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 [官場沉浮] 紅色權力 作者:錄事參軍 (連載中)

 
酷爺 2013-6-16 13:02:24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30 307749
發表於 2013-12-11 13:52
第九章 天行健,地勢坤


   凌晨一點多到的南州,卻不想,衛香秀就在南州酒店的大堂等著他呢。

    本來,從南坡出發前只是打電話叫衛香秀給訂了房間,怎麼也沒想到,衛香秀會在這里候到半夜。

    車是杜小虎和陸錚輪流開的,但明顯,杜小虎更加疲倦,衛香秀說去吃夜宵時,杜小虎打著哈欠贊同,陸錚笑著說︰“有你香秀姐保護我就夠了,你這個警衛員,今天就好好休息吧。”杜小虎這才拿了鑰匙回房。

    滇南旅游業剛剛起步,便是省城南州,也沒什麼夜生活,與烏山不可同日而語,僥幸的是,南州現今唯一的夜生活便是燒烤夜市,從南州城西的新華電影院到新華街、新建設電影院到龍門街、紅旗電影院至新南州電影院祥雲街等等小街小巷都擺起夜市燒烤,數不勝數,不勝枚舉,特別是有電影院的地方,隨處可見各種燒烤攤。而且很多都是從黃昏開張通宵燒烤至天明,可謂“夜市流出燒烤味,滿城盡是燒烤攤。”

    坐上衛香秀的車,在南州大街小巷穿行,很快便尋到了一處集貿市場前的夜市,這里人聲沸騰,到處都是猜拳的酒客。

    比起烏山的物價,南州燒烤也便宜許多,兩毛錢十個烤豆腐,三毛錢一個烤豬蹄,一塊錢一碗狗肉,四五位客人一桌的燒烤,十元錢便可搞掂。

    “你不困啊?”陸錚只要了幾塊烤芋頭,淺淺的吃著,一邊關切的看衛香秀。

    “不困。”衛香秀笑了笑,穿著時尚雪白制服套裙的她越發顯得精致性感

    “那吃完東西咱倆去看電影吧,今天我也不睡了,電影有夜場吧?”陸錚覺得,自己應該多陪陪衛香秀了,從認識衛香秀,除了在一起吃飯,自己好像沒有盡到男朋友的責任,戀愛中,一起看場電影對于衛香秀,好像都是奢望。

    衛香秀美眸閃過一絲驚喜,可旋即便又犯愁︰“周末的話好幾個電影院有通宵電影,今天就不知道了,找找看吧。”

    陸錚和衛香秀的運氣還不錯,他們找的第二家影院人民影院就有夜場,影院前賣瓜子和小吃的小販正收拾三輪車準備收攤。

    衛香秀將車停在影院前,兩人剛剛下車,就跑過來三四個髒兮兮的小孩,伸著手,說著听不大懂的方言,哀求討錢。

    衛香秀摸出錢包,每人給他們找了張紙幣,有五角的,有一元的,也有兩元的,小孩們都歡天喜地的道謝,然後,見到有胳膊上套著紅箍的治安員走過來,小孩們轟一聲就散了。

    陸錚笑道︰“司法系統的,心這麼軟怎麼行?這里小孩,十個有九個是小偷吧?”

    衛香秀輕輕搖頭,說︰“我也不是什麼上等人,我們家小東和強頭,不也偷過東西嗎?只是,我遇到了你,他們沒這些好運氣。”

    陸錚默然,輕輕握了握她的手。

    回到衛香秀家里的時候是凌晨四點多,電影不怎麼好看,見陸錚開始打哈欠,衛香秀便提議回家休息,陸錚自求之不得,現在通宵放的國產片,看著實在是一種煎熬。

    最近國產電影最火的莫過于童素素和管婕聯袂出演的《空城》,文藝包裝的商業片,講述人性的同時又有諜戰片的驚險,叫好又叫座,這可是極為不容易了。

    童素素現今紅得發紫,各種影後獎項拿了無數,制片方選擇管婕出演《空城》的女二號,自然是童素素施加了影響,為自己的好朋友拉一拉人氣,何況多年好友,再聚影壇,也是炒作的亮點。

    一些娛樂氛圍比較發達的城市,各種小報為此炒作了足足兩個月,博足了各種眼球,比如烏山的星周刊,狗仔隊跟蹤兩位明星進出南方商場,拍到了一系列私家照,引起粉絲的哄搶。

    內地,也漸漸有了真正意義上靠商業巨星帶動的娛樂產業鏈。

    只是這些,現在離陸錚都很遙遠,陸錚,也早就和她們失去了聯系。

    所以,當洗漱過,在衛香秀家里茶幾上,看到彩頁雜志中童素素的大幅海報時,陸錚不禁一陣錯愕,旋即才想起,衛香秀,是童素素的忠實擁躉。

    “現在想叫你幫我拿她的簽名可是沒辦法了,人家是國際巨星了,你呢,是偏遠山區的寨官。”衛香秀擦拭著濕漉漉的頭發從洗漱間出來,見到陸錚正翻看雜志里童素素的專訪,便抿嘴一笑。

    雪白真絲的睡袍,空蕩蕩的罩著衛香秀性感**,精致的蕾絲花邊襯出白皙的雙腿,修長挺拔,玲瓏的曲線完完全全的勾勒了出來。

    看著衛香秀水汪汪比桃花還要媚的眼眸,看著她紗質睡袍中若隱若現的曼妙**,陸錚不禁心里一熱。

    只是,一晃和衛香秀,也有兩年沒有親密接觸了,心理上,總感覺有個坎,尤其是,就在幾個月前,自己又有了卡洛琳。

    誰知道衛香秀走到陸錚身邊,用雪白小腳輕輕踢了陸錚小腿一下,“大老爺,好久沒伺候你了,還得我求你啊?什麼時候都端著架子”

    看著她雪白小腳輕輕探進自己睡袍,陸錚此時,又哪里還能忍耐得住?

    第二天上午同張榮沅會面時陸錚很有些精神煥發、神采奕奕的感覺,便是張榮沅都感覺到陸錚心情很好,笑著問︰“是不是有什麼好消息?”

    陸錚只是微笑不語。

    想想昨夜一直到天明的癲狂,陸錚心里又有些熱。

    久別勝新婚,昨晚自己幾乎被這個迷人的小妖精吸于了骨髓,眼前,又浮現出昨晚的畫面,臥室軟軟的大床上,自己肩頭架起衛香秀縴細誘人的雪白長腿,看著肩膀一邊一只的雪白小腳怯生生勾起,好像要承受不可承受之重時,自己只覺得下身火熱的要漲掉,重新進入她身體時,那一瞬的滿足和享受,簡直無以言表。

    衛香秀,也知道自己昨晚一直用這種姿勢是想欣賞她被征服的畫面吧,尤其是,床頭牆壁上,掛著一幅她穿著警官制服英姿颯爽的生活照,所以,她才會小聲嘀咕了一聲“不許這樣流氓”又順手關了燈,卻更是點燃了自己十倍的欲火。

    而她,實則也加倍的滿足自己,甚至,穿上了那身雪白套裝跪在床上,任由自己抓著她的衣襟從後撞擊她無比**的翹臀,到最後,她上身癱軟在床上雪白小手緊緊抓著床單的欲仙欲死模樣,更令人瘋狂。

    衛香秀,實在是男人喜歡的極品,所謂床上是蕩婦、床下是貴婦就是這般了吧?

    只是,其他人,永遠也不會知道而已,因為在同事下屬眼中,現在的衛香秀,應該是那種不苟言笑特別嚴肅認真的領導吧。

    陸錚又想起了一個小時前,衛香秀抱著想起床的自己,在自己耳邊輕聲呢喃︰“我,我再也不會離開你了,我這輩子都做最听你話的小情人,好不好?

    想著,陸錚心里又不禁泛起一絲溫馨。

    茶幾對面的張榮沅,翻看著陸錚帶來的材料,連連點頭,說︰“好,我會向部領導匯報,不過錚子,成不成的,咱們都要听上面的政策。

    陸錚笑道︰“我知道。”在陸錚準備的材料里,除了余文蘭提到的低息貸款,還有為果邦地區架設程控電話線路和加大供電量的一些具體想法。

    果邦地區雖然有電話,但還停留在搖把子時代,供電上接入了南坡電網,陸錚則希望提供一種專線供電方式。

    不管果邦未來的路在何方,先解決其通訊和電力問題,才能再談其它。

    張榮沅琢磨著說︰“都不是什麼大問題,果邦、佤邦這些自治武裝,不管咱們政策怎麼變,我覺得,最起碼,要能令他們站穩腳跟,將來,咱們同緬甸軍政府關系好也好,壞也罷,這都是很有用的談判籌碼。”

    陸錚微微頷首,國際政治,實則沒太多人情好講,主要,還是要以自己的國家利益為重。當然,中國的外交,總還有一種儒家風格,多少,還是有道義上的負擔,所以,才有老朋友這種稱謂。

    比如緬共,雖然已經被歷史車輪碾壓的粉碎,甚至在極左路線下槍殺過中國知青,但緬共的領導層,還是在中國獲得了庇護地,享受國內于部待遇,多在滇南于休所頤養天年。

    “錚子,我給你指的這條路也不知道是不是指錯了。”張榮沅放下材料,深深嘆了口氣,自是想起陸錚的現狀,這和當初陸錚要在滇南復出時的想法只怕截然不同,在北京,自己還一再勸陸錚跟自己來滇南于。

    陸錚笑道︰“沒什麼不好,我現在最起碼有工作做,說心里話吧,我覺得,現在挺好,我也可以靜下心,好好想想我自己的問題。”

    張榮沅深深看了陸錚一眼,說︰“錚子,不管你怎麼想的吧,我會找機會幫你爭取的,如果組織關系都不能解決,僅僅叫你和老緬們打交道,太埋沒你了。”

    陸錚笑道︰“粟沅大哥,我說的是真心話,這半年來,我感觸很多啊,現在的情況,真沒什麼打緊的。”

    張榮沅看著陸錚,隱隱的感覺到,陸錚,和以前,好像真的不同了。

   
酷爺 發表於 2013-12-28 09:53
第十章 難民事件

  面包車在公路上疾馳。 坐在後排,陸錚臉色很嚴峻,怎麼也想不到,來南州不過一天時間,中緬邊境就出了大問題。

  今天下午,接了香川淳子的飛機,本來準備和她一起吃飯,但回南州酒店的時候,張榮沅派來的幹部就在酒店大堂等著自己呢。

  同張榮沅通了電話,才知道中緬邊境出了問題,不得不馬上趕回南坡,只好囑咐香川淳子,先在南州玩幾天,或者,回烏山,這頓飯,以後再說,總之是一萬個對不起。

  香川淳子雖然很體貼的一直說沒事,但她這個性格,卻令陸錚心裡更是慚愧,只是眼下,邊境的危機,實在耽擱不得。

  張榮沅在電話裡說,昨晚不知道為什麼,瀾江方面斷了果邦首府南街的電,立時引起了大恐慌,因為一直傳言,政府軍隨時可能進攻南街,而在南街街頭響起槍炮聲之後,那些在果邦做生意的中國人首先湧向了回國的關口,然後,便是大批果邦人進入中國境內,實際上,南坡和果邦山水相鄰,果邦難民想進入中國境內根本不必走關口,很多區域,從果邦到中國,就好像兩個村落走門子一般方便。

  現在,怕也有過萬名果邦難民進入了南坡縣境內,有的投靠親戚朋友,也有許多人,沒有親友依靠,聚集在中國境內的鄉野間,帶著各種武器的難民不少,給南坡縣的邊民造成了極大的恐慌和困擾。

  尤其時間長了的話,這些難民,為了果腹,只怕便會有偷搶行為,甚至可能引發流血沖突。

  陸錚現今只能盡快趕回南坡,幫助平息事態的惡化。

  凌晨四五點鐘,面包車緩緩駛入南坡縣城,因為是深夜經過的瀾江,所以,陸錚並沒有停車打聽情況,但進入南坡境內後,便能感覺到那種緊張的空氣,主道、小路,到處可見己方邊防軍人設的哨卡,很嚴格的盤查每一個經過的行人。

  縣委辦公樓的燈光彷彿徹夜未息,臨近工作組大院,也是如此。

  陸錚在南坡縣委轉了一圈,值班的縣委常委、縣人武部黃部長簡單介紹了一下情況,地委主要領導都來了南坡,一個小時前,才回了賓館休息,隸屬瀾江軍分區的滇南省軍區邊防十一團已經採取了一切必要的措施來防止果邦難民進入滇南腹地,同時,用軍用帳篷搭建了數個臨時安置點安置果邦難民,事態,初步得到了控制,同時臨近瀾江的邊防十團和邊防九團已經向南坡地區調動。

  回了工作組大院,汪嘉賓和張軍都沒有睡,正在辦公室抽菸下棋呢,看到陸錚進來,兩人急忙將棋局推散,顯然,他們都覺得這不關他們的事,但又不得不在這種情況下做做樣子,畢竟萬一上面來了電話,不能沒有人接,地方上的同志,也都看著他們呢。

  「怎麼回事?」對南坡邊境突然出現的情況,陸錚覺得很突然,有些莫名其妙。

  張軍乾笑著站起身,說: 「我拎個人來跟你說,地方上的事情,他們清楚。」說完便急急走了出去,顯然,汪主任和陸組長關係親密,至於自己,現在還是避避風頭,免得被批評。

  汪嘉賓卻知道,陸錚一向不在乎這些門面功夫,深夜守著電話機,下盤棋沒什麼大不了,總不至於兩人非得一直研究文件談論果邦的局勢。

  對具體的情況,汪嘉賓也不是很清楚,給陸錚倒了杯茶,說: 「聽說是一小撮分裂勢力叛亂,恰好咱們這邊給斷了電,老緬們就以訛傳訛,以為是政府軍攻打他們,這不,就都跑過來了。」

  「書記,檸檬提神,您跑來跑去的,喝杯熱茶,先回去休息吧,這裡我守著就行了。」汪嘉賓將一枚青檸檬放入茶杯中,這是他來到南坡後學的泡茶習慣。

  說著話汪嘉賓也輕輕嘆口氣,看著陸書記為了邊遠蠻子的事情跑來跑去,心裡實在有些不是滋味。

  辦公室的門一響,張軍領了一個人進來,邊走邊皺眉說:「怎麼就你困覺?我們領導一天跑了南州個來回,不比你辛苦?」語氣裡,很高傲,顯然不大拿對方當回事。

  來人打著哈欠,剛剛睡著就被張軍喊起來,自然睡眼朦朧,陸錚看去,卻是一怔,認識,瀾江地區外經貿處處長張白成,前陣子,為了北斗星集團工程款的事情,他很是跟自己擺了官威,差點被杜小虎暴揍一頓。

  張白成這時也看到了陸錚,立時一呆,打哈欠流淚的動作好像都滯住,等聽旁側張軍說:「這就是我們陸組長……」時,張白成更有些懵。

  跟著地委領導來到了南坡,隨後便被領導指派來了特辦工作組,同是外經貿系統的,幫地方上和工作組之間通報情況溝通協調。

  實則張白成很不願意和特辦的人打交道,以前援助果邦、佤邦事務更多的是地方上支持,張白成那時候便經常和特辦打交道,這些京官,隨便拉出來一個就處級、廳級的,而且,架子不是一般的大,完全不將地方幹部看在眼裡,同他們打交道,實在是一份苦差。

  好不容易特辦工作組進了南坡專門對口援外事宜,自己清閒了下來,可沒想到,今天又要來伺候這幫官老爺。

  這個張處,從見到自己,就一副老大瞧不起人的樣子,借他們值班宿舍睡一覺吧,還嫌自己腳臭,一再叮囑自己要洗腳,當著好多人說,實在令人下不了台。

  本來說眯一覺就是個藉口,只是不想跟他們攪合到一起,平白說話惹一肚子氣,可真躺下來,困的厲害,朦朦朧朧還真睡了過去。

  可剛剛睡著,就被姓張的這王八蛋給喊了起來,哪有這麼折磨人的?誰不知道剛睡著的時候被叫醒最難受?

  但沒辦法,只好賠著笑臉,跟著他來見他的領導,一位姓陸的組長。

  只是怎麼也沒想到,最噩夢的場景出現了,陸組長?這不是北斗星集團的那個陸總麼?怎麼好端端成了工作組的組長?成了部委領導?

  那一瞬,張白成真以為自己睡的迷迷糊糊的,這是一場夢,可咬了下自己舌頭,痛,不是夢。

  「坐吧,坐,把你瞭解的情況跟我說一說。」陸錚好像不記得他這個人一樣,招手叫他來沙發上坐。

  張白成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挪動腳步走過去的,雖然陸總神態平和,但想起那晚自己屢次拿話磕他的情形,張白成真希望這就是場噩夢,自己,能快些從噩夢中醒來。

  聽著張白成介紹的情況跟汪嘉賓同自己講的差不多,陸錚打斷了他的話,問道: 「到底為什麼南街會停電?要說是線路問題,咱們南坡聽說一晚上都有電,難道恰恰是南坡到南街的那段線路出了故障?」

  張白成好似被催眠一般,真是知無不言,忙說:「是地區上給掐的電,不過現在劉書記說,先解決問題,再追究責任,所以,到底是怎麼回事還不大清楚。」

  陸錚倒是知道,地方上和果邦鬧矛盾有糾紛時,往往會用斷電斷電話線等方法逼其就範,但很明顯,這次斷電不是時候,闖了禍。

  張白成看著陸錚臉色,鬼使神差的,便將自己知道的事隋和盤托出,「我聽說是秦小龍,和果邦那邊出現了什麼糾紛,所以叫地區供電局給掐的電,好像是果邦那邊,抓了他一個軍隊裡的朋友。」

  陸錚不動聲色的點點頭,便又問起了張白成外經貿處的一些事情。

  第二天,陸錚再次見到了余文蘭余大姐,還有,果邦王鄧三昆。

  在縣委辦公樓一樓的會議室,果邦領導人和瀾江地區、軍方負責人開了個碰頭協調會議,陸錚,作為部委派駐地方專司援外的專員自然需要參加。

  瀾江地委劉孝感書記是會面中中方最高負責人,此外在座的軍隊、地方幹部有省軍區第十一邊防團李大勇團長、陸錚以及瀾江地委、南坡縣委等負責同志。

  瀾江地委副書記、行署專員趙前進去處理難民營事務,不在南坡縣城。

  鄧三昆雖然名震中緬邊境,但看起來,就是個普普通通年近花甲的乾瘦老頭,只是眉宇問,隱隱有一絲戾氣。

  而且,他對劉孝感書記,表現的特別尊重,顯然,他雖然是果邦之王,但畢竟寄人籬下,如果沒有中方的支持,如果緬甸軍政府不是顧忌中國的反應,他這個自治政權被剿滅,也只是分分秒的事。

  何況現在不是緬共時期,緬共時期緬共領導人尚可以向北京發出信息請求幫助,而現在的他,只不過是個緬甸地方軍閥,而且,還是披著毒梟面紗的軍閥,北京高層,已經不怎麼在意他的聲音,很多時候,都是滇南地方上同他打交道。

  加上鄧三昆,一直都是靠著滇南這個實際上的根據地同緬甸軍政府作戰,每次失利,他就會率領部下退到南坡,當然,是肯定會被中國邊防繳械的,然後,等時局好轉有了機會,他又會帶領他的軍隊重新殺回果邦,繼續武裝起來同政府軍對抗。

  所以,他一直希望能和中共地方領導人建立一種友好的關係,便是在果邦如何一手遮天作威作福,來到瀾江,面對瀾江中共負責人,他的梟雄氣息也不得不收斂。

  鄧三昆身邊的一位軍官首先通報了果邦的情況,武裝叛亂分子已經被清剿,社會經濟秩序恢復正常等等。

  陸錚默默的抽著煙,想著國內雖然在和平發展,但世界各地,仍在戰亂中的不知凡幾,便說這小小的果邦,不知道昨夜,又有多少人頭落地,其中,也未必沒有無辜之人被渾水摸魚的兵痞殺害。

  電視電影中那種籠罩著白色恐怖的生活,有時候,距離我們並不遙遠。

  接下來,鄧三昆同劉孝感書記在談什麼陸錚便沒大聽清,但應該是,鄧三昆希望中方盡快勸說難民回歸,並提出了希望能從滇南電網中架設去南街的專項供電線路。

  劉書記便笑著說:「這個問題,請我們特辦工作組的陸錚組長談一談吧。」

  鄧三昆的目光,便向陸錚看過來,或許,他早聽余文蘭或者其他果邦幹部匯報過南坡有這麼個工作組,有這麼一個特派員,所以,最開始見到陸錚聽人介紹和陸錚握手時,他便很是親熱的用力捏了捏陸錚的手。

  余文蘭也放下了水杯,說:「陸組長,聽說你連夜從省城趕過來的,真是給你添麻煩了。」

  陸錚笑笑,說:「沒什麼。」瞥了劉書記一眼,劉書記踢皮球的功夫,也算爐火純青了。

  現今中央對果邦的態度尚不明朗,地方上,誰也不知道,未來這小小的彈丸之地會怎樣,很多事情,自也不好明確立場。

  但沒辦法,在果邦領導人殷切的目光中,陸錚清了清嗓子,說: 「供電的事情,我已經向部裡進行了匯報,部領導對果邦同胞的處境很理解,剛剛打電話,委託我向果邦同胞表示慰問,我們也會竭盡所能,為果邦的健康穩定發展提供我們力所能及的幫助。」

  說著話,陸錚心裡也不由苦笑,其實這番話,說了和沒說一樣,真正是字字官腔,句句套話,不過雖然自己倒是知道前世時滇南確實給果邦提供了專線供電,但誰知道現今有沒有什麼變故,便是沒變故,自己也不能大咧咧答應下來,畢竟,這不是自己能拍板的事情,倒是貸款什麼的,自己終歸會有辦法。 誰知道,看起來鄧三昆卻很感激,說: 「特派員同志也算未雨綢繆了,我聽說了,我們本來沒有提出供電的問題,但特派員同志早就有了這個構想,真是急我們所急的高風亮節啊,從特派員同志的身上,我能感受到祖國對我們這些遊子的關懷。」

  聽著鄧三昆的話,陸錚不由得看了南坡縣委書記鄭衛國一眼,對於如何幫助果邦自治政堊府穩定局面,自己同鄭衛國談過這些想法,看來,是昨天同果邦領堊導層會晤時鄭衛國把自己搬了出來,也說不定,是鄭衛國向劉孝感匯報過,劉孝感同鄧三昆講的。

  總之,現在看情形,鄧三昆這個具有傳奇色彩的軍閥頭子,對自己還頗有好感,至少,從表面看,確實如此。
酷爺 發表於 2013-12-28 10:25
第十一章 合力

  瀾江市為縣級市,瀾江地委和行政公署駐地,是一座有著悠久歷史文化的民族城,浩浩蕩蕩的瀾江從城中穿過,這條風景如畫的東方多瑙河將瀾江城一分為二,瀾江大橋為滇西南最重要通道和交通樞紐。
  
  瀾江為地區機構駐地,這幾年發展極快,一座座高樓拔地而起,比起內地城市,少了幾分繁華喧鬧,多了幾分悠閒和恬靜。
  
  陸錚倒很喜歡這座城市的氛圍,來到地委開會的這兩日,叫虎子開車,載著自己在瀾江小城很是轉了幾圈。
  
  難民潮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在確認家鄉沒有戰事之後,果邦難民紛紛回國,短短不到半個月時間,事態已經平息。
  
  國內方面,最後也沒有追究什麼人的責任,停電引發的難民風波被定性為意外,不過經驗教訓自然要總結,在瀾江,省委第一副書記秦良行親自召開了維護邊境穩定的工作會議,在會上,秦良行要求各級部門,務必著眼大局,將中緬邊境穩定當做壓倒一切的頭等工作來抓。
  
  參加會議的除了瀾江地區軍政幹部,尚有部分邊境護界員代表。
  
  在瀾江賓館,陸錚和杜小虎住了同一間標準間,住在兩人隔壁的,則是來自南坡的兩名護界員代表。
  
  這天晚上,陸錚叫杜小虎邀請了其中一位叫羅老培的護界員一起去吃夜宵,因為這兩天,在賓館餐廳都沒見到羅老培的身影,後來杜小虎無意中打聽到,羅老培家裡條件很困難,所以,根本就沒有繳集體工作餐用的糧票和錢,雖然糧票和錢最後都可以回縣裡報銷,但羅老培寧可放棄吃工作餐的機會,如此就可以拿到每天3元錢的餐補,這兩天,羅老培都在就著鹹菜吃從家裡帶來的竹筒蒸飯。
  
  陸錚來到南坡後,漸漸瞭解了護界員這個群體,他們並不是法定公務人員,而是邊界村寨中的普通邊民,在整個滇南,大概有千餘名護界員。
  
  在79年國防工作會議後,滇南國界線實行分段管理,每個界段聘請一名界務員,負責宣傳外事政策、協助上級處理本轄段的涉外問題等工作。十年來,這些住在邊境線上、不穿軍裝的邊防衛士,在加強邊境管理、維護邊疆安全、保護邊民利益中發揮了重要作用。
  
  但是護界員並不屬於公職,每年僅僅有少量的補貼,但他們的工作又是極為繁重,除了看護界樁、日常巡邏、栽種維護界樹、界林,還要充當邊境調解員,因為中緬邊境山水相鄰,兩國村寨之間的耕地,往往便被界線分隔,這邊多種進去半分,那邊多種過來一分,可能就會釀成大問題,尤其緬甸一方,還會發生帶槍軍人過境的情況,這時候,往往護界員首當其衝,要勸其回國,也曾經發生護界員被持槍緬甸軍人打傷的惡劣事件。
  
  現今的護界員,往往憑著一腔熱血和忠誠,為祖國看守著西南大門,羅老培,就是其中的代表人物了,去年時,他還被評為了滇南省優秀護界員,陸錚前幾天剛剛看過他這些年工作的事蹟材料,深有感觸,雖說這種材料裡肯定有水分,會添枝加葉,但主幹肯定不會太虛假,一些事情也沒辦法編造。比如他家本來是一個大家族,散落在中緬邊境,他所在寨子對面緬甸寨子裡,便有他的幾戶近親和關係很好的朋友,逢年過節都會走動,但就因為一位親戚深夜偷偷越線過來伐木被他發現,便被他扭送去了邊防哨所,如此,漸漸弄得親戚朋友都和他斷絕了關係。至於材料裡,所謂他曉以大義最後令緬方親戚朋友明白了領土主權等概念,想來,便屬於虛構的枝葉了。
  
  其實,可能真實的羅老培,更值得尊重,一個倔強、六親不認的邊境衛士。
  
  像羅老培這些老人,也算一個時代的縮影吧。
  
  陸錚覺得,來到滇南,很多東西,對自己的思想,都會產生觸動。
  
  所以,陸錚很想和這位老人近距離的坐一坐,聊一聊,也看看自己,能不能想到什麼辦法,解決護界員這個群體的生活問題。
  
  只是杜小虎去了好久才回來,在他身後,那個乾瘦黝黑的老人卻沒有跟來,杜小虎看起來有些氣憤,「這個死老頭,油鹽不進,我說請他吃飯吧,他就是不來,說他吃飽了,沒有夜宵的習慣。」
  
  陸錚笑道:「這才是本色羅老培呢,好了,那就算了。」
  
  說著話,外面的門被輕輕敲響,杜小虎去開了門,站在外面的是瀾江地委書記劉孝感和他的秘書小趙。
  
  「你叫虎子是吧?」劉孝感笑呵呵拍拍杜小虎肩膀,「虎背熊腰的,是個好小夥子」
  
  看到是劉孝感,陸錚便知道他來是為了什麼事情,今天中午,馮聯營已經打來電話,將事情同自己說了。
  
  果然,劉孝感笑呵呵同陸錚嘮了幾句這兩天維穩會議的精神,就問道:「聽說鄧三昆一再邀請你去南街做客?有這麼回事吧?」
  
  陸錚微微點頭,鄧三昆通過多種渠道致函給自己,而且,通過余大姐傳話,說如果公務訪問不方便,可以以私人的形式來南街他家裡做客,他特別希望能和陸專員成為好朋友。
  
  劉孝感笑道:「鄧司令這個人很豪爽,看來,對你的印象也不錯。」
  
  陸錚琢磨著道:「公事上我可以在政策允許的範圍內儘量做好支援果邦建設的工作,但私交方面,我不希望和境外的武裝首領有太親密的關係。」
  
  劉孝感看著陸錚,笑道:「能保持警惕是好事啊,不過和果邦人打交道,就繞不過鄧三昆這個坎兒,建立一定的私人友誼,我個人倒認為無傷大雅。」
  
  陸錚微微點頭。
  
  劉孝感猶豫了一下,問道:「聽說陸組長擔任過烏山特區的常委,對發展地域經濟很有建樹,我冒昧的問一句,陸組長來到邊區,是不是屬於救火來的?」說著,打量著陸錚神色,就笑。
  
  陸錚知道,自己畢竟不具備政治影響力,在烏山折騰了什麼,外界並不會深知,如劉孝感這個級別的幹部,又在西南邊陲,和冀東相距甚遠,所以很難對自己有所瞭解,找人打聽也只是一鱗半爪,不大能當真,或許劉孝感還以為,自己這個年紀輕輕的副廳級幹部,是來邊疆鍍金的。
  
  實則便是看自己履歷,也看不出什麼,昌明集團發展極快,已經成為中國計算機產業的符號,而恰逢巨變多事之秋,上面便有聲音希望實現集團的國有化,自己這個集團黨委書記兼副董事長在這時候卸去政務,好像也很正常,何況短短幾個月時間,自己又再次進入外經貿駐滇南的特辦,就算看起來委實是上升勢頭受阻,但政局動盪了小半年,一些人事變動實屬平常,很多調動不能以常理推測。
  
  略一琢磨,陸錚笑了笑,說:「不瞞劉書記,我在工作上出現了一些失誤。」說著,就端起了茶杯喝水。
  
  劉孝感怔了一下,想不到陸錚會這般坦誠,眼見陸錚不欲多談,自然理解,只是想他剛剛二十七歲,便進入副廳行列,工作上的失誤那自然是年青人太浮躁,少年得志便得意忘形,所以被人給狠狠教訓了一番,這也倒是好事,算是一種磨礪了,官場上,最忌諱的便是棱角畢露。
  
  劉孝感怎麼也想不到,陸錚年紀輕輕,實則在某些中央大佬眼中,已經是某種路線的代表人物,而且在烏山,羽翼頗豐,已經漸漸有形成地方小政治集團的趨勢,所以,才會被調離烏山,若不是機緣巧合有昌明集團庇護,加之爺爺輩的人物照看,又有錯綜複雜的故舊香火,只怕現今陸錚已經捲鋪蓋回家了。
  
  不過話說回來,如果不是有這些背景,陸錚在烏山也不會那樣做,而且,一個副廳級幹部,也做不到他那種程度,做人做事,得失之間,總有因果。
  
  看陸錚此刻淡淡品茶的樣子,劉孝感自想不到面前這個年青人,到底是怎樣一個人物,陸錚說起工作失誤,反而勾起了他一些傷痛,嘆口氣道:「咱們這代人啊,誰沒犯過錯誤?」
  
  沉默了一會兒,劉孝感道:「其實我找你,是想徵詢你的意見,省委有意任命你在瀾江任職,聽說了,你在外經貿部也屬於掛職,所以呢,這件事主要還是看你,我估計,經貿部的領導已經同你談話了。我是來向你表個態,作為我個人,很歡迎你來瀾江,希望你能將特區好的經驗帶過來,這對我們瀾江地委班子,也是益處多多嘛。」
  
  陸錚早就接到了馮聯營的電話。
  
  11。28難民事件,令上層領導都認為,中緬邊境地區,地方上在援外事務中應該承擔更重要的角色。而且,因為國際政治局勢的變化,在西南邊境,以地方機構出面援外,可以緩解共和國受到的外交壓力。
  
  而在這種政策風向下,外經貿部滇南特辦,首先提議任命一位援外幹部到瀾江掛職,如此援外事宜,可以實現地方和中央的統籌安排,提高工作效率,避免11。28事件再一次上演。
  
  滇南省委同意了這種安排,於是,人選問題上,外經貿部、滇南特辦和地方溝通的結果,陸錚成了最合適的人選。
  
  陸錚聽說來著,省委秦副書記在其中起了很大的作用,有人私下議論,秦書記是希望快刀斬亂麻,盡快平息這次事件。
  
  馮聯營在電話裡說,滇南省委擬任命自己為瀾江地委委員、行政公署副專員一職,分管的自然是外聯、經貿、口岸等工作,而自己,仍將會兼任特辦瀾江工作組組長一職。
  
  因為地區黨委、行政公署為省委、省政府派出機關,所以,地委和行署幹部,由省委、省政府直接任命,沒有換屆選舉一說,黨的地區工作委員會,通常不設常委,地委委員類同地級市市委常委,行政公署專員類同市長,副專員類同副市長。
  
  只是想不到,劉孝感會盛意拳拳來請將,陸錚感覺上,劉孝感是那種官場老油條,想來,援外事務令他焦頭爛額,他也希望能來個有工作能力又能承擔責任的專管官員。
  
  笑了笑,陸錚說:「其實我同部裡溝通過,組織上的任命,我肯定無條件服從。」
  
  見陸錚態度明確,劉孝感滿意的點點頭,「好,這才好嘛,咱們瀾江啊,也不是沒有發展前途的山旮旯,雖然肯定比不上特區,但我覺得,能為邊民做點實事,這種成就感在大城市可體驗不到。」
  
  陸錚笑著,點了點頭。
酷爺 發表於 2013-12-28 10:49
第五卷 五嶽為輕 第十二章 秘書和書記

  瀾江地委和行署在一個大院子裡辦公,院中松柏翠綠,五層的辦公樓,飛簷吊腳,頗顯古樸。
  
  陸錚的辦公室在4樓,在昨天的地委幹部大會上,陸錚被任命為瀾江地委委員、行署副專員,分管外經、外貿、外事、僑務、口岸及打擊走私等工作,而今天一大早,陸錚來到辦公室後,便開始翻閱最近一段時間地委的紅頭文件。
  
  一份地區紀律檢查委員會和地區監察處的聯合通報吸引了陸錚的注意力,在這份聯合通報裡,批評了地區城建處違反會議招待規定,用公款招待菸酒、發紀念品的違規行為。通報裡說,上個月城建處召開「整頓建築行業經濟秩序、深化建築行業改革」會議期間,設宴招待菸酒、發放紀念品,包看電影、租看錄像片,共開支公款39元。根據瀾地黨發(1989)15號文件的處理原則,城建處這次會議所發的紀念品和設宴所用的菸酒均由個人付款,由城建處負責收回,上交財政。
  
  陸錚默默的看著,神情極為複雜,或許,這一刻,他想到了在烏山的風起雲湧吧。
  
  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敲響。
  
  進來的是行署辦公室主任王榮洲,一位四十多歲,穿西裝打領帶的幹部。
  
  進屋王榮洲臉上就習慣性掛起笑容:「陸專員,到飯點了,我帶你去看看食堂吧,咱們地委食堂,伙食還可以,您看看能不能吃慣,吃不慣的話劉書記交代了,可以以後叫食堂開小灶。」
  
  陸錚在瀾江屬於掛職,黨組織關係轉了過來,但行政關係進了外經貿部,算是外經貿部的副司級幹部在地方掛職,但陸錚的掛職又不同於部委機關幹部下地方掛職鍛鍊,是真正來管事的,所以,陸錚的地位很特殊。
  
  王榮洲知道這一點,從劉書記來說,既不能真正將陸專員當地方幹部那樣對待,又不能將他看做掛職鍛鍊幹部那麼簡單,所以,除了從生活上體現出關心,感覺劉書記對這位陸專員還有一種平等相處的心態。
  
  這種情緒也傳染給了王榮洲,以往瀾江行署機關不是沒下來過副廳級掛職幹部,但在王榮洲等地方幹部眼裡,那只是客人,和自己幹系不大,只要維繫該有的尊重,那麼他們的喜惡對自己的仕途沒有什麼影響,而陸錚,顯然不屬於這種幹部。
  
  陸錚抬頭看了看牆上的石英鐘,可不是,不知不覺,馬上就十二點了。
  
  「榮洲,你忙你的,我不忌口,吃什麼都行,晚點我自己去。」陸錚笑著,態度很和善。
  
  王榮洲還沒說話,辦公室的門又被人敲響,進來的是行署外經貿處處長張白成。
  
  要說張白成,只覺得自己這陣子倒霉到家了,北斗星這個陸總,到底想做什麼?本來突然成了特辦組長就很令人頭疼,畢竟,以後打交道的時候少不了,誰知道,幾天功夫,他又成了自己正管領導,這可都什麼事啊?
  
  今天有幾項工作需要向行署上匯報,張白成磨蹭了好久,但逃避顯然是不行的,最後,只好硬著頭皮來了陸錚的辦公室。
  
  王榮洲見張白成進來,便知道有工作要談,說了聲,就走出去並輕輕帶上了門。
  
  陸錚笑著示意張白成坐,可陸錚越是不顯露出什麼,張白成越發覺得這個人,肯定是口蜜腹劍,不定多少彎彎道道,又不定什麼時候找到合適的機會就會跟自己秋後算賬。
  
  但是,擔心也沒用,只能儘量不被他抓到痛腳了。張白成心裡翻江倒海似的,坐在沙發上,打開手上筆記本,說:「有幾個情況要向您匯報下,第一個就是果邦自治政府來函,詢問可不可以引入咱們的肉牛品種,由他們飼養,咱們簽訂合同回收牛肉。」
  
  陸錚知道肉牛的事情,瀾江地區山地面積佔整個地區百分之八十以上,草原草山也不在少數,地區正推動山地牧業發展,其中行署林牧處引入了一種肉牛,向邊民們推廣,由政府負責聯繫肉食品公司收購,屬於惠及邊民的一個政策。看來,果邦人也希望能從這個政策中受益。
  
  陸錚微微頷首:「這個咱們再和相關部門研究。」
  
  張白成翻著筆記本,又說:「第二個事情就是本來省計委已經立項,在咱們瀾江建設年產五十萬雙氈鞋的氈鞋廠項目,原本同南韓簽訂的外銷合同被南韓企業單方面宣佈無效,我們本來已經規劃好了廠房,南朝鮮人的背信棄義令我們損失很慘重,具體數字還在評估。」
  
  陸錚微微點頭,實則,瀾江地區對外貿易遭遇的寒冬只是整個共和國的縮影,現今國際大環境下,共和國對外經濟貿易遭遇了改革開放以來最嚴峻的考驗,全球最發達的經濟體聯合起來,對共和國施行了嚴厲無比的經濟制裁。
  
  張白成匯報完工作,已經十二點半了,等張白成告辭出來卻見辦公室門口,杜小虎正惡狠狠瞪著他,隱隱聽得杜小虎嘀咕:「故意的吧?還讓不讓人吃飯了?」
  
  張白成後背立時出了一身白毛汗,如果陸專員心眼小點,那自己可真是成了不咬人膈應人了,可自己真不是故意的啊,只不過思想鬥爭做的時間長了些,還真沒注意時間。
  
  在地委大院食堂和杜小虎吃過飯後,陸錚便叫杜小虎回南坡了。
  
  現今工作組由辦公室主任汪嘉賓兼任副組長,負責工作組日常事務,杜小虎並不是自己的私人保鏢,而是工作組的特勤人員,便是他怎麼不情願,也不能叫他一直跟自己在瀾江待著,雖然,明天自己就要回去南坡,同時接受鄧三昆的私人邀請,去果邦做客。
  
  下午時分,汪嘉賓便打來電話,確定去果邦的行程,陸錚這次訪問屬於私人性質,所以原則上,並沒有安排工作組幹部同行,但為了安全起見,汪嘉賓還是提出,最好還是由杜小虎隨行。
  
  實則接受鄧三昆的邀請去果邦境內走一走看一看,最不擔心的就是安全了,除非果邦內部出現特別嚴重的武裝叛亂,但若真的出現這種叛亂,只怕帶個警衛班去,也於事無補,畢竟禍起蕭牆的話,定然暗箭難防。
  
  不過陸錚還是接受了汪嘉賓的提議,笑著說:「行,那就和虎子一起去。」
  
  汪嘉賓好像這才放了心,說:「您要不帶虎子的話,我肯定想辦法跟你去。」
  
  陸錚就笑。
  
  起落之間,好像自己同這些老部下的關係,更加的親密了。
  
  汪嘉賓又好似想起個事兒,說:「對了,有位叫香川淳子的小姐來找過你,留下了她的地址,她現在住在南坡賓館q號房,她說也沒什麼事情,是來旅遊的。」
  
  陸錚微怔,那天在南州機場接了香川淳子,因為突發難民事件,自己不得不緊急趕回南坡,後來再給南州大酒店打電話,香川淳子卻已經退房了,留了口信,說覺得滇南很美,她準備到處看一看。
  
  卻不想,幾天過去,她去了南坡。

  那邊汪嘉賓又道:「這兩天南坡賓館電話線路維修,如果你有什麼口信,我去通知她。」
  
  陸錚笑了笑,說:「她是我特別好的一個老朋友,你去說一聲吧,我明天回南坡,到時候去看她。」
  
  辦公室外傳來敲門聲,陸錚跟汪嘉賓說了聲,掛了電話。
  
  進來的又是行署辦主任王榮洲,在他身後,跟著一名高高瘦瘦的年青人。
  
  陸錚早看過這個年青人的資料,行署辦公室秘書科的副科級秘書,謝洪文,今年二十八歲,是瀾江本地人,大學文化程度。
  
  王榮洲辦事很麻利,在劉孝感書記吩咐之後,昨天下午,他便拿了幾名年輕幹部的資料來給陸錚看,給陸錚選一個類似生活秘書的角色,除了公事,主要任務還是照顧陸錚的生活,給陸錚跑腿辦事之類的,因為陸錚是外地人又單身來到瀾江,生活起居總得有人照顧。
  
  王榮洲選的這些人都是領導眼中很有前途的年青人,只是當時,謝洪文的資料不在其中。
  
  眼見陸錚翻看著他拿來的人事檔案,好像都不怎麼滿意,王榮洲猶豫了好久,才推薦了謝洪文。
  
  在看了謝洪文發表在內參上的幾篇文章後,陸錚當即拍板,就這個小夥子了。
  
  陸錚看上的是謝洪文一篇特別尖銳的文章,在文章裡,說起執政者的責任,謝洪文便舉了瀾江地區民政處處長的一番話,這位處長說起社會主義制度的優越性,以一位農村老大娘被民政部門救助開刀切除白內障為例,講到如果沒有政府,她的眼疾就不可能治好,所以,老百姓應該感激我們,感激黨和政府。謝洪文在文章裡反問,老大娘辛辛苦苦操勞一輩子,老了卻沒有錢治病,那麼,這個責任是誰的?我們的執政者反而為此沾沾自喜,以為這是我們對人民群眾的恩惠,是不是很可悲?
  
  幾句反問,令陸錚一下就喜歡上了他。
  
  不過見陸錚選了謝洪文,王榮洲又含含糊糊的,說是這個小夥子本來是地委副書記、組織部部長孫厚堂的秘書,但不知道為什麼,孫書記後來不用他了,而且對他意見特別大。
  
  陸錚自然不會對王榮洲透露的信息掉以輕心,當晚,便叫虎子同人打聽了,原來,謝洪文和孫厚堂的兒子是同學,也是好朋友,但後來不知道怎麼的,兩人翻了臉,傳聞是孫厚堂的兒子利用一些手段撬走了謝洪文青梅竹馬相處十幾年的戀人,就在去年,孫厚堂的兒子同謝洪文這個過去式的女朋友,舉行了婚禮
  
  由此,謝洪文和孫家關係急劇惡化,聽說還曾經在孫家大打出手,謝洪文給了孫厚堂兒子一耳光,孫書記黑了臉,視謝洪文為眼中釘,這陣子,好像都在傳,謝洪文會被調去市十一中做初中老師。
  
  虎子聽到的消息,孫厚堂這個人,在瀾江很有地位,也有名的手黑,誰得罪了他,定然吃不到好果子
  
  此刻,陸錚看著面前這個高高瘦瘦的年青人,看起來,謝洪文倒是平平靜靜,眼神也很清澈,不像個暴脾氣的人。
  
  又琢磨,王榮洲應該是有憐才之心吧,但又幫不上這個小謝,所以,將他推薦給自己,自己是部委掛職幹部,孫厚堂在瀾江再怎麼呼風喚雨,那也拿自己沒辦法。
  
  想著這些事,陸錚也沒多說什麼,對著謝洪文點點頭,指了指茶几上厚厚一摞文檔,說:「幫我整理整理最近這段時間咱們外貿部門不得不擱置的條案。」說著話,又回頭去寫桌上的文函。
  
  王榮洲拍拍謝洪文肩膀,使個眼色,示意他好好幹,然後轉身走了出去。
  
  謝洪文默默坐到沙發上,翻起厚厚文檔,慢慢察看。
  
  晚上,忙碌了一天的陸錚回到了瀾江賓館,暫時他便住在賓館2號房,這是一套商務套房,站在客廳落地窗前,可以看到燈火璀璨的瀾江夜景。
  
  洗漱過,陸錚給承順貿易公司的副總方向東打了個電話,說起自己明天會去果邦轉一轉,你跟我一起去,可以借這個機會同果邦自治政堊府的官員們建立溝通渠道,如此做起邊貿,才得心應手。
  
  方向東連連答應。
  
  實則現今不出現特殊情況的話,上層已經不再鼓勵對果邦進行軍援,承順貿易公司便變得可有可無起來,但從北斗星集團的角度,總不能剛剛建立的邊貿公司便裁撤,所以,短時間內,看來承順貿易真得同果邦方面認認真真做生意了,好在果邦境內,有玉石礦產,生意肯定有得做,只是和原來的構想有了偏差
  
  掛了方向東的電話,陸錚倒覺得有點對不起他,他現今被自己鼓舞下,定然雄心壯志想幹一番事業,卻不想,理想和現實,總會有巨大的落差。
  
  正琢磨間,外面有人按門鈴,陸錚去開了門,卻是一怔,來的是地委副書記、組織部部長孫厚堂。
  
  在昨天的幹部大會上被人介紹握手,晚宴算是接風宴,這位孫書記也在場,和自己聊了幾句,但儘管如此,畢竟剛剛認識一天時間,就這麼個關係,不知道他私下來見自己有什麼事情。
  
  總不能是為了謝洪文,想來能走到這個位子,孫厚堂情商不會如此之低。
  
  「來得冒昧了,不打擾你吧?」孫厚堂滿臉笑容,本來就是個大胖子,臉上堆笑時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陸錚笑著說不打擾,將孫厚堂讓進來,又給倒了杯水。
  
  孫厚堂打量著套房,嘆口氣,「唉,條件艱苦點,陸專員多擔待吧。」
  
  實則瀾江賓館掛著三星,雖然比不上大城市的星級賓館,但若說條件多麼差,卻也屬於睜眼說瞎話了
  
  陸錚笑著說:「很不錯了,我正琢磨著租套房子,住賓館,太浪費了。」
  
  孫厚堂笑道:「這不是咱們地區的產業嗎?你不住這裡它也是閒置,那才是浪費呢。再說你肯定要經常往邊縣跑,我覺得住賓館最合適,就是咱這個老地委招待所環境不大好,我看特區和北京的賓館,都金碧輝煌的。」
  
  陸錚笑了笑,說:「金玉其外,裡面條件都差不多。」
  
  孫厚堂笑道:「這也說得是,我前陣子去北京看小林,就是犬子,住的酒店就和你說的一樣,外面光鮮,裡面也就那麼回事。」
  
  陸錚啊了一聲,問道:「原來令公子在北京?」實則虎子早打聽過了,孫厚堂兒子叫孫森林,在外經貿部歐洲司工作。
  
  孫厚堂說:「是啊,和陸專員一個系統,他在歐洲司,這孩子不成器,整天叫人操心。」說著嘆口氣,「這不說他們處室有了主任科員的名額嗎?他條件是夠了,就是不知道處室領導對他什麼評價。」
  
  陸錚微微點頭,說:「兒行千里母擔憂,為人父母的,就是操不完的心。」現在終於明白孫厚堂來找自己做什麼了,想來他的關係夠不到外經貿部,所以,想探探自己口風看有沒有什麼辦法。
  
  事情應該很急,不然若是想請自己牽線結識司領導的話,定然循序漸進慢慢和自己接觸,哪有昨天才認識,今天就登門的。
  
  琢磨著,陸錚說:「孫書記,不瞞你說,別看我是以外經貿部幹部的身份下來,但我關係轉進去也就這幾天的事,要是援外司這些司局我還認識幾位領導,歐洲司的話,真不怎麼熟悉。」
  
  陸錚也不是推脫,畢竟孫厚堂和自己沒什麼交情,自己要說,就得和馮聯營張嘴,但誰又知道馮聯營和相關司局領導關係怎麼樣?隔著老多彎賣這麼大的人情,為一個素不相識的人,不值當。
  
  更何況涉及幹部遷升,這位孫森林人品怎樣自己全無所知,若是從表象從傳聞,能使花招搶走自己多年好友的女朋友,看起來人品也很低劣,當然,對一個人的評價,不能這般武斷,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孫厚堂就深深嘆口氣,說:「這我也知道,那陸專員,不打擾你了。」
  
  陸錚微微點頭,起身,送孫厚堂出門。
  
  走到門口,孫厚堂猶豫了一下,轉身問道:「不過這個事情,還是要拜託專員同志,看能不能幫我打聽打聽?」
  
  陸錚點點頭,說:「行,我看能不能從側面瞭解下。」
  
  孫厚堂連聲道謝,出屋而去。
酷爺 發表於 2013-12-28 10:57
第五卷 五嶽為輕 第十三章 兄貴

  淅淅瀝瀝的小雨漸漸停了,下了雨,天便有些涼,12月初的南坡,正是小春農作物播種掃尾時節。

  陸錚回南坡,坐的是南州海關關長侯景明的車,同車的尚有地委顧順才副書記。

  侯景明下南坡海關調研,在瀾江站了站,陸錚便坐了他的車,顧書記則代表地委陪同侯關長考察工作。

  南州海關為海關總署直屬海關,司局級單位,侯景明為正司(廳)級幹部。

  一路上,三人聊起瀾江地區經濟發展,陸錚認為,瀾江全力發展旅遊業或許是個不錯的方向。陸錚說,這兩年,旅遊成為了一種時尚,也必然會漸漸成為人民群眾喜聞樂見的休閒方式,瀾江這個多民族地區發展特色旅遊的前景還是很有潛力的。

  侯關長和顧書記都表示認同。

  轎車和面包車駛入縣委大院時,鄭衛國書記已經帶著南坡縣幹部出迎,隨後整個下午,陸錚都陪在了侯關長身邊,畢竟口岸工作由他分管,上級海關下來視察,他不在場好像不大合適。

  晚上一眾幹部在南坡賓館設宴款待侯關長一行,鄭書記還安排了民族歌舞等節目助興,等散了席,已經十點多了,陸錚想了想,便沒有去香川淳子的房間和她見面。

  第二天一大早,陸錚去跟侯關長和顧書記辭了行,說早就同果邦自治政府主席鄧三昆約好了去果邦做客,昨天就該去的,已經耽擱了一天,不好再往後推。侯關長連聲表示理解,又和陸錚留了聯繫方式,這才互相作別。

  回到房間,陸錚便給方向東打了個電話,誰知道他辦公室的電話半晌也沒人接,在南坡,又沒有呼機,電話不通的話,找人實在麻煩。

  也不知道方向東去做什麼了,但不管他能不能趕上,不能因為他又將時間向後推,陸錚給辦公室打了電話,叫汪嘉賓同果邦一方聯繫,自己十一點左右過關。

  掛了電話,陸錚琢磨了一會兒沒有遺漏的事情,這才施施然出門,想想自己同香川淳子約好的送行宴,這一晃也快半個月了,自己卻一直將她丟在一旁,從朋友的角度來說,自己實在有些過分,太不尊重人。幸好香川淳子的性格,不會這麼想。

  309房間前,陸錚按響了門鈴。

  不一會兒,裡面響起腳步聲,接著,門被拉開,陸錚立時眼前一亮,或許因為在灰撲撲的瀾江和南坡,很難見到打扮時髦的美女,輕施粉黛的香川淳子顯得越發光彩照人,時尚精緻的水磨白牛仔褲,雪白小外套,白色高跟小皮鞋,加之可愛的公主長髮下,眉目如畫的容顏,真真是精緻可人,秀色可餐。

  「陸君,你好。」香川淳子仍是那般彬彬有禮,只是明亮眼眸隱隱有歡喜的光芒。

  陸錚進屋,笑著說:「每次聽你喊我陸君,我就覺得腳底發涼,這個稱呼有種拒人千里的客氣呢,你就喊我陸錚吧。」

  香川淳子驚訝的「啊」了一聲,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原來你也有這種感覺,我,我本來想和你說呢,我以後,能不能叫你哥哥,我從小沒有哥哥,在我心裡,你就好像我的哥哥一樣,一直保護我照顧我,就是不知道,淳子有沒有這個榮幸。」

  陸錚笑道:「隨便你了,什麼榮幸不榮幸的?乾脆,我們結拜兄妹好了。」

  「好啊。」香川淳子俏臉放光,滿是開心。

  陸錚隨口說說而已,見香川淳子認真而且這般歡喜,心中不由一動,前生之時,午夜夢迴,在那難耐的寂寞中,自己也曾經想過,如果自己有一個乖巧聽話的妹妹,不是父母姐姐好像數座大山一般壓著自己管著自己,而是有一個聽話的妹妹,跟自己撒嬌,需要自己保護,那麼,這種親情中,自己的人生,是不是會有所不同?

  想著,心裡突然便有些落寞,陸錚嘆口氣,說:「那就這麼說定了,你以後就是我的妹妹。」

  想著和香川淳子相識的一幕幕,從她誤會自己是壞人打破自己的頭,到自己為了她被碎酒瓶重重扎傷,再到公寓驚魂,她便視自己為她的保護神,從此自己的話彷彿成了金科玉律,甚至關係個人前途也全不在乎,就說現今之事吧,因為有日本大公司高薪厚職禮聘,史密斯這個她眼中的老闆怎麼都挽留不得,自己一句話,她便放棄了這個機會,來到南州和自己吃所謂離別飯。

  這些事情,自己還是後來才從史密斯處知道的。

  如今的她,雖然名義說是旅遊,實則萬里迢迢來到南坡,只是來看望自己罷了。

  想著這些往事,舉起茶几上的茶杯,陸錚慢慢起身,說:「按照我們中國傳統,結拜兄妹繁文縟節甚多,咱們一切從簡吧,重在心意。」慢慢舉起杯子,緩聲道:「我陸錚今日許下諾言,從今以後,香川淳子即為吾妹,我會憐之愛之,天地為證。」然後,將茶水慢慢傾倒在地毯上。

  香川淳子呆了呆,顯然是想不到陸錚會這般鄭重其事,隨即便有樣學樣,也拿起了茶杯,俏臉莊嚴的用日文說著什麼,陸錚聽得大意是要對自己這個兄長敬他愛他,好像引用了日文的詩歌和經文,最後,她也將茶水慢慢灑在面前。

  陸錚笑了笑,日本鬼怪之說甚多,也很忌諱胡亂立誓,從香川淳子莊嚴表情便可知道她的認真程度。

  恰好此時香川淳子也側過頭,兩人不禁相視一笑,雖然這場結拜顯得很草率和突然,但毫無疑問,兩人的心情親近了許多。

  一起坐到沙發上,香川淳子給陸錚倒了杯茶,小聲說;「哥,哥哥,喝茶。」第一次稱呼陸錚為哥哥,還是有些緊張。

  陸錚答應了一聲,接過茶杯,說:「妹妹你也喝茶。」

  香川淳子含笑頷首,又輕聲喃喃道:「哥哥,……歐尼桑,……啊紐喂……我,我都不知道喊哥哥什麼好了。」

  陸錚笑了笑,說:「行了,你喊我什麼我都應你。」陸錚知道,香川淳子說的是日文裡不同親暱程度稱呼哥哥的叫法,顯然,香川淳子很是開心。而聽著她輕軟無比的聲音喊自己哥哥或者歐尼桑,實在舒服愜意,有這麼一個能幹而又漂亮的妹妹,這種感覺,委實不錯。

  突然想起來自己還有正事,陸錚看了看表,說:「我還能坐半個小時吧,要過關,去果邦那邊轉轉。」

  香川淳子「啊」了一聲,說:「果邦人,是不是中國人?我來南坡的時候,找了好多資料看。」

  陸錚笑了笑,說:「果邦人是我們中華前前朝的遺民,被滿洲人趕到邊疆蚊蟲之地,不過距今幾百年了,雖然他們還部分保留以前的中華傳統,但也和這裡的少數民族融合,所以,和我們內地人從文化認知、生活習慣到傳統,其實真的很難說是一個民族了。」

  香川淳子明亮眼眸便有些嚮往,說:「那他們肯定是很獨特的存在。」又問陸錚:「從這裡去果邦的南街,要辦什麼手續?我是日本人,用在內地的居留證明可以過關嗎?那邊亂不亂?」

  見她好奇,陸錚笑道:「既然旅遊休假,來了滇南邊境,嗯,也該去果邦看一看的,這樣吧,你跟我一起去好了。」

  香川淳子怔了怔,輕輕搖頭,「那不好,你是公家的事情,我跟著去怎麼行?」

  陸錚就笑:「怎麼,還怕我犯錯誤啊,放心,我這次去是私人性質,你是我妹妹,一起去剛剛好,不然我聽說那位果邦自治政府的鄧主席可是娶了姐妹花,而且姐妹倆很能當家,應酬起來,我有你這個妹妹出馬,應該更好一點吧。」

  香川淳子奇道:「那個人娶了姐妹?」

  陸錚點點頭:「那裡還是古文化制度,並不反對一夫多妻,中上階層,大多娶幾個老婆。」

  香川淳子恍然,輕輕點頭,說:「聽起來好奇怪。」

  陸錚也笑,說:「是呢,感覺回到一百多年前了。」

  這時,桌上電話突然響了起來,香川淳子接過,問了一句,便把電話交給陸錚,說:「找你的。」

  陸錚微怔,誰把電話打來這裡找自己?接過來後,聽到話筒裡熟悉的男音才恍然,是汪嘉賓。

  想來也應該是有事,不然不會把電話打來這裡,而且,應該是找不到自己抱著試試看的心思打來的吧。

  「書記,方向東剛剛出了點問題,我已經幫他解決了,您看,叫他去哪兒等你?」話筒裡,汪嘉賓語氣很平靜。

  陸錚皺了皺眉:「他怎麼了?」

  汪嘉賓笑道:「其實是一場誤會,他吧,陸續從邊貿市場的老緬手裡買了幾千塊錢的干腰果,結果被海關緝私路查小分隊給扣了,以為他也是那種逃關稅走私的商人,我說了說,給他做了證明,現在沒事了。」

  陸錚便知道怎麼回事了,在邊貿互市點,有一種走私辦法就是將本應繳納關稅的大宗貨品化整為零,或是利用邊民帶過來,或是用大量邊民身份證偽造通關證明,便可以集散成整的收購。

  因為在邊貿互市點,不超過一定金額的交易是免除關稅的,南坡的邊貿互市點,按照地委和行署文件,免稅限額暫時定為兩百元,也就是兩百元之下的商品交易,不用繳納關稅稅款,現今隨著經濟發展,要求將免稅限額上調的呼聲正越來越高。

  將大宗貨品偽造成邊貿互市交易,近來出現了不少這類案件,看來方向東也是被盯上了,自沒人想到烏山特區出來的,花幾千塊錢買些土特產捎回去給家人同事們分,並不是多麼出格的事情。

  陸錚琢磨著說:「行,沒事就好,叫他來南坡賓館和我會和吧。對了,你再幫我跟邊境檢查站還有果邦那邊溝通下,我多帶個人過去。」

  汪嘉賓並不多問,答應一聲,就掛了電話。
酷爺 發表於 2013-12-28 11:02
第五卷 五嶽為輕 第十四章 家族

  走在果邦南街,就好像來到了中國邊陲的小鎮,街上行人接踵擦肩,多是內地人裝束,偶爾可見穿著前前朝服裝和邊疆少數民族服裝融合改良而成的果邦民族服裝,街道兩旁,廣告路牌一色中文書寫,到處都是中式古樸平房,商店熙熙攘攘,陽傘小攤遍佈街頭。

  不同的就是,大街上,便可見到荷槍實彈的綠軍裝士兵巡邏,南街街中心的報警亭,同樣是背著步槍的士兵在裡面執勤。

  當陸錚所乘的吉普車經過自治政府大院前時,分明見到院外公式宣傳欄上貼的告示全是中文所寫,其中一張有「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xx條,判處XXX死刑……」字樣的告示更令人恍然生起一種感覺,這個果邦特區倒更像是中國治理下的區域。

  鄧三昆親自在關口接的陸錚,此時他陪同陸錚坐在吉普車後座,回到南街,他好像著裝隨意多了,上身穿一件花格襯衣,下身穿一條「籠基」,腳蹬一雙三耳拖鞋的他,就好像一個普普通通年近花甲的慈祥老人,只是他的腰問,隨身不離的別著一把小手槍。

  幾輛吉普車穿過兩條小巷,駛入有荷槍實彈軍人站崗的胡同,停在了一座四合院的後門處,陸錚知道,這裡便是鄧三昆的家了,根據情報顯示,鄧三昆平素從來不去政府辦公室辦公,自治政府官員和緬甸派駐官員有事情的話,需要來他家裡匯報。

  陸錚在鄧三昆引領下進了院子,後面吉普車上,杜小虎、方向東和拎著大行李箱的香JIl淳子也下了車,香川淳子婉拒了一名果邦幹部幫她拎箱的慇勤舉動,最後,還是由杜小虎接過了她手中的行李箱。

  這是一座磚瓦結構看起來很普通的四合院,走廊裡,一位穿著民族服裝的美婦笑吟吟迎了出來,又有幾名女勤務兵每人端著一盆洗臉水走過來,請鄧三昆和來自遠方的客人洗去疲乏。

  「老倌,特派員先生蠻年輕尼(的)咯。」美婦笑孜孜對鄧三昆說。

  陸錚便知道,這位便是彭夫人了,不知道她是姐妹花中的哪位,亦或是鄧三昆後來娶的妻子?總之看來今日負責出面接待的便是這位夫人了。

  看到後面走進來的香川淳子,彭夫人眼睛又是一亮,說:「好漂亮尼姑娘,比飛鳳塔上尼神女儂個漂亮。」

  鄧三昆看起來對夫人很寵愛很敬重,笑呵呵介紹:「這位是專員先生的妹妹香川小姐。」

  彭夫人便對香川淳子越發親熱起來,親自拿了白毛巾浸濕,交給香川淳子擦臉。

  正是午飯時間,走廊餐桌上,開始有勤務兵端上一盤盤豐盛的菜餚,很快就擺了滿滿一桌,鄧三昆笑著請陸錚入席。

  飯菜都是帶滇南口味的中國菜,甜甜辣辣的,陸錚倒是覺得味道不錯,很開胃。

  「專員先生,以後還請你多多幫忙了。」鄧三昆端起酒杯。

  陸錚微笑和他碰杯,說道:「鄧主席不必客氣,果邦政局穩定經濟發展是我們共同的願望,我會竭盡所能為我們兩地的邊民謀取福祉。」

  鄧三昆就呵呵笑,乾了杯中酒,又問道:「專員先生,請恕我冒昧,不知道令翁高壽?有沒有離休呢?我想給老先生捎帶些本地特產,就是不知道他的喜好。」

  這話卻令陸錚不好回答了,陸錚知道,鄧三昆對自己背景必然很感興趣,年紀輕輕便身居高位,鄧三昆定然打聽過自己的家庭,只是通過他的渠道沒能打探出來,現今便也不轉彎抹角,而是單刀直入的發問。

  這位梟雄,為人行事,確實不簡單。

  旁側方向東也馬上豎起了耳朵。

  陸錚琢磨了一下,說道:「家父是陸天河,高壽談不上,和主席年紀相仿,現在任全國大人常委會委員,其實主要工作還是在紅十字會吧,是紅十字總會的副會長。」

  父親是在剛剛結束的人代會上當選為全國人大常委會委員的,同時被任命為中國紅十總會第一副會長,總會會長由人大一位副委員長兼任,黨中央總書記為總會名譽會長。

  現在的工作是父親主動爭取來的,聽說本來外公的意思是希望他進入軍界做點事,但父親找了中央領導談話,要求分擔些黨的工作,能為百姓做點實事,同時主動提出可以去剛剛改組的紅十字總會。

  其實雖然在激烈的政治運動中被迫下野,但黨內同情和希望父親出來工作的聲音一直都沒有平息過,而父親現在提出的要求卻令一些人求之不得,畢竟父親的年紀不小了,現在去紅十字會工作幾年,再想回轉政途卻也沒了什麼上升空間,進入最高權力核心的機會幾乎為零,何況在人大和紅十字會這種機構工作,那父親在政界的影響力會漸漸弱化,這對很多人都是一個福音。

  父親能主動提出這樣的要求,從某種意義上,完全可以看做父親已經放棄了政治上的野心,所以他的新職務沒有任何阻滯的被通過。

  父親給自己打電話時,心情很輕鬆,說:「我算是解放了,也好,黨內的爭吵也會少一些。」

  爺爺同樣給自己打了電話,說:「錚子,以後要爭氣。」這是爺爺第一次和自己說這樣的話。

  父親的意外落馬令京派權力架構發生了重大變化,中生代衝擊三年後第二十四屆中央權力核心的拼圖少了最重要的一環,京派中生代扛鼎人物由父親轉為了政治局委員、京城市委龔書記。

  從陸家來說,本來在能源系統工作的大姑父宋愛國調任嶺南省副省長、代省長,剛剛五十出頭的他看來被寄以厚望,很多人希望他能填補父親留下的真空。

  想起父親,陸錚心裡只能嘆息一聲,或許,在黨內無休止的爭吵中,父親覺得已經夠了,這才決心隱退,不過現今的父親,卻更令自己由衷的敬愛,也許爺爺都不知道,自己以有這樣一位剛強的父親為榮,對於政治人物來說,主動退下來更要有非凡的勇氣,很多大人物,窮其一生,也擺不脫對權力的追逐。

  鄧三昆,突然問起自己的父親,陸錚覺得,自己應該堂堂正正告訴他,陸天河是自己的父親,歷史終將會證明,在關鍵時刻守住自己的良心,父親的人格遠遠比那些隨聲附和的應聲蟲高出百倍。

  第一次,陸錚說出「家父是陸天河」時,覺得心情是那麼平和,就好像在說一件最普通不過的事情。

  鄧三昆卻是一呆,好半晌,才愕然道:「原來專員是,是陸老的嫡孫,這,這可真想不到,陸老和陸書記身體都挺好吧?」

  陸錚笑了笑,說:「都挺好的,鄧主席有心了。」

  接下來,鄧三昆的姿態好像越發低了,他雖然也算戎馬一生,但在陸老這種紅色老人眼中,他的經歷,和娃娃過家家實在沒什麼分別。

  方向東如果沒有在南方特區的工作經歷,必然不會知道陸天河是誰,但南方特區的大企業高管,對特區所屬省份曾經的省委書記又怎會不知?愣了下,一時無言。

  這種震撼太大了,陸書記的身份背景和遭遇他略知一二,這些事情,也是他們這些新晉精英階層茶餘飯後的談資,但不管怎麼說,如陸書記這種高高在上的人物,他們談論起來就好像在談論另一個世界,怎麼也不會想到,神秘的高層政治,突然會闖入他的現實生活,同桌而坐的,便是那神秘世界中的一員。

  杜小虎在方向東耳邊說:「回去不要亂說話。」

  方向東打個激靈,忙連連搖頭,此刻的杜小虎,在他眼中,都變得好像不認識了,原來這個人,便是陸總的衛士吧?

  陸錚同鄧三昆閒聊了幾句,便說:「關於果邦的發展,我是這麼看的,基礎建設首先要抓起來,水、電、通信,這些是發展必不可少的支持。所以我是這麼想的,我們滇南方面,電力局、郵電局會派出駐果邦的分支機構,幫助果邦搞好基建,產生的電費、和內地通訊的郵政、電話費用,採取和南坡同樣的資費標準,這樣對於果邦開展同內地貿易,會有很大的便利。」這些事情,自己不做,也會有旁人做,只是自己在加速這個過程而已。

  鄧三昆怔了下,這些本就是他的想法,本來想慢慢同共和國方面溝通,卻不想,陸錚主動提了出來。

  短短接觸便能感覺的出,這位陸家子孫做事強勢雷厲風行,由他代表共和國中央政府來和自己接洽,看來,真是自己和果邦的運氣。

  陸錚又說:「具體的細節呢。還需要我和國內溝通,不過我徵詢過電力和郵電系統的意見,原則上沒問題。」

  鄧三昆便舉起了酒杯:「陸專員果然是大家風采,和我認識的內地干部都不同,我旁的不多說了,敬你一杯,以後陸專員有什麼需要我鄧三昆的地方,只要你說一句話,刀山火海,我鄧三昆皺皺眉頭,就不是娘養的。」

  本來聽他前面文縐縐說的煞有其事,突然最後來了這麼一句,令陸錚啞然失笑,不過早聽說過,鄧三昆雖然年近花甲,脾氣卻仍舊火爆,平素手下官員做錯了事,往往被他罵的狗血淋頭,他這軍閥做派,只怕再過個十年二十年,仍舊改不掉。

  幹了杯中酒,鄧三昆又誠懇的道:「陸專員是做大事的人,我在你面前也就不打馬虎眼了,我正準備辦特區日報,你能不能幫我物色一位內地的大學生來任副社長,我們這邊,文化人不多,也沒有辦報的經驗,這件事,還請陸專員務必幫忙,待遇方面,肯定從優。」

  陸錚知道,鄧三昆是真心實意的求才,其實他的要求真的不高,聽說過這麼一件事,在京城一家小影樓的攝影師,其實說攝影師還是高抬了他,現今小照相館攝影師哪有多少技術可言,什麼人都能幹,就是這麼一個人,來果邦做生意賠光了錢,但機緣巧合認識了鄧三昆,鄧三昆便留他在身邊,別說,他把國內官員那套做法照搬過來,後來,竟然成了果邦特區新聞局的副局長。

  微微點頭,陸錚說:「我回去就幫你辦,不過這樣,話說在前面,就算以後他犯了什麼錯誤,你遣送他回國就是,要保障他的人身安全,就算他作姦犯科,我希望也由我們滇南司法系統來裁定他的罪責。」聽說鄧三昆喜怒無常,而且剛剛經歷過戰亂的果邦,人命真的不算什麼,萬一自己推薦的人做了他不喜歡的事,被他一槍給斃了,自己未免成了害人的幫凶。

  鄧三昆道:「這個沒問題。」舉起酒杯,正色說:「專員,謝謝,我得連敬你三杯,這份恩情我會記住的。」

  在鄧三昆的熱情下,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下午遊歷果邦小街時陸錚腦袋都昏昏沉沉的,鄧三昆雖然是海量,卻在宴席散後就回房睡了,顯然是不勝酒力。

  陪同陸錚等人遊玩的是一位姓劉的副司令,果邦民族同盟軍編制很亂,所以他的具體職務陸錚也不大清楚,只是聽人喊他劉司令、劉司令,便也跟著姑妄稱之。

  買了些土特產,隨後在劉司令陪同下,陸錚、杜小虎和香川淳子來到了果邦方面給他們安排的住處,距離南街城郊十幾公里的一處有十幾座撣族小屋組成的度假村似的建築群。這裡,應該算是鄧三昆的別院了,他偶爾便會來這裡住上幾日,泡泡溫泉,還有享受撣族特有的泥沙浴。

  方向東並沒有跟陸錚在一起,他同自治政府官員去談邊貿的事情了,自然,鄧三昆也派了人為他牽線搭橋,想來方向東也會有如魚得水之感。

  下午在南街老寺,陸錚請了些平安符,本來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但經歷的事情越多,陸錚越發覺得,心存敬畏是好事,若人人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價值觀,那這個社會,僅僅靠法律維繫,釀成的苦果會慢慢展現。

  至於平安符,實則是但求心安,幫人求平安符,只是一片心意。
酷爺 發表於 2013-12-28 16:17
第五卷 五嶽為輕 第十五章 陽光之下的黑暗

  綠油油的熱帶闊葉植物掩映著這一排小木屋,小溪潺潺流過,更有木屋建造在枝葉繁茂需幾人合抱的古樹樹權上,委實便好似來到童話世界一般。
 
  劉副司令送陸錚等人來到這片度假屋後,便告辭而去,接手款待共和國來客的是一位美貌少婦幹部,喚作羽柯,撣族人,由她接手,想來是因為女幹部在休息地照應更方便些。
 
  陸錚知道,撣族人的名字地域不同,起名習慣也不同,有的地域撣族平民便沒有姓氏,有的地域多年受漢化影響,名字便和漢人類同,至於在果邦的撣族,深受漢人影響,又是曾經跟著緬共鬧革命的幹部,想來名字可能是後來自己改的。
 
  聽劉副司令介紹羽柯為果邦自治同盟軍特科負責人,陸錚立時肅然起敬,同盟軍特科應該是隨緬共特科建制而來,剛剛同政府簽訂和平協議是以尚未來得及改編,特工科,一般來說,自然是在敵佔區活動暗殺敵人首要人物和己方叛徒的精銳武裝,這位羽柯同志,看面相就是普通的美貌少數民族女幹部,其實可不是個簡單人物。
 
  劉副司令臨別時更在陸錚身邊低聲說,莫看羽柯同志剛剛--十五歲,實則已經參軍十年,她剛剛參軍時便是加入的特科前身紅衛隊,小小年紀,勇敢剛烈,嫁給了當時果邦武裝的二號負責人張司令,在後來一次政府軍圍剿中,張司令犧牲,所以羽柯隊長在果邦軍中地位一直很特殊。
 
  十年的老革命?陸錚不由得又打量了羽柯一眼,可不是,短短的齊眉劉海,類似民國時代的女學生短髮,眉目秀麗,掩著玲瓏身段的灰布幹部服,白襪黑布鞋,樸素中又有一種說不上的味道,或許,是追求理想追求真理之美吧。
 
  劉副司令走後,羽柯引領著陸錚三人在這片小木屋中遊覽,給陸錚三人介紹這裡的環境和溫泉屋、泥沙浴的所在。
 
  羽柯的聲音略有些沙,但卻別樣的動聽。
 
  當沿著芭蕉綠葉遮掩的小路來到那座童話般的樹上小屋下時,陸錚笑道:「今天一定要在樹上過一夜。」隨即,眼角瞥到香川淳子也好奇又羨慕的看著樹屋,陸錚便說:「算了,淳子,今晚你在樹上睡。」
 
  香川淳子忙搖頭,說:「不,不,還是哥哥睡吧。」
 
  羽柯在旁說道:「木屋看起來小,但裡面很寬敞的,有三個臥室,你們三個都在上面睡也沒問題。」
 
  不知道怎麼的,陸錚聽這位羽柯同志的語氣,有些冰冷,從剛見面時就這般,不知道為什麼第一次見面就對自己有意見,也許她本人就這個性格?也許是自己想多了。
 
  杜小虎搖頭說:「我睡不慣,怕掉下來。」指著附近一個木屋說:「今晚我就睡這兒了。」自然是因為睡在這個小屋,夜裡可以警戒樹屋周邊,雖然看起來,也沒什麼需要注意的安全問題。
 
  在羽柯陪同下,陸錚等人在餐廳用了晚飯,陸錚說起,自己去泡會溫泉,雖然羽柯早介紹了樹屋裡也引入了溫泉泉水,可以在木桶裡泡,但陸錚覺得,還是在溫泉屋裡泡的舒服。
 
  羽柯淡淡的說好,但陸錚分明覺得,她看自己的眼神裡,有些說不出的意味,好像,是一種厭惡的目光。
 
  坐在溫泉屋的泉水池中,熱氣騰騰,整個木屋都被白汽籠罩,陸錚就琢磨這位羽柯同志,怎麼就對自己有意見?自己也沒做什麼失禮的事情,撣族的風俗習慣自己也略知一二,自己並沒有犯忌,何況她常年和漢人和緬共一起生活和戰鬥,應該不會在民族習俗上太在意吧?
 
  正琢磨之間,木屋外,響起了細碎的腳步聲,接著,根本沒有門閂的木門被人推開,好像有人走了進來。
 
  陸錚正靠在池邊,頭靠在軟木上。白毛巾蒙著眼睛閉目養神,聽到腳步聲也沒起身,問了聲:「虎子?」
 
  陸錚知道,虎子在溫泉屋外給自己站崗呢。
 
  沒人應聲,接著便傳來嘩啦一聲,有人下水,陸錚一怔,便掀起白毛巾抬頭,立時呆住,卻見霧氣騰騰中,一對貌美如花的少女正向自己靠近,隱隱約約看得到她倆不著一縷,露出雪白的小胴體,這兩個美少女眉目酷似,甚至分不出彼此,應該是一對兒雙胞胎,看年紀,也就十三四歲,甚或,十二三歲。
 
  陸錚吃驚之時,兩個美少女已經到了他身邊,向他身上依偎過來,陸錚這才醒悟,匆忙從水池中跳出,順手抓起浴巾裹在腰間,可也想得到,驚鴻一瞥,只怕自己已經在這兩個小美女前走了光。
 
  又氣又窘,陸錚臉也沉了下來,說:「做什麼?!」轉身就想往外走。
 
  誰知道卻聽一個稚嫩的聲音: 「先生,不要走。」語調甚是淒慘,好像要哭出來的樣子。
 
  陸錚回頭,卻見兩個小美女都游到了池邊,露出怯生生一對兒小腦袋,叫住自己的那個小美女大眼睛浸滿淚水,泫然若泣的看著自己,另一個小美女,好像不大會說普通話,用自己聽不懂的方言急急問會說普通話的少女,少女回頭和她交流了幾句,那不會說普通話的小美女就開始抹淚。
 
  見她們可憐兮兮的模樣,陸錚慢慢停下腳步,說道: 「沒事,我會同鄧三昆就是你們鄧司令說,你們倆很好,是我不習慣而已。」
 
  會說普通話的小美女,淚水就淌了出來,抹著眼淚說:「我爸爸會被打死的,他欠了好多賭債。」
 
  陸錚一呆,在國內宣傳中舊社會的那套東西,卻在自己眼前活生生上演了。
 
  陸錚想了想,說:「沒事,我和鄧三昆說說,你們的父親會沒事的。」
 
  會說普通話的小美女含淚搖頭,說:「欠債還錢,不會沒事的,司令官先生的副官說,我們能討你喜歡的話,他就會幫我爸爸還債,還會分給我們土地,叫我們住上大屋,我媽媽,就不用天天被人打了。」
 
  陸錚又是一怔,原來她倆的父親不是欠鄧三昆的錢,那就不是自己說說能解決的事情了,畢竟鄧三昆不是債主,平白無故幫人還債,就算礙於自己面子不得不做,事後,白也會從這兩個小姑娘身上找到利用價值來補償。
 
  想了想,陸錚問:「你們多大了?是果邦族麼?鄧三昆經常這麼幹?經常找女孩子陪客人?」
 
  會說普通話的小美女搖搖頭,說:「我不知道,我什麼也不懂,是司令官先生派人接我們來的,我和妹妹過年就十二了,我們是撣族人。」
 
  過年才十二?陸錚無奈的搖搖頭,邊荒戰亂之地,遇到這種悲慘遭遇的貧民怕也不僅僅這一份,不過兩個小姑娘自然不懂什麼,估計也不明白男女之事意味著什麼,一直生活在下層社會,更不會有什麼平等之類的思想。
 
  想了想,陸錚說:「那這樣吧,我出去後就說很喜歡你們倆,咱們就裝作發生事情了。」見兩個小美女茫然的樣子,心裡嘆口氣,真是不怎麼懂呢,說道:「反正我坐一會兒,就當你們倆陪我了,有人問你們咱們做什麼的話,你們就說陪的我很高興就是了。」其實只要自己幫著圓謊,又怎會有人刨根問底的問她倆這些事?
 
  說著話,陸錚就將池邊兩條小浴巾扔給了她倆,說:「披上吧,不過別出來。」這兩條小浴巾,想來是她倆裹著進來的。
 
  兩個小美女都很聽話,在水池裡裹了浴巾,就傻傻的看著陸錚。
 
  陸錚在旁側竹椅上坐了有二十多分鐘的樣子,這才起身,說了聲: 「我出去後你們也換衣服出來吧。」
 
  陸錚不說話,兩個小美女也就一直不吱聲,這時都乖巧點頭。
 
  陸錚來到外間,換上自己的衣服,看到旁側衣架上掛著的小小彩色民族服裝和地上兩對小小的可愛鞋襪,陸錚心裡嘆口氣,自己也是正常男人,要說這誘惑還蠻大的,在這邊荒之地,好像也少了道德的束縛,可以為所欲為一般。
 
  出了溫泉屋,就見虎子迎了上來,撓著頭嘿嘿傻笑。
 
  陸錚無奈的道: 「我不是那種人。」不過自己在裡面待了好久,這話也沒什麼說服力。
 
  「羽柯同志呢?」陸錚說起同志二字時,加了重音,現在終於知道為什麼羽柯對自己隱隱有些敵意了,想來以為現在發生的事情是自己要求的。
 
  杜小虎指了指不遠處一個木屋,說:「她在那裡邊。」
 
  陸錚點點頭,猜也猜到了,她必然會在旁側監視,所以,自己才在溫泉屋裡坐到現在。
 
  從芭蕉葉遮掩的這座木屋應該能很好的觀察外面情形,陸錚來到木屋前時,羽柯已經好整以暇的迎出來。
 
  「她們倆挺好。」陸錚好像很滿意的點點頭,對羽柯眼底隱藏的不滿視而不見,又說:「你跟鄧三昆講,不要叫她倆再陪別人,我以後還會來看她們。」想來這句話傳到後,兩個小姑娘能過上正常的生活了,也許,還有大屋住。
 
  至於羽柯,應該以為自己同封建社會那種大腹便便恬不知恥的天朝上邦官員是一丘之貉吧,那也由得她、
 
  羽柯默默點頭,說:「放心,我會好好照顧她們倆的。」從她的表情,應該對兩個小姑娘的遭遇很同情。
 
  陸錚這才想起,她倆的名字自己還不知道,不過都無所謂了。
 
  也不想再和羽柯同志多說,對她點點頭,說:「就這樣吧,我回去了。」
 
  羽柯猶豫了一下,追了兩步,說道:「專員先生,你能不能,送她們去內地上學。」
 
  陸錚倒是知道,果邦上流社會家庭,很多孩子在滇南求學,不過這對小姐妹,還是算了吧,自己家裡還不夠亂嗎?擺擺手道:「沒這個必要吧?」
 
  轉身走時,看到了羽柯眼角隱隱的憤怒,想來是她覺得已經這樣了,如果自己能帶兩個小姑娘去內地上學的話,也算一種彌補,誰知道,自己這麼不是東西,對兩個小姑娘沒有一絲憐憫之情,只是在發洩獸慾。
 
  回到樹上木屋,踩著嘎吱嘎吱響的木板,陸錚想想自己這個黑鍋背的,不由苦笑。
 
  穿著粉色和服精緻恬靜的香川淳子正跪坐在矮桌旁泡茶呢,陸錚走過去,盤腿坐在她對面,這個房間有窗戶,可以看到外面鬱鬱蔥蔥的森林。
 
  「淳子,你別回國了,去北斗星就職吧。」陸錚接過香川淳子遞來的小茶杯,一飲而盡。
 
  香川淳子怔了下,猶豫了一會兒,終於還是點了點頭,說:「好的,北斗星收購港務公司的時候,和我談過,被我拒絕了,那我再去談談。」
 
  陸錚無奈,自己這個妹妹,現在對自己實在有些盲從了,都拒絕過的公司,又去吃回頭草,卻也不問自己為什麼,自己叫她去,她便答應。
 
  陸錚說:「你不問問我為什麼叫你去?」
 
  香川淳子恬然一笑,說:「你不會害我的,是想我幫你查事情嗎?」
 
  陸錚又飲了香川淳子遞來的第二個小杯,想了想說: 「北斗星集團,其實是我的公司,我是最大的股東,擁有超過百分之九十的股份。」
 
  香川淳子明顯有些吃驚,說:「聽說北斗星集團總值有幾個億?」
 
  陸錚笑道:「怎麼,我不像個億萬富翁啊?」
 
  香川淳子搖頭,說:「我只是沒想到。」說到這兒俏皮一笑,「我沒想到,原來我的歐尼桑是大財閥。」
 
  陸錚也笑,又琢磨著說:「你對財務方面很在行,過去後,先做財務的副總監,熟悉熟悉公司的情況,總之,你記住這個公司是你哥哥的,那也有你的一份,好好幫我盯著。」其實這話多少就是開玩笑了,以香川淳子的職業道德,便是沒有這層關係,她自也會兢兢業業的工作。
 
  香川淳子輕輕點頭,很認真的說:「淳子會努力前進的……」
 
  陸錚笑笑起身,走出去經過香川淳子身邊時,按了按她肩膀,以示鼓勵。
 
  回到臥室,窗外,夜幕漸漸降臨,陸錚想著今天的遭遇,搖了搖頭,果邦這塊小小的土地,以後的麻煩,只怕還多著呢。
酷爺 發表於 2013-12-28 16:35
第五卷 五嶽為輕 第十六章 救火

  從果邦剛剛回到瀾江的當晚,陸錚便接到地委秘書長夏同仁的電話,要陸錚過去開會。

  連夜召開的地委全委會議,在瀾江的地委委員全部被通知參加,便可知道定然出了大事。

  陸錚剛剛來瀾江,畢竟消息不靈,進會場時見大家交頭接耳議論紛紛,人人表情凝重,陸錚便選了靠邊的座位,慢慢坐了下來。

  外經貿處處長張白成心神不寧的走進來,臉就好像白紙一般,失魂落魄的坐在了陸錚身後長椅上。

  林牧處岳先處長,走在劉孝感書記前面,同樣心事重重的樣子,旋即,他發現了在他身後走進會議室的劉孝感,便湊過去好像跟劉孝感解釋著什麼,劉孝感有些不耐煩的揮揮手,走向了自己的座位。

  岳先奎便如鬥敗的公雞一般,垂頭喪氣的在靠窗長椅張白成身側坐下。

  劉孝感沉著臉,說:「省紀委、省農牧廳的聯合調查組明天便會下來,我們各個部門要認真配合省裡同志的工作,老顧,調查組的接待你來負責。」劉孝感說著,看向了地委副書記顧順才。顧順才微微點頭。劉孝感目光掃視全場,最後,落在了張白成和岳先身上。

  「你們兩個,有話說嗎?」劉孝感口氣嚴厲,會場內氣氛陡然緊張起來,張白成和岳先奎噤若寒蟬,都耷拉著腦袋,不說話。

  劉孝感眼神很冷,「好,我看你們也沒話說,有什麼話,跟省裡領導說,你們兩個,先停職,等待調查結果。」

  劉孝感端起茶杯喝了口水,又嘭的放下,令會場內幹部的心也跟著一抖。

  「咱們地委也要成立調查組自查,要查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老韓,你來辦。」

  地區紀檢委書記韓會國,說了聲好。

  劉孝感長長吐出口氣,說道:「散會吧。」說著就起身,離開了會場。

  從頭到尾,陸錚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看來,張白成有責任,外經貿處,本來是自己分管,但一來自己來沒幾天,估計事情和自己也無關;再一個可能在劉孝感心裡,自己還是京官吧,只是有地委委員的身份,才叫了自己來旁聽。

  向會議室外走,陸錚叫住了顧書記,在地委委員中,除了劉孝感,自己就同顧書記打過一天交道,去果邦前,自己和他一起陪著南州海關侯景明關長調研,算是比較熟悉了。

  「我聽得不知頭不知尾的,怎麼回事?」陸錚遞給了老顧一顆煙。

  顧順才苦笑搖搖頭,說:「這不那個肉牛嗎?出事了。」

  一邊向外走,顧順才一邊跟陸錚講。

  原來瀾江地區向邊民推廣的肉牛,小牛犢陸續出現病變繼而死亡的情況,聽說半個月前就出現了徵兆,但林牧處一直隱瞞不報,直到前兩日有二三十頭牛犢陸續死亡,林牧處才不得不向地委和行署匯報了這一情況,但卻是避重就輕,虛報數目,不疼不癢的說是邊民飼養問題,林牧處會著手解決。

  可是卻不想,這件事早被人反映到了省裡,省裡都決定下調查組了劉孝感才知曉此事,莫怪他大光其火。

  而肉牛項目,是外經貿處引入的綠色肉牛綜合項目,從引入品種到收購加工一條龍,都是外經貿處牽線,林牧處審批並提供技術服務,肉牛出了事,張白成和岳先奎這兩個一把手便首當其衝。

  陸錚聽了不由一陣嘆息,果邦方面還希望引入肉牛享受滇邊邊民待遇呢,幸虧尚未成行,不然事情更麻煩。

  張白成被停職,暫時主持外經貿處日常工作的是一位姓林的副處長,不過這幾日忙著接待省裡調查組,這位林處長幾乎就沒來過陸錚的辦公室。

  這天下午,劉孝感的秘書小李打來電話,說是晚上在瀾江賓館設宴接待省裡調查組的同志,如果沒有要緊的事,劉書記希望你能參加。

  陸錚便答應了下來,想來是劉孝感覺得自己是部委幹部,雖然是瀾江地委委員,但實則處於一種超然的位置,可以適當幫地方上說說話。

  晚宴在瀾江賓館餐廳一號包廂,瀾江方面只有三名幹部出席,除了劉孝感和陸錚,還有地委秘書長夏同仁。

  省裡下來的調查組到了四五位幹部,省紀委常委、省監察廳副廳長孟會澤和省農牧廳畜牧局局長張勇這兩位調查組帶隊幹部都在,除了省機關幹部,還有一位白髮蒼蒼的畜牧專家,在座的幹部都喊他彭老。

  劉孝感雖然級別最高,但姿態卻放的很低,席上也不談公事,就是嘮嗑,所以,氣氛便很融洽。

  最後,說到了果邦,劉孝感就笑著說:「我們陸錚專員剛剛從果邦回來,各位誰想去果邦旅遊,可以請他做導遊,不過我們這位陸錚同志,可是抓經濟的能手,停薪留職,上億資產的大企業馬上聘請他做一把手,現在陸錚同志還兼任昌明集團的副董事長呢,這個位子,是一般人能做的嗎?我看,想陸錚同志做導遊,這個代價,咱們都付出不了吧?」

  說陸錚擔任北斗星集團總裁期間是停薪留職那就是給陸錚臉上貼金了,不過省裡這些幹部不大清楚怎麼回事,再聽到昌明集團,立時都肅然起敬,昌明集團現在是中國計算機產業的標誌,省裡機關辦公室用的電腦,幾乎全部是昌明集團生產的銀河系列。

  陸錚笑著謙遜了幾句,又嘆口氣說道:「說起果邦,一個禮拜前,果邦方面還希望引入咱們的肉牛呢,但誰也沒想到,咱們的肉牛品種會出問題。」

  聽陸錚突然把話題轉到了肉牛事件上,席上本來歡聲笑語的融洽氣氛突然就有些凝滯,人人臉上都有些不自然。

  畢竟這餐飯劉孝感書記的意思人人都明白,劉書記放低姿態請吃這頓飯,或許飯後也有紀念品拿,無非就是希望調查組能將報告寫得客氣些,但有人突然挑起這個話題,往下談的話,這餐飯可就變味了。

  劉孝感臉色也變了變,雖然陸錚年輕,但看履歷經歷挺豐富的,怎麼也沒想到,這點歷練都沒有。

  劉孝感隨即笑了聲,說:「好了,咱不談這個。」

  陸錚卻是繼續道:「其實我倒覺得,雖然這次我們瀾江引入肉牛品種失敗了,但壞事也可以變成好事,我翻查了一些資料,這些年來,咱們國家引入了十數個肉牛品種,但由於咱們引進種群的規模不大,加之引進的種牛在遺傳基礎上並不是國外的頂級種牛,從而導致我們不斷地從國外引進種牛,而沒有自己的制種、供種體系,也因為種群過小選不出優秀的種牛,所以我們的肉牛培育一直是引入,接著退化,再引入,繼續退化的怪圈。」

  「我們瀾江選取的肉牛品種,就是雜交培育不良的代表品種了,是從西南一個省份引入的是吧?只能說,咱們國內一些研究所急功近利,我們一些同志呢,因為不懂科學,就盲目信任技術機構,但是基因培育雜交,不是那麼簡單的,不能一兩個搞技術的說,行,這個品種沒問題,咱們就引進,其實有沒有問題,要經過大量長期的試驗,不能跟過去一樣,老放衛星。」

  陸錚說著喝了口茶水,又道:「咱們肉牛的培養的思路,是準備通過外來牛種和咱們本地黃牛雜交培育出新品種,咱們的黃牛呢,耐粗飼、抗逆性好、肉質好,但是生產速度慢,產肉少,如果能吸收外來牛種的部分基因改良,前景是很樂觀的。但這裡,就有個統籌的問題了,往往咱們各地畜牧機構各行其是,沒有一個長期的數據採樣記錄體系,牛群不穩定,選育工作的連續性差。」

  「這也使得一些體型優良、生長發育較快的優秀個體被屠宰,這對於雜交牛優良種質特性的基因資源是一種損失啊。」

  「就說我們瀾江引入的這個肉牛品種吧,是失敗之作,要記錄在案,但我下去看了,雖然水土不服,有大概超過五分之一的肉牛斃命,但卻有幾頭牛長得快,肉也多。我覺得,是不是應該作為個體進行研究,看一看是不是在品種改良上有借鑑之處?」

  陸錚侃侃而談,劉孝感等人聽得都有些雲裡霧裡,好像在聽天書一樣,大概意思,勉強能聽懂。

  畜牧局專家彭老眼睛卻是越來越亮,連連點頭,「沒想到啊,陸專員對牛種培育瞭解的很深入啊,你說的這些,點出了咱們肉牛培育中的很多問題,說得好,說得好啊。」感慨了一會兒,又道:「你說的那幾頭長得快又有肉的牛,能不能明天帶我下去看看?」

  陸錚笑道:「當然沒問題。」

  彭老晃著腦袋,讚歎道:「人才啊,人才,陸專員,你不是畜牧科班出身吧?」

  陸錚笑道:「彭老太抬舉我了,我這人就是好看書,以前在烏山抓經濟接觸過肉牛這個行業,所以,多看了幾本書,算是涉獵一二,說白了我這個人,就是樣樣通樣樣鬆,什麼都懂一點,但就是個半吊子。」

  彭老就大笑,說:「陸專員你太謙虛了。」顯然難得遇到這樣一位行政幹部,令他大生好感。

  劉孝感終於鬆了口氣,深深看了陸錚一眼,自想不到,陸錚能把老彭這個點打通。

  要說省裡下來的調查組,屬這位彭老最難弄,旁人怎麼也會著眼大局,自己出面,怎麼也不會太和瀾江地區過不去,但彭老這個人,脾氣特別古怪,偏偏又是享受國務院津貼的專家,在國務院掛著號呢,別的幹部便都拿他沒辦法,調查組的調查報告,這位彭老的意見最重要。

  卻不想,陸錚出馬,很快就和彭老打成了一片。

  劉孝感微微點了點頭,陸錚這個人,確實很有自己的一套。
酷爺 發表於 2013-12-28 18:05
第五卷 五嶽為輕 第十七章 九零年代

  春節期間,瀾江地委舉行了多種形式的團拜會和慶祝活動,而在這些活動中的各種鏡頭和照片上,陸錚一直出現在劉孝感書記身邊。

  這位由部委下來掛職的年輕幹部,看起來,儼然獲得了劉孝感書記極大的信任。

  瀾江地區的綠色肉牛綜合項目仍在繼續,只不過引入了新的良種——一種由秦川牛培育而來有著穩定表現的肉牛品種。

  邊民的損失由剛剛引入同政府簽訂了協議的肉食品公司負責補償,據說肉食品公司肯拿出一大筆錢撫慰邊民,同樣來自陸錚同他們的談判結果,有知情人士透露,在談判中,陸錚列舉了得到政府支持的綠色肉牛項目在未來可以獲得的種種便利和收益,完全主導了整個談判的進程,令肉食品公司參與談判的經營者不得不在協議書上簽了字。

  初三這天,陸錚才抽空回了北京。

  爺爺現在的起居生活改由小姑照顧,父親則搬離了爺爺的四合院,和老媽一起,住進了一處不怎麼起眼的小區,這裡住的,多是紅十字總會機關黨委幹部,父親也婉拒了組織上提出的配備警衛等待遇,跟在父親和老媽身邊的,只有老媽帶來的一個女勤務兵。

  不過看望過爺爺,從紅牆四合院回到這套三室兩廳的房子,陸錚覺得,現在開始,自己的家才更像一個家。

  悠閒的坐在客廳沙發上,和父親一起看重播的春晚,這種場景在以前,很難想像。

  看著電視螢幕上的小品《相親》,陸錚心裡也頗多感慨,九十年代,就這樣無聲無息的來了。

  一身休閒裝的老媽坐在旁邊靜靜的削著蘋果,勤務兵一直在廚房,好似在燒水,又好似沒在忙什麼,想來,她也不想打擾首長一家三口相處的時光。

  「對了,看到你大姑父了嗎?聽說這幾天,他都陪著老爺子。」老媽好似不在意的問了一句。

  陸錚笑了笑,說:「見了一面,也沒說什麼話,下午他就飛嶺南了,挺忙的。」

  老媽點點頭,說:「愛國來家裡看你爸的時候,提起你來著,說想和你聊聊。」

  陸錚笑道:「和我一個發配邊疆的芝麻綠豆官有什麼可聊的?」

  老媽也就笑了起來,說:「我說也是,你們爺倆啊,都是厲害人物,誰想不佩服都不行。」

  「嗯,咱家現在你媽媽挑大樑。」父親端起了茶杯,他便是開玩笑,表情也很嚴肅。

  不過老爸的話倒是沒錯,在去年年底的黨代會上,老媽被增選為中央委員會委員,同時升任國防科工委主任,事業正處於上升期,只是老爸意外落馬的震撼,完全掩住了她遷升的光芒。

  「你哪天回去?」陸天河側頭問陸錚。

  陸錚道:「初七前都行,明天去外公那兒,完了去廣寧一趟,看看翠紅姨一家。」

  陸天河微微頷首,說:「我也想和你談這個問題,我和你媽媽商量過了,今年你媽媽陪你去廣寧,看看咱們的大恩人,這些年,我和你媽都沒轉過彎來,挺對不起你的。」

  陸錚呆了呆,轉頭看向韓靜,老媽也正含笑點頭。

  其實一直以來,老爸和老媽對廣寧翠紅姨一家有情感上的牴觸,自己能感覺的到,一來自己在翠紅姨家過的並不好,輟學成了文盲,更成了完全沒有人情味的刺頭,老爸老媽都看在眼裡;再一個,老爸老媽又覺得,或許自己和家裡那種冷冰冰的隔閡,也是因為翠紅姨一家,雖然那家人對自己不好,但可能自己覺得生活了十多年的那個家庭才是自己真正的家。

  所以,老爸老媽對翠紅姨一家的感情,應該是很複雜的,是以一直說要去烏山看看,但一直沒有成行,只是托自己帶過一些禮物,這兩年,雖然自己和家裡關係大為融洽,但又因為種種變故,使得事情也耽擱了下來。

  現在老爸無官一身輕,老媽也不用再如以前一般照顧爺爺生活起居,倒是得閒可以一嘗夙願,彌補下多年來的遺憾。

  而且自己調離烏山,也使得老爸老媽下去,不再有什麼政治上的避忌。

  父親又笑著說:「我就先不去了,將來有的是時間,你媽媽去打前哨好一些,也省了太麻煩人,等咱兩家走動熟了,以後接他們來北京過年。」

  陸錚微微點頭,說:「行。」

  ……

  下廣寧陸錚找了輛黑色桑塔納,說是省了軍牌車太扎眼,韓靜便都由得他。

  一路上,都是勤務兵雁子開車,陸錚想替班,她說什麼都不用。

  看著田野裡皚皚積雪,陸錚在車窗上呵了口氣,車窗玻璃上,便起了一層白霧。

  「還像個孩子一樣。」韓靜含笑看著陸錚。

  陸錚看著窗外,靜靜的說:「不知道怎麼的,回來看到北國萬里雪飄,有些激動。」

  韓靜輕輕拍了拍他肩膀,說:「我能理解。」好像,也輕輕嘆了口氣。

  沉默間,桑塔納慢慢駛入了廣寧縣城。

  陸錚也有將近一年時間,沒有在廣寧縣城的街區轉悠了,以前下來視察有幹部陪同,自從離開烏山後的這半年多時間,他更再沒來過廣寧,廣寧的變化只可以用日新月異來形容,高樓帷幕,比之瀾江要繁華許多。

  按照印象中的街道輪廓,陸錚還是指錯了幾次路,好半天后,才終於找到了化肥廠家屬樓。

  在一棟樓前下了車,韓靜打量著四周,說:「環境還不錯,廣寧是個縣城吧?發展的真挺好。」

  陸錚倒是記得翠紅姨家就住在這棟樓三號門的1層,誰知道在門外敲了好久,都沒人回應,直到把鄰居敲了出來,一個白髮蒼蒼的老頭對陸錚說:「是找老陸家吧?他們老兩口去閨女家過年了,老閨女家。」

  陸錚奇道:「小萍嗎?她成家了?」

  老頭打量了陸錚一眼,說:「你和老陸家沒聯繫吧?小萍都結婚快半年了。」

  陸錚心裡嘆口氣,那還真是,就算翠紅姨和陸小萍想給自己信,都沒處找自己去。

  時間,一晃過得可真快,小萍挑三揀四選對象的情形彷彿就在眼前,一轉眼,已經成親了。
酷爺 發表於 2013-12-28 18:15
第五卷 五嶽為輕 第十八章 輸贏何妨

  按照鄰居給的地址,卻是怎麼也找不到「長春路」,停車問了幾個行人,都說不知道,沒辦法,陸錚最後便呼了侯建軍,想打聽一下長春路到底在哪裡。

  侯建軍回過電話來的時候聽到是陸錚,態度立時變得親熱起來,又聽陸錚說在廣寧呢,侯建軍就笑道:「我就在廣寧我家老頭這兒呢,這樣,你現在在哪兒?我找你去給你帶路。」

  陸錚笑道:「不用了,我就知道廣寧以前有個長春路,現在沒了是吧?」

  侯建軍說:「你就等我吧,三言兩語說不清楚。」

  陸錚見他心熱,略一猶豫,便說:「那行,我現在在郵電局前的電話亭。」

  那邊侯建軍道:「離我家裡挺近的,五分鐘準到。」說著就掛了電話。

  侯建軍說的沒錯,大概五六分鐘後,他便開著一輛黑色轎車飛馳而來,下了車,快步迎上來和陸錚握手,又笑著說:「老領導,咱們找個地方坐坐?」

  陸錚對著自己的車努了努嘴,說:「改天吧,我家老太太在呢,想去我養父養母家裡看看。」

  侯建軍啊了一聲,看了眼桑塔納貼膜墨色的玻璃車窗,對陸錚的家庭,他是很好奇的,聽說,陸錚親生父母的家庭很好,姐姐是做大生意的,更有傳聞說陸錚父母都是北京的官員。

  不過從陸錚在烏山被免職看得出,或許,一些傳聞太言過其實了,便算陸錚父母都是京城官員,想來,職務也不會太高。

  胡思亂想著,侯建軍笑著說:「那行,你上我的車吧,咱們在前面帶路。」這時,卻見桑塔納駕駛位車門推開,跳下一名穿著綠色軍便裝的清秀少女,快步跑到後排拉開車門,看少女一舉一動,帶的那股硬朗和訓練有素的姿態,一眼便能看得出,應該是一名女兵。

  接著,桑塔納後座走下來一位穿著綠呢子大衣的女士,就那麼一站,那精氣神就令人心中一凜,女士對陸錚招手,微笑道:「錚子,你朋友?」

  陸錚笑道:「是,他是烏山市局的,姓候,侯處長。」

  侯建軍忙走上幾步,笑著說:「阿姨好,從陸書記轉業,我就是他手下的兵,您叫我小侯就行了。」

  韓靜微笑對他點了點頭,說:「錚子多靠你們幫襯了。」

  侯建軍忙道:「哪裡的話,阿姨太抬舉我了。」

  陸錚道:「媽你上車吧,我坐建軍的車,在前面帶路,叫雁子跟著。」

  眼見韓靜坐回了車裡,侯建軍才覺得有一種如釋重負之感,雖然隔著幾步遠,但和這位女士交流,卻令人莫名的感覺到了壓力。

  回到車上,侯建軍打火發動,便問坐在副駕駛的陸錚:「阿姨是軍隊的領導吧?」

  陸錚點點頭,說:「管科技發展和部隊裝備。」

  侯建軍又問道:「聽說你調去滇南了?」

  陸錚笑笑,說:「嗯,瀾江,估計你沒聽說過,還沒武鄉發達,少數民族挺多的,在那裡生活倒是挺安逸。」看了侯建軍一眼,說:「你呢?聽說不在治安處了?」

  侯建軍摩挲著短髮,說:「這不市局交警大隊剛剛升格為支隊麼?我剛被調過去幹支隊長。」

  陸錚笑道:「那得恭喜你了。」委實,雖然行政級別不變,而且應該同樣擔任市局局黨委委員,但新崗位獨立性比較強,算是真正自己管了一攤,何況從烏山來說,交警隊一直有獨立的辦公地點,現今升格為支隊,多少有種行政自主的意味。

  長春路是新城剛剛開發時的街名,現在已經不復存在,在一條商業街上,侯建軍將車停了下來,指了指旁側有「小萍超市」招牌的二層門市樓前,說:「就是這裡了,這個小超市生意還不錯,咱們老廣寧人說起這裡,還是說長春路,其實重新拆遷後,變了三條街了。這樣,老領導串親戚,我就不下去添亂了。」

  陸錚微微點頭,實則侯建軍現在還能幫自己跑腿,已經很念舊情,畢竟現在的他在烏山公安系統,已經算是數得著的人物,而從常理推測,自己被發配去窮鄉僻壤,境遇定然不怎麼好。

  小超市不大,陸錚進來便看到了坐在收款台後的翠紅姨,就笑著說:「翠紅姨,忙著呢?」

  馬翠紅正在算賬目,聽到熟悉的聲音抬起頭,臉上立時激動起來,「錚子,快,快進來。」她快步迎上來,抓著陸錚的手,顯得很是歡喜,說:「昨天我還說呢,不知道今年你還回不回家過年,也不知道你調哪裡去了,小萍結婚了,你知道吧?」

  陸錚微笑道:「知道了。」輕輕拍著翠紅姨的手,又說:「姨,我給你介紹介紹。」身子讓開,露出了身後的韓靜。

  不等陸錚說話,韓靜就微笑走過來,拉起了馬翠紅的手:「大姐,我叫韓靜,是錚子的親生母親,您養育錚子長大成人,可這些年,我都沒能來看看您,實在是對不起您啊。」

  馬翠紅怔住,錚子從哪冒出來的生母?他生母不是去世了麼?不是我那苦命的妹妹麼?

  看著老媽和翠紅姨聚首,想起去世的養母,陸錚心裡,突然也有些酸楚,走到一旁,慢慢的點上了一顆煙。

  雁子,則一趟趟的搬運大箱小箱進來,都是韓靜和陸錚從北京帶來的各種禮品。

  在二樓客廳,馬翠紅和韓靜聊得很投機,雖然聽雁子稱呼韓靜「首長」,但正興奮的說起錚子小時候事情的馬翠紅,卻也並沒有太介意,儘管一看便知道,錚子的生母,不是普通人。

  陸小萍回來時見到陸錚,歡喜的手舞足蹈,她的丈夫馬慶宇,還是同以前一樣,蔫巴巴跟在陸小萍身後,這個年青人陸錚見過幾次,是陸小萍的同事,很老實本分的人。

  陸小萍小兩口本來在給領導拜年,接到馬翠紅的傳呼,馬上就趕了回來。

  陸錚笑著說:「沒趕上你們的婚禮,回頭包個大紅包給你們。」

  其實現在翠紅姨家過的紅紅火火,二層門市樓,是當初響應縣委號召擴建新城,陸國斌這個黨員帶頭領了規劃中的任務而建,卻不想,現在這片地發展的挺好,雖然不及新城繁華地帶,但二層門市,卻也能值個十萬八萬的,小萍在百貨大樓上班,便張羅著自家開了個小超市,平時由翠紅姨看著,收入還不錯。

  聽著翠紅姨介紹家裡的情況,陸錚也很欣慰。

  陸小萍則一直在陸錚身邊說話,又見雁子喊韓靜首長,便湊在陸錚身邊小聲問:「阿姨是挺大的官吧?」

  陸錚笑笑,神秘兮兮的說:「你阿姨是將軍。」不知道怎麼的,陸錚也能感覺的出來,自己越來越享受親情的感覺,陸小萍,在自己眼裡,也好像親妹妹一般了。

  陸小萍咋舌,好半晌,才喘過口氣,喃喃說:「真厲害。」

  ……

  晚飯時間,飯菜都上了桌,陸國斌才姍姍來遲,而且,還帶來了一個陸錚意想不到的老熟人,前廣寧縣委書記裘大和。

  陸國斌已經退休,他又沒有呼機,方才陸小萍去他經常遛彎的地方也沒找到他,卻不想,原來陸國斌在小公園和裘大和下棋來著。

  裘大和是在市人大退休的,半年前,老伴病逝後,他便搬來了廣寧,在這座海濱小城養老,是個不錯的選擇。

  陸國斌經常去小公園下棋,便和裘大和成了棋友,兩人聊起來,裘大和才知道陸國斌是陸錚的養父,若不然,怕和他也沒什麼太多話題講。

  今天下棋時陸國斌聽說裘大和的子女都不在烏山,就初一初二來轉了轉,現今大過年的,就剩裘大和孤零零一個人和保姆在家,當下便一再邀請裘大和來他家裡嘬兩口,裘大和推辭不得,也實在因為家裡太孤單吧,所以,便也跟了陸國斌過來,卻不想,遇到了陸錚。

  經年未見,兩人握手時心裡自都別有一番滋味。

  陸錚笑著說:「這趟來廣寧真是好幾個意外,想不到,我小萍妹妹結婚了,想不到,姨和姨夫日子過得這麼好,也想不到,會遇到老領導,真是不虛此行啊!」

  裘大和看著陸國斌家裡熱熱鬧鬧的樣子,心裡也輕輕嘆口氣,風光一輩子又如何,老了老了,才知道人這一生,到底該追求什麼吧?

  至於陸錚的母親,裘大和同她握手時並沒有表露出什麼,但這些年宦海沉浮,又如何掂量不出面前這位女士的份量?

  不過退下來時間長了,對這些,裘大和也就看得淡了,正如一首歌詞裡說的一般,拈朵微笑的花,想一番人世變幻,到頭來輸贏又何妨。

  所以,他才笑著對陸錚說:「現在我最羨慕的是國彬老哥啊,子女有在身邊的,外地養子也千里迢迢的來看他,這就是福報啊。」又說:「錚子,你呀,也該早點成親,要找一個孝順老人的對象,不管你多能幹,將來就算當了省長、部長,家庭啊,還是最重要的。」

  說著話,裘大和看向韓靜:「首長,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韓靜笑道:「錚子,聽到沒,這是老人家一輩子的感悟,你得聽。」

  陸錚默默的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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