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 [官場沉浮] 紅色權力 作者：錄事參軍 (連載中)

第一百零三章 進入角色

陸錚剛剛回到家，就接到了周濤的電話。

“錚子，怎么回事你跟楊朝暉結的怨夠深的。”電話里，周濤笑呵呵的問。

陸錚一時也不好解釋，比如自己曾經痛毆并逼走楊朝暉的表弟楊朝陽，比如楊朝暉家里，竟然神棍一樣藏著詛咒自己的小草人，比如由此自己感覺，楊朝暉和楊朝陽堂兄弟之間定然有某種親密的關系，這種關系可能是動亂時相依為命過亦或一起經歷過驚心動魄的事情還是一起解決過大難題

總之，肯定是因為一些事情使得兩人關系非比尋常，不然若是普通堂兄弟關系，楊朝暉不會這么恨自己。

但這些話，一時和周濤解釋不清，陸錚想了想，說：“周哥，不管你信不信，楊朝暉這人邪性，有人跟我說，他家里藏著詛咒我的紙人，我也打過他堂弟，總之，挺多事情，再說就從工作能力吧這人看起來好像能力沒問題，但一向對人不對事，這樣的人，越是站得高，越容易出問題。因為位置高了，一個決定就會影響到很多人，出了事，就不好補救。”

或許是因為陸錚第一次明確的反對一個干部，頗出周濤意外，好一會兒后，周濤說：“那行，我知道了，其實楊朝暉的事情吧，是省里有領導透了這么個音，我錦上添花而已

掛了周濤的電話，琢磨著，從周濤語氣里，聽不出他對這件事到底是怎么個態度，只是不置可否的撇清了下自己。

又想起周濤說提拔楊朝暉是省委領導的意思，那定然不會是楊書記透露的話風，但是也可見，楊朝陽的父親，在冀東可是風生云起呢。

陸錚搖搖頭，便去廚房，找了袋方便面，正準備煮的時候，電話鈴聲又響了起來。

陸錚回來接起電話，是侯建軍打來的。

“范明澤基本都承認了，和咱想的差不多，但他堅持自己只是為了追求女孩子用錯了辦法，他說他只是叫小黑嚇唬嚇唬香川小姐，沒想到小黑會做的這么過火，他說他會向香川小姐誠摯道歉，但堅持認為自己并不構成犯罪。”

侯建軍猶豫了一下又說：“范明澤拿的是香港護照，現在的證據最多定他個流氓罪驅逐出境，你看我還用不用再深挖”

“你按照法律程序走就好，別節外生枝。”陸錚鄭重叮囑，他自然明白侯建軍嘴里“深挖”是什么意思，現今侯建軍在局里口碑不錯，但給自己辦事，他卻和在廣寧時一樣，并不介意踩線。

侯建軍答應一聲，實則也松了口氣，畢竟范明澤在理論上，是外國人，真要搞出些莫須有的事情辦他，也挺麻煩的

陸錚想了想說：“這件事就告一段落吧，據我所知，香港廉署已經開始調查他了，港務公司的香港資方很快會撤換他，等他回香港，自會受到懲治。”

剛想掛了電話，陸錚想起一事，又問：“對了，明天我就換住址了，新電話號碼給你下。”

侯建軍忙答應著，話筒那邊，傳來找紙筆的聲音。

陸錚早就想搬出海岸星城了，現今因為官倒現象嚴重導致民怨沸騰，中央三令五申反腐和嚴厲打擊官倒，就在前不久，中共中央下達了《關于黨和國家機關必須保持廉潔的通知》。

陸錚知道，這一兩年間，會發生很多事，自己無謂惹人話柄，畢竟現今的自己已經不是以前的毛頭小子，開跑車住豪宅，也沒什么人會太在意，現在自己是市委常委，是市級主要領導之一，在這個風口浪尖，我行我素可不是什么好事

馮貴平也提醒過陸錚，叫陸錚搬去市委常委家屬院，顯然，馮貴平也不希望陸錚發生什么大問題，而且，他一直提倡艱苦樸素，陸錚現在的做法，和他的倡導不符。

常委院陸錚倒是不想去，一來一入侯門深似海，做什么事情太不方便；再一個有幾名老同志還住在常委院不肯搬走呢，自己無謂去湊這個熱鬧，好似趕老同志離開一樣。

陸錚琢磨來琢磨去，還是搬回郭大里小區的舊房子，這里等自己搬走，便叫衛香秀處的保姆過來看家，白小霜和白素娥的回家周，都回這里住好了，衛香秀已經去了省城，倆小丫頭也就不用分開了。

前陣子，舊房子已經重新粉刷過，明天陸錚就準備搬過去。

想想陸錚也不禁搖頭，自己現今好像越來越適應政治生活，妥協，不斷的妥協，再不能似以前一般我行我素。

掛了侯建軍的電話，陸錚又撥了個號，很快，話筒里傳來杜小虎的聲音：“你好，哪位”

陸錚笑道：“虎子，怎么樣休息夠了沒有”

杜小虎懶洋洋的聲音馬上有了精神：“哥，是不是有事情交給我辦”

顯然，這段時間的茶餐廳生涯令他閑的發慌，怕早就過夠了這種平淡的生活，開始懷念部隊上金戈鐵馬了吧

不過，這段平靜的日子，應該是虎子以后很難忘的一段時光吧。

陸錚想著，說：“本來是想找機會重新送你回部隊，但現在有個更重要的事情，國內有幾家公司，你這樣，我會請一些財會人員，由你牽頭，每季度幫我巡查監督這幾個公司的賬目。”

杜小虎好像就傻了眼，囁嚅道：“我，我也不懂財會啊”

陸錚笑道：“你不用懂，具體的事情交給下面人做，你就當我的全權代表，虎子，這事我想來想去，只能交給你，就是家里，我也保密呢，畢竟，要說我還在經商，我家老頭第一個就不能同意。”

“那，那我試試。”聽著，杜小虎好似有種上刀山下油鍋的感覺。

陸錚心說你前世的工作性質差不多，做的就挺好，琢磨著問道：“郭紅紅，你們還聯系沒”

“聯系著呢。”杜小虎突然嘆了口氣。

陸錚不由得笑：“虎子，我好像第一次聽你嘆氣，怎么這么消沉，可不像你了。”

杜小虎突然道：“哥，你有時間沒，咱去喝酒”

陸錚看了看表，欣然道：“好啊，咱倆啊，跟以前沒什么分別，對女人就絕緣。”想起曾經和虎子相依為命的日子，陸錚卻也不禁心潮起伏，只是不知道這輩子，自己和虎子是不是還是一世孤苦命。

第一百零四章 度假村風波

蓬萊仙島度假村，陪同來訪的副省長、省計委主任王敏川在西港區轉了一天后，陸錚有些疲憊的回了自己的房間。

楊朝暉去省委黨校學習了，陸錚暫時代理了區長一職，工作仿佛一下就繁重起來。

王敏川來西港區調研，馮貴平顯得很高興，現在還在王省長的房間同王省長敘話，但陪同王省長視察工作時，主要由陸錚介紹西港區的發展。

回到房間，陸錚在床上躺了會兒，不知道為什么，最近感覺很累，和以往幾乎不用睡覺精力充沛的情形很不一樣。

門鈴突然響了起來，陸錚習慣性看了看表，隨后起身去開門。

木地板咯吱咯吱的，整個房子也是木屋結構，蓬萊仙島度假村，顧名思義，建在了月坨島上，都是一個個木屋和二層木樓，但隔音效果很好，從窗口向外看，可以看到碧藍大海，也可以看到高高聳立的摩天輪，整個月坨島，已經有種主題公園的氛圍。

進來的是月坨島旅游開發公司總經理譚靜怡，一位三十出頭的美貌少婦，臉上總是掛著甜甜的笑容。

譚靜怡同時也是濱海新區旅游局副局長，正科級干部，月坨島旅游開發公司則是區旅游局下屬的國有企業，這兩年把月坨島經營的有聲有色，創造了不錯的經濟效益，同時，月坨島也成為了來烏山旅游的又一張地標名片。

譚靜怡是朱寶忠時代提的干部，朱寶忠被調查時，外面曾經盛傳她和朱寶忠有不正常男女關系，但最后，朱寶忠被雙規被判刑，譚靜怡卻安然不恙。

實則陸錚是知道譚靜怡一些事情的，來濱海新區后，陸錚接到過以前老市長黃明泰的電話，電話里黃明泰提了提譚靜怡，說譚靜怡是他的同鄉，兩家論起輩分還沾了親。

黃明泰是烏山三駕馬車時代的主角之一，隨著段中原的到來，烏山的三駕馬車時代結束，黃明泰，對朱寶忠是有提攜之恩的，雖然現今黃明泰作為省政協常委退到了二線甚至三線，但朱寶忠對譚靜怡適當照顧也在情理之中。

陸錚覺得黃明泰和譚靜怡應該不是什么男女關系，不然自己同黃明泰以往接觸不多，他斷然不會冒昧的打這個電話

但兩人又不可能是同鄉那么簡單，不然黃明泰何以對她關照如斯

對別人的事，又不牽涉到自己，陸錚一向不會過問，知道的太多，很多時候不是什么好事情。

同譚靜怡沒有單獨私下接觸過，一直印象里譚靜怡就是個笑容甜甜的美貌少婦，但今天，看起來，譚靜怡笑容有些勉強，眼角好像還有淚痕。

“書記，我覺得我勝任不了現在的職務，你還是把我調回旅游局吧。”譚靜怡低著頭，站在陸錚面前，顯然，一肚子的委屈。

怔了下，陸錚做個手勢：“坐下說吧。”

譚靜怡卻是繼續道：“書記，局里能人那么多，能喝酒的也那么多，你找個人把我換了吧，陪酒的工作我干不了!"

陸錚皺起了眉頭：“什么能喝酒什么陪酒咱們的工作崗位是菜市場，要挑挑揀揀嗎就你現在的態度，我也覺得你不適合現在的崗位。行了，你回去，你的工作組織上會再研究。”

譚靜怡俏臉立時蒼白，以前有朱寶忠照顧，旅游局從一把手到局里的干部，各個都對她很巴結，便是向朱寶忠匯報工作，局長也總是讓她打頭陣，很多時候，她在朱寶忠面前就好像他女兒一般，撒撒嬌，有些小問題也就沒問題了。

但現在，朱寶忠出事快半年了，局里領導對她態度也漸漸不同，雖然還不至于變臉，但早不似以前那般厚待。

剛剛她受了委屈，不由得就想起，黃叔叔提起過，他同陸錚也打了招呼，是以，滿腹委屈沖動之下，便來找陸錚訴苦。

卻不想，陸錚和朱寶忠完全不同，她小孩撒嬌似的訴苦反而引起了陸錚的反感。

譚靜怡俏臉陣紅陣白，站在那兒，再不敢吱聲。

陸錚拿起桌上水杯喝了。，說：“好了，說說，到底怎么回事”

陸書記不再讓她坐，譚靜怡只好站著，委委屈屈的說：“李部長剛剛批評我，說我不尊重領導，還說，我這個總經理就是花瓶，沒半點用。”

陸錚知道，她嘴里的李部長就是前幾天剛剛被任命為市委宣傳部部長的李大仁，也在今天陪同王省長的干部行列。

陸錚也知道譚靜怡說的是怎么回事了，今天酒桌上，譚靜怡就敬王省長酒時倒了一小杯白酒，然后給馮貴平，給自己和李大仁敬酒，都是用飲料替代，當時就看到馮貴平臉色有些不睦，馮書記這人優點缺點都很明顯，有時候比較要面子。

不過聽李大仁批評譚靜怡就是“花瓶”云云，陸錚心里有些不快，譚靜怡是濱海新區的干部，說她是花瓶，豈不是也在說自己找了個花瓶干部雖然李大仁話肯定不是這個意思，但為了酒桌上一點小事指手畫腳的，未免令人生厭。

何況譚靜怡能力還是有的，主要本身就是學旅游的，眼界比較寬，比如月坨島現在的主題公園模式，就是她請了國外一個有名的團隊做的企劃案。

陸錚心里琢磨著，嘴上卻是道：“我看李部長批評的沒錯，被批評幾句就好像小孩子一樣來告狀，你是尊重領導嗎”

譚靜怡垂著頭，不敢吱聲，但聽著陸書記話里意思，卻好像有了那么點親和之意，她是跟家長告狀的孩子，李部長自然便成了外人。

“這樣，你先回去吧，給李部長寫一份深刻的檢討。”陸錚擺了擺手。

譚靜怡不敢再說什么，便悻悻的走出來，出了陸錚房間的門，譚靜怡才覺得很怪異，給李部長寫檢討怎么寫因為沒有陪領導喝酒，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所以深刻的檢討

陸書記，不是故意的吧

第一百零五章 房改來了

辦公室內，陸錚接到李大仁電話時正同市建委主任聶海勇討論住房制度改革的一些構想。

電話里，李大仁聊了幾句關于濱海新區推動社會主義教育的工作就收了線。

昨天從月坨島回市區的路上，李大仁就坐在了陸錚身邊，沒話也找了幾句話聊，據說譚靜怡送檢查時馮書記就在李大仁的房間，見到檢討書馮書記當時就垮了臉。

顯然這位新晉常委，現在才意識到陸錚屬于老虎屁股摸不得的類型，在他的一畝三分地，誰也別想越俎代庖。

坊間有個謠傳，據說朱寶忠就是因為老想插手新區昌明集團的事務，結果被陸錚送進了牢房，以前李大仁認為是無稽之談，現今看，還真是空穴來風未必無因，他陸錚手下的干部，別人就批評不得。

坐在陸錚辦公室沙發上的聶海勇，同樣知道陸錚的工作風格，不該他管的陸錚一向大撒把，用人不疑，但該他管的別人就別想插手，以前陸錚任財政局長時，局里的事務，就具有強烈的陸式風格，雖然行局作為市府組成部門肯定稱不上是鐵板一塊，但陸錚這個財政局長對全局的掌握是歷任局長中影響力最強的，現今還在推行的會計制度、公車管理制度以及財政透明制度，都是陸錚在極短時間內打下的烙印，從這一點來說，烏山還沒有哪個財政局長能做到。

看著陸錚掛電話走回來，聶海勇便笑著起身給陸錚倒了杯茶，說：“社教活動轟轟烈烈，濱海新區可是咱們烏山的一面紅旗了。”陸錚笑笑，沒吱聲。陸錚任財政局長時聶海勇是副局長，兼市稅收、財務、物價大檢查辦公室主任，半個月前，聶海勇被提為市建委主任。

所以市委大院有干部開玩笑，說財政局的領導不虧是財神爺，各個官運亨通，陸書記就不必說了，就說幾位副局長吧，康五根接任局長，江海燕在紀檢口風生水起，聶海勇提了市建委主任，就連高玉震高副局，都下去當縣長了，人家陸書記這屆財局班子，怎么各個領導都這么順

也有干部議論，這都是陸書記提拔的，這些人，是名符其實的財神幫。

這自然是局外人霧里看花，實則陸錚還真沒有偌大能量，就說聶海勇吧，怎么算也算不上是陸錚的人。

但曾經共事一場，是老上下級關系，在工作上，聶海勇自然很是配合陸錚，陸錚分管的行局，差不多都是這種狀態，還沒有哪個部門會對陸錚陽奉陰違。

今年年初，國務院出臺《關于印發在全國城鎮分批推行住房制度改革實施方案的通知》，提出按照社會主義有計劃的商品經濟要求，實現住房商品化。

同時各地紛紛出臺各種政策，城鎮房產所有權登記發證工作在全國推行，住房所有權觀念開始形成。

在88年之前，房屋產權產籍管理采用傳統的方式，反映房產權利的形式主要是房地契、合約等，房屋的買賣、分割、交換、贈與、繼承等所有權轉移、變更都是引用民間的傳統做法，以契約、合同、協議作為擁有所有權的依據，現今，則開始有了法律效力的產權證。

作為最早的試點城市，在住房制度改革上，烏山自然走在了前列，房產證早已經開始推行，現今房產登記發證領導小組組長為陸錚，辦公室設在建委房產管理局。

陸錚正在同聶海勇講的，是黨內刊物資料上對于房改提出的“三改四建”目標。

三改四建即“把住房建設投資由國家、單位統包改為國家、單位、個人三者合理負擔；把單位住房自建自管自用改為社會化、專業化運行；把住房實物分配改為住房貨幣化分配；建立住房公積金制度；建立政策性和商業性并存的住房信貸體系；建立以中低收入家庭為對象，具有社會保障性質的經濟房供應體系和高收入家庭為對象的商品房供應體系；建立規范化的房地產交易市場。”

“三改四建，聽起來好，但怎么實行可值得我們斟酌啊，所以，中央到現在也沒下決心。”陸錚說著話，慢慢拿起了茶杯喝水。

聶海勇笑道：“不過看來全面推動房改勢在必行，本來也應該的，就好像我們烏山，寸土寸金，就說拍賣土地吧，對我們的財政收入也是個非常不錯的增長點。”

陸錚就笑：“你呀，三句話不離本行。”想了想說：“我有這么個想法，現今我們烏山商品樓越來越多，估計很快，也會成為政府機關和企事業單位住房分配改革的試點，現在房改實際上我們的工作壓力基本等于零，無非是把單位住房折價私有化，相信我們企事業單位和政府機關的干部工人都會理解，但想想將來，在房改之后，進入我們烏山工作的新移民，對于他們來說，房子怕很快會成為一座大山，我們中國人，又一向講究居有其所，沒有房子，就好像沒有一個完整的家，這對于我們傳統觀念來說，帶來的沖擊甚至可能會造成道德層面的一種震蕩，畢竟，我們本來就是家社會，我們傳統觀念就是以家為單位的社會生活。”

聶海勇默默思索著，說：“我倒沒想那么遠，真會這樣么”

陸錚道：“我這種擔心不是杞人憂天啊!”頓了下，說：“不管怎么說，咱們在烏山先搞搞，房地產市場，我認為從現在開始，就要規范，更不能用土地換財政。”琢磨著又說：“房管局現在還是王旭輝暫時管著呢是吧”聶海勇點點頭。市房管局最早是烏山地區財政處房地產管理所，后成立房地產管理局，文革前，隨著行政管理體制變革，房管局幾經易名，到文革后期，恢復房地產管理局，前年的機構改革中，撤消烏山市房地產管理局，在市建委設置烏山市房地產辦公室。今年年初，烏山市建委房地產辦公室改為烏山市房地產管理局，為建委下設二級事業單位機構。

現今房管局工作暫時由原辦公室主任王旭輝主持，但一直未明確他的職務。

說實話這么長時間沒明確，本身就說明他希望不大，想來他自己也心知肚明。

陸錚琢磨著，說：“房地產這攤，是未來幾年咱們深化改革的重點，這樣吧，我提個人，你看看怎么樣，程凱，我覺得這個年青人有沖勁有魄力，可堪一用。”

程凱是陸錚在市顧委時的同事，市顧委被裁撤后便進了建委，現今是建委城市基礎建設處處長，正科級干部。

聶海勇笑道：“程凱不錯，那這樣，我在馮書記面前提一提，本來委里就有推薦他任副主任的呼聲。”

陸錚微笑頷首，聶海勇很精明，很多話自己一說，他就明白了。在程凱的使用上，自己不方便直接出面，由聶海勇推薦，自己從旁促成此事，那就再好不過。

第一百零六章 戀情

“我曾經問個不休，你何時跟我走，可你卻總是笑我，一無所有……”

雙卡錄音機里，男歌手聲嘶力竭的喊著，陸錚，正坐在茶幾前，慢慢吃著泡面。

重新搬回郭大里有一段時間了，飯局也能推就推，晚上回家，就是吃方便面，要說生活苦悶吧，陸錚覺得那定是自己無病呻吟，可是，又好像真的少了很多色彩，現在的生活，和前世沒什么不同，只是艱苦樸素代替了奢靡無度，但都是同樣的空虛無聊。

剛剛接了周濤一個電話。

前幾日，省委組織部下來了干部考察組，主要評估烏山市委秘書長的人選，這也是正在推行的干部任免制度改革的一部分。

在民主推薦和廣泛征求意見的基礎上，確定馬前進和楊朝暉為烏山市委秘書長人選考核對象。

在市委大院張貼公示的同時，公布了干部考察組的電話，如對考察對象有意見或需要反映問題，可在三天公示期內打電話反映。

現在公示期已經結束，但在考察組進行民主評議打分階段，楊朝暉的風評和分數遠遠低于馬前進。

考察組進行民主測評的對象主要是市委機關干部和濱海新區、路南區區委機關干部。

這是因為馬前進為路南區區委書記，楊朝暉則為濱海新區區長。

結果卻大大出人意料，楊朝暉風評遠遠不及馬前進，尤其是濱海新區干部群體，給楊朝暉打的分數低到可憐。

這卻怎么也令人想不到了，楊朝暉在濱海新區時，兢兢業業，踏實穩健，本以為他應該在干部中很有威望，打分結果出來，卻令人大跌眼鏡。

周濤在給陸錚打電話時，嘆著氣說：“錚子，這樣搞，上面會有意見。”顯然，他認為這是陸錚影響的結果。

陸錚也沒多解釋什么，掛了電話，繼續吃自己的泡面。

在陸錚吃下最后一根面條的時候，電話又響了起來，陸錚接起電話，就聽杜小虎關切的道：“哥，你真在家呢”

陸錚苦笑，那天和虎子在酒吧喝多了，自己好像說了很多不該說的話，虎子就開始瞎擔心，搬來郭大里虎子也以為自己是在折磨自己。

“你在哪呢回來了”陸錚微覺奇怪。

“不是，我還在春城呢。”

陸錚準備授權的財務監督部門還在物色合適的會計師，杜小虎則被陸錚委派出去，看望當初連隊的遺屬和沒犧牲的戰友，看他們生活有什么困難需要幫助。

當初陸錚所在的尖刀連，戰士大多為冀東籍，但同杜小虎最為交好犧牲在戰場上的排長堊老奎是春城人。

“哥，郭紅紅說要給你去做頓飯，那就今天吧”杜小虎說著話，好像在撓頭。

陸錚說：“算了吧，我剛吃過了。”

“她說給你做頓好吃的，你就叫她去吧。”虎子小聲的求肯。

陸錚聽得出，實則虎子還是放不下她，但應該能感覺自己對她印象很不好，所以，兩人的關系，他實在不知道如何處理。

“好端端的她給我做什么好吃的”陸錚旋即就笑：“虎子，你完了，現在你就什么都跟她說是吧”

杜小虎立時就有些急了：“沒有，我什么都沒跟她說!就是，這不我想按你說的和她冷一段吧，我就跟她說，你現在心情不好，我要照顧你。”

陸錚笑了笑，說：“逗你呢。不過做飯就不用了，我真吃過了，以后有機會吧，咱一起吃飯。”

“噢。”杜小虎撓著頭，答應了一聲。

外面門鈴響起時陸錚本以為又是來推銷產品的，現在烏山，已經出現了傳銷公司，至于上門推銷產品的商家，也漸漸常見。

不過沒想到，門外站的人是郭紅紅，穿著米色套裙，秀發挽在腦后，很是干練漂亮，只是在陸錚面前，她顯得很是局促不安，拎著兩大袋青菜和肉類，手腳好像都沒處放，小聲說：“陸書記，我，我可以進來嗎”

陸錚知道她是來搞公關的，想來她也明白，如果自己反對，她和杜小虎徹底分手是早晚的事情。

但現在的情形自也不好拒人門外，陸錚便側身讓她進屋，又說：“這樣，你把東西放下，我剛吃了，再說我自己也會做飯，買東西的錢，回頭我和虎子算。”

郭紅紅便依言把買來的肉菜放在墻角，卻低著頭，說：“我，我有幾句話想跟您說。”陸錚微微頷首，“那進來坐。”請郭紅紅進客廳坐下，陸錚又給她倒了杯水，郭紅紅雙手接過，低聲說：“謝謝。”

陸錚坐在了郭紅紅對面，要說她和虎子的事情，實則自己并沒有反對，但虎子見自己不心甜，自也影響了他對這段感情的熱度。在郭紅紅眼里，自己是個大惡人吧陸錚自嘲的一笑，又見郭紅紅一直不說話，便問道：“最近工作挺好的吧聽說李大仁把你調去日報社了沒什么事情吧”

郭紅紅有些慌亂的道：“是正常調動，李部長不認識我，是部里正常工作調動。陸書記，您，您一定要相信我。”

陸錚沒想到簡單的一句話引起她這么大反應，旋即明白，郭紅紅定然是擔心自己以為她又和哪個領導很熟，有什么暖昧關系。

“行了，你太敏感了。”陸錚揮揮手，拿起茶杯喝水。

郭紅紅低頭，呆呆看著杯子里的水，好一會兒，說：“其實，我也知道，我和虎子不太可能了，有時候，我和虎子在一起，自己就覺得很慚愧，覺得配不上他。陸書記，虎子是你的戰友，你們一起上過前線是嗎”陸錚嗯了一聲，說：“是。”郭紅紅就輕輕嘆口氣，說：“虎子是個硬漢，可也是個孩子，和他相處越久，越覺得他單純，就好像白紙一樣，我覺得，我給不了他很多東西。”

“我今天來找您，不是想博得您的同情，我只是想告訴您，我沒有騙虎子什么，我對虎子的感情是認真的，我就是想說清楚，這樣對虎子才公平，不會讓人覺得，他被人欺騙了感情。”

陸錚慢慢放下茶杯，看著郭紅紅，“好像你有了什么決定”

郭紅紅站起身：“陸書記，本來想給你做餐飯的，因為我知道，一直是你保護虎子，而且，你曾經幫過我，我也不會忘記，你和虎子都是好人。陸書記，我走了。”

第一百零七章 左右逢源終有盡

昌明大酒店商務會所一間金碧輝煌的包廂內，濱海新區區委副書記、組織部部長劉守成正宴請北斗星集團市場部汪慧中總經理。

劉守成實則很有些心不在焉。兩個月前楊朝暉去省委黨校學習，劉守成看似惋惜，但卻也馬上開始活動，作為烏山老資格副廳級干部，濱海新區三名副廳級干部之一，劉守成覺得這是自己的一次機會，區長的位子除了自己，沒有更合適的人選。

誰知道，偏偏陸錚就兼了區長，而且，一兼就兼了兩個多月，現今楊朝暉在省里的新職務都安排好了，濱海新區區長的位子，卻沒有什么風聲會換人。

現今陸錚在濱海新區是真正的一言堂，將自己的親信提拔到了區里各個要職，區委幾位常委，也都變成了應聲蟲，同楊朝暉交好的黨政辦主任姜伯濤已經被調離，新任黨政辦主任竟然是陸錚點名從青龍要來的干部，原青龍縣副縣長周方正。

聽說陸錚在青龍縣任縣長時周方正為剛剛分列的審計局局長，短短幾年時間，由審計局局長到副縣長，再到現今濱海新區區委常委、黨政辦主任的正處級干部，實在可以說是跟著陸錚水漲船高。

劉守正實在莫名其妙，本來是楊朝暉一次晉升市委常委的機會，卻被陸錚鉆了空子，最后，不但楊朝暉沒能回烏山進常委會，反而令濱海新區徹底變了天，甚至比起朱寶忠時代，陸錚更是一手遮天。

陸錚看似放權放權善能蠱惑人，但這廝玩弄手腕簡直到了極致，到他看到機會能抓權的時候，就抓了個滴水不漏。

他現今能在濱海新區翻云覆雨，也是有原因的，市委書記馮貴平和市長周濤現今爭斗漸趨白熱化，聽說常委會上，兩人已經不再掩飾互相的矛盾，經常針尖對麥芒的互相對著干，常委會，也漸漸分成了兩派，一派是馮書記的人，一派是周市長的人。

陸錚就是看準了這個時機，所以才開始放手將濱海新區搞成他的自留地。馮書記和周市長，都無暇顧及他，而且，好像都在爭取他的支持。

聽說在常委會上，陸錚一直比較中立，就事論事，并沒有明顯的傾向，而且好像，很多時候贊成馮書記的意見多一些。

馮書記或許本來也有任用自己當區長的意思，畢竟當初自己來新區，就是馮書記點的名，但現今，陸錚靠得馮書記越緊，自己越發進步無望。

想想幾年前為了馮書記同陸錚發生口角，劉守成不禁苦笑，在政治上，自己好像犯了幼稚病，一直以來，自以為是馮書記的人，但現在，馮書記便將自己和陸錚放在天平兩端稱了稱，顯然，自己遠遠不夠陸錚有份量。

看來，自己真該好好思考下，今后該怎么走了。

劉守成悶頭喝下了杯中酒，看了身側微胖但雍容華貴的汪總一眼，心里卻又嘆口氣，這位汪總，同樣同陸錚關系親密，別看她現在笑吟吟和自己聊天，心里，可不知道是不是笑自己只是個空架子。

同汪慧中告了聲罪，劉守成踱出包廂準備去抽顆煙，包廂外，是鋪著紅地毯的長長走廊，通向會所的健身室、咖啡屋、酒吧等等場所。

兩個穿著紅旗袍的漂亮女孩從劉守成身邊經過時，一起站定，恭敬的說“先生你好”清脆的聲音，好似黃鶯在唱歌。

劉守成心里嘆口氣，時代真是不同了啊，也不怨現在官員腐化的案件越來越多，身在這樣的壞境，想不犯錯誤都難

剛剛摸出煙盒，卻見斜對面包廂，門一開，走出一個金發碧眼的白人美女，維納斯般精致如天使的臉蛋，黑色吊帶裙，露出魔鬼身材的惹火曲線，邁著誘人的旋律，熱力撲面而來。

劉守成不由得搖搖頭，國內女孩穿著越來越暴露，就是這些老外給帶起來的，不過這個西方女孩還真是漂亮，火辣性感，但很有氣質，令人只有欣賞之意，很難升起非分之想，而且這種細腰翹臀的完美s型身材，還真是西方美女獨有，國內女孩很少見。

劉守成正琢磨間，卻見那邊包廂內又走出一個年輕男人，跟上西方麗人并肩而行，青年男子穿著黑色中山裝，氣質沉穩，有種磐石般的感覺，可不正是陸錚。

劉守成呆了呆，想回身進屋，但旋即看到陸錚的目光已經飄了過來，劉守成無奈，只好笑著迎上去，遠遠的就伸出手，“陸書記，真巧啊。”也很快的想到，這位西方美女應該就是陸錚在昌明集團的秘書了，只聽說過這么回事，聽說昌明集團給陸錚配的秘書特別漂亮性感，但真人，是第一次見。

陸錚笑著和劉守成握手，能感覺到，好像劉守成對自己的態度有了某種微妙的變化。

“陸書記，北斗星汪總她們在里面，您坐坐”劉守成滿臉的笑容。

陸錚看了緊閉的包廂門一眼，笑道：“不了，我還有事，改天吧。”

劉守成跟在陸錚身邊，一直到了電梯前，給陸錚按了電梯，直到陸錚和卡洛琳進電梯，電梯門關上，又站了一會兒，才轉身，慢慢走向了自己的包廂。

停車場，陸錚坐進了卡洛琳的車，說：“我不去了，送我回家，改天有時間再去。”又無奈的笑道：“你啊，就知道你沒事不能請我吃飯。”

卡洛琳請陸錚吃飯，卻是要請陸錚去她的公寓坐坐。

卡洛琳的前男友沒有來烏山，父親卻是在一個月前來了，就住在卡洛琳的公寓，本來可能就是想來看看卡洛琳，但夏日時節來到烏山這座美麗的濱海城市，住下就不想走了，權當度假。

實則，卡洛琳的父母正在鬧離婚，處于分居階段，家里的事情實在是一團亂麻。

卡洛琳父親伯格先生，想見見卡洛琳的中國老板，說了幾次了，卡洛琳無奈下，才來找陸錚。

聽陸錚不答應，卡洛琳碧藍眼睛眨了眨，說：“你什么時候有時間，我父親請你吃飯，這你總不會拒絕了吧”

陸錚正要說話，腰間的BP機響了起來，摸出呼機看了看號碼，是周濤家里的號。

“開車吧，找個電話亭把我放下，我打個電話。”說著話，陸錚收起了呼機。

卡洛琳便打火起車，自從她兼任了集團品牌推廣部副總監，陸錚時常給她些構思，對這個共堊產黨官員，她好像也越來越言聽計從。

停車場外面不遠的街口就有投幣電話，陸錚進去投幣撥了號，沒兩秒鐘，那邊周濤就接了電話，“錚子，出事了!”語氣，異常的凝重，甚至，陸錚能聽出隱隱有一絲不安。

第一百零八章 同屬陸字頭

馮貴平臨時召開的市委常委會議上,常務副市長孫正國正就副市長卜抗日及市外經委主任劉保軍引入美國HLC公司半導體電耦合件生產設備的重大失誤作出說明。

“經查實,這條半導體電耦合件生產設備是一條不具備生產能力的不完整的試驗線,卜抗日和劉保軍在出國考察期間,敷衍塞責,在沒有進行論證、更沒有看到啟動設備生產及產品的情況下,就同意簽訂引進設備的合同,袒護外商利益,嚴重瀆職”

當孫正國用了“瀆職”這個說明詞時,周濤的眼角,不經意的跳了跳。

實則兩個月前,周濤率領經貿團出國訪問,其中簽訂的一項合同,便是引入這條半導體電耦合件生產線,雖說這個項目是卜抗日和劉保軍直接經手,但周濤簽字同意并敦促烏山銀行盡快支付了一百五十萬美元定金,同樣負有一定的責任。

果然,在孫正國匯報完該項目的情況,市委副書記、紀委書記杜克誠表態,應該將卜抗日和劉保軍停職并接受組織調查后,馮貴平清了清嗓子,說道：“同志們,這個項目是上了市政府辦公會討論的,為什么還會出現這種情況,很令人痛心啊”

周濤撥弄著茶杯的蓋子,臉色有些陰沉。

今天的常委會是馮貴平臨時召開的,除了軍分區司令韓勇,其余八名常委都參加了會議,沒有列席人員,屬于閉門會議。

這個項目陸錚并不知情,副市長分工里,卜抗日分管招商引資,而且這個項目是在去年年中的市長辦公會上獲得批準,當時陸錚尚不在副市長任上。

盡管如此,馮貴平這句“項目上了市政府辦公會”的話,還是令陸錚心里

而常務副市長孫正國,此時面色沉痛的道：“我作為常務,在這里向市委做檢討,沒能把好關,被某些同志描繪的藍圖迷惑,說明,我還是存在好大喜功的心理,我愿意承擔我應該承擔的責任。”

宣傳部長李大仁悶著頭,在筆記本上寫著什么。

組織部長任忠華對孫正國道：“正國市長,你能發現問題,揭發問題,使得我們能亡羊補牢將損失減低到最輕,我認為,你不但無過,反而有功。不過你說的好大喜功的問題,我覺得在我們一些領導于部的身上確實存在,為了招商引資,為了GDpf增長,我們的一些領導于部盲目決策,獨斷專行聽不進別人的意見,甚至我們這個常委會都快成擺設了,行政部門就不要黨的領導了嗎？我認為,這種情況是很不正常的,造成的后果也很嚴重,所以僅僅追究卜抗日和劉保軍的責任遠遠不夠,一定要深挖根源。”

任忠華講完,秘書長孫前進便放下手里的茶杯道：“我認為忠華同志講得很好,自從我們烏山設為經濟特區,這是最嚴重的一起瀆職案,損失金額達到一百五十萬美元,造成的影響很惡劣,如果我們自查自糾達不到預期的效果,省委乃至中央都有可能會介入,到那時候,我們整個班子會很被動,所以,為了化被動為主動,我認為,要深挖,要真正對社會、對人民有個交代”

任忠華本就同馮書記走得近,被認為是馮書記的人,他發言的內容并不出人意料,但孫前進這番話卻令在場的很多人都很吃驚,包括周濤,聽著孫前進的話,他的眉頭越皺越緊。

姚二柱則如同平常一樣,慢慢卷著旱煙抽,他很少在涉及政法治安等以外的事項上發言,但如果有什么事項需要表決,那么人人都知道,馮書記的意見就是他的意見。

陸錚翻看著面前關于HLC公司以及這條半導體電耦合件生產線的材料,一直默不出聲。

周濤看了眼同樣一聲不吭的李大仁一眼,毫無疑問,今天的會議他一敗涂地,馮書記占據了法理、情理,便是想反駁幾句,也根本無從辯駁,而且,更為嚴重的問題不是現在的會議,而是會議后馮貴平的動作。

馮貴平,是斷然不會放過這次機會的。

陸錚終于翻到了材料的最后一頁,此時,杜克誠正就成立調查組談自己的看法。

“看來,我們是被DCL公司給騙了啊,拿我們當冤大頭,出售這個公司內部已經達成共識認為試驗已經失敗的新生產線,實則就是一堆廢銅爛鐵,洋垃圾。”陸錚端起茶杯喝著水,搖了搖頭。

馮貴平點點頭,說：“從正國同志提供的鑒定資料看,確實沒有半點使用價值。”

會場里的人都知道,這段時間,陸錚很配合馮書記的工作,尤其是在黨風廉潔建設上,濱海新區貫徹的最得力,有人隱隱知道陸錚和周濤關系密切,但很多時候,不得不把陸錚看成馮書記的人。

果然,今天的會議陸錚又開始和馮書記一唱一和。

陸錚琢磨著,說：“相關責任人我們一定要追究到底,但是,首先,還是想辦法挽回我們的損失,我看了整個材料,覺得,DLC公司是有意欺詐,詳細合同條文材料里沒有,回頭我要看看全文,再同法律界人士探討探討,如果能從合同條文里找到一些可打的點,我覺得,我們可以和DLC公司打官司,追討回訂金。”

在場的常委都有些吃驚,杜克誠詫異道：“同美國公司打官司？怎么打？”他同周濤不睦,但因為馬華的關系,和陸錚關系倒是挺融洽。

陸錚說：“去美國打,我們可以聘請美國的律師,為我們打這場官司。”

大家都面面相覷,還從來沒聽說過這種事情,去美國的地盤和美國人打官司,聽起來委實有些匪夷所思。

陸錚又說：“還有就是,我看完整個材料很疑惑,這個材料給我的感覺就是有人早就認為DLC公司有問題,并且還就此展開了調查,那為什么,在我們交付定金前從來沒聽人提過,為什么剛剛交付了定金,這些材料就冒了出來,這,有點不正常吧？”說著看向了周濤,問道：“周市長,以前,你見過或者聽人提過這份材料里的東西么？”

周濤搖搖頭：“沒有。”

陸錚又轉向孫正國,問道：“正國,你這些材料怎么來的？為什么以前你不拿出來？”

陸錚的語氣很平靜,但這樣指名道姓的問出這樣的問題,已經代表著,他加入了這場戰爭。

一直以來,不管陸錚在下面傳聞如何,但在市委常委會上,他一直都是不溫不火的風格,表決多隨大流,闡述自己的觀點也一向言辭溫和,但今天,與會常委幾乎馬上都能感受到,他加入戰場后,那隨之而來的壓力。

孫正國含糊著,說：“我以前也就是懷疑,沒有十足把握,再說了,周濤市長一向聽不進別人的意見,我沒有確切證據前,就算跟他說,也沒什么用。

陸錚說道：“這只是你認為,是不是？”說完不再理他,環視眾人,說：“我希望,我們的于部,不要私心太重,為了一己之私損害國家利益,比糊里糊涂被人騙還令人痛恨”

孫正國臉色陣青陣白,霍然站起身：“陸錚,你什么意思？”

陸錚慢慢看向他,一字字道：“我的意思是,這件案子,一定要徹查,誰違紀,就追究誰的責任”

孫正國還要再說,馮貴平已經做手勢擺手,“好了,出了這樣的事情,大家心情都不好,今天的會議就到這里,原則上大家的意見都一樣,就是呢,一,爭取挽回損失;二,深挖根源。”

端起茶杯喝了口水,馮貴平道：“整個事情呢,我們還要進一步調查,克誠,你牽頭搞個調查組。

杜克誠微微頷首。

馮貴平看向陸錚,眼神里有那么抹意味深長,“陸錚,就按照你說的,同咱們國內法律專家探討下,看有沒有可能挽回部分損失。”說著話,突然笑了下,“你呀,樣樣精,總是出乎我的意料”

陸錚平靜的面對他的目光,說：“馮書記有時也挺令我意外。”

馮貴平面無表情的點點頭,道：“好了,就這樣吧,散會。”

出會場時周濤走在了陸錚身側,他輕輕拍了拍陸錚肩膀,但沒說什么。

在會議中途,周濤的心本來涼了一半。

但沒想到,陸錚會旗幟鮮明的站在了孫正國,甚至可以說,是站在了馮貴平的對立面。

要知道昨晚,他打電話叫陸錚來他家里,便是想詳細說說這件事,但陸錚卻找了個借口,說是和那個德國秘書約好了去她家,顯然,并不想攙和進來,也不想知道太多。

本以為,陸錚在這件事上,又會和以前一樣,模棱兩可的保持中立,誰知道,陸錚以一種出人意料的方式表明了立場。

周濤心里有些欣慰,因為原本,很多時候,陸錚好似都拿他當外人看,就好像回到了以前,那個剛剛被接回陸家,自閉而固執的孩子。

來烏山前,周濤腦海里的陸錚,還是那個孩子。

但是,陸錚,早就不再是那個偏激的沒有人情味的少年,只是,同樣的難以接近,難以捉摸,很多時候,你根本不知道他想什么。

第一百零九章 白云蒼狗

昌明大酒店頂層1803號是高級商務套房,整體面積僅次于頂層的兩間總統套,而且更側重于商務辦公,不但有辦公室,也有的各種設備一應俱全的現代化會議室。

這令振華電子設備公司總經理丁來春感到大開眼界。

振華電子設備公司由市第一電子設備廠改制而來,也是此次同美國hlc公司合作的主體企業,只是在此次合作中,丁來春沒有任何發言權,只是曾經跟隨經貿團去美國轉了轉。

本以為獲得市計委和外經委支持拿到了一個大項目,誰知道卻是一場騙局,一百五十萬美金的定金是以振華公司的名義從烏山發展銀行拿到的貸款,現今企業平白無故就背上了沉重的債務,如果不能妥善解決,只怕廠子就要破產,現今消息廠里還沒有幾個人知道,若傳了出去,可不定工人們會鬧成什么樣

來昌明酒店1803房參加會議前,丁來春接到了市委辦通知,市里準備組成應急小組,以振華電子設備公司的名義奔赴美國同hlc公司打官司,應急小組的組長為市委常委、副市長陸錚。

幾天前,丁來春曾經被調查組帶走問話,雖然最后被放了回來,但組織上好像也什么結論,丁來春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這幾天整日戰戰兢兢的,就怕無緣無故成了替罪羊。

今天的場合,丁來春同樣是個旁聽者,而且,他也插不上話。

在場的,除了陸錚副市長和市長助理、市招商引資辦公室主任劉鐵以及市政府副巡視員王連昌,尚有五六位律師,其中一位是北京人民大學的法律學系教授,姓張,一位風度翩翩的中年男子,聽說是專門研究英美法系的,至于什么大陸法系、普通法系,丁來春也不大聽得懂。

此外還有三位烏山本地律師,都有參與涉外糾紛的經歷,其中兩位是留洋派。

參加討論的還有昌明集團首席法律顧問漢斯·穆勒,穆勒先生是德國人,據說是聯邦德國有名的大律師。

但席間,漢斯·穆勒說起他研究的主要是大陸法系,當然,應該是某種程度上的謙虛,因為說起案子,他好像很有把握。

聽了好半晌,丁來春漸漸明白,大陸法系和普通法系好像是兩種法律體系,英國和美國實行的是普通法系,德法意等歐洲大陸國家則實行大陸法系。

大陸法是以制定出來的法律條文為判決依據,英美法系除了制定法,以前的判例也是法律的一部分。

漢斯·穆勒翻閱著手頭的材料,用德語嘰里咕嚕說了一通。

坐在穆勒先生身側的卡洛琳充當翻譯,“穆勒先生說,因為購買合同中很明顯顯示,振華電子公司購入這條生產線是為了生產半導體元件,hlc出售的卻是試驗生產線,是一種半成品,涉嫌商業欺詐,所以這個案子肯定可以打,但需要聘請紐約的律師合作,紐約的律師都很狡猾,他們可以找到以往各種刁鉆的判例,和他們合作,我們贏的幾率更大。”

陸錚也是前幾天才知道原來卡洛琳在自學法律,時常向穆勒先生請教,并且成了穆勒先生的學生,同時,應該是因為有劍橋大學畢業的淵源得到優待,成為了劍橋大學法學院的特招函授生,看來,給自己做秘書真的很閑。

自己呢,也在學法律,但和他們思考的東西不是一個路子,自也不必提起

微微頷首,陸錚道：“肯定要在紐約請律師,咱們這個專家團將會起一個監督和支持的作用,打官司,還是請紐約本地律師去打,咱們負責提供適當的幫助,而且,也要提醒他們,傭金我們會給的很豐厚,但請他們不要為了拿到更多的錢而拖延時間,正如穆勒先生所說,紐約的律師很狡猾。”

在場的人都笑起來,委實,紐約律師行的很多律師,對于經濟糾紛,往往能拖就拖,因為時間越久,他們能拿到的報酬越多。

陸錚又說：“這個官司,我希望不但要拿回我們預付款,而且,要向hlc公司索賠,要求他們賠償給我們造成的經濟損失。當然,訴訟的細節,等我們聘請了合適的律師再討論。”

穆勒聽卡洛琳低聲翻譯完陸錚的話,微笑對陸錚道：“董事長先生,我想,有你這樣的領導者,hlc公司會很后悔沒有認真履行合同,但是,我還是不希望這場訴訟有太多的中國官方色彩。”

陸錚微微點頭：“這點我明白。”這句話,是用德語回答的。

穆勒先生眼里有一抹贊賞,微笑道：“看來,是我杞人憂天了。”

陸錚站起身：“好了,大家休息休息,穆勒先生,聘請紐約律師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實則,陸錚手里自然有幾位適合的美國大狀,但這個案子,程序還是走得明明白白的好。

陸錚走出會議室,劉鐵和王連昌就跟了出來。

這幾日,隨著卜抗日和劉保軍被停職調查,市委和市府人事也發生了比較大的變動。

比如劉鐵被從發展銀行第一副行長調任市長助理、市招商引資辦公室主任,暫時主持市計委日常工作。

又比如陸錚被免去濱海新區代理區長職務,由原濱海新區區委副書記、組織部部長劉守成任副區長、代理區長。

這一場人事臨時調整經過了激烈的交鋒,陸錚同周濤完全站在了一條戰線,劉鐵調任市長助理并主持計委工作就是兩人聯手取得的成果。

當然,這也因為常委會成員包括馮貴平書記,并不希望計委這種重量級部門因為人事斗爭出現問題,繼而影響整個烏山的安定團結,所以,馮書記采取了一定程度的妥協。

同樣,劉守成代理區長職務,以及“馮貴平的人”調任濱海新區組織部部長,陸錚也沒有怎么反對。

不過陸錚相信,馮貴平暫時的妥協不代表這件事已經過去,他借其大做文章是必然的,現在,省里和中央就接到了烏山一些于部群眾指責周濤瀆職的告狀信,這場風波,才剛剛開始。

來到套房帶有吧臺的休息室,謝坤忙著給陸錚、劉鐵、王連昌三位領導泡咖啡,很快,濃香四溢,看來他泡咖啡的技術不錯。

謝坤原來任新區黨政辦秘書二科副科長,同時,也是陸錚在冀東理工大學法學函授班的同學,在楊朝暉去省黨校學習后,謝坤調任黨政辦秘書一科副科長,陸錚下鄉,往往便點名帶上他,現今鞍前馬后的,有了那么點陸錚身邊生活秘書的意思。

一個月前,區黨政辦正式分為區委辦公室和區政府辦公室,周大清,現今除了任區政府辦公室主任,又兼任了新安街道黨工委書記,自也不再是陸錚專職秘書的身份。

接過謝坤手里的咖啡,陸錚慢慢品著,想著最近發生的事情,去美國打官司自己不是第一次,也沒什么大不了,而且去年由美國股市引起的全球股災,自己的基金在回避了風險之余,很是抄了幾個很有發展潛力的美國企業的底。

去年這場股災,是華爾街歷史上最嚴重的一次崩盤性災難,六個小時內,美國股票市場蒸發了uuuu億美元,比起六十年前引起美國大蕭條的股災不遑多讓,許多百萬富翁一夜之間淪為貧民,數以千計的人精神崩潰,跳樓自殺。一天之內,幾乎所有大公司的股票均狂跌30左右,如通用電氣公司下跌33。,電報電話公司下跌。,可口可樂公司下跌36。,西屋公司下跌4,運通公司下跌38。,波音公司下跌。,當今世界首富薩姆·沃爾頓一天之內股票價值損失l億美元,可見這次股災蒸發財富之烈。

自己在美國的基金很早就拋售了手上的股票,又趁著美聯儲主席穩定市場提供大量流動性貸款進入金融市場前炒底,現今自己,是美國很多大企業的小股東,這場股災,財富沒被海量蒸發已經可以說是大賺特賺,而自己的基金一出一進間所賺取的利益,實在可以說是創造了前所未有的奇跡。

如果自己站到臺前宣布接收這些財富,想來會成為美國最富有的大財閥之一,但是不管賺了多少錢,好像也沒什么成就感。

反而家里的小事情,更令自己牽腸掛肚。

比如杜小虎,郭紅紅在同自己說了那番話后不久,突然辭職離開了烏山,雖然虎子表現的滿不在乎,但心里呢？

還有小霜,暑期前被北科大特招,自己到現今,也沒能去北京看看她。

千頭萬緒,現在,劉保軍又出了事。

想著,陸錚不由得搖了搖頭。

門鈴響了起來,謝坤忙跑了出去,陸錚說：“應該是劉保軍的愛人,帶她過來吧。”

一個小時前,周大清打來電話,劉保軍的愛人于鳳飛去了區委,想見陸書記,陸錚便叫周大清告訴她現在自己的位置,不必隱瞞。

雖然不知道見了于鳳飛該說什么,但人卻是要見的。

想想上次和于鳳飛見面還是在游艇上漫游碧海,說說笑笑好不愜意,今日劉保軍卻身陷囹圄,人生之無常,莫過于此了。

陸錚嘆息間,謝坤果然領著于鳳飛走了進來,于鳳飛雙眼紅腫,看來一路上也不知道哭了幾次,見到陸錚,又開始抹淚,“陸書記,你說,我該咋辦啊

劉鐵和王連昌見這等情形,忙避了出去。

謝坤請于鳳飛在沙發上坐下,給她倒了杯熱茶后,也退出去輕輕帶上了門

于鳳飛哪有心里喝茶,抹著淚,彷徨無助下,她實在不知道該怎么辦,自從劉保軍被帶走后,她幾乎就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想打聽消息,卻到處都吃閉門羹,最后,才想起了陸錚,本也就是抱著萬一的希望,畢竟自己那口子和陸錚關系并不親密,只是有那么點老同事的香火之情罷了。

卻不想,竟然真的就見到了陸錚,只是在陸錚面前,于鳳飛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只是哽咽抹淚。

陸錚想到劉保軍終于走到了今天這一步,感覺心里跟壓了塊石頭一樣,嘆口氣道：“嫂子,保軍的事情我也幫不上什么忙,我也只能跟你承諾,不該保軍負的責任肯定不會栽在他頭上。”

于鳳飛也知道,這個案子驚動了上層,陸錚能這么說已經很不容易,抹著淚,說：“陸書記,那,那就拜托您了……”旋即悲從中來,又禁不住哭出聲

最后,是謝坤進來,勸說著于鳳飛往外走,于鳳飛快走出休息室的時候,含淚回頭說：“陸書記,我們家老劉真冤啊,你說他,膽子小的要命,平時有人送個禮啥的,煙酒他都不大敢收,那個殺千刀的美國人,送了塊表當紀念品,可后來才知道,紀委的人說,那塊表要乳0多美元,這就要定他受賄、瀆職,他冤不冤啊？”

陸錚點點頭,說：“放心吧,會查清楚的。”一直感覺劉保軍并不太安分,其實走到今天或許也是必然的,從幾年前那次自己借他錢補過,就曾經想過,或許有這么一天。

聽著客廳里謝坤勸著于鳳飛向外走,休息室門口人影一閃,卻是卡洛琳走了進來。

坐在陸錚對面,卡洛琳眨動著棕色睫毛,說：“原來hlc公司還有行賄的行為,這場官司我們的把握更大了。”

陸錚擺擺手,說：“這不還沒定性么？”

卡洛琳微微一笑：“在中國是不是受賄不重要,在行為上,hlc公司已經涉嫌商業賄賂。你放心吧,不會傷害你的朋友。”

陸錚本想說劉保軍不是自己的朋友,但琢磨在卡洛琳心里,官員或許都一個形象,也就懶得解釋,端起咖啡,慢慢喝了口,說：“這次在美國訴訟時間可能會很長,我不可能一直在美國等,你幫我盯著點,就交給你了。”

卡洛琳撫了撫波浪般性感耀目金發,說：“那我不是成了你的私人顧問？

陸錚想想叫她出面幫國有企業打官司,也委實不倫不類,不由得就笑,說：“沒辦法,就對你放心。”

卡洛琳輕笑搖頭,顯然覺得自己這個中國老板不知道幾時學得會哄女孩子了,但心底深處,卻不知道為什么,很有些受用。

第一百一十章 賣薯條的大衛

這一片被稱為洋人街的社區環境極好,草坪綠木,噴泉水池,排列的整整齊齊的巴洛克風格的公寓樓,令人有來到異國他鄉之感。

坐在卡洛琳的車里,看著車窗外,音樂噴泉旁,優哉游哉遛狗的西方老人,陸錚不禁揉了揉鼻子,看來,還真有將烏山當作定居地的西方人士,而且,還把親人接來了。

卡洛琳住在昌明集團公寓,一棟二十二層的高樓,集團外籍管理人員和員工都住在此間。

卡洛琳在公寓前停了車,用嘴沖著車窗外努了努,說：“我父親又在和人下棋。”

陸錚看過去。卻見公寓前綠色草坪旁的石桌,一個西方老頭和一個白人小青年正在下國際象棋,想來這老人就是卡洛琳的父親老伯格先生。

陸錚心里一哂,來了中國,把國內老人家遛彎下棋的習慣也學了去吧？

陸錚和卡洛琳下了車,走到伯格先生和那年青人身旁,伯格先生正處于劣勢,沉浸在思考中,年青人抬起頭,見到卡洛琳,露出親切的笑容：“伯格小姐,你好。”

卡洛琳拉了拉伯格先生衣袖,說道：“父親,我的老板來了。”

伯格先生這才從沉思中驚醒,轉頭打量了眼陸錚,旋即笑著起身,伸出手：“你是陸錚先生？真是年輕有為啊”

陸錚忙同他握手,微笑道：“伯父您好。”

年青人這才站起身,有些倨傲的對陸錚伸出手,“原來你就是伯格小姐的中國老板,我叫大衛。”

陸錚笑著和他握手。

伯格先生對陸錚道：“我早想見見你,走吧,咱們回去談。”

大衛卻皺眉道：“伯格先生,咱們的棋局還沒有結束呢,你不會是找了借口想溜掉吧？”

從大衛看向卡洛琳的炙熱眼神,陸錚知道他肯定對卡洛琳有意思,但不知道這個德國小伙是來自哪個次元的思維,為了一盤棋和心儀對象的父親斤斤計較,也實在令人哭笑不得。

伯格先生有些尷尬,老頭咳嗽一聲,說：“大衛啊,我和陸錚先生有正事談,咱們的棋明天接著下。”

大衛卻笑著說：“伯格先生和中國人接觸的多,人也變狡猾了。不過中國人都是小聰明,沒有大智慧,沒辦法幫你下棋。”

陸錚笑了笑,對伯格先生說：“伯父,我幫你下完吧。”

伯格先生愣了下,說：“賣薯條的大衛很聰明,你行不行？”

賣薯條的大衛？陸錚正莫名其妙之際,卡洛琳在旁邊低聲說：“大衛經營快餐店。”

陸錚恍然,心下又禁不住好笑,伯格先生口口聲聲“賣薯條的大衛”,看似是和大衛很親近,但實則,有那么幾分高高在上的意思,現今伯格先生家里境況雖然不怎么好,但畢竟祖輩曾經是德意志帝國皇帝的鐘表匠,后來家族演變成德國的大企業,多少有那么些貴族的習氣,對大衛這種做快餐的,自然瞧不上眼。

只是大衛看起來懵然不知,混不知道自己意中人的父親早把自己歸為了貧民癩蛤蟆,聽到陸錚要接手,態度更是高傲,說：“中國人,我可以⊥你一步

實則現今棋盤上,伯格先生所走白棋雖然危險,但若說讓一步,那怎么都能立時扭轉局勢。

陸錚笑笑,說：“不用。”坐下后,便跳馬走車,偶爾輕動小兵。

大衛連殺陸錚的馬和象,正得意間,卻愕然發現,陸錚的小兵只差一步便到底線,他的車和皇后都被自己棋子阻擋,并不能將底線守住,而等陸錚的小兵走到底線變成皇后,這盤棋,他定然輸了。

看著大衛抓著頭發苦苦思索,陸錚笑道：“中國文化博大精深,所謂退一步海闊天空只是很粗淺的道理,真想學大智慧,我勸你研究下我們中國的圍棋,學起來簡單,但卻能學會爭奪天下之大勢呢。”

大衛看著棋盤,低頭不語。

伯格先生對陸錚豎起大拇指,最近,他實在被這個賣薯條的小子搞得厭煩無比,整日抓著自己下象棋,真不知道他是來追求自己女兒呢還是來專程折磨自己。

卡洛琳也很意外,就知道陸錚運動神經發達,卻不想,原來這位中國老板,頭腦也挺厲害的。

卡洛琳的公寓三室兩廳,裝修的歐式風格,典雅舒適,窗外,可見浩瀚無垠的蔚藍大海,比之星級酒店的海景房不遑多讓,莫怪伯格先生樂不思蜀了。

卡洛琳家里還請有傭人,叫劉嬸,同卡洛琳、伯格先生處的就好像一家人一樣,對卡洛琳的細心勁倒更像是卡洛琳的母親。

卡洛琳和劉嬸去廚房準備食物,陸錚則和伯格先生坐在落地窗前品茶聊天,夕陽余暉照耀大海,從高處看,金光燦燦,甚為壯觀。

伯格先生對陸錚的情況很了解,當然,了解的只是卡洛琳認識的陸錚,閑聊間,伯格先生好奇的問起陸錚的工作,“親愛的陸,我去過東德,所以有一個感覺,國家的官員,權力都很大,而且,論資排輩,為什么你剛剛二十多歲,就成為了這里的副市長,據我所知,烏山在你們中國,應該屬于大城市了。”陸錚幫他贏了棋局并且教訓丨了賣薯條的大衛,看來令他心情極為愉快,對陸錚的稱呼也透著說不出的親昵,只是問的問題未免令人無趣。

陸錚笑道：“其實咱們制度雖然不同,但公務人員提拔和晉升,都有自己的規律,伯格先生不要把我們國家當成怪物群體來研究,這其實是一種偏見。”

伯格先生尷尬笑了笑,就換了話題,問道：“陸先生成親了沒有？”

陸錚搖搖頭,說：“有結婚的對象,但還沒有結婚。”顯然,卡洛琳并沒有說起自己就是艾瑞斯的訂婚對象,施羅德先生同她講時,也定然告訴了她要保密。

伯格先生了解似的頷首,打量著陸錚,說：“陸先生,不知道為什么,我有個感覺,你有一種大家族出身的氣質,賣薯條的大衛和你比起來,就像個孩子。”

陸錚笑道：“是嗎？”端起杯子,慢慢喝咖啡。

第一百一十一章 撞車

用過飯，陸錚和伯格先生品茶閑聊的時候，門鈴響起，劉嬸去開門，來的卻是施羅德。

落座后施羅德就關切的問起BLc的案子，說道：“如果您有什么需要我做的，盡管吩咐。”

端著一盤水果沙拉走來的卡洛琳詫異的看著施羅德，她很少見到施羅德和陸錚單獨相處，怎么感覺，施羅德這個董事長的委托人面對中國資方掛名董事，有種下屬在大老板面前的謹慎

陸錚道：“現在說什么都言之過早，等真的進入訴訟程序看吧。”

施羅德笑道：“您肯定有自己的解決辦法。”琢磨著，又說：“窗口操作系統的開發上有些阻滯，2。0版本我看很難按照預定的時間表完善，是不是，咱們的新一代Pc繼續預裝l。0版本”來卡洛琳家里，就是想同陸錚商量這件事情。現今昌明集團開發的窗口操作系統叫啟明星，英文縮寫為Pw系統，需要在DOS系統下啟動，l。0版本為德、英、中三語言版本。正在開發的2。0版本，在界面和內存管理上有巨大的飛躍，添加了對聲音輸入輸出的基本多媒體的支持和一個cD音頻播放器，可以同采用新一代昌明486XI。cpu的銀河電腦完美契合。

但整個2。o版本的功能是陸錚的構想，技術實現上顯得有些吃力，似乎不能跟上新一代銀河電腦的開發進度而同時捆綁銷售。

陸錚擺擺手道：“看來我們的軟件開發部門要繼續加大投資力度，要充實技術力量。”緩聲道：“施羅德先生，要知道，窗口操作系統是未來發展的趨勢，不說這些，就說我們在中國國內的市場，現今我們主要面對的是大客戶，政府機關、企業和科研團體以及學校，界面化系統，可以使我們的用戶更加容易的掌握Pc的使用，為將來個人Pc市場的出現打下我們的品牌基礎。而且，我們現在電腦賣的是不錯，但是，這也僅僅是因為我們同中國政府良好的合作關系，我們如果現在感到滿足感到沾沾自喜，我們的企業就會裹足不前，將來，我們怎么開拓國際市場怎么同美國的電腦公司競爭”

“正因為我們現在有固定的龐大客戶群支持，比世界上絕大公司都更具有發展優勢，我們才應該利用這個優勢，努力走在世界的前列，為將來全球市場的興起做準備。”

“施羅德先生，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施羅德默默點頭，隨即笑道：“看來我真的有些老了，Pc技術一日千里，市場開拓，也需要年輕的富有遠見卓識的領導者領軍，陸先生，你有沒有考慮聘請一位有POWER的領導者進入我們的團隊”

陸錚深深看了施羅德一眼，說：“我認為你做的很好，這些事，以后再說吧。”

坐上卡洛琳的車前，陸錚習慣性看了看表，二十一點二十。

卡洛琳打火起車，突然說：“以前經常看到你看表的習慣，我還以為你每天都覺得時間過得太慢，今天我才突然有個感覺，好像你的時間很寶貴。”

顯然，今天陸錚同施羅德談話在她心里激起的震蕩不小

陸錚笑道：“沒你說的那么神，我看表就是想清楚知道，某個時間段我在干什么，這是我很久前養成的習慣。”

卡洛琳便不再多說，慢慢打著方向盤，轎車駛出小區。

從洋人街到郭大里，停停走走，半個多小時轎車才來到郭大里小區的一處樓房空隙的入口，剛剛轉彎，突然就從里面駛出一輛摩托，速度快的出奇，幾乎毫無預兆的，一聲悶響，便撞在了卡洛琳轎車的車頭，摩托騎手在巨大的慣性下騰空而起，嘭一聲摔在了轎車車頭上，然后，又滾落在地。

卡洛琳的尖叫聲幾乎震破了陸錚的耳膜，這一瞬，陸錚也驚呆了，然后，又極快的反應過來，急忙推車門下車，卻見騎手臉朝下趴在轎車前方一動不動，沒有戴頭盔，鮮血正從他臉貼地的部位慢慢流淌而出。

陸錚也不及細看，左右目光掃了圈，旁側的門市就是個小賣部，門口坐了幾個納涼的人，此刻，也都吃驚的站起身，陸錚便沖其喊道：“有電話嗎打電話叫救護車，報警!”

納涼的人群中，穿黑色T恤的中年胖子應該是老板，連聲說：“有，有……”轉身跑進了小賣部。

陸錚又快步來到撞上轎車的騎手跟前，不敢動他的軀體，蹲下身，“喂喂”的喊了兩聲，騎手卻全無反應。

身后傳來腳步聲，陸錚看去，卻是卡洛琳下了車，只是此時臉色慘白，“他，他怎么樣了”

陸錚心里嘆口氣，說：“你里等，別看了，看也幫不上忙。”

卡洛琳搖搖頭，碧藍眼眸，浸滿了淚水，顯然，她從來沒遭遇過這種事情。

陸錚琢磨了下，又進了小賣部，呼了侯建軍。

卻不想，十幾分鐘后，侯建軍最先趕來，等他同陸錚聊完事情經過，120救護車才呼嘯而來。

聽陸錚說了事情經過，侯建軍冷笑道：“他活該，人要死了不說什么，要不死卡洛琳小姐的車還得要她賠呢!”

陸錚微微蹙眉，但就事論事，侯建軍說的未嘗沒道理，只是未免太沒人情味，人命，在侯建軍眼里便如草芥一般，實則想想，自己或許本就是侯建軍一類人，只是，那是過去的事情了。

“你別出面，交給我吧。”侯建軍便想走過去同120救護人員交涉，陸錚拉住他，搖了搖頭，說：“你留下，幫著處理下筆錄人證的事情，我和卡洛琳和救護車走，現在人命最重要。”

卡洛琳此時已經恢復了平靜，但上了救護車，看著被撞騎手滿臉淌血的躺在救護床上，卡洛琳不忍的轉過頭，輕輕靠在了陸錚肩膀上，微微顫抖的身體暴露了她此刻的不安和惶恐。

救護車風馳電掣，來到了市人民醫院，傷者被早就等待的醫護人員匆匆送入手術室，陸錚和卡洛琳，只能在外面等

白芒芒的燈光，白芒芒的墻壁，醫生護士，也都白芒芒的。

這里，便是生與死的分界線，第一次，陸錚感覺，這里發生的一切自己完全不能預料，完全沒有把握，也和自己完全無關。

卡洛琳沮喪的坐在長椅上，兩只漂亮修長的手擰在一起，嘴里，不安的念叨著什么，應該，是在向上帝祈禱。

這時，長廊那頭，傳來雜亂的腳步聲，有人喊：“小東呢!小東呢!”

第一百一十二章 意想不到的麻煩

好像有人指著卡洛琳說了句什么,接著,便有人沖了過來,要揪扯卡洛琳,旋即被陸錚推開,那人指著陸錚罵道：“你好好的中國人不當,舔洋鬼子屁眼？”

“老五”杜克誠喝了一聲,“這是陸錚陸書記”

被稱為老五的青年人愣了下,正要拉扯陸錚的動作停下來,冷哼道：“小東要有個好歹,我不管是誰,要他的命”

從頭到尾,他都沒有和陸錚說話。

此時侯建軍領著幾名警務人員匆匆趕到,湊到陸錚近前,說：“陸書記,我讓醫院安排個休息室,給您兩位做個筆錄。”

陸錚微微點頭,見小東這些親戚橫眉冷對隨時怒火會爆發的模樣,在這里待下去確實不太妥當。

侯建軍借用了不遠處一間值班室作為休息室,做筆錄時卡洛琳表現的很平靜,但等侯建軍等人離開后,卡洛琳看向陸錚,碧藍眼睛里有水汽升騰,“他,他會沒事的,是吧？”

陸錚點點頭,說：“放心吧,再說不管怎么樣,責任不在你,你不用為此自責。”

卡洛琳搖著頭,連聲說“不,不,就是我害了他,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淚水,慢慢淌落。

看她自怨自責痛苦的模樣,陸錚輕輕嘆口氣,拿起紙巾,走到她跟前,柔聲說：“放心吧,沒事的。”想想如果說卡洛琳沒有送自己回家,也不會出這等事,要說卡洛琳有責任的話,那始作俑者可就是自己。

卡洛琳接過紙巾,拭抹眼淚,突然就抱住陸錚的腰,失聲痛哭,她抱得很緊很緊,陸錚能感覺到她的彷徨無助,眼看著一條活生生的生命可能因為自己而逝,這種壓力,不是誰都能經歷和承受的。

門外,傳來了嘭嘭的敲門聲,聲音很大,好像要將門砸開一樣。

卡洛琳臉色立時蒼白,陸錚輕輕推開她時她又猛地抓住了陸錚的手,好像,就怕陸錚離她而去。

陸錚輕輕拍她的手：“放心吧,沒事的,一切都有我。”

卡洛琳這才慢慢放開陸錚的手,不安地說：“你,你快點回來。”

陸錚過去開了門,外面正用拳頭砸門的是老五,一臉憤怒之色,看樣子,好像要吃人。

陸錚聽侯建軍說了,老五叫杜克勇,是杜克誠家里排行最小的弟弟,也是車禍受害者小東的小叔,據說老五和小東感情特別好,那輛摩托車就是老五買給小東的,侯建軍更神色凝重的囑咐陸錚,這段時間要注意卡洛琳的安全,老五這個人,是現役軍官,脾氣很爆,而且傳聞是經常在境外執行秘密任務的那種部隊,來烏山省親這段時間,要提防他作出什么過激的行為。

陸錚出來就帶上了門,也隔斷了老五惡狠狠盯著卡洛琳的目光。

老五翻著白眼,冷冷看著陸錚：“怎么著,我剛剛聽那個小交通警說,我們家小東要負全責？這意思,死了也白死是吧？”

陸錚怔了下,旋即道：“交通事故責任的判定我不清楚,但是現在,最重要的不是追究誰的責任,而是小東的情況,我們都希望小東平安無事,對不對？所以,你就先別鬧了,這于事無補。”

老五冷笑道：“聽說你在烏山挺硬的,果然,大道理一套一套的,交通警、刑事警看來都聽你的,我二哥可是不及你呢。”

陸錚皺了皺眉,但沒吱聲,想想他現在的心情,自己也無謂把事情鬧大。

就在這時,侯建軍領著幾名警員匆匆走過來,到了近前,侯建軍便問老五：“杜克勇,你剛剛動手毆打交通警員王小川,有沒有這回事？”

杜克勇輕蔑一笑：“那小子叫王小川？長的就欠揍。”

侯建軍就嘆口氣：“杜隊長,你雖然是部隊上的人,但到了地方也要守法,現在麻煩你合作,跟我們回去做個筆錄。”

杜克勇冷然道：”我不去,我要在這里等我侄子的消息。”

“杜隊長,你別叫我為難。”侯建軍臉色嚴肅起來。

杜克勇昂然道：“我再說一次,我哪里也不去,我要等我侄子的消息”

侯建軍皺眉,正琢磨要不要來硬的時候,陸錚道：“特殊情況,候處,你看我說的行不行,在這里做個筆錄,有什么事情,等會兒再解決。”

有了臺階下,侯建軍琢磨了下,說：“那也行。”杜克勇是現役軍官,又是杜克誠的親弟弟,要真說撕破臉,也委實令人打怵。

杜克勇冷笑道：“果然……”,話里隱隱的意思,自是說果然烏山公安和陸錚穿一條褲子。

陸錚對杜克勇道：“我看我們也沒什么好談的,我還要去照顧我的朋友,她同樣是受害者。”說完,回身進屋,聽得身后杜克勇不依不饒的說著什么,但被侯建軍攔住。

三四個小時后,侯建軍進來送信,說是手術結束了。

卡洛琳猛地坐了起來,陸錚對她說：“別急,我去看看情況,你不出面的好。”

卡洛琳搖了搖頭,說：“我也去。”

見她表情陸錚便知道她的心思,卡洛琳不是那種躲避的性格,該她面對的,自然要面對。

走在長廊中,侯建軍簡單介紹了一下情況,杜曉東現在在重癥監護室,仍處于昏迷中,據醫生說,顱內出血的血塊被清除,但杜曉東能不能醒過來很難說,就算最好的情況,杜曉東能醒轉且度過危險期,其脊椎受損的情況也不容樂觀,最最樂觀的情況,便是他停過眼前的這一關,以后下半輩子在輪椅上度過。

聽著侯建軍介紹,陸錚就停下了腳步,對卡洛琳道：“你還是別去了,你現在過去,只會刺激到他的家屬。我知道你很內疚,但現在不是表示歉意的時候。”

侯建軍招手叫過身后民警,吩咐道：“陪伯格小姐去休息室等,一定要注意她的人身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