哥吩咐他這麼做的,其他的事,他一概不知。

  都是烏山土著,以前街面上混的,王上飛和牛五也算相識,當下王上飛便找了個機會請牛五吃飯,在酒席上套話,更塞給牛五一筆數目頗豐的存摺,就是陸錚當初給王上飛的存摺。辦這件事,王上飛本來是希望不用陸哥的錢便辦得妥妥噹噹,等辦妥了,便把這個存摺給陸哥還回去。

  但牽涉到了牛五,王上飛便知道,這次必然要狠狠的大出血了。

  誰知道牛五一反往日見錢眼開之態,反而立時冷了臉退席,顯然,今日的牛五,已非昔日吳下阿蒙。

  王上飛便知道糟了,不敢隱瞞,將事情原委向陸錚回報,因為王上飛知道,牛五必然不會閒著無事陷害一個和他八竿子打不著的國家幹部,他後面必然有人指使,而這件事辦砸了,牛五也必然會向他幕後金主提起此事,對方也就知道了,有人在暗中查他們,必然會提高警覺,而且,會消滅一些可能被發現的證據。

  本來對方在明,己方在暗,如今卻是己方在明,對方在暗了。

  陸錚聽王上飛講過後,便知道,這條線只怕便這麼毀了,而且,再查下去,也必然查不出什麼結果。

  「陸主任,我知道,您肯定有辦法,您,您是神探,是公安局長……」賀紅梅說著說著,眼圈禁不住又紅了。

  本以為是一場誤會,便是遭人陷害也只是有人想藉機打打青天的傲氣,誰知道,眼看這趨勢,竟然真的要把青天辦成殺人犯了。

  如果真的罪名坐實,那青天豈不是要被,被槍決?

  賀紅梅,以前還從沒往這最壞的結果上想過,今日,突然便有這麼個念頭冒了出來,是啊,自己以前,怎麼就沒想到,青天,這次真的可能會和自己人鬼殊途……

  賀紅梅臉色立時慘白,突然,甚至她都沒想到,一些話就莫名其妙的冒出來,呆呆的語無倫次的道:「陸主任,只要這次青天沒事,您就是我們兩口子救命大恩人,您,您要甚麼我們就給您甚麼,錢?還是什麼,您,您只管說……」

  陸錚皺起了眉頭,但見賀紅梅眼神呆滯空洞的模樣,又不由深深嘆了口氣:「小賀,我諒解你現在的心情,所以你說這些話我當沒聽到,你呀,還是回家多休息幾天吧。」

  賀紅梅晃晃頭,回過神來,卻是苦苦哀求:「主任,我聽說您以前在廣寧,便是素不相識的人有了冤案,您也不會坐視不管,現在,可是您瞭解您熟悉的青天啊,他這個人您瞭解的,怎麼會殺人?您,您難道就忍心叫一個這般正直的人被人陷害,眼睜睜看著他慘死?」

  陸錚慢慢點起一顆煙,沉吟不語。

  賀紅梅也豁出去了,捋捋額前散亂的秀髮,白淨面孔揚起,仔細看,其實她挺漂亮的。

  「主任,我知道,您也猜到了,是有人設計陷害青天,您便是不管,我和青天也不會有半句怨言,本來就不關您的事,您明哲保身,沒有錯。我就是恨這世道,這是個什麼世界?明明一個再好不過的好人,卻被陷害的蹲大獄吃槍子,作姦犯科,卻逍遙自在!難道真是那句話,『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補路無屍骸』?這世上,還有公理麼?!」

  陸錚沉默不語。

  然後,賀紅梅轉身,噔噔噔的向外走。

  眼見她便要破門而去,陸錚終於,叫住了她:「小賀,你等等。」

  其實賀紅梅比陸錚至少大了七八歲,但隨著陸錚在委裡威望日高,對三十上下歲的女幹部,他通常便這麼稱呼,他叫得自然,旁人應著也不覺突兀,便是理所當然一般。

  賀紅梅回頭,看著陸錚。

  陸錚緩聲說:「其實我查過青天的案子,但這裡面阻滯很多,而且,完全沒有線索。」

  賀紅梅怔了下,奇道:「您,您暗中調查過,那,那您怎麼不早說?」隨即便搖頭,「是了,您又不是我們,做事情自然不用什麼都掛在嘴上。」

  淒然一笑,「對不起,是我誤會了主任,不管怎麼說,您對青天的心意,我們會記住的。」聽到陸錚都說找不到線索,賀紅梅已經絕望。

  陸錚吸了口煙,「你也不用失去信心,這樣,我再想想辦法,放心,最起碼,青天的命我會保住!」

  初始,陸錚也覺得這件事最多便是有人要給張青天個教訓,令他在仕途上栽個大跟頭,逼他離開稽查處,了不起也就是雙開了他,誰知道眼看這個案子竟然要辦成鐵案,這可就委實過分了,怎麼的,也不至於就要人的命吧?

  陸錚心裡也不由得有點惱火,不管怎麼說,張青天是自己下屬,也算幫過自己一些小忙,沒功勞也有苦勞,鼓搗這事兒的傢伙,分明當自己不存在。

  所以這事兒,我管定了!你不是要辦成鐵案嘛?我偏偏要給你翻轉過來!

  若陸錚那絲狂傲之氣發作,那自然是什麼都不管不顧的。

  賀紅梅聽了陸錚話,又驚又喜,她知道陸錚主任言出必諾,答應的事從來沒有辦不到的,這也是委裡很多中層幹部對他又敬又怕的原因。說撤職那便真的給撤職,誰的關係這位年輕主任都不買賬,而說漲加班加點的津貼費,那就真的給申請下來而且漲了不少,總之跟著陸主任走,那就好處大大的,若陽奉陰違把陸錚的話當耳邊風,往往便會倒大霉。

  「主任,如果青天能活著出來,我和青天以後給您當牛做馬,報答您的大恩!」賀紅梅驚喜之下,語無倫次的感謝著。

  陸錚擺擺手,看得出,賀紅梅這段時間受盡煎熬,她的話,只當沒聽到便是。

  ……

  晚上回到家,陸錚沖了個澡,便來到客廳看錄像。

  粉紅夜燈幽幽,電視屏幕上子彈亂飛,一場激烈的槍戰,也不知道哪方是警,哪方是匪。

  陸錚心思完全沒在錄像上,他在琢磨張青天的案子,應該從哪裡做突破口翻案?

  如果自己現在是市局刑偵,那一切都好說,但作為一個局外人,更不知道市局中能影響這案子的幹部對這個案子都是怎樣的立場,誰又牽涉其中?

  如此態勢下,妄論翻案,談何容易?

  門鈴突然響起,陸錚走過去開門,從貓眼向外看,卻見門外,站著一名英挺端莊的美貌女警,正是衛香秀。

  陸錚便笑著開門,別說,半個多月沒見,還真有些想她了。

  在自己面前嘰嘰喳喳的,窈窕小身子晃來晃去慣了,沒了她吧,感覺還真少了點什麼。

  「回來啦?」陸錚笑著開門。

  香風撲鼻,衛香秀裊娜而入,豔光彷彿令屋子裡也亮堂起來,她手裡拎著紙袋,說:「給你買了套西裝,還有領帶,來,你試試看,合身不?」又說:「我回來兩天了,但實在太忙,和所裡的同志交接工作,走的太早,回來的太晚,就沒來打攪你。」

  「下去當所長了?」陸錚對人事變動嗅覺何其靈敏?

  衛香秀嬌笑:「什麼都瞞不過你!」點點頭,「羅湖分局機場路派出所。」

  一個月前,她終於找到了彪子,開誠布公的和彪子談了談,彪子對離婚並無異議,這個年輕貌美的老婆,跟著他守活寡,想來他心裡壓力更是巨大。

  本來離婚的事就這麼說定了,而且能和平分手。但彪子的弟弟何大興卻私下同衛香秀談起,如果現在就離婚的話,那麼咱這家人的生活必然會受影響。首先,市局分配的住房會不會被收回去就是未知之數,如果市局真的要收房子,就算嫂子肯暫時帶著公公婆婆生活,他和彪子卻又住去哪裡?何況他的工作、彪子的工作,這些都要考慮。

  總要給他和彪子點時間,安排下以後的生活。而且,現在是嫂子事業上的關鍵期,別一時衝動毀了嫂子前途。

  何大興,是知道衛香秀在局裡的情況的。

  最後何大興出了個主意,他鼓搗出了一份分居協議,裡面講明,因為感情不和,衛香秀和何大彪協議分居一年,在這段時間雙方儘量對婚姻進行挽救,若一年後仍不能挽回感情,則兩人和平分手離婚。

  何大興央求了衛香秀好久,說是離婚前,就當再幫彪子最後一個忙,給彪子和他一年的時間來安排以後的生活。

  現在法律法規極不完善,很多民間協議都具有法律效力。

  衛香秀考慮了幾天,便也在協議書上籤了字。

  而也正為此,衛香秀便能按部就班的去外地學習,回來後下放派出所鍛鍊。

  只是家裡這些事,衛香秀自不會同陸錚講。
酷爺 發表於 2013-8-5 09:56
第2卷 第四十三章 誰人解意

  「機場路?就是西郊的城鄉結合部了?大官莊也歸你們管?」陸錚臉上若有所思。

  「是了是了,就是那兒。」衛香秀心不在焉的回答,打量了陸錚兩眼,突然來了精神:「來,試試這條領帶,以後啊,你穿衣服講究點,別出去土裡土氣的,還副縣級幹部呢?!你又不缺錢。」衛香秀看到陸錚穿著白襯衣,便一邊嘮叨,一邊從紙袋裡拿出條深紅花紋的領帶準備幫陸錚繫上看看效果。

  陸錚就笑:「你比我媽還煩!再說了,出去給你丟人啊?」

  客廳,突然傳來女子尖叫聲,應該是槍戰片裡的一幕強姦戲,只是好似鏡頭挺長,聽著男人坑哧哈哧,女人痛苦呻吟……

  「你看什麼呢?」本來正欠著腳尖把領帶掛在陸錚脖頸上的衛香秀俏臉滿是狐疑。

  高高的落地鏡子中,衛香秀腳上那對兒造型優雅精緻秀氣的小黑高跟皮鞋翹起好看的弧度,更襯的她曲線玲瓏跌宕有致,緑警裝的英挺端莊又很好的掩飾了她火爆胴體過猶不及會令人覺得不正經的性感,俏佳人散發著難言的誘惑。

  陸錚看著鏡子中衛香秀的誘人背影,嘴裡隨口道:「動作片。」

  衛香秀俏臉微微一紅,但沒吱聲,只是動作溫婉的幫陸錚繫著領帶。

  陸錚突然省起,好似自己和衛香秀開過什麼是動作片的玩笑,忙說:「真的是動作片,槍戰動作片。」

  果然,客廳裡很快,便傳來打鬥聲。

  衛香秀小手撫了撫陸錚胸前光滑的領帶面,說:「好了,照照鏡子,帥不帥。」扭頭看去,輕笑道:「是不是帥多了?」

  陸錚笑道:「看,咱還挺般配的。」

  鏡子裡,白襯衣紮了紅領帶的陸錚委實顯得比以前少了幾分粗獷,多了些斯文,給人很陽剛很帥氣的感覺。

  「我配不上你。」衛香秀俏臉微微一黯。

  陸錚便笑道:「怎就配不上了?看你這大高個兒,這小身段……多好……」手離著衛香秀身體不遠處,從背部到翹臀,比劃著衛香秀的誘人曲線。

  委實,衛香秀漂亮個子也高,只是陸錚同樣在男人中屬於特別高大的類型,衛香秀這才僅僅比他矮了半個頭。

  在鏡子裡,陸錚的動作便好似正對衛香秀施以鹹豬手一樣,衛香秀卻視而不見,反而苦笑一聲:「你自己也知道,我配不上你,就算我離婚了,難道你就能娶個二婚的麼?大叔大媽雖然是你養父養母,可他們的意見你能完全不在乎嗎?他們肯定不同意的。而且,對你將來的發展也不好。」

  「再說了,我能感覺到,你對我也沒什麼感情,最多最多,便是想你的動作片呢!」

  說著,衛香秀狠狠瞪了陸錚一眼。

  被這小尤物看穿了自己齷齪心思,陸錚略有些尷尬,撓了撓頭,說:「老輩人,感情不都是慢慢培養麼?有幾個自由戀愛的?」

  衛香秀白了陸錚一眼,說:「你少來,也別不好意思,男男女女的,就那麼回事兒,我早看破了。」頓了下,很認真的說:「錚子,你要真想我跟你,我就跟著你,你也別說什麼結婚不結婚的,那不現實,我,我也不想生活裡再有太大的改變,那太累了。可是,有個事兒我得告訴你,就是那晚……」正要說出那晚設計欺騙陸錚一事,卻見陸錚突然一拍腦門,說:「啊,咱們還是先聊點正經事兒,我正有事問你呢!」

  「走,客廳聊去,別在這兒傻站著了。」陸錚說著,就拉衛香秀進客廳,他尷尬之餘,也沒聽清衛香秀剛剛說的話,卻是突然想起了張青天的案子,倒是可以從衛香秀這兒,瞭解些信息。

  衛香秀立時無語,敢情我剛剛說的事情,在你眼裡都不正經,真是個什麼腦袋呢?

  但也沒辦法,只有嚥下了要說的話,跟著陸錚進了客廳。

  關了錄像,陸錚便問:「你跟市局刑偵的熟不熟?」

  「還行吧?怎麼了?」衛香秀心不在焉的答應著。

  陸錚琢磨著,問:「張向東這個人怎麼樣?」張向東,便是市局刑偵處處長,他是今年年初剛剛調來的,陸錚不怎麼認識。

  衛香秀想了想,說:「人好像可以,具體情況不瞭解,但他在局裡口碑不錯,你問他幹甚麼?」

  陸錚笑了笑:「沒什麼,有點事想找他辦辦。」

  衛香秀嗯了一聲,說:「那你得等等,他今天去省裡開會了,聽說要三四天才回來。」

  陸錚哦了一聲,拿起桌上的蘋果,說:「去省裡了。」

  「是啊。」衛香秀順手從陸錚手裡接過蘋果幫他削皮,又說:「聽說張向東這人吧,工作方法比較新式,從他幹上處長,就一直要求文明執法,還搞了錄音機什麼的,要求處裡刑警給敏感案件的嫌疑人錄口供時必須有錄音。」

  「幾個副處長和那些老刑偵,可煩他這一套了,尤其是歐陽處長,歐陽榮你認識是吧?下過咱們廣寧。」

  陸錚點了點頭。

  衛香秀就抿嘴一笑:「歐陽榮總在背後罵他,說他不知所謂。聽說以前,歐陽榮差點打死過犯人呢,你就知道他審案子是什麼作風了。」

  陸錚就笑,說:「看來,這位張向東處長,倒可以和我交個朋友。命案必破強行下達破案率指標,有時候啊,就是冤假錯案的根源,刑訊逼供嘛,很多時候,就是產生冤假錯案的工具。」

  衛香秀把削好的蘋果和水果刀遞給陸錚,嬌笑道:「你怎麼了?現在不是公安人了,也開始抨擊刑訊逼供,以前,你也沒少用。」

  陸錚就笑,刑訊逼供,刑訊逼供,突然,好似想到了什麼,可是仔細去想,卻又抓不住……

  看陸錚突然發呆不理自己,衛香秀更是無語,心說你這個陸槓頭,也就這樣了,今天跟你說的話,都當我白說。

  「哎,陸錚,你再這樣我走了啊。」問了陸錚幾句話,陸錚卻是神不守舍的含混回答,完全的同自己問的話驢唇不對馬嘴,衛香秀就站了起來。

  「嗯。」陸錚隨口應著,點了點頭。

  衛香秀翻個白眼,轉身噠噠的去了。

  回到家裡,同公公婆婆聊了幾句,眼見婆婆的老人痴呆越發嚴重,衛香秀也不禁心酸。

  在客廳,和保姆小晶嘮嗑,聽小晶說起對面的陸哥不近人情什麼的,有次她垃圾放門口忘了扔下去還被陸哥一頓訓斥,就好像不認識她一般,黑著個臉,把她嚇壞了。

  衛香秀立時便覺得找到了戰友,她也滿肚子苦水呢,於是兩個女人,便嘰嘰喳喳的戳陸錚的脊樑骨,兩人對陸錚都苦大仇深,倒是越聊越投機。

  衛香秀正說的起勁之時,突然便有人敲門,陸錚的聲音:「小衛,開門!」

  衛香秀和小晶都嚇了一跳,兩人聲音挺大的,可不是被他聽到了?尤其是小晶,嚇得臉都白了。

  可不管怎麼害怕,總要開門見人,衛香秀磨蹭半天,才走過去,不情不願的開了門。

  陸錚很急的樣子,噌的就衝進來,拉著衛香秀到了一邊,低聲說:「你幫我個忙,必須得幫,你這樣……這樣……」

  小晶見兩人說體己話,便急忙進了老人的臥房同時關上了門,免得又挨陸哥罵。

  「行不行,你這樣,什麼時間等我的信兒。這個忙,你一定要幫。」陸錚很鄭重的說。

  衛香秀雖然不明白陸錚想幹什麼,但略微想了想,便點了點頭,說:「好。」

  陸錚就拍拍她肩膀,說:「謝了!」急急的開門,說:「我還得出去,你一會兒幫我鎖門。」

  衛香秀訝然:「門都沒時間鎖?這麼著急,你幹甚麼去啊?」

  陸錚回頭一笑:「我找歐陽去酒吧喝酒。」說完,便砰一聲帶上了門。

  衛香秀,鼻子差點氣歪。大半夜的,吩咐自己做這個做那個,而且,還要等他通知,看來今天一宿也甭想睡了。他倒好,去酒吧風流快活去了。
酷爺 發表於 2013-8-5 10:02
第2卷 第四十四章 算死草

  百樂門夜總會VIP包廂裡,歐陽榮一臉苦笑,大半夜的,被陸錚拽出來喝酒,實在不是什麼愉快的事情。

  他們一行共三人,陸錚、歐陽榮和馮聯營。

  開車去接歐陽榮的時候陸錚就喝的有點高,走路都晃悠了,接了歐陽榮後,陸錚又在大街上找了個烏山出現不久的投幣電話亭,給馮聯營打了個電話。

  就這樣,歐陽榮和馮聯營兩個風牛馬不相及的人硬被陸錚拉得湊合到了一起,如不是陸錚喝高了,想也不會同時叫出這兩個人,畢竟,人人都有自己的圈子。尤其是歐陽榮僅僅是市局刑偵處的副處長,正科級,是熬了一輩子資歷熬出來的,眼見便到了退休年齡;而馮聯營則是市委組織部副部長、市勞動人事局局長,如日中天的青壯派,正常來說,這兩個人很難發生什麼交集。

  但陸錚喝高了,歐陽榮就別說了,平日就很忌憚陸錚,現今就更不敢惹這個醉了酒的活土匪。而馮聯營,看起來也很遷就陸錚,陸錚醉醺醺叫他出來喝酒,他也便來了。

  在馮聯營面前,歐陽榮加了十二分的小心。馮聯營這類人,都是他們這些小民警平時議論市裡時政時拿出來談論的傳說中的人物,有喜歡吹牛的民警,往往就把自己三大姑八大姨往人家身上靠,以證明自己言論的權威性,比如說某局某科室負責人誰誰要高昇了,後面會加一句,「馮聯營想提他,這消息假不了。」又說某某科室主任要下台了,便會是「馮聯營要搞掉他。」

  而現在,傳說中的馮聯營就坐在他身畔,歐陽榮又如何不小心翼翼?

  馮聯營見歐陽榮是陸錚的朋友,還以為陸錚便是和他喝高了的,不由責備道:「錚子酒量不行,你們誰的飯局?這麼灌他。」

  歐陽榮差點撞叫天屈,正想說話,那邊陸錚已經拍了拍馮聯營肩膀,臉上滿是酒意,晃了晃手,嘿嘿笑道:「聯營,你別亂罵人,不關老歐陽的事,剛才啊,是我自己喝的悶酒,我,我高興!」說著便伸手去茶几上摸,卻摸了個空,立時便搖搖晃晃站起來嚷道:「酒呢?酒呢?!」

  歐陽榮苦笑拽住他,說:「叫了叫了,一會兒就送來了。」

  陸錚又噗通一下坐回了馮聯營身邊,拍拍馮聯營肩膀,嘆氣道:「聯營啊,最近當心些,上面啊,又要颳風嘍!」說著話,指了指屋頂。

  隨即,陸錚一笑,說:「聽過就算了,別擴散,別擴散哦!」

  馮聯營微微一怔,玉功主任,最近可沒說什麼,但他為人謹慎,而且陸錚這個人,怕是很有些根底,不僅僅背靠玉功主任這麼簡單。是以陸錚的話,他默默的記在了心裡。

  珠簾挑起,穿著紅馬甲的漂亮女服務員拎著一打德國黑啤走進來,放在大理石茶几上,熟練的起酒。

  很多事情上,百樂門比翡翠的經營手法膽子更大,步子更快,比如這裡的女服務員,便可以陪酒陪唱。

  而在社會上的傳聞中,百樂門這些漂亮的女服務員們更可以陪睡,是以,烏山漸漸有了「三陪小姐」的說法。

  只是現今如百樂門、翡翠這種夜總會,出入客人非富即貴,民間也只能通過種種傳說來渲染這些夜總會的奢華,甚至往往誇張了十倍,在一些一門心思向錢看的市儈小民眼裡,能在百樂門做「三陪小姐」,反而是一份讓人羨慕的職業,甚至有小商小販攢了數年的積蓄都扔進這無底深淵,只為能進這些豪華夜總會做一回上等人,能和那些穿著漂亮制服的仙女們說說話。

  歐陽榮甚少進這種場合,想起關於這裡三陪女郎的種種傳聞,看著那起酒的漂亮女孩,心中也不禁微微蕩溢。

  誰知道這時候陸錚突然一拍茶几,喊道:「剛才那傢伙呢,他怎麼不來送酒?」剛剛他們三人進夜總會時,陸錚和人撞了一下,看來,他還記得這事呢。

  歐陽榮苦笑拉住他胳膊,就怕他衝出去鬧事,勸道:「算了算了,那人我認識,外號牛五,你這身份,和他計較什麼?」

  陸錚醉眼朦朧的看過來,「牛五,他是誰?」

  歐陽榮苦笑道:「一個小痞子而已,不過仗著百樂門的勢,囂張的很,小王你還記得吧?」

  陸錚直直看著歐陽榮,看樣子,完全不知道歐陽榮在說什麼。

  歐陽榮搖搖頭,見那邊馮聯營也聽著呢,便說下去:「小王就那天跟我一起去你們計經委的年青人,他就吃過牛五的虧,在一家小飯館吃飯時他和牛五吵起來,被牛五一幫人打傷,結果牛五那幫人啥事沒有,我們剛拘了他,張處就接個電話,又給放了,小王現在還恨得不行呢。」

  說著話歐陽榮突然覺得自己怎麼像挑事兒的,便笑著圓場:「不過話說回來,他再橫也就是欺負欺負別人,上不了檯面,你陸主任和他計較什麼?」

  陸錚卻連連搖頭,說:「不行,撞得我這個疼。」揉著肩膀,指著那漂亮小服務員道:「叫那個牛什麼牛五牛六的給我進來!」

  眼見陸錚醉醺醺的要鬧事,鬧事的對象更是牛五哥,小服務員心下不屑,心說你誰啊?不知道天高地厚,牛五哥來了,能嚇死你!

  「神經病!」小服務員甩出這麼句話,轉身走了。

  聽小服務員冒出這麼句話,便是馮聯營,也不禁臉色一沉。

  而不大工夫,外面搖晃走進來一名高瘦猥瑣漢子,正是剛才在外面與陸錚撞上的牛五。

  「呦,原來是歐陽處長的朋友,怪不得這麼橫。」牛五嘖嘖兩聲,他常年在街面上晃悠,自然識得歐陽榮這個老公安。

  歐陽榮聽他語氣譏諷,微微蹙起眉頭。

  牛五就打個哈哈,「歐陽處長,您也甭不愛聽,牛五我今天是最後一天在百樂門,我辭職了,明天就走,再也不回烏山這爛地兒了,所以歐陽處長,您幾位也甭跟我耍橫,我要走的人了我怕誰?今天看你面子,我不動他!」說著話,指了指陸錚。轉身,便挑珠簾走了出去。

  「這個王八蛋!」歐陽榮氣得差點把手裡杯子摔了。牛五太狂了,尤其當著馮部長,牛五這番話,更令他這個公安主管沒面子,在馮部長看來,自己便是連個小混混都壓不住,肯定覺得自己面到了一定水平。

  馮聯營冷著臉,走到了門前,挑起珠簾喊:「服務員,把你們老闆叫來。」雖然牛五不認識他和陸錚,但被個小痞子裝腔作勢的磕磣幾句,馮聯營也不禁微微動了肝火,牛五是吧?簡直莫名其妙!

  「頭疼……」陸錚拍了拍頭,很難受的樣子,端起茶壺,咕咚咕咚灌茶水。歐陽榮和馮聯營對視苦笑,但怎麼的,也比繼續喝酒強。

  這時外面便傳來腳步聲,歐陽榮心說來得倒快,不管這百樂門的老闆是誰,馮聯營的面子想也壓得住。

  珠簾一挑,就有笑聲,「哈,馮部長,真的是您,我早說看著像您呢?稀客啊稀客。」挑珠簾走進來的是一名西裝革履的年輕男子,油頭粉面,那俗稱漢奸頭的中分梳的油光滑亮,滿臉笑容的過來和馮聯營握手。

  歐陽榮認識這個人,市委秘書長秦懷亮,他看到過這位秦秘書長和張處在一起,是以識得,也知道,這位秦秘書長最起碼也有三十五六了,但好打扮好保養,看起來也就二十七八的模樣。

  秦秘書長可是手眼通天的人物,列席常委會會議,接觸的那是烏山權力場最核心的圈子,而且他也屬於被破格提拔,從副處直接上位市委秘書長,雖然他現在這個市委秘書長級別核定為正縣,但想來,只要鍛鍊一段時間,提為副廳甚至進常委都不無可能。

  而且秦秘書長長袖善舞,交際廣闊,聽說他還特別喜歡結交外國朋友,三菱銀行烏山代表處的日本人便同他私交甚密。

  想想,真是我輩不能及。歐陽榮感慨的想著。

  「哈,陸主任也在,這真是,怎麼話說的?都是稀客啊稀客!」秦懷亮卻是發現了正低頭喝茶水的陸錚,滿臉笑容的走過去,伸出了手。

  「懷亮,錚子喝得有點高。」馮聯營在旁邊給陸錚解釋,免得陸錚萬一得罪了他,也先有個台階。

  陸錚茫然抬起頭,盯著秦懷亮看了一會兒,啊了一聲,站起和秦懷亮握手,驚訝的道:「是秦秘書長吧?你,你怎麼來了?」雖然聲音有些飄,身子有些晃,但看來,酒醒了一些。

  馮聯營微微鬆口氣,秦懷亮這個人可不好惹,若真得罪了他,會很麻煩。

  秦懷亮又同歐陽榮握手,聽馮聯營介紹歐陽榮的身份後,笑著拍拍歐陽榮的手:「歐陽處長,你好你好,您可是公安戰線的老前輩了,我早聽說過您。」,握著歐陽榮的手晃了晃,顯得極為親熱,在禮數上,他委實是做的滴水不漏,令歐陽榮心中極為舒服受用。

  秦懷亮坐下,便同馮聯營、陸錚嘮了起來,又不時和歐陽榮聊上幾句,當真是誰也不冷落。

  珠簾突然又被人從外面挑開,有人問:「誰找我?」走進來一名肥頭大耳的矮胖子,跟著他身邊的,正是剛剛送酒來更罵了陸錚三人「神經病」的小服務員。

  矮胖子隨即便見到了秦懷亮,呆了呆,說:「秘書長,這三位是您朋友?」臉上的倨傲早已變成了諂媚。

  秦懷亮點點頭,說:「李老闆,給你介紹,組織部的馮部長、計經委的陸主任、市局的歐陽處長……」

  矮冬瓜急忙點頭哈腰的跟三人打招呼,又說:「鄙人是百樂門的東主。」挨圈發了名片,又瞪了那服務員小嵐一眼,剛剛聽小嵐學舌,有幾個人要鬧事,又找牛五又找老闆的,他便過來趟趟道,畢竟現今能進百樂門的都不是普通人,和氣生財,能不得罪人那自然不得罪人的好。

  李老闆心說媽的幸好沒聽你個小丫頭片子嚼舌,不然闖了大禍,可就後悔莫及。

  小嵐也傻了眼,悄悄的就往後縮,誰能想到,這幾個醉鬼來頭這般大?咱大老闆見了都低三下四的。

  卻不想那喝的醉醺醺的年青人偏偏就不肯放過她,突然指著她說:「哦?剛才就你吧?送酒的時候罵我們神經病來著?」

  看著李老闆凶狠的目光,小嵐嚇得臉都白了。

  馮聯營見陸錚酒意漸醒,便對陸錚使了個眼色,笑著說:「算了,小姑娘不懂事而已,咱甭認真。」

  通過李老闆和秦懷亮之間細微的動作和眼神交流,馮聯營敏銳的發覺兩人關係應該很密切,這才勸說陸錚息事寧人,不看李老闆的面子,那也要看秦懷亮的面子。

  李老闆指著小嵐罵道:「還不快給三位領導認錯?看回頭怎麼收拾你!」

  小嵐嚇得抹著淚,來給陸錚三人道歉,李老闆更連連作揖,說道:「幾位領導,千錯萬錯都是我的不是,這樣,今天幾位的帳都算我老李的,就當賠罪了。」

  陸錚揉著肩膀,皺眉道:「我記得,剛剛咱進來的時候還有個挺橫的傢伙撞了我吧?叫什麼來著?牛六?是吧?」轉頭看向李老闆,頗為無奈的搖搖頭,「老李,你們這兒的服務態度有待改進啊!」

  聽到陸錚說起牛五,李老闆臉色一變,隨即強笑道:「是,是,陸主任說的是,牛五這傢伙,是爛泥扶不上牆,幾次頂撞客人,這不,我已經把他開了麼!」

  陸錚笑道:「不對吧,剛剛那個牛五還是牛六的還說呢,有李老闆和秦秘書長給他撐腰,他在烏山誰也不怕。他說他和你李老闆還有秦秘書長關係好的穿一條褲子。」

  聽這話歐陽榮不由得心下暗笑,這個陸錚,實在壞的流膿,這不擺明胡謅麼?

  馮聯營卻是詫異的看了陸錚一眼,他知道,陸錚絕不是那種會同一個地痞較勁的人,今天的陸錚,可不像平日的他。

  秦懷亮卻是微笑道:「這種話,陸主任不用當真。」看李老闆的眼神,卻有些不悅。

  李老闆心裡一突,隨即就說道:「這傢伙整天就知道吹牛,要真像他說的,我能開了他麼?秦秘書長以前也不認識他,就昨天,他得罪了秦秘書長的朋友,秦秘書長大量,可我哪還敢再叫他幹下去?再這樣下去,我的客人非被他得罪光不可。」

  歐陽榮聽到這兒,心說原來是這麼回事,那牛五死鴨子嘴硬,還說什麼自己辭職去外地發財去,原來,是得罪了秦懷亮,在烏山待不下去了,李老闆只是說的比較隱晦而已。

  陸錚這時便擺擺手,說道:「既然被開了,那就算了,來,喝酒。」

  大夥就都跟著舉杯。

  秦懷亮深深看了陸錚一眼,也笑著舉起了酒杯。

  接下來,幾人說笑聊天,酒道打開,氣氛也漸漸熱烈起來,一直到凌晨一點,才盡歡而散。

  ……

  第二天中午快到飯點的時間,歐陽榮苦著臉來到了陸錚的辦公室。

  陸錚,正拿著噴壺澆窗檯上綠意瑩然紅蕊豔麗的虎皮蕉呢,完全看不出,昨日他醉過酒。

  歐陽榮,頭卻是很疼,不僅僅是因為昨晚喝得酩酊大醉,最頭疼的,是今天早上的一個案子。

  早上八點左右,機場路派出所突然送來了一名殺人嫌犯,根據一條查獲非法攻擊性武器的線報,在昨晚的突擊檢查中,從這名嫌犯租住的平房臥室床下箱子中,找到了一條血淋淋的胳膊,派出所民警懷疑其殺了人,這是尚未來得及拋棄的屍體殘骸。

  蹲守一夜,在凌晨四點左右埋伏在嫌犯家中的派出所民警將剛剛回家的嫌犯抓獲。

  因為案情重大,派出所沒有處理能力,所以一大早,案宗和嫌犯便被轉來了市局刑偵處。

  而這個嫌疑人,出人意料的,竟然便是牛五。

  錄口供時,牛五還是那般囂張,說自己被人冤枉,要審訊的刑警給李老闆打電話,說李老闆可以證明他的清白。

  開始做筆錄審訊的兩名刑警老趙和小王還有些忌憚,畢竟牛五的背景,一般人真的惹不起。

  小王,就曾經被他白白暴揍了一頓。

  可等小王來向宿酒尚未完全清醒的歐陽榮來匯報,歐陽榮當場就惱了,這個牛五,還以為誰沒摸清你的底細麼?都被人百樂門掃地出門了,還在那狐假虎威的吹牛皮,若不是昨晚和秦懷亮、李老闆聊過,還真得又被你唬了!

  再說了,這是命案,按規定,命案刑事拘留期間,你誰也不能見?給什麼李老闆打電話?他能證明你什麼清白?

  牽涉到命案,誰也不好使!

  就算被冤枉,那也是你以前得罪人太多,人家知道你在烏山玩不轉了,開始想法整治你,不然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這時候出事?

  當下歐陽榮便同小王透露了牛五得罪了秦秘書長,已經從百樂門辭職,準備離開烏山等等是由。

  更嚴肅的說:「公事公辦,不要有顧慮!」

  小王聽了,那眼裡的興奮歐陽榮看得真真的,雖然歐陽榮一向不反對刑訊逼供,甚至為此和張向東處長鬧過幾次矛盾,但此刻卻也不得不囑咐小王悠著點,別鬧出人命。

  接下來,歐陽榮也沒去審訊室,曾經想轉一圈來著,但到了門口聽到裡面的慘叫聲,便又走了回來,只當聽不到看不到便是。

  然後,十點多鐘,小王哭喪著臉來找他,看了筆錄,歐陽榮差點崩潰。

  前面,記錄的都是牛五小偷小摸的事情,而越往後,罪行越多越嚴重,入室行竊、搶劫甚至還有一宗強姦案。

  而口供到了最後,卻突然涉及到了張青天的案子,牛五口供裡說,是他指使人誣陷張青天的,湖裡撈出來的死屍,是個外地的流浪漢,而去警告張青天的人,根本就沒有溺水身亡,現在還在武鄉活的好好的呢。

  口供裡,牛五還把那曾經威脅騷擾張青天的潑皮的姓名以及現在在武鄉的住址,都交代的很清楚。

  張青天還說,流浪漢是他叫人推入水的,人證喬四,也是按照他的吩咐做了偽證。

  如果口供只是到這裡,歐陽榮自也不會怕,為國家幹部平反,那自是奇功一件,可偏偏,口供的最後,牛五交代,誣陷張青天,是百樂門的李老闆指使他這麼做的,至於動機,他一概不知。

  這還不是最可怕的,小王更哭喪著臉告訴歐陽榮,牛五還交代,市委秦懷亮秘書長也牽涉進了這件事,而且,據牛五所知,秦懷亮才是真正的幕後策劃人。

  只是牛五最後交代的這些事,小王和老趙沒敢往筆錄裡寫,而是來找歐陽處長拿主意。

  歐陽榮簡直都要瘋了,到頭來,怎麼一件碎屍案,錄出這麼一份口供來?

  小王不敢隱瞞,他新仇舊恨,對牛五下手特別狠,而且牛五交代的惡行越來越多,越來越嚴重,小王自是越來越嗨,直把牛五整治的暈過去七八次,又都用涼水潑醒,現在的牛五,也就剩了一口氣。

  歐陽榮拿著這份口供,琢磨著自己該怎麼辦,琢磨來琢磨去,突然就覺得不對,怎麼牛五的案子就變成了張青天的案子?

  而且,偏偏前一晚,陸錚莫名其妙喝得醉醺醺來敲自己家的門,非拽自己去百樂門喝酒,而且,也是在百樂門,自己知道了所謂「牛五被百樂門掃地出門」的消息,若不然,對牛五,用刑時還真不能太造次。

  這裡面種種,難道都是陸錚設計的?而自己,就是他的一枚棋子?

  歐陽榮越琢磨,越覺得是這麼回事,當下就拿了份複印的口供來找陸錚,把複印件往陸錚辦公桌上一拍,苦著臉說:「陸主任,您得幫我拿個主意。」

  在來計經委的路上,歐陽榮又覺得,這多半便是巧合吧?誰能這般機關算盡?

  如果張向東在局裡,他一向反對刑訊逼供,那麼這件事就不會發生;如果牛五牽涉的不是人命案,這件事同樣不會發生;如果不是派出所轉來案子的時間太早,這個點百樂門不會開門,是以刑偵便暫時沒去夜總會找牛五熟人調查取證,而是先給疑犯牛五做筆錄,這件事也不會發生;如果……

  太多的如果了,只要一個如果成立,這件事便不會發生。

  而令這麼多如果都僅僅是如果而已,如果不是巧合而是人為,這個人,也太可怕了!

  陸錚,應該是最不善於算計的那種人吧?

  不過不管怎麼說,張青天是陸錚手下的幹部,自己陷入這般進退兩難之境更有陸錚的責任,不把他拉下水拉誰下水?

  而且只要不被惹到,陸錚這人對朋友其實挺仗義的,這事兒,找他拿拿主意總沒有壞處。

  可是看著陸錚慢慢澆花的背影,歐陽榮,突然心裡又升起一絲莫名的異樣感覺,陸錚,也有這般安靜淡泊的時刻麼?現在的陸錚,會想些什麼?總歸不是,要扇誰的耳光吧?

  是不是,在想怎麼算計人?

  歐陽榮突然冒出這麼個可怕的念頭,然後,禁不住打了個寒噤。

  兩盆虎皮蕉的翠綠葉子上都沾上了淡淡晶瑩的水珠,很均勻,雨露均霑,陸錚終於放下了手中噴壺,滿意的看著自己的成果。

  昨晚發生的一切,都在他的算中,或者說,他本來便是這幕大戲的導演。

  從聽衛香秀說刑偵處處長張向東去了省城,陸錚便隱隱覺得,這是個機會。因為張青天的案子,通過他同歐陽榮的接觸,向他打聽內幕消息,基本可以判定,歐陽榮與誣陷張青天並無關係。

  雖然不知道張向東有沒有涉身其中,但這個人,顯然不保準。

  陸錚早聽王上飛說起過牛五這個人,其實牛五並不是什麼硬骨頭,王上飛送錢不成,更恨恨的說過:「這孫子要挨頓狠的,早老實了,十年前偷寡婦他都得招出來。」

  可是,總不能真的把他綁票暴揍一頓逼他說出真相吧?這樣的口供從法律角度完全沒有可信度,對方更可以諸多安排諸多反擊,有足夠的時間掩蓋真相。

  而且,王上飛他們出面動牛五,更會引起百樂門和翡翠的大爭鬥,這必然會連累黃子軒、老趙他們下水,而他們,和這件案子沒有絲毫關係。

  等衛香秀說起張向東和歐陽榮對於「刑訊逼供」上的看法分歧,陸錚突然,便有了個主意,把牛五想辦法弄局子裡去,以現今刑偵們的作風,那真是能叫他把孩童時偷看鄰家婦女洗澡的事都得說出來。

  陸錚便親身經歷過,一個嫌疑犯被打得苦熬不住,實在沒什麼違法事可招的了,便亂編亂造,竟然能編出他從飛機廠偷了架飛機,埋在他家菜園的口供。由此可見,刑訊之令人難熬。

  現在張向東不在,刑偵處便是歐陽榮主持工作,那便是最好的機會,若不然,張向東在的話,他若是牽涉進了張青天的案子,見牛五被抓進來,定然想辦法給予照顧,就更莫說刑訊的機會了。

  至於怎麼送牛五進局子,那倒是好辦,但案子必須得是大案子,人命案便再好不過,如此牛五遭遇刑訊逼供的可能性便會八九不離十。

  於是,牛五床底下便多了條屍體上的胳膊,而這條胳膊,是王上飛通過醫院停屍房的哥們兒拿到的,雖然感覺對死者不敬,卻也沒有辦法。

  現今刑偵科技不發達,短時間內也實在無法搞清楚這條胳膊到底是怎麼回事。

  「命案」成了,這時衛香秀便可以登場了,作為機場路派出所新任所長,得到線報,搜查大官莊一處平房的違禁物品,而這間平房,便是牛五的居所。

  陸錚也一再交代,叫衛香秀不必去百樂門拿人,只管守株待兔,牛五必定會回家,至於其餘幾名民警,都是衛香秀挑選的。不是今年剛剛警校畢業的年輕人便是警校實習生,衛香秀更吩咐他們一切保密,實則,他們也都不知道牛五是哪位。

  陸錚也交代,牛五不要往分局送,送去市局刑偵,向歐陽處長直接匯報。

  牛五必然入甕,接下來要解決的,就是怎麼令市局刑偵打消顧慮對牛五用刑了。

  於是,就有了陸錚醉酒拉著歐陽榮和馮聯營去百樂門喝酒的戲碼。

  牛五依仗的便是百樂門的勢,陸錚故意和他發生衝突,便是希望將百樂門老闆引出來,以言語套話,看一看百樂門李老闆知道不知道張青天的案子。

  如果李老闆牽涉進了張青天的案子,那明面上必然會和牛五各走各路,因為牛五金主一方,已經知道翡翠那邊有人查這個案子。

  如果李老闆沒牽涉進張青天的案子,便可以用言語相激,借馮聯營的勢逼李老闆和牛五撇清關係。

  只是沒想到,對方反應迅速,牛五竟然馬上便要辭職,第二天,就要離開烏山了。

  喬四已經失蹤了,接著,便是牛五。

  只要再晚一天,這個案子,怕就再難以真相大白。

  因為聽歐陽榮講,張青天的案宗裡,殺人過程、殺人動機、遇害者身份等等都已經「調查」的八九不離十。

  雖然對方決斷,但在昨晚,委實是幫了陸錚的忙,歐陽榮親耳聽到了,牛五要離開百樂門一事。

  接著,市委秘書長秦懷亮和李老闆等紛紛粉墨登場,言語間,陸錚設套,逼得他們最後搞出了一個牛五是「重重得罪了秦懷亮被百樂門掃地出門」的假象。

  但這個假象,歐陽榮必然信以為真。

  如此,牛五被送去市局刑偵處時,頭頂的保護傘光環已經被陸錚拆的七零八落。

  至於刑偵處小王刑警和牛五的宿怨,牛五對歐陽榮不客氣的頂撞,便都是巧合了,屬於錦上添花,牛五這明顯便是運數到了,自作虐不可活。

  當然,便是牛五本來和刑偵的人沒有嫌隙,陸錚也是準備給他們之間挑撥出些火氣的,只是聽了歐陽榮說起牛五和小王和刑偵處的恩恩怨怨,省了陸錚的事而已。

  就是這般,牛五一步步的,迷失在陸錚的黑暗叢林中。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酷爺

LV:6 爵士

追蹤
  • 4

    主題

  • 2619

    回文

  • 1

    粉絲

人在江湖飄,哪有不挨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