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 [官場沉浮] 紅色權力 作者:錄事參軍 (連載中)

 
酷爺 2013-6-16 13:02:24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30 307751
酷爺 發表於 2013-12-28 18:43
第五卷 五嶽為輕 第十九章 年輕氣盛

  過年期間,瀾江城的街道兩旁都掛起了紅燈籠,這種喜慶的氣氛也令大家的工作熱情不怎麼高,各行各業大抵都是如此,辛辛苦苦工作了一年,也就正月期間才能自己給自己心理上放鬆,真正休息幾天。
 
  陸錚所住的瀾江賓館也是如此,過年期間沒幾個客人,服務員們也就落得清閒。現今老百姓手裡都沒多少錢,便是有來城裡串親戚的,也沒人捨得花錢住賓館,尤其瀾江賓館規格挺高,在瀾江地區來說數一數二的高檔。
 
  陸錚回瀾江的時間是正月初七,當天晚上,方向東就摸了上來,可能這兩天晚上他一直在給陸錚打電話,等陸錚回來,所以陸錚一到瀾江,就接到了他的電話。
 
  看到方向東提了瓶紅酒,又滿臉猶豫欲言又止的樣子,陸錚就笑道: 「多為難的事啊?說吧,不管多為難,都沒關係,本來叫你來滇南,是準備把咱們貿易公司好好搞一搞,但現在政策有變,整天做點木材貿易,還因為怕國際上抨擊咱們掠奪資源,要保護原始森林,貿易額小的可憐,對你來說,是大材小用,我心裡還挺不落忍的。」
 
  方向東苦笑著,給陸錚斟了杯紅酒,說:「陸總,是我對不起你,我是來跟你辭職的。」
 
  陸錚怔了下,說:「有大公司來挖你跳槽?給的你什麼條件?」
 
  方向東搖搖頭,說:「那倒不是,是鄧三昆找了我,說他的自治政府準備成立一個經濟發展局,要我去當局長。」
 
  陸錚呆了呆,旋即笑道:「這個老鄧,挖牆腳挖到我家裡來了是吧?」
 
  方向東猶豫了一會兒,好像挺難為情,說不出口,最後還是說:「還有,就是,就是我在果邦,又娶了個老婆,還有,還有另一份提親的……」
 
  陸錚一陣無言,看著略顯羞愧的方向東,咳嗽一聲說:「這也沒什麼,家裡安排好就成。」看來,鄧三昆很下力氣,實則如果沒有太遠大的追求,在果邦生活還是不錯的,內地人在果邦很受優待,便好似高人一等一般,很多內地人,去了果邦後,便樂不思蜀。更莫說方向東這般有嬌妻美妾、高薪厚職的誘惑。
 
  拿起杯子和方向東碰了碰杯,陸錚說:「行了,看來你也考慮清楚了,我就不說留你的話了,也省了你為難。不過果邦畢竟是異域,你萬事小心,以後遇到什麼困難,都可以找我,咱們的友誼,常青吧。」
 
  方向東總算鬆了口氣,最怕就是陸總挽留,太抹了陸總的面子,終歸不好。
 
  「陸總,謝謝你這段時間的關照。」方向東舉起杯子,一飲而盡。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輕輕的敲門聲,陸錚笑道:「也不知道是誰,總不能是來拜年的吧。」陸錚是掛職幹部,加之住的地方又太明,過年期間來坐一坐的人不是沒有,但很少有提著大包小包來拜年的。
 
  走廊中,站的卻是一個陌生人,三十左右歲的中年男子,穿著夾克衫,打扮中規中矩,一看便是普通的上班族。
 
  陸錚正以為對方找錯屋的時候,來人卻也是有些吃驚,打量著陸錚,猶疑的問:「請問,陸專員是不是住這裡?」 陸錚微微點頭,說:「我就是。」 來人更是吃驚,呆了下,說:「我,我是謝洪文的哥哥,我叫謝洪亮。」
 
  陸錚又一怔,小謝的哥哥?這麼一看,兩人面相依稀有些像,不過雖然謝洪文被選了跟自己,但同這個年青人,接觸並不多,因為謝洪文這人好像個性很強,混不似一般秘書那樣經常湊在領導身邊噓寒問暖。
 
  虎子就對他意見很大,說謝洪文這人不行,誰也沒要求你拍馬屁,但你也別恃才傲物不把領導當領導,簡直就是個二百五。
 
  陸錚同樣對其不滿意,但也沒想過要換掉他,本就無所謂,自己又不屬於地方幹部,做好本職工作便好,地方上的幹部如何,自己也不必操心。
 
  謝洪文的哥哥來找自己?令人很意外。陸錚便拉開門,笑著說:「進來說吧,應該是有事?」
 
  聽到面前年青人就是行署副專員後,謝洪亮便顯得很拘束,跟在陸錚身後進來,又在陸錚手勢下,坐在沙發上。旁側方向東,給他倒了杯水,又對陸錚說:「陸總,我就先走了。」
 
  陸錚擺擺手,說:「坐會吧,我還有話跟你說。」看向謝洪亮,問道: 「什麼事?不會是小謝想辭職吧?人各有志,我不會勉強,再說從組織關係上來說,他想辭職,我也管不到。」
 
  謝洪亮呆了呆,弟弟最近還真有這意思,這位陸專員怎麼知道的?旋即忙道:「不是,是洪文他,下午被公安抓了,我怎麼也打聽不到他的消息,所以想問問您有消息沒有……」
 
 
  陸錚微怔,說:「被公安抓了?瀾江市局還是地區公安處?」
 
  謝洪亮無奈的說:「就是不知道被哪裡抓的,所以我才著急。今天下午,他去小玲家了,正好碰到孫森林,聽說他們倆又打起來了,後來就來了公安,把洪文抓走了。」見陸錚表情有些不解,便解釋道:「小玲是洪文以前的女朋友,後來和洪文的好朋友孫森林結了婚,不過因為以前小玲在外地工作,洪文一直照顧她父母,她父母對洪文就好像對親兒子一樣,這不過年嗎,叫洪文去吃飯,洪文其實不想去,但老太太親自來家裡請了,洪文就去了,誰知道本來說在自己家吃飯的她女婿突然冒上來,然後,好像就因為什麼事情說僵了,兩人就打了起來,現在老太太也後悔的不得了,她還說,是孫森林先動的手。」
 
  陸錚微微點頭,大體便清楚了事情始末,孫森林,是地委副書記、組織部長孫厚堂的兒子,在外經貿部工作,為了提正科孫厚堂找過自己,但最後,聽說還是沒能如願。
 
  「陸專員,看來您也不清楚這事兒,那,我再去打聽打聽。」見陸錚沒有頭緒,謝洪亮顯得有些意外。
 
  方向東在旁邊說:「陸專員剛從北京回來,晚上才到的瀾江。」
 
  陸錚笑了笑,方向東這是幫自己解釋呢,委實,不管謝洪文和自己關係多麼生疏,但最起碼名義上,是跟自己的秘書,被公安抓了這麼大的事,完全沒人通知自己,面子上是有點說不過去。
 
  「這樣吧,我打電話問問。」陸錚從茶几底下摸出個紅塑料皮的小本,是瀾江本地幹部的通訊錄。
 
  翻開第一頁,陸錚便拿起電話撥了瀾江地委副書記、瀾江市委書記張大鵬家裡的電話號碼。
 
  一個小時前,在賓館大堂,陸錚還碰到了地區政法委書記、公安處處長劉波,寒暄了幾句,如果是地區公安處抓的人,劉波知道的話,必然會跟自己說,何況這個案子充其量便說謝洪文打架鬥毆,多半便是市局治安科亦或派出所出的警。 市局的事情,自然便得問張大鵬。 最近有傳聞,行署專員趙前進要調走,如果省委不空降的話,張大鵬和孫厚堂都是呼聲比較高的人選。
 
  話筒另一邊,聽到是陸錚,張大鵬就笑起來,說:「陸專員,過年好啊!這幾天還正說抓空去你那裡坐一坐呢。」
 
  陸錚笑道:「過年好過年好,張書記,大過年的,有事情麻煩你,就是經常幫我寫材料的小謝,叫謝洪文,聽說是跟人發生衝突,被警察帶走了,衝突的地點是……」看向了謝洪亮,謝洪亮急忙道:「老線毯廠家屬樓2F401。」陸錚便按照他原話重複了一遍。
 
  「哦,這樣啊,等我找紙筆記一下,你再說一遍……,行,行,我問問,你等我電話。」說著話,張大鵬掛了電話
 
  「陸專員,麻煩你了,那,我就回去聽信?」謝洪亮感激的說。
 
  陸錚擺擺手,說:「等會兒吧,如果不是市局抓的人,那就是地區公安處。」看了謝洪亮一眼,說:「看來,你和弟弟感情很好啊,我的地址是他告訴你的?」
 
  謝洪亮忙不迭解釋:「洪文嘴很嚴的,怎麼會和我說公家的事,是我聽說他被抓了,就什麼也顧不上了,翻他的通訊錄想找他朋友打聽一下,可是一下午,也沒人有准信,沒辦法,才,才來找您,我來的太唐突了,都是我自己,什麼也不懂,和洪文沒關係,您不要怪他。」剛剛來找這位陸專員時他還沒覺得什麼,畢竟再大的官,好像和他也沒關係,還不如他們公司的部門主管更令他發憷,但現在漸漸的,才覺得有些後怕,畢竟,面前的年青人雖然隨和,卻是整個瀾江地區的大領導,便是自己公司的老總,在人家面前,都得畢恭畢敬的。
 
  張大鵬辦事很利索,很快便打來電話,說是趙莊所抓的人,現在市局幹部已經下去處理了。
 
  瀾江是地區委員會和行政公署駐地,為縣級市,公安派出機構的話,市區內歸城關所管,趙莊所是城郊的一個派出所,雖然老線毯廠家屬院距離趙莊所比較近,但一般治安案件,也不該趙莊所出警,何況,這本來只是民間的小糾紛而已。
 
  不過陸錚也沒說什麼,謝了張大鵬幾句,便掛了電話。
酷爺 發表於 2013-12-28 18:48
第五卷 五嶽為輕 第二十章 滇南之狼

  謝洪文是被瀾江市局一位姓王的副局長送來的,王副局長一再致歉,說是下面的幹警不瞭解情況,有人報案的情況下以為謝秘書流氓滋事,這才對他實行了刑拘措施,又說回去後一定將事情調查清楚,處理相關責任人。
 
  謝洪文臉上有淤青,也不知道是被孫森林打的還是進派出所後挨了收拾,他也不說話,一直緊緊閉著嘴。
 
  陸錚也沒多說什麼,叫謝洪亮陪著弟弟回家,謝洪亮好似對弟弟的表現很不滿,兩人剛剛出了套房,他就狠狠踢了謝洪文一腳。
 
  謝家兄弟走後不久,張大鵬的電話就打了過來,向陸錚表示了幾句歉意後,說:「不過是兩個小青年為了私事吵嘴動手,按照常理批評教育就是,可就因為某些人特殊的身份,有些民警就濫用職權,濫用警力,越權辦案,這件事,我會一查到底的。」
 
  陸錚應付了幾句,掛了電話。
 
  想想也有些無奈,看來張大鵬是準備借這件事給孫厚堂臉上抹抹灰,只需要處理幾名民警,就可以把孫厚堂有個衙內兒子的傳聞坐實。
 
  又牽涉到自己的秘書,這樣的話,看上去瀾江市局追查此事,又好像是沒辦法的事。
 
  而且,張大鵬便是不這般主動,這件事自己也不能就放過去,畢竟,也涉及自己在幹部們眼裡的威信。 威信這個東西,你要想做事情,就必須要有。 總之為了謝洪文這個二愣子,自己又無緣無故的攪合到地方幹部的恩怨中。說起來,只要在黨政機關工作,掛職也好,本地任職也好,想獨善其身,委實有些難。
 
  初八的下午,虎子趕了回來,本來說叫他在家裡多陪陪爺爺奶奶的,畢竟這些年,他都沒好好休過假。
 
  而張大鵬,真是雷厲風行,不到二十四小時,涉及對謝洪文使用暴力的兩名民警就被限制人身自由接受內部聆訊,同時趙莊派出所的所長和指導員都被暫時停職。
 
  陸錚正同虎子聊起這件事的時候,套房外面,有人敲門。
 
  虎子去開了門,來的是一位又高又壯的年青人,進來自報家門,說他是孫森林,在外經貿部歐洲司工作,還拿了工作證給虎子看。
 
  陸錚和虎子都不由覺得意外,陸錚打量了孫森林幾眼,濃眉大眼的,看起來挺精神,但和孫厚堂的臉部輪廓,並不怎麼相似。
 
  「陸專員,我來找你的事情,我爸不知道。」孫森林很爽朗,也很不客氣的就坐在了陸錚對面,看得出,家庭條件的優越使得他身上有一種傲氣,在任何人面前,好像都無所畏懼。
 
  陸錚笑了笑,說:「找我有事?」
 
  孫森林說道:「我希望我和謝洪文之間的事,您就不要管了。我知道,從部裡來說,您是我的領導,但是,我覺得,我不是在機關混日子的料,也想好了,過陣子就辭職,跟小龍做生意去,小龍跟我說過幾次了,以前我爸攔著,但現在我下了決心,我爸也攔不住。」
 
  杜小虎插嘴問道:「小龍是不是秦小龍?」聽說孫厚堂和秦書記曾經住過一個大院,兩家有些私交。
 
  孫森林點點頭,「是,不瞞你們,小龍早就說要教訓謝洪文,是我一直怕把事情鬧大攔著,但謝洪文再這麼下去,我可保不住出什麼事情,他現在算幹甚麼?我和小玲都結婚了,他整天跑我岳父岳母家獻慇勤,有他這麼不自覺的麼?」
 
  說著話,孫森林有些激動,長長吐出口氣,好似在平息胸中怒火,過了會兒,說道:「陸專員應該比我大不了幾歲,我覺得,如果因為謝洪文這種人影響您的前途,不值。」
 
  陸錚笑了笑,端起了茶杯。
 
  「希望您能考慮下我說的。」孫森林說著話,起身,「我就不打擾您了,希望我們以後能成為朋友。」
 
  從孫森林進屋到離開,陸錚都沒說什麼,難得的是,杜小虎竟然從頭到尾都沒有發火,只是孫森林離開後,杜小虎才說了句:「不知天高地厚的瓜娃子。」語氣,很有些無奈。
 
  委實,陸錚也有這種感覺,如果孫森林和謝洪文這個老同學同歲的話,那麼,比自己還要大一歲,可這個人,和謝洪文實則在某種程度上,沒什麼兩樣。
 
  在孫森林他們的世界,或許以為在滇南,秦小龍便無所不能,所以,竟然大模大樣的來同一位副廳級官員說這些話,這也能看得出,秦小龍一直以來,沒什麼擺不平的事情吧。
 
  從種種傳聞中,秦小龍,就好像惡狼一般,得罪他的人,不管是幹部還是布衣,都沒有落下好的。
 
  第二天,謝洪文照常上班,他臉上的淤青消退了些,進陸錚辦公室的時候,仍同以前一樣,只是聽陸錚分派工作,並不怎麼吱聲。
 
  陸錚叫他今明兩天,去德新肉食品加工廠拿新牛種的材料,他答應一聲便走,比起以前,更加的沉默。
 
  陸錚本想叫住他,但嘆口氣又作罷,想想如果自己是謝洪文,這一連串的事情,在機關大院裡,又如何自處?這是個自尊完全被人踐踏在腳下的大男孩,或許應該給他個假期,叫他休息幾天,好好思考下將來才好。又或許,調離瀾江,他才能從這些事中,真正跳出來吧。
 
  翻看桌上汪嘉賓傳真過來的文件,這段時間,在果邦,成立了電力所和郵電所,實則便是滇南電力和郵電系統在果邦的分支機構,而且,果邦方面開始和瀾江地區旅遊局合作,開闢了綠色旅遊通道,這些,都是陸錚牽頭搞起來的。
 
  不過看著相關材料,陸錚搖了搖頭,現在來說,果邦旅遊收入僅僅佔其財政收入的百分之一,加之其財政收入本來基數就小大部分靠向果邦民眾募捐和借貸,旅遊收入,聊勝於無而已。
 
  張白成進來的時候,表現的特別謙卑,現在,他是外經貿處的副調研員。
 
  因為肉牛項目的紕漏,張白成被行政降級,並且,成了外經貿處的閒職幹部,張白成知道,自己這輩子算完了,或許從在陸錚面前吃拿卡要的表現那天起,就注定早晚有這麼一天。這陣子,張白成一直稱病,沒有來單位上班。
 
  直到今天,行署辦的秘書打電話,說陸專員要見他,張白成這才強打精神,來地委大院報到。
 
  陸錚倒也沒多說什麼,只是說果邦、佤邦局勢漸漸穩定,民間邊貿也日漸活躍,要張白成這段時間去各邊貿市場蹲點調研,做一個比較全面的調查。
 
  張白成心裡罵娘,自己都這樣了,陸錚還不肯放過自己,拿自己當騾子使喚,邊貿點,那是人去的地麼? 可臉上,只能擠著笑容,連聲答應。
酷爺 發表於 2013-12-28 18:55
第五卷 五嶽為輕 第二十一章 永遠的麻煩製造者

  方向東再次來到瀾江的時候,身份已經是果邦自治政府代表團的一員,果邦方面帶隊的團長為自治政府副主席苗武仁,此外,陸錚的老朋友,果邦民族同盟黨中央執委、南街縣縣長余文蘭余大姐也在代表團成員行列。
 
  在瀾江遊覽了一日後,陸錚又陪他們登上了前往省城南州的大巴,在南州,省外經貿廳王中興廳長接見了代表團一行,並陪同他們參觀了民族學院、體育館、人民醫院、製糖廠等文體衛生單位及相關企業。
 
  這幾日,陸錚也陪同果邦代表團住在了南州大酒店。
 
  這天用過晚飯,陸錚邀請了王中興廳長、苗武仁副主席、余大姐和方向東來了他的房間聊天。
 
  王中興同陸錚打過幾次交道,算是老熟人了,同陸錚在一起也顯得很放得開,晚上更多喝了幾杯,對苗武仁、余文蘭等果邦來客也很熱情,令苗武仁、余文蘭等客人很有些賓至如歸的感覺。
 
  實則省裡外經貿系統常跟在王中興身邊的幹部大多知道,王廳長對「老緬」不大瞧得起,果邦、佤邦等老緬裡的少數民族更被王中興稱為野人。
 
  本次果邦代表團來訪王中興抽出兩天時間作陪,實則,陪的是陸錚,年紀輕輕的副廳級,更聽聞同本系統部委大領導有著密切的關係,這樣一個掛職幹部,王中興沒有理由不好好結交。
 
  在陸錚房間嘮著嗑,聽果邦自治區副主席苗武仁再一次念起了窮人經,王中興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笑容,只是捻著茶杯柄的手流露出他的心不在焉。
 
  余文蘭在旁邊補充道:「我們特區政府討論過禁毒的可能性,我們也知道中國政府很關切特區種植罌粟一事,但是現階段,因為財政枯涸,我們沒有足夠的人力在特區群眾中宣傳毒品的危害。」
 
  王中興就為難的道:「這樣看,我們很難幫到什麼了,你們也知道,我們加入了國際刑警組織,國際刑警組織已經向各成員國發函,宣佈你們的主席為毒梟並加以通緝。」
 
  苗武仁和余文蘭面面相覷,實則鄧三昆沒有率代表團來南州,正是因為他成了國際上不受歡迎的人,現今再來內地,諸多的不便。
 
  又聊了一陣,王中興看了看時間,便起身告辭。
 
  王中興走後,苗武仁和余文蘭都不禁有些氣餒,共和國援外政策的變化他們感受得到,而這些地方官員,多多少少表現出來的漠視更令人沮喪。
 
  見兩人模樣,陸錚琢磨著說:「禁毒的事情不能一蹴而就,但一定要做,至於南街的發展,我倒有個主意。」
 
  苗武仁和余文蘭都期待的看過來,同這位陸專員接觸時間長了就知道,陸專員思路總是別具一格,令人想不到之餘頗感大開眼界,而且,可行性也很高。
 
  陸錚喝了口茶水,斟酌著說:「說起來,雖然咱們內地人和果邦人現在分屬兩個國家,但我們的民族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我覺得,如果發展旅遊業,就應該從文化傳統著手。現在我們內地,因為動亂,傳統的東西少了很多,內地人,也很懷念這些東西,而你們果邦人,是我們漢人的遺民,我覺得,如果在南街附近起一座展現我們漢文化的古城,你們再尋些傳統民眾穿上漢服在裡面生活,應該能吸引內地人來旅遊,現今可能受益不多,但旅遊,是未來經濟發展的一個很重要增長點,咱們這個古城建的越早,越能站住先機,同樣,對滇南對瀾江的旅遊業,也會是一個促進。」
 
  苗武仁沒說話,余文蘭卻是苦笑道:「今年我們的財政收入能不能維持軍隊都難說,哪有錢蓋樓,而且如果按照專員說的,這座古城必須要有一定規模才能吸引遊客吧?對於我們自治政府來說,投入的資金應該會是一筆天文數字。」她同陸錚很熟悉,有什麼疑問便直率的說出來。
 
  陸錚微微頷首,說:「資金方面我倒是可以想辦法,但是這座旅遊城如何規劃,以後如何分配收益你們要自己同投資方談,能不能行看你們雙方合作的意願能不能達成一致,我就是這麼個構想,如果你們覺得可以考慮,我就著手幫你們找資金。」
 
  余文蘭和苗武仁都有些驚喜,對望一眼後,苗武仁說:「這當然是好事,不過我們要回去向鄧主席匯報,不管事情能不能成,我們都感謝專員的大力幫助,我代表果邦幹部的人民群眾謝謝陸專員。」
 
  陸錚笑著擺擺手:「八字還沒一撇呢,也不見得有什麼可行性,要等投資方和你們一起評估才行。」
 
  苗武仁說:「專員的話一言九鼎,我們都是信服的。」
 
  陸錚就笑,心說這些果邦幹部,受緬共影響很多,緬共作風十足,戴帽子這一點上,不管是好帽子還是壞帽子,倒和國內異曲同工。 就在這時候,桌上電話響了。 陸錚接起,話筒裡女音彬彬有禮,顯得很客氣,很尊敬,「請問,陸錚先生在不在?」
 
  雖然只見過一面,陸錚卻也馬上就聽了出來,略顯生硬的中文,那種訓練的令人語氣裡都能聽得出恭敬的聲調,正是白紗包在南州滇池莊園的管家阿瑪麗婭夫人。
 
  「阿瑪麗婭太太?是你吧?」陸錚微覺奇怪,想來是給瀾江那邊打電話找到的自己,但不知道她找自己做什麼。
 
  阿瑪麗婭語調裡沒有什麼感情的波動,永遠是那麼禮貌,「是我,先生,因為擔心影響你的工作,很長時間沒有給你打電話,你一切都好吧?」
 
  陸錚笑道:「挺好的,莊園沒出什麼事吧?」
 
  阿瑪麗婭夫人說:「莊園一切如常,先生,我通知您一聲,山德魯小姐現在已經到了北京,明天會轉機來南州,既然先生在南州,不知道您有沒有時間去接小姐,飛機上午十點到,如果您沒什麼事情的話,今晚來莊園吧,明天早上,我們一起去接小姐。」
 
  阿瑪麗婭夫人雖然很客氣,很禮貌,但陸錚能感覺得到,白紗包的這個管家,對自己的尊敬只是來自自己是白紗包的未婚夫,而且,在她心裡,自己應該屬於贅婿吧,便是真的同白紗包成了親,家裡的主人也是白紗包而不是自己。
 
  陸錚琢磨了一下,說道:「這樣吧,明天中午我過去,和她一起吃個午飯。」
 
  阿瑪麗婭夫人好像有些意外,或許,她還沒見過誰能對山德魯小姐這般隨意的對待吧,或許她想說什麼,但畢竟話筒這邊的男人是山德魯小姐的未婚夫,主僕有別,不能勉強這個男人做事情,所以,她沉默了一會兒,說:「那好吧,先生,請您一定要準時,山德魯小姐吃午飯的時間是中午十二點,因為時差的關係,也許會晚一點,但不會超過下午一點鐘。」
 
  陸錚說好,旋即掛了電話,自己自不是故意和阿瑪麗婭夫人較勁,實在是明天上午的行程不能推,至於阿瑪麗婭夫人對自己如何如何,其實,都很無所謂。
 
  不過旋即又無奈的搖搖頭,貴族小姐,真的生活在一起只怕麻煩多多,這同她上次來北京作客是兩回事,真的生活在一起,只怕規矩多多,繁文縟節的就不說了,那種特別規律的生活想想就壓抑,每天開飯時間不會都精確到秒吧?
 
  第二天中午開車去滇池莊園的路上,陸錚也不由得想著自己和白紗包亂成麻的這檔子事。
 
  本來便是莫名其妙的聯姻,可現在家裡情況變成這樣,對這門婚事老爸老媽已經不怎麼熱心,或許過年時節裘大和的話也令老媽有些觸動吧,覺得自己也是到了成家的年紀了,可如果等白紗包,不但還要幾年不說,而且中間也說不定會發生什麼變故。
 
  現今家裡的情況,或許老爸老媽商量過,覺得給自己重新選一門親事為好,算是給家裡沖沖喜,讓老太爺也高興高興。
 
  就在前幾天,接到老媽電話,提了提這件事,好像是同山德魯家族那邊溝通了,雖然沒明說要解除自己和白紗包之間的婚約,但也隱隱透露了這方面的意思,畢竟好像一直以來,山德魯家族對這門親事也不怎麼熱心,其家族內部,好像反對的聲音很大。
 
  在這種情況下,不知道白紗包來滇南,意味著什麼。
 
  滇池莊園,清新寧靜,闊遠深幽,鐵門後,延伸進木棉花遮映的建築群的寬闊車道彷彿看不到盡頭,更襯的莊園氣勢恢宏。
 
  陸錚在阿瑪麗婭夫人引領下進了一座城堡式的大廳,紅地毯上,長長的宴客桌幾乎有五六米長,桌上每隔一段距離,便放上一盞瑰麗的燭台。
 
  陸錚在阿瑪麗婭夫人引領下,坐在了長長宴客桌的一端,穿著黑白侍女裙的侍女馬上送來了報紙,阿瑪麗婭夫人則給陸錚倒了一杯用果汁調和的餐前酒,說:「先生,請稍等……」
 
  陸錚看了看錶,十一點五十五,自己時間趕的剛剛好。

 不大一會兒,便聽一陣腳步聲響,就見從羅馬立柱的旋轉木樓梯上,走下來一位穿著白紗裙的炫麗少女,兩名侍女跟在她身後,拖著紗裙長長的華麗無比的裙襬,這個畫面,就好像中世紀的貴族小姐,款款行來。
 
  「先生,請您起身。」站在陸錚身側的阿瑪麗婭夫人低聲提醒陸錚。
 
  陸錚笑了笑,便也站了起來,阿瑪麗婭應該是一直跟在白紗包身邊的人,自己這個未婚夫不能讓她感覺自己不尊重白紗包。
 
  雖然這場婚事最後估計會不了了之,但越是如此,現在自己越不能損害白紗包在家族中的尊嚴。
 
  因為自己現在在海外、國內的龐大資產,究其根本,都來自白紗包,雖然,自己算是還了本息,而且,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打拚回來的,甚至自己多多少少給白紗包在金融市場的行動提供了某種參考,但不管怎麼說,如果當年沒有白紗包的本金,沒有白紗包提供的很多幫助,自己也不可能在幾年內擁有幾十億甚至上百億美金的金融帝國,就好似滾雪球,如果不是最開始白紗包給自己提供了一個大雪球,那麼現在自己能賺到多少錢很難說,更莫說沒有白紗包從旁支持,以國內前幾年的通訊等各種條件,自己想遙控海外,無異於痴人說夢。
 
  所以不管以後如何,對白紗包,自己心中只有感激。
 
  白紗包坐在了長桌的另一端,隔著數個燭台,卻也能看得到,白紗包芭比娃娃似的臉蛋越發清純如水,炫麗的淡淡白金長髮,又使得她憑空多了幾分神秘,女王的神秘。比之兩三年前,白紗包身上那種冷酷神秘的氣息越發濃烈。
 
  貴族夫妻之間,用餐也是遙遙相對,好似一個天涯,一個海角吧。
 
  陸錚在白紗包落座後,也緩緩坐下。

  這時,就見白紗包伸出戴著白紗手套的手,阿瑪麗婭夫人便快步走了過去,到了白紗包身邊躬下身,白紗包在她耳邊說了幾句什麼,阿瑪麗婭夫人微微頷首,好像說了句:「謹尊您的吩咐。」
 
  看到阿瑪麗婭夫人又向自己走過來,陸錚不由得一陣搖頭,真跟白紗包結了婚,飯桌上,說句話,都要管家這樣來回傳話麼?委實,隔得太遠,抬高嗓門的話不免成了下里巴人。
 
  誰知道阿瑪麗婭夫人來到自己身邊後,輕輕做了個請的手勢,說:「先生,請您來這邊坐。」
 
  陸錚現在什麼都由得白紗包,實則想起可能再過段日子,和白紗包便成了沒什麼關係的路人,心中,不免悵然。
 
  跟著阿瑪麗婭夫人,來到白紗包座位旁,白紗包卻是起身讓座,有侍女拉開了主位旁側的椅子,白紗包便坐了過去。
 
  陸錚不知道白紗包的意思,依著阿瑪麗婭夫人手勢坐了白紗包座位,如此,變成了陸錚坐在長桌一端,白紗包坐在旁側的格局。
 
  白紗包並沒有多說什麼,侍女們分別給兩人端上一碟碟菜品,白沙白拿起刀叉,就好像古代的公主,矜持的品嚐。
 
  陸錚自也不能說話,便也慢慢享用這餐豐盛的午餐,偶爾側頭,看到白紗包炫麗無比的美貌,心中也不禁一嘆,記得上次見面,自己還捏她鼻子來著,可現在瞥著她白皙高挺的秀氣鼻樑,這沉穩神秘的氣質,莫說捏她鼻子了,好似碰一碰她那白紗手套,都沒有勇氣。
 
  終於,白紗包開始享用甜點,陸錚和她步調一致,也招手要了甜點,實則,根本沒有吃飽,但不知道怎麼的,在白紗包面前,有種自慚形穢之感,也不想失禮於人,那種同旁的女孩相處渾灑自如的感覺,全都消失不見。
 
  「陸錚,我們選個日子,結婚吧。」這句話,是白紗包放入嘴裡一小叉雪白奶油,抿嘴好似回味奶油甜蜜的同時說出來的,說出這話時,語氣氣息,好似也帶著某種香甜。
 
  陸錚嘴裡的冰激凌差點噴出來,「什麼?」
 
  毫不理會陸錚吃驚的表情,白紗包彷彿流彩的迷人眼眸認真的凝視陸錚,說道:「我說,咱們倆選個日子,今年夏天,結婚。」
 
  陸錚不由苦笑,說:「你能不嚇人麼?剛多大,你就要結婚?你懂什麼是結婚麼?」
 
  白紗包還是一臉認真:「我今年十四了,按照我們山德魯家族的傳統,我可以嫁人的。」
 
  陸錚無奈的道:「就先不說你懂不懂婚姻是什麼,就說年齡,山德魯家族,也得遵守法律吧?據我所知,你們聯邦德國,法定結婚年齡十八,監護人同意的話,那也得十六才能結婚。而且你是嫁來中國,也得遵守中國的法律吧?」
 
  白紗包比美瞳還迷人的魅惑雙眸仍舊一眨不眨的凝視陸錚,說:「這些都不是問題,我就是想知道你,肯不肯和我結婚。」
 
  陸錚一時無言,白紗包,怎麼就永遠都這麼出人意料呢?
酷爺 發表於 2013-12-28 18:59
第五卷 五嶽為輕 第二十二章 諸侯之威(上)

  在回滇南的大巴上,陸錚還在頭疼不已,眼前又浮現出白紗包自信而認真的神情,「不管你同意不同意,今年夏天我們都會結婚。我沒有徵求你的同意,是因為你捏過我的鼻子,所以,你要為你的無禮付出代價。」
  
  白紗包古靈精怪,實則她心裡想什麼只有她自己知道,天曉得她為什麼突然想起來要結婚,或許,真的覺得自己冒犯了她,是以,結婚是對自己的懲罰?
  
  不管白紗包是怎麼想的,但事情的發展好像都在向她預期的方向發展,昨晚老媽打來電話,說起山德魯家族傳來信息,希望今年夏天自己能和白紗包完婚。
  
  同時,黨內有位老人家跟爺爺提議,建議將自己調去外交戰線,出任駐聯邦德國的外交官。
  
  實則不難想像,現今國際局勢很緊張,社會主義國家紛紛垮台。在德國,去年年底,柏林牆被推倒,東德共產主義黨統一社會黨政治局委員集體辭職,一批高級幹部被逮捕,實則,改組後的該黨已經換了顏色,現今,東西德正在進行兩德統一的談判,看來東西德統一已經不可阻擋,是大勢所趨。
  
  在這樣一種國際環境下,經歷著西方國家嚴厲制裁的共和國內憂外患,需要在外交上打開局面,而同聯邦德國財團家族聯姻的自己成為駐德國外交官,最起碼,不會造成壞的影響,甚至可以藉由自己同西德上層人士的交往多少為共和國拿到些善意分。
  
  而對於自己來說,現階段,不可能在國內有多麼光明的發展前景,職務安排,多半便會一直如在滇南這般做些閒職雜役,若說想主政地方,只怕難如登天。暫時避去國外等待時間沖淡現今的一切,不失為一個好的選擇。
  
  這位老人家,殷殷期待下,是對自己的一番好意。
  
  老媽,覺得這樣也不錯,比在國內謹小慎微的過日子要強。
  
  想著陸錚又苦笑,若真這般走,怎麼感覺,自己成了王昭君。
  
  一路上,陸錚都在琢磨這些事,也在想,自己下一步,該怎麼走。
  
  大巴在瀾江地委大院前停下,陸錚和苗武仁、余文蘭等說說笑笑下車,行署辦主任王榮洲等幹部出來迎接,同王榮洲握手時,陸錚便覺得王榮洲臉色有點不對,果然,不一會兒,王榮洲便尋了個機會在陸錚身側低聲說:「昨晚小謝遇到意外,溺水身亡。」
  
  陸錚怔住,謝洪文?溺水身亡?世事真是無常,想想這個小夥子,自己本來還想找機會和他好好聊聊,可是,就這樣走了,想想,他這一生,委實很令人嘆息。
  
  可是轉頭間,見王榮洲欲言又止的樣子,陸錚便知道,可能事情沒這麼簡單,便低聲說:「一會兒來我辦公室談。」
  
  安排好了果邦代表團的住處,陸錚回自己辦公室時已經晚霞滿天,進屋不一會兒,王榮洲便摸了進來,順手戴上了門,躡手躡腳的很是小心。
  
  「小謝怎麼出的意外?」陸錚見他樣子,便知道肯定有隱情。
  
  王榮洲嘆口氣,「應該是昨晚出的事,掉瀾江裡了,今天早上撈上來的屍體,公安那邊的結論是酒後溺水身亡,是意外,他的屍體是在臨江路大橋那撈起來的,那片有好幾個酒吧,刑偵那邊調查後認為,小謝最近心情不好,借酒澆愁,喝醉了,不小心掉進了江裡。」
  
  陸錚搖搖頭,說:「小謝這輩子,有點苦啊。」
  
  王榮洲嘴角抽搐著,默默點頭。
  
  陸錚知道,從他推薦小謝給自己做秘書來保護小謝,便可以看得出王榮洲對小謝的回護之情。
  
  王榮洲深深吸了口煙,臉上露出痛苦之色:「洪文啊,他剛剛畢業進秘書科,就一直跟著我,也是我推薦他去了孫書記身邊,雖然他和孫書記家有淵源,但沒我的推薦,孫書記也不會用他,那時候的他,青春、開朗,和您見到的謝洪文,完全是兩個人。」
  
  陸錚沉默著,微微點頭,想像著剛剛大學畢業意氣風發的謝洪文的神采,再想想自己見到的那個整日埋藏在陰鬱中的青年,心情,莫名的沉重。
  
  他變成這樣,誰之過?
  
  「沒想到,是我害了他……」王榮洲用力吸著過濾嘴,好像恨不得咬碎嘴裡的菸捲,隨即,嗆了口煙,大聲咳嗽起來。
  
  「這也怨不得你。」陸錚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王榮洲搖著頭,痛苦的說:「陸專員,你不知道的,他和孫森林生活的圈子不同,如果他沒有給孫書記做秘書,就不會和孫森林經常接觸,也許,就不會發生後來的事……」
  
  陸錚也不知道怎麼安慰他,其實感情的事情,誰說得准。
  
  王榮洲掐滅手中煙蒂,很快,又點上一顆,大口的吸著,煙霧,慢慢籠罩住他的面龐,他好像夢囈一般,喃喃的說:「昨天晚上,我走的時候,還看到小謝在加班,和他聊了幾句,小謝說,秦小龍讓人給他打電話了,叫他去零點酒吧,給孫森林賠禮道歉,小謝說,他不會去的,但是他很痛苦,想辭職。我當時有急事,也沒和他嘮兩句,沒想到,他,他就出了事……,都怨我,我應該留下來開解他的,他有什麼心事,愛跟我嘮嘮,怪我,沒想到,他會走這條路……」
  
  陸錚拍拍他肩頭,說:「其實對小謝來說,最起碼還有個心裡尊敬的人可以說說心事,你不用太自責了。」
  
  王榮洲垂著頭,過了會兒,呢喃著說:「我想不通的是,為什麼小謝出事的地點,就在零點酒吧附近,他就算想喝酒,想忘掉痛苦,為什麼會去那裡的酒吧喝酒,他應該知道,去那裡,可能會遇到不想遇到的人,可能會更不開心……」
  
  陸錚慢慢皺起了眉頭,問道:「洪文在零點酒吧附近江段出的事?」
  
  王榮洲嘆口氣,點了點頭,說:「屍體是在那裡找到的。」
  
  「驗屍結果出來了沒有?」陸錚知道,臨江路附近江段為瀾江支流,江水特別平緩,和湖泊差不太多,屍體並不會被沖太遠。
  
  王榮洲說:「出來了,我跟洪文的大哥打聽過,說是酗酒造成的意外。」
  
  陸錚微微頷首。
  
  王榮洲旋即搖搖頭,嘆口氣說:「心裡堵得慌,我出去走走。」
  
  起身送了兩步,看著王榮洲心事重重的身影,陸錚慢慢的摸出根菸,點上,心裡,突然也有些堵。
酷爺 發表於 2013-12-28 19:10
第五卷 五嶽為輕 第二十五章 諸侯之威(中)

  零點酒吧內,燭光閃爍,音樂輕揚。
  
  陸錚和杜小虎坐在靠窗座,要了瓶馬提尼,慢慢的飲著。
  
  虎子是陸錚打電話叫來的,實則在瀾江,想查什麼事情,實在感覺無從下手,虎子在身邊也是如此。
  
  「哥,我叫老闆過來問問?」虎子的耐心在音樂中漸漸耗光,他覺得,這樣坐下去,不是辦法。
  
  陸錚搖搖頭,直接問老闆,只怕什麼都打聽不出來,反而會打草驚蛇。
  
  看著不遠處的包廂區,陸錚若有所思,隨即掐滅了煙蒂,說:「走,去包廂裡坐坐。」
  
  外面是散台,穿過藍水晶瀑布似的珠簾便是包廂區,走廊兩側,便是一間間包廂,壁燈散發著柔和光芒。
  
  珠簾後走廊旁的沙發上,坐著個挺秀氣的小青年,正翻雜誌看呢,見陸錚和杜小虎進來,忙迎了上來,領著陸錚和杜小虎進了一間包廂,又慇勤的說道:「兩位先生沒有女伴?要不要我請兩位女客人來和你們聊聊天,人多,熱鬧點。」
  
  陸錚微微點頭,他知道,所謂女客人就是酒吧裡陪酒的服務生,但如果你問她,肯定是來消遣的,和酒吧沒有任何關係。
  
  小青年出去不大一會兒,包廂門便被輕輕敲響,進來了兩個花枝招展的女孩,離遠了看還行,但到了近前仔細看,濃妝下的相貌很一般,甚至說不上中人之姿。
  
  兩個女孩兒要了瓶「金伯樂」,售價八十,杜小虎看著酒牌就皺眉,說:「這什麼酒?從來沒喝過?還是啤酒?要八十塊錢?」
  
  陸錚雖然沒進過瀾江的酒吧,但略一琢磨便知道,這就等於變相給小費了,屬於打擦邊球,陪侍服務在國內剛剛起步,很少娛樂場所敢直接收小費,收費方法也五花八門。
  
  所以金伯樂應該就是普通啤酒,進價幾塊錢甚至幾毛錢,專門給陪酒女結算小費的,如果一瓶都不要的話,這倆女孩肯定走人。
  
  「來兩瓶吧。」陸錚無所謂的說,兩個女孩兒立時喜笑顏開,對陸錚越發熱情。
  
  陸錚笑著說:「出來玩,玩的就是開心對不對?你們經常來零點麼?」
  
  兩個女孩兒都搖頭,說是今天才知道的零點酒吧,第一次來。
  
  陸錚開始以為是她倆裝純,酒吧女也好,小姐也好,在客人面前永遠說自己是新來的。可誰知道聊了幾句,才發現這倆女孩真是新來的,甚至從鄉下來瀾江都沒幾天。
  
  陸錚立時沒了興趣,說道:「你倆陪陪我虎子兄弟,我去洗手間。」說罷起身,看到虎子愁眉苦臉的樣子,陸錚心中一哂,這要真是來酒吧消遣的話,自己這個老大有點不像話。
  
  走廊盡頭便是洗手間,陸錚進來洗手時,恰好那秀氣的領班服務生也在,陸錚洗著手,正琢磨如何找藉口換人時,突然就聽外面一陣吵嚷聲,秀氣青年忙快步跑了出去,陸錚隨後跟出來,卻見靠近洗手間的包廂,幾名男子正拉扯一個女孩兒,拉扯之間,其中一個面相很凶的高瘦男人動了真火,劈手就給了那女孩一巴掌,罵道:「臭婊子,給臉你不要」
  
  秀氣青年已經快步走過去分開他們,連連賠笑:「哥幾個,哥幾個,別鬧,別鬧,有話好好說。」
  
  「小五,你來的正好,這臭偷了我的錢,你說咋辦吧?怎麼著,要不我給老嚴打個電話?」動手抽女孩耳光的瘦高個男人看來是常客,認識酒吧的老闆,應該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小五低聲問了女孩幾句,女孩子挨了打,卻沒有哭,看來性子很倔強,只是恨恨盯著打人的主兒,又回了小五幾句。
  
  陸錚耳朵靈,聽得清楚,小五問她怎麼回事,女孩子說是那幾個客人想請她吃宵夜,她不去,說著說著就說僵了,這幾個人借酒裝瘋,故意找事兒。
  
  陸錚旋即瞥到,杜小虎也出了包廂,向這邊看了眼,就快步走過來,自是怕自己出什麼事。
  
  「生哥,要不我陪您喝兩杯,咱進去說。」小五陪著笑,態度很謙卑。
  
  瘦高個冷笑道:「你給我滾一邊去,這沒你的事兒,你想當和事老?不夠班」說著對那女孩招手,「你進來,咱們再嘮嘮」
  
  女孩兒不屈的看著他,咬著嘴唇道:「我什麼時候偷你錢了?好,你說我偷錢,那咱們報公安,叫公安來……」話音未落,小五已經喝道:「小青,別亂說話」
  
  陸錚看得出,小五看向這個叫小青的女孩兒時,目光有著關心。
  
  那邊的瘦高個冷笑道:「報公安就報公安」對身後一個跟班努努嘴:「去,給劉所打電話。」
  
  小五忙攔著,陪笑道:「生哥,別,你看這麼多人都看著,咱先進去說。小孩子不懂事,我叫她給你道歉。」對小青使個眼色:「來,進來說。」
  
  小青站在那,胸脯劇烈的起伏,顯然,不願意低頭。
  
  陸錚略一琢磨,笑道:「她怎麼可能偷你錢?我看她,連個包都沒有,錢在哪呢?要不就找個女的來給她搜身?」
  
  陸錚聲音不大,但當事人和看熱鬧的客人都聽得清楚,有人低聲議論,看樣子覺得陸錚說的有道理。那位「生哥」凶狠的目光就盯過來,打量著陸錚,說:「她剛剛去過洗手間,外面能沒人接應?再說,你誰啊?」
  
  陸錚微微點頭,說:「也算你說得過去,那這麼著,你丟了多少錢?」
  
  「兩千」生哥的話立時令看熱鬧的人群發出一聲驚嘆,這可真不是一筆小數目,這個生哥看來是做大生意的,沒有幾十萬身家,誰會隨身帶這多錢來酒吧消費?
  
  生哥語調越來越高,盛氣凌人的道:「這要嚴打的話,偷這麼些錢,夠槍斃的」他看向陸錚的目光也越來越不善,問:「你是干嘛的?過來,聊聊。」
  
  他身後便有跟班想向陸錚身前湊,卻被杜小虎鐵塔般的身軀擋住。
  
  陸錚琢磨著道:「就算你帶了兩千塊錢吧,可現在不見了也不見得是這個女孩子偷了不是?這樣吧,你也別管我是誰了,你不沒了兩千塊錢嗎?我給你補上,這事就算了,當交個朋友。」
  
  陸錚的話出口,不但旁邊客人都倒吸口冷氣,生哥也愣住了,看陸錚的眼神就變了。
  
  「虎子,數兩千塊錢給他們。」就在有的客人還以為陸錚可能是瘋子的下一刻,陸錚已經叫杜小虎數錢。
  
  虎子便是心裡多麼不情願,這時候也不會逆陸錚的意思,拉開陸錚的手包,數了二十張百元大鈔,拍在了面前生哥跟班的胸口,說:「孫子,看清楚了,兩千塊,接著」
  
  生哥的跟班本來是想湊過去給陸錚點顏色看,此時被突然的變動弄的頭有點暈,有些傻,又趕緊的接住了虎子拍在他胸口的那疊鈔票,倒好像應了杜小虎「孫子」的稱呼。
  
  周圍客人有人忍不住笑,可想想如果換了自己,碰上這種事,只怕表現的更為不堪。
  
  「生哥,給個面子?」陸錚含笑看著瘦高個。
  
  生哥臉色變了又變,旋即,就笑起來,說:「行,那這事就這麼算了,兄弟,咱進屋聊兩句?」同樣都是要「聊聊」,但和剛才的意思已經截然不同,畢竟,能隨隨便便拍出兩千塊錢給陌生人出頭的人物,必然不簡單,人家面子給的足足的,咱若是還不要這臉,那這輩子也算白混了。
  
  陸錚笑道:「改天吧。」轉頭對小青說:「小姐,我請你喝一杯?就是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榮幸。」
  
  生哥這才明白,原來這個年青人也是看上小青了,所以才為她出頭,千金博美人一笑,可惜瞎了眼,看上個陪酒的,真他媽是個敗家仔。
  
  小青看來有些迷茫,卻也依言點頭,跟在陸錚身邊,走向陸錚的包廂。
  
  「好了,沒事了,散了吧。」小五對著圍觀客人拱手,瞥著陸錚和小青背影的目光,有些傷感,有些不安,很複雜。
  
  最開始的兩個陪酒女也跟著出去看熱鬧了,再進包廂時陸錚便婉拒了她倆,兩個陪酒女倒也看得開,這樣的大老闆不是自己等的姿色可以維持住的,現在不用陪著喝酒虛與委蛇就拿到了雙份小費,也算運氣不錯。
  
  給小青倒了杯酒,陸錚笑道:「先壓壓驚。」
  
  小青怔怔拿著酒杯,突然抬頭問道:「你是不是認識生哥?」
  
  陸錚無奈的道:「你覺得像嗎?」顯然面前的女孩經歷的事情挺多,總是把人往壞裡想,現在她懷疑是不是自己和「生哥」串通好了做一場大龍鳳,實則別有居心。
  
  小青想了會兒,搖了搖頭,旋即又看向陸錚:「那,那你這是為什麼?」
  
  陸錚拿起酒杯輕輕和她碰杯,說:「我這人就愛瞎出頭,就這脾氣,沒那麼多為什麼。」
  
  小青滿臉狐疑,旋即又苦笑道:「算了,不管為了什麼,我都得謝謝你,也是,我有什麼東西好被騙的,也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陸錚笑笑,說:「喝酒吧。」
  
  閒聊了幾句,問起小青籍貫、親人、年紀,這是客人的老三套,小青不知道回答了幾百幾千次。
  
  陸錚自也不會在意她答案真假,又叫她拿了骰子,搖骰子喝酒聊天,漸漸的,便熟絡起來,話題也多了,天南地北的閒聊。
  
  小青不怎麼問陸錚的身世工作單位等等話題,很多客人不喜歡談論這些,來喝酒就是放鬆的,小青很明白這個道理。
  
  「你認識秦小龍麼?」陸錚突然問。
  
  來零點酒吧,自然是想先搞清楚前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然後,再定行止。
  
  從小青和小五的談話可以推斷出,小青應該在這裡幹很久了,就是不知道那晚發生了什麼她知道不知道。
  
  「當然認識,他經常來,在這酒吧還有乾股呢,我們都認識他,但是,他不認識我們。」小青俏皮的一笑。
  
  陸錚說:「這幾天他來沒來?」
  
  小青隨口說:「前天晚上還來了呢。怎麼,你認識他,找他?」說著就笑:「陸哥,你不是找他尋仇吧?」
  
  陸錚笑道:「怎麼會,我要和他有仇躲還來不及呢,還能往他跟前湊合?」
  
  小青點點頭,說:「這倒是,那是想和他認識?」
  
  陸錚順桿下驢,說:「是,想和他談筆生意,但打電話他不接,我想當面和他談。」
  
  小青表情就嚴肅起來,很認真的說:「陸哥,沾上他,也好,也不好,既然他不接你的電話,我覺得,你就別再找他了,這個人聽說喜怒無常的,你總找他,他要覺得煩就糟了。還有你想打聽什麼,我知道的都告訴你,就是這錢,陸哥你花的不值,他來我都躲出去,他太恐怖了,我們都怕他,所以他的事,我不清楚,都是聽別人說的。」
  
  陸錚笑了笑,說:「沒什麼值不值的,當交個朋友。」這個女孩子在風塵打滾久了,眼睛很毒,七竅玲瓏,已經大概猜出了自己的來意。
  
  陸錚喝了口酒,又問:「你剛才說前天晚上他來了?和誰一起來的?」聽小青剛才直言不諱說秦小龍前晚來過,便知道她應該不清楚那天發生了什麼事。
  
  果然,小青皺眉回憶了一會兒,說:「我當時陪隔壁包廂的客人,他們來了一大幫人,後來有幾個喝多了,攙著走的,那裡面的人我都不怎麼認識,他們也沒找陪酒的。」
  
  陸錚微感失望,點了點頭,小青突然說:「對了,我想起來了,那天來的人裡面,有個女孩子我認識,郝曉玲,我初中同學來著,她沒看到我,我可看到她了,陸哥,你是不是想知道那天和秦小龍喝酒的都有誰,要不,我找郝曉玲幫你打聽打聽,我們過年聚會來著,挺多年沒見了,要不是這次聚會,我還真認不出她了,比上學時漂亮多了,女大十八變,就我,是越變越難看。」
  
  郝曉玲?和孫森林的妻子,也就是小謝的前女友同名,應該是同一個人,她也在?
  
  陸錚心思電轉,臉上不動聲色,笑著說:「算了,再說吧,一個大屋子一起喝酒,裡面的女伴能知道什麼?」自不能叫她去問,就算郝曉玲知道什麼,也肯定不會告訴她,而且,會打草驚蛇。
  
  小青笑道:「也是,那陸哥,你今天的錢可白花了。」
酷爺 發表於 2013-12-28 19:15
第五卷 五嶽為輕 第二十六章 諸侯之威(中二)

  瀾江賓館附近一間咖啡屋角落的半圓卡座,陸錚聽著小青打聽回來的消息,若有所思。

  本來,只是叫小青以同學的名義去見見郝曉玲,看她回沒回北京,誰知道,小青回來後說,郝曉玲住院了,就在市人民醫院,聽郝曉玲的母親念叨,郝曉玲好像受了什麼刺激,整天哭,要不就是痴痴發呆,郝曉玲的母親抹著淚說,不知道閨女是不是撞邪了,有天晚上回來就這樣了。

  「就是她來零點酒吧的那天晚上。」小青很肯定的說。

  陸錚從手包裡便往外數錢,小青馬上明白了陸錚的意圖,站起身說:「陸哥,我就走了,你想喝酒的話,就找我,我陪你,不收錢。」

  「對了。」剛剛走出一步,小青拍了下腦門,從兜裡摸出一張紙條遞給陸錚,說:「這是小玲的病房號。」

  她不知道陸錚為什麼對那天晚上的事情感興趣,但也不會多問。看著小青背影,陸錚微微點頭,這小姑娘,實則很有江湖兒女的味道,只是走的路,可惜了。

  陸錚喝了杯子裡的咖啡,起身也往外走,剛剛走出幾步,就聽旁側有人叫自己:「哥哥?!」聲音輕柔動聽,除了香川淳子還能有誰?

  靠窗綠色藤曼環繞的茶座,小圓凳上,坐著一個白領麗人,精緻銀色套裙裹著她窈窕身材,裙襬下,淡淡的白色絲襪和黑色高跟皮鞋透著美腿的別樣性感,麗人正是香川淳子,她頭髮稍微剪短了些,燙了嫵媚的卷,很適合她現在的年齡身份,幹練而嫵媚的女強人,就好像熟透的蜜桃,分外誘人。

  坐在香川淳子對面的,則是北斗星集團副總裁、市場開發部主管汪慧中,京城名媛,做事情很有自己的風格。

  汪慧中帶隊來果邦考察建設文化古城的可行性,跟她來滇南的有集團投資部、規劃研究院、項目中心等部門的幹部,香川淳子這個集團財務副總監也在考察隊伍行列。

  果邦方面,自治政府副主席苗武仁已經來到瀾江歡迎北斗星集團的考察隊伍,他和北斗星集團的人員同樣都住進了瀾江賓館。

  陸錚屬於牽線人,今天忙了一天,中午設宴接風,又安排了明天早上送他們去果邦的車,直到晚上,才抽出時間見小青。

  卻不想,撞到了汪慧中和香川淳子。

  從陸錚擔任北斗星集團總裁的那天起,汪慧中便知道,北斗星集團和陸家關係匪淺,說不定,就是陸家親戚的企業,現今,集團新聘請的這位財務副總監更是陸錚的「乾妹妹」,顯然,北斗星,簡直就跟陸錚的企業一樣。

  所以同陸錚聊了幾句後,汪慧中便藉故告辭,給陸錚和香川淳子聊天的機會,笑著說:「錚子,你們聊,不過跟你說,淳子雖然是你妹妹,但也是我們集團好不容易請獵頭公司獵來的精英,回賓館房間,你得安全送到。」陸錚微笑點頭。「哥哥,剛才那女孩子是誰啊?」汪慧中走後,香川淳子就好奇的問,兩人現在關係親密,還經常通電話,真來越像親兄妹。

  陸錚笑道:「叫小青,幫我查了點事,地方上的事,說了你也不明白。」

  香川淳子哦了一聲,美眸凝視陸錚,說:「你最近有心事,是不是?很為難的事嗎?」

  陸錚微微一怔,卻不想,淳子心思細膩,竟然能察覺出自己的心情,笑了笑說:「沒什麼,別瞎操心。」

  香川淳子輕輕嘆口氣,有些沮喪的說:「我知道我很笨,什麼都幫不上你。」

  陸錚笑道:「你哪裡笨了?你以為什麼人都能做北斗星的財務副總監?你要不是這個料,我不會安排你進去,你在北斗星做好我的眼睛,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忙了。」又說:「汪慧中說,果邦和緬甸政府談判,拿到了幾個在首都附近的項目,果邦方面,想請咱們北斗星施工?」

  香川淳子思索著說:「如果緬甸軍政府能掌控住局面,政局不再發生大的變化,這幾個項目都不錯。」

  陸錚微微頷首,看了看錶,說:「走吧,回去了,回我房間談,跟我說說這段時間工作的感受。」

  咖啡屋外,夜幕已經降臨,街燈璀璨,車流不息。

  香川淳子緊緊跟在陸錚身邊,時尚靚麗的白領麗人,充滿自信,在夜燈下噠噠的走著,引得路人紛紛側目,自不免有眼熱的小青年暗罵陸錚,鮮花怎麼總是插在牛糞上。

  陸錚雖然並不在乎什麼,但身邊緊緊跟著這麼個大美女,一路上直到進入酒店大堂進電梯,都被人側目注視,自然也覺心中愉快。

  上了樓,踩著走廊柔軟的地毯,陸錚便笑著對香川淳子說:「剛剛過去的服務員說咱倆是一對,很般配。」

  和他倆擦肩而過的服務員是走出去好遠才小聲議論的,卻不想,還是被陸錚聽到了。

  香川淳子開心的說:「是麼?她們真這樣說呀?」轉頭,頻頻向那邊看,好似覺得那兩個服務員特有眼光。

  陸錚微微一怔,本來,就是當笑話一樣說出來逗香川淳子一笑的,卻不想,自己這個妹妹是這樣的反應。

  琢磨間已經到了自己房間門前,陸錚拿出房卡插進卡鎖,就在綠燈亮了時,陸錚眉頭猛地一擰,本來轉門柄的動作停下來,想了想,轉頭對香川淳子說:「你回自己房吧。」

  香川淳子面色一黯,顯然覺得是自己剛剛的話說錯了,想說什麼,但她性格柔順,面對陸錚更不會抗爭,終於輕輕點頭,轉身走了。

  陸錚此時也無暇和她解釋什麼,因為感覺到,自己的房間裡,有人。

  這個時間,不可能是竊賊,不過也許服務員開錯了房間,進來了別的客人?這個可能性不是沒有,在很多酒店都發生過,但幾率很小,尤其又是,這間房是行署辦後勤出面為自己安排的宿舍,自己住了有一段時間了,如果這都能搞錯,那這個服務員得多糊塗?

  最大的可能,裡面的人是衝自己來的,那麼在瀾江,自己沒得罪過什麼人,零點酒吧見過的那位「生哥」?那不可能,能查到自己住處的話,他便知道自己是什麼人,怎麼會無端端來惹自己?那麼,是秦小龍知道了自己在查這件事?按理說,也不可能,自己現在根本沒觸及到那晚事情的核心部分,他怎麼會知道自己在查?

  左思右想下,陸錚拔出了房卡,謹慎起見,還是叫服務員過來問問。

  雙拳難敵四手,誰知道房間內,到底隱藏著什麼?

  就在陸錚慢慢退後的時候,突然房間內傳來腳步聲,又有人喊道:「哥,是你回來了吧?」

  陸錚呆了呆,這個嗓門太熟悉了,虎子。

  這時虎子已經拉開了門,撓著頭傻笑,說:「就知道瞞不過你。」

  陸錚無奈的道:「就知道瞎胡鬧,你回來怎麼不打個電話?」

  說著話,陸錚進屋,那邊虎子剛剛關上門,卻見客廳內,慢慢走出一個穿著黑色制服的小青年,離得老遠,啪的打了個立正,敬禮,那精氣神,一股肅殺之氣撲面而來。

  「連長好!」小青年聲音洪亮,微微顫抖,他的嘴唇也在微微抽搐,眼圈,漸漸紅了。

  一股熱流猛的湧上陸錚心頭,他快步撲過來,緊緊攬著小青年雙肩,大聲說:「小七,真的是你,真的是你!你,你可想死我了!」猛的將小青年緊緊抱住,大聲說:「你小子,你小子死哪去了?!」叫著,喊著,罵著,眼前,漸漸模糊。杜小虎眼含熱淚,看著緊緊擁抱的兩個人。王小齊,綽號小七,是陸錚猛虎連的成員,出生入死浴血沙場的戰友,同樣,聽說他也倖存了下來,但這些年,陸錚一直沒找到他。

  好一會兒,陸錚才慢慢放開他,心神激盪下,聲音都哽嚥了,「你小子,你小子真是找死呢,你找死呢!」狠狠給了他胸口一拳。小七傻笑著,慢慢用衣袖擦拭眼角。杜小虎在旁邊倒了兩杯水,說:「哥,你別怪小七,是我想看看他的本事,所以才叫他開的鎖,也想給你個驚喜。」陸錚問道:「開鎖的本事?」虎子就嘿嘿笑,說:「小七在總參二部呢,他自己說的,這種門卡鎖他開著玩一樣,我就叫他試試。」

  陸錚恍然,看了小七一眼,欣慰的道:「小七,看來你變了很多,變成熟了,不像虎子,還和幾年前一樣。」心裡,輕輕嘆口氣,以為這輩子和前世一樣,再見不到小七呢,前世時,聽說,他是執行秘密任務時犧牲的。

  可不是麼,總參二部,便是軍情部門,出外勤有時候是很危險的。

  小七嘿嘿一笑,撓了撓頭,說:「連長,你說的我怪不好意思的。」又說:「這幾年一直在外面,前幾天才回來休假,這不嘛,虎子找他中央警衛團的哥們,恰好也是我朋友,不然,我還真不知道你去哪兒了。」他嘴裡說的很平淡,「這幾年一直在外面」,但裡面的驚心動魄,陸錚能體會的到,或許,只有在自己面前,他才又回到了過去小蘿蔔頭的時代,抓耳撓腮的小動作,和以前一模一樣,但實則小七,「在外面」,應該已經是很出色冷酷的令人不寒而慄的特工了吧?虎子在旁邊笑道:「你小子不是搞情報的麼?想找個人還找不到?」

  小七道:「我主要是出外勤,情報方面不歸我管,而且,我們又不是國安,私人的事,不好調國內的檔案。」轉頭對陸錚說:「連長,聽說你想找人幫你辦點事?我帶了兩個人過來的,就算殺人放火,只要這個人該殺,你就交給我。」

  陸錚查這個案子,手下沒人,委實覺得捉襟見肘,是以,虎子便回了北京,想找中央警衛團他的朋友過來幫忙,卻不想,把小七帶回來了。

  陸錚看著小七眼裡閃爍的寒芒,立時感覺到了這個小蘿蔔頭的變化,心裡,熱流湧動,畢竟,軍情人員又怎麼了,隨便殺人,如果出了事,捅了簍子,面對的將會是更為嚴厲的刑罰,而小七可不止是嘴上說說而已,他現在,很認真。

  陸錚拍了拍小七的手,說:「沒這麼嚴重,不過不管怎麼說,七,再見到你,我比什麼都高興。」

  小七默默點頭,說:「我也是,連長,我這幾年一直在境外,有時候夜半醒來,總是在想,我一定要回國,再見你,見虎子,見見咱們的戰友,如果這輩子都不能再見到你們,我不甘心。這個信念,我面對最困難的絕境時,也沒有動搖過,也是這個信念,一直激勵我前進。」

  陸錚看著小七,心裡輕輕嘆口氣,這些年,小七經歷了很多很多吧,比起他地獄般的歷練,自己所謂的挫折簡直就是天堂了。

  「哥,要我說,乾脆也別查了,我看那秦小龍就不是好鳥,直接給他綁了埋山裡去,保證神不知鬼不覺。」虎子眼裡有騰騰的殺氣,雖然他對謝洪文沒什麼好感,但顯然那個可憐的年青人的淒慘遭遇令他一直憋了團火。陸錚擺擺手,「那我們和秦小龍,有分別麼?」虎子低聲嘀咕:「分別就是,他是混蛋,我們是好人。」陸錚耳靈,哭笑不得的搖頭。小七在旁側說:「連長,我帶來的兩個小夥子都是跟我出生入死過的,但我們都是外勤,行動組的,聽說我這次回來,會進情報分析部門,但現在,我也沒能力幫您查國內的事情,我覺得虎子哥說的沒錯,叫秦小龍是啥?你交給我,保證神不知鬼不覺叫他失蹤,以後,沒人找得到他。」

  陸錚搖搖頭,說:「他身份不一般,這麼搞,事情早晚會被人查到,就算沒人查得到,咱們這做法,是變成綠林好漢了麼?小七,你這思想不對!」

  小七撓撓頭,連長好像變了,教訓自己時仍然和十年前教自己打槍的大哥一模一樣,但是,現在連長更有領袖氣質,聽虎子簡單說了連長這些年的經歷,委實令人敬服,也令人感慨嘆息。
酷爺 發表於 2013-12-28 19:19
第五卷 五嶽為輕 第二十七章 諸侯之威(中三)

  深夜,人民醫院病房樓503號房來了幾位不速之客。

  女婿剛走,這幫人就上來了,正陪閨女床的老太太被請到了隔壁的病房,老太太震驚極了,不知道女兒出了什麼事情,但對方來頭大的嚇人,工作證亮的是總參部門的,說是中央下來查案,她也只能聽從人家吩咐,在一個黑制服平頭小夥子陪同下到了隔壁的病房等,隔壁病房的病人,今天住進來的,好像,也是他們的人。

  現在,老太太只能祈禱,希望女兒沒有做錯什麼事,女兒,也不是這樣的人。

  503病房內,陸錚第一次見到了郝曉玲,斯斯文文的女孩,很美貌。

  同小青描述不同的是,郝曉玲看起來情緒穩定了很多,只是面色特別蒼白憔悴,眼神有些空洞,看著房間內的不速之客。

  陸錚拿出工作證給郝曉玲看,郝曉玲只是很茫然的掃了一眼。

  「我們是中央下來的調查組,調查蒐集秦小龍的犯罪證據。」陸錚說著話,旁邊一個小夥子已經煞有其事的拿出筆記本,作準備記錄狀。

  陸錚說道: 「現在我們想知道,今年二月四號,晚上二十一點後,在零點酒吧1號包廂,發生了什麼事。」

  聽到2月4號和零點酒吧,郝曉玲身子一震,驚恐的看向陸錚。

  陸錚繼續道:「郝小姐,請你不要有顧慮,這次中央下決心整頓滇南的風紀,秦良行這些年在滇南的作為中央領導已經有耳聞,所以,準備徹底調查他違法亂紀的事情,包括他兒子秦小龍的罪行。」

  郝曉玲怔了好一會兒,低聲說:「你,你不是行署的領導麼?」

  看來,她並不像想像中脆弱,陸錚的工作證,她看的很清楚。

  陸錚說:「我是部委掛職的專員,現在進了專案組,負責調查取證秦小龍在瀾江地區的犯罪行為,我們下來了聯合調查組,中組部和中紀委都有專員下來,總參的特勤負責協助。」

  小七的證件顯然很有說服力,郝曉玲默默的點頭,看來是信了。

  陸錚又說: 「這次中央下了決心,所以,你不用擔心事後被打擊報復,我可以向你保證,秦家父子定然會受到法律的懲治。」陸錚語氣很淡,但是,卻能給人莫大的信心。

  這一點,在旁側的杜小虎和王小齊能感受到,互相對象一眼,都知道,陸哥,這次是要動真格的了。

  「說吧,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陸錚靜靜看著郝曉玲。

  郝曉玲神色複雜,臉色陣青陣白,咬著嘴唇,不說話,顯然,她心裡在做劇烈的思想鬥爭。

  「我,我什麼也不知道。」郝曉玲終於還是搖了搖頭,但從她不自信的語氣,誰都可以看得到她的動搖。

  陸錚沒說什麼,只是遞給了她一杯水,過了會兒,嘆口氣道:「小謝和我共事過一段時間,聽別人說,他本來是很開朗很陽光的一今年輕人,可是我認識他的時候,只覺得他暮氣昭昭,好像,怎麼說呢,就好像枯木朽株的老人……」

  郝曉玲臉上,漸漸現出痛苦之色,她用力的搖頭,淚珠,慢慢滾下。

  「洪文很可憐,孤苦了一輩子,又這麼不明不白的……」陸錚輕輕嘆息著。

  郝曉玲,再忍不住,終於伏下身,痛哭起來……

  陸錚將紙巾盒拿給她,默默的拿起了水杯,想想那個和自己共事僅僅幾個月的年輕人,相戀十幾年的戀人被人奪走,更為殘酷的是,很可能他被剝奪生存的權利時,銘心刻骨的戀人就在身邊,他這一生,是何等的不幸?

  「他是被秦小龍他們害死的……」郝曉玲,目光空洞的看著遠方,夢囈般的說,「那天晚上,我在場,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他會來,我現在,還記得他痛苦的眼神,就好像刀子,在挖我的心,我對不起他,我知道我對不起他……」

  說著話,郝曉玲又忍不住抹淚,但她還是繼續說下去。

  「後來,不知道為什麼,就好多人打他,灌他喝酒,灌了好多好多,我當時哭著躲了出去,回來時,他就那樣直挺挺躺在沙發上,一動也不能動,森林跟我說,他喝多了,沒事,就是給他個教訓,後來,就有人攙著他走了……」

  郝曉玲說到這兒,大口的喘息起來,就好像透不上來氣,捂著胸口,艱難的說:「可是,可是第二天,第二天……」她緊緊閉上眼睛,再說不出來話。 屋內,異常壓抑。 陸錚默默的拿起水杯,實則親身經歷這一幕,對郝曉玲來說,又何嘗不是特別殘酷,只怕那天發生的一切會成為她永遠的噩夢。

  郝曉玲搖著頭,淚水止不住的落,「森林和我說,他本來不想這樣的,他只是和秦小龍說,要教訓洪文,他也沒想到會搞成這樣,可是,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他,我也不知道我還能相信什麼,他們都是惡魔,都是惡魔……」

  陸錚深深嘆口氣,孫森林在這件事上應該不會說謊,從哪個角度,他也不會當著妻子的面從肉體上傷害妻子的舊情人,只是中間,肯定出了什麼變故,令事情惡化,而郝曉玲見到謝洪文後思緒混亂,又進進出出的,事情的詳細經過便不大清楚。

  琢磨著,陸錚問:「那天在包廂的人都有誰,動手打人的,你認識不認識?」

  「有幾個人我認識……」郝曉玲突然抬起頭,「他們都會受到懲罰的,是不是?你答應我,一定要讓他們受到應有的懲罰。」她不知道面前的年青人到底是什麼人,也不知道誰能懲戒丈夫巴結的那位省裡大領導的公子,更不知道,那個好像突然變成另一個人的丈夫將來會怎樣,她什麼都不知道,甚至現在,她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但是,當面前年青人輕輕點頭,用堅定的口吻說: 「放心吧,我答應你,不管涉及到誰,我一定會叫他們付出該付的代價!」時,郝曉玲突然心中一安,混亂的頭腦漸漸清醒,就好像,終於獲得了解脫。

  這個人,一定可以幫到自己的,是吧?郝曉玲在心裡,跟自己說。
酷爺 發表於 2013-12-28 19:24
第五卷 五嶽為輕 第二十八章 諸侯之威(中四)

  當陸錚拿著裝滿厚厚材料的公文包進入省委大院的時候,還在想著前天晚上的事。

  根據郝曉玲所說,虎子、小七等人抓了在零點酒吧動手毆打謝洪文並將謝洪文帶走的秦小龍的親信,宏興貿易行的副總雷振濤。

  綽號「濤子」的這個傢伙很是囂張跋扈,雖然被蒙著眼帶到了一處小黑屋,他卻滿臉傲慢的問小七,知道不知道他是誰?顯然,在滇南地面上,他相信,沒有人敢和他過不去,對方肯定綁錯了人。

  小七二話不說,一刀,就將他右手小手指齊根砍掉,在濤子哭爹喊娘疼的鼻涕眼淚流的慘叫聲中,陰冷的說,不叫你說話,你就別說話,叫你說什麼,你就說什麼,不然,先砍你十個手指,再砍你十個腳趾。

  後面的事便可想而知,濤子幾乎恨不得把自己十幾歲和小姑娘動手動腳的事都抖了出來。

  陸錚沒有在場,都是事後聽虎子說的,但那血腥的場面卻可以想像。

  從濤子交代的事情,他確實死有餘辜,強姦、勒索、殺人,他全幹過,有些罪行簡直慘絕人寰,槍斃他一百次都不為過。

  但是,陸錚只希望,這是自己最後一次碰觸灰色地帶,希望在自己能看到的未來,不再需要用這樣的手段來做事。

  陸錚進入齊省長辦公室前,又再次想了想有沒有什麼自己遺漏的事情和可能即將面對的種種局面,然後,撣了撣衣襟,在秘書引領下,慢慢走了進去。

  「錚子,來,坐。」齊省長笑呵呵的停下了手上正批閱文件的筆,國字臉,濃濃的眉毛,顯得很有威勢,氣度,又很平和。

  陸錚昨天約好的時間,他知道,齊省長對自己還是很念舊情的,若是普通副廳級幹部,又沒什麼要緊的工作匯報,想見一省首長,那自然不是想約就能約的。

  但是,今天的事情,只怕注定要令他為難了。

  陸錚慢慢拉開公文包,從裡面取出一摞摞厚厚的材料,慢慢放在了面前老人的辦公桌上,說:「齊叔叔,你看看這些東西,是宏興貿易公司總經理秦小龍違法亂紀的材料,這些年,這個人在滇南,形成了一個黑惡勢力集團,民憤很大。」。

  本來看著材料的目光有些疑惑,聽到陸錚的話,老人的眼神立時一凝。

  陸錚輕輕嘆口氣:「我在瀾江的秘書,就是在秦小龍指使下,被他的親信灌酒,扔進了瀾江溺水身亡,他們太過分了,簡直視黨紀國法如無物,我覺得,如果任由他們這樣搞下去,滇南,會出大亂子。」提到謝洪文的死,自是告訴面前老人自己不是無風起浪,是涉及到了自己身邊的人令自己忍無可忍,只是說話時又不禁想起了那個可憐的年青人,陸錚心情更為沉重。

  老人看著面前的材料,若有所思的點頭,說:「這都是你蒐集的?」陸錚默默點頭。其實秦小龍的一些事,省裡領導應該有所耳聞,就比如他牽涉進毒品走私,更在滇南一個邊境小鎮擁有非法武裝等等,很多事情,不可能完全不透風,但是,滇南邊境,一些亂相是歷史遺留問題,其中牽涉種種,情況也很複雜。估計給省裡甚至中央寫信告狀的人不是沒有,現在,自己明刀明槍的參與進來,實則會發展成什麼局面,自己心裡也沒底。

  「齊叔叔,這些材料,我都有人證,可以出庭,也可以接受任何方面的調查。」陸錚語氣很堅定,他要令面前的老人知道,自己是認真的。

  郝曉玲和雷振濤都被送去了果邦一個秘密地點,由杜小虎親自陪護,如果她們兩個出現任何意外,那自己所有的心血,都將付之東流。

  在給雷振濤製造了最恐怖的經歷後,小七,又給他許下了優厚的條件,當然,是關於他親人的,提供的條件,應該比他將所有事情硬抗上身伏法後秦小龍照顧他家屬的承諾更摸得著,看得見。

  當然,所有的一切,還要看自己,雷振濤那種人,如果感覺秦家不會垮,他定然又反過來,咬自己等人一口。

  至少現在,雷振濤對總參情報軍官參與調查秦小龍的案子,已經心生敬畏,他知道,現在未必是官方下來查秦家,但秦家,肯定遇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強大對手。

  回到南州賓館,陸錚琢磨著齊省長會怎麼做。

  看似自己的材料都是針對秦小龍的,但如果真的徹查,那麼,顯而易見,秦良行的政治生命也會走到盡頭,這裡面的牽扯太廣了。

  首先,秦良行在滇南龍踞虎盤多年,營造的關係網只怕自己難以想像,便是齊省長,剛剛來到滇南,也必須要同秦書記這類人打好關係,因為現今,黨強政弱,縣長也好,市長也好,甚至省長也罷,施展的空間有限,越是邊遠地區,越是如此。

  而且秦良行,和省委一號關係密切,想動秦良行,便要過省委一號的關,不是齊省長想怎樣就怎樣的。

  更莫說,官場上,很多事情都很微妙,如秦良行這種人物,在省委一號的陣營中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滇南的省委一號,在更高層的圈子中同樣有著山頭、有著陣營,這些,都是連成一串的,過去說官官相護,實則中國幾千年的官場文化,不管政治形態怎麼變,有時也不過換湯不換藥。

  真不知道,接下來的事情發展,會向哪邊走。

  正琢磨間,床頭櫃上電話鈴聲響了起來,陸錚接起,話筒裡,是一個略顯陌生的男音:「是陸錚專員嗎?」陸錚說:「是我。」對方馬上就親熱起來,笑道:「我是李家勝啊,秦書記的秘書。」

  陸錚微微一怔,秦良行的秘書,怎麼突然給自己打電話?

  「這樣,陸專員,秦書記在,他要親自和你說話。」聽動靜那邊李秘書將話筒遞給了一個人,接著,話筒裡傳來雄渾的男音:「哈,錚子是吧,我也喊你錚子吧,去年我去嶺南參觀學習,陸書記還接見了我,我們一見如故,聊了很多啊。」陸錚聽著,沒吱聲。秦良行又道:「你來滇南呢,我是前陣子才知道的,一直想和你吃個飯,也算盡盡地主之誼,不然陸書記肯定要怪我,這樣,晚上七點,你過來?」

  聽到這裡陸錚便可以確定,事情走漏了風聲,自己見齊省長,和齊省長說的事情,被秦良行知道了。

  這位秦書記,果然厲害,這才幾個小時,對他不利的事情,他馬上就能收到風,那事情肯定是齊省長身邊的人同他說的,應該還是和齊省長走的挺近的人。

  不過從秦良行的話裡,陸錚聽得出,他並沒有太將自己當回事,以長輩自居,語氣裡隱隱和父親平起平坐,至於自己,只是小字輩,他親自出面處理這件事,完全是因為自己的家庭背景。看來,他並不知道,自己掌握的切實的證據,他應該以為,自己應該是年少氣盛,對一些事情看不過眼,所以才準備材料告狀。

  從秦良行的這個電話,也可以知道,他兒子的事情他未必不知道,也許,在他眼裡兒子總是好的,亦或許,秦小龍的貿易公司,本就是在他默許下生存壯大。

  不管因為什麼原因,看來指望秦良行大義滅親,那是沒有一丁點可能性。

  沉吟了一會兒,陸錚說:「改天吧,不好意思秦書記,我這兩天都有事情,過幾天,過幾天我再登門賠罪。」

  秦良行明顯怔了下,他應該沒想到陸錚會直言拒絕,而且,陸錚話裡的一語雙關,他自能聽明白。

  「那好吧。」秦良行語氣有些不滿,旋即掛了電話。

  陸錚起身,去泡了杯茶,慢慢的喝著。

  想了想,拿起電話,撥了個號,打給了滇池莊園,那邊,是阿瑪麗婭夫人接的電話。

  「艾瑞斯在嗎?」陸錚腦海裡閃現出白紗包炫麗無比的服飾容顏,本來陰鬱的心情便有些開朗。和秦良行這樣的人物直接對抗,實在不知道最後會怎樣,從秦良行極快的知道自己的行為,並突然打來電話,這種壓力,便撲面而來。

  所以,很想和人說說話,第一個,就想起了白紗包。

  白紗包應該還在中國,奇怪的是,自從和自己見了一面後,這都快半個月了,也沒再找自己,不知道她在做什麼。

  阿瑪麗婭夫人永遠是那麼彬彬有禮,「山德魯小姐啊,她在北京呢,不過這兩天,陪著老先生、老太太去瓊州旅遊去了。」

  「老先生?老太太?」陸錚微微一怔。

  阿瑪麗婭夫人笑著說:「就是您的父母。」

  陸錚呆住,一時說不上話,白紗包?怎麼就和自己老爸老媽攪合一塊去了?還一起去海南旅遊去了?這都哪跟哪啊?

  掛了電話,陸錚又不禁啞然失笑,想想她和老爸老媽相處的情形,想來,有趣的很吧,可惜,自己無暇分身,不然,定要跟去看看。

  正琢磨間,電話鈴又響了起來,陸錚接起,打來電話的人實在很出乎他的意料,是周濤打來的。

  周濤現在在中央辦公廳,去年七月份,他被任命為秘書局副局長,最接近中央領導的崗位,有好,有不好,但對於周濤來說,閒置了一段時間後被放到這般重要的位置,自然是一種利好。

  「錚子,最近挺好的吧?」周濤語氣裡,很有些感慨,想來,想起了同陸錚在烏山掀起風雲的時光。陸錚笑笑:「就那樣吧。」周濤倒是開門見山,旋即說:「這些咱們有時間見面聊,我跟你打電話,是想跟你說,秦良行的飯局,你能不推,還是不推的好。」

  陸錚微微一怔,說道:「原來你是秦書記找來的說客。」

  周濤嘆口氣,說:「說客也好,怎麼都好,我這是為你好,錚子,現在呢,那件事剛剛過去不久,咱能不折騰還是不折騰吧,別叫陸書記為你操心。」陸錚默然,良久,沒有吱聲。
酷爺 發表於 2013-12-28 19:28
第五卷 五嶽為輕 第二十九章 諸侯之威(中五)

  掛了周濤的電話後不久,又陸續有兩人打來電話說項,其中一位,還是陸家的世交,和陸錚父親同輩,雖然沒有從政,但和陸家很親近,這些年兩家都沒有斷過走動。
  
  陸錚同他們沒多說什麼,他們未必知道滇南的情況,但這些並不重要,他們考慮的,只是希望自己不要和滇南的土皇帝們鬧翻,又或者,他們本就同秦良行的圈子有著密切的接觸。
  
  然後,幾個小時後,大概晚上十一點多,門鈴響了起來。
  
  陸錚開門前從貓眼向外看了看,在門外,站著一個西裝革履的瘦高青年,略顯陰冷的三角眼,正是秦小龍。
  
  陸錚想了想,便開了門。秦小龍見到陸錚,目光閃過一絲錯愕,旋即微微點頭:「原來你就是錚子,我們見過是不是?對,在南坡,我們照過面。」
  
  陸錚靜靜看著他,並沒有請他進去的意思。
  
  秦小龍感覺到了陸錚的不友善,臉色便拉了下來,說道:「咱們就在這裡談?」
  
  陸錚笑了笑,說:「事無不可對人言,有什麼話,你就說吧。」
  
  秦小龍瞥眼打量著陸錚,說:「看來我老爹看錯了你,他說你一定會來我家裡吃飯,結果,你沒來。」
  
  恰好這時有兩個服務員從走廊那頭走過來,秦小龍遠遠指著她們:「給我繞道,滾遠點」服務員嚇得臉都白了,忙轉身拐進了走廊岔口,顯然,認識他是誰。
  
  秦小龍回頭,冷笑道:「沒辦法,我就這暴脾氣,誰叫我一時不舒服,我就叫他一輩子不痛快。」
  
  陸錚微微蹙眉,說:「沒事的話,我要休息了。」
  
  秦小龍目光閃爍,「錚子,我比你大一歲,兄弟呢,也知道你是誰,沒錯,兄弟以前比不了你,你家老太爺,要咳嗽一聲,京城就得翻天,可那是你們北邊的事,也是以前的事,在滇南,要說,兄弟也不怕你,不過我家老頭子說了,今非昔比,叫我收斂,咱井水不犯河水,對不對?兄弟也想和你交個朋友,貿易公司我會盡快結業,以前的是是非非,咱一筆勾銷,如何?」
  
  陸錚還未說話,秦小龍目光又漸漸冷下來,道:「可話說回來,我不是怕你,陸錚,你要一條路走到黑,在這滇南,我可以叫你寸步難行,你信不信?」顯然,家裡老頭子逼著他結束貿易公司的生意,他不服氣,覺得這是在向陸錚低頭。
  
  聽秦小龍威脅,陸錚反而笑了,說:「秦書記的良苦用心看來你不懂,不過你懂也好,不懂也罷,結束不結束貿易公司,和我沒關係,事情,我一定會繼續做。如果滇南不行,我就去北京,去向中央申訴秦小龍,今天如果是你自己主動來找我,說明你沒有自知之明,如果是秦良行叫你來的,只能說,你父親不瞭解我,好了,我話說完了,請回吧。」
  
  秦小龍臉色陡然變了,厲聲說:「陸錚,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陸錚坦然看著他,淡淡道:「有本事你叫我在滇南消失,只怕你不敢。」說完,轉身進屋,嘭的關上了門。
  
  看著緊閉的房門,秦小龍目光冷的要結冰,但是陸錚最後這句話,令秦小龍猛地清醒過來,是啊,雖然聽父親和人談論陸錚的父親已經失勢,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如果陸錚真的在滇南消失亦或遇到意外身亡,那麼,只怕整個滇南官場都會被接踵而至的風暴吹得七零八落,沒有人願意面對這種局面。
  
  但是,就這麼放過他?想想陸錚剛才面對自己隱隱的那種骨子裡的輕蔑,秦小龍一股邪火便無處發洩,從來沒有人敢這麼對他,尤其,是同齡人。
  
  不過是溫室的花朵罷了,他見過什麼真章?一副正義凜然的樣子做給誰看?在北方養尊處優慣了,若知道世道的殘酷,若知道自己對付敵人的手段,只怕他能嚇得尿褲子。
  
  秦小龍目光陰晴不定,轉身,慢慢離去。
  
  路燈下,「嘭」一聲,陸錚的面包車被從後面駛來的貨車狠狠撞到,陸錚的頭猛的磕在了方向盤上,索性,剛剛駛出停車場,車速並不快,饒是如此,一時間,陸錚被磕得眼冒金星,頭暈暈的,好半晌,才漸漸清醒過來。
  
  剛剛的這一幕實在險象環生,他剛剛駛出停車場,迎面便有一輛大貨車迎頭撞過來,急打方向盤下,又被後面駛來的貨車追尾。
  
  兩輛貨車都沒有停,飛快駛走,陸錚下了車,看著後廂被撞的凹進去的面包車,玻璃粉碎,本就單薄的車身已經變形的不成樣子,眼見,是開不得了。
  
  此時夜深人靜,剛剛過零點,長街上,遠遠有幾個騎自行車的路人停下來看熱鬧。
  
  陸錚剛才琢磨了一會兒,覺得自己還是不要在南州酒店裡住了,秦小龍很有些狼性,而且看起來也不大聽他父親的話,可以說是膽大妄為,不知道他下面,會怎麼對付自己,所以,還是不要在明處的好。
  
  誰知道,剛剛開車駛出停車場,就遇到如此驚險的一幕,如果換了旁人,那迎面駛來好像要將自己面包車撞成粉碎的大貨車,定會成為很恐怖的景象吧,就好似生死就在這一瞬,這輩子,只怕都會記得這一刻。
  
  但是,比這可怖百倍的場面陸錚都經歷過,對死亡,陸錚甚至有些麻木。
  
  不用想也知道,這是秦小龍安排的,在恐嚇自己,剛才如果他想要自己的命,只怕自己很難躲避,而他,也就是在告訴自己這個信息,想叫自己消失,很容易。
  
  如果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公子哥,或許,真的會被嚇住。
  
  但是,看來秦小龍,還是很不瞭解自己,甚至,他都沒意識到雷振濤的失蹤和自己有關,當然,剛剛一兩天時間,或許他還沒發現雷振濤聯繫不上是失了蹤,又或許,這一兩天內,他根本沒有事情要聯繫雷振濤。
  
  想了想,陸錚伸手,從車裡拎出了手包,聽了聽四下的動靜,旋即快步向路燈稀少的巷子裡走去,漸漸隱入了黑暗中。
酷爺 發表於 2013-12-29 09:30
第五卷 五嶽為輕 第三十章 諸侯之威(下)

  北京紅十字總會家屬院的家裡,陸錚坐在紅色檀木茶几旁,翻看著手上的資料,也琢磨著,自己該怎麼辦。
  
  空蕩蕩的客廳,家裡沒有一個人,老爸老媽和白紗包旅遊還沒回來,這麼多年了,老爸難得放鬆吧。
  
  向中央申訴,自己該找誰?要不要和父親商量商量?和他說說在滇南發生的事?
  
  陸錚正琢磨間,茶几上電話的鈴聲急促的響了起來,陸錚順手接起。
  
  「陸書記在不在?」話筒裡,是個略顯熟悉的男音,陸錚馬上便想起了他是誰,原京城市委常委、宣傳部部長徐國平。
  
  當年南方報業抨擊自己和烏山時,徐部長便給自己打過電話,要用他掌握的媒體同南方論戰。
  
  實則陸錚和徐部長接觸並不多,若是旁人,定然不會通過電話裡的聲音便聽出是徐部長,但陸錚,身體委實有些特異之處。
  
  「徐叔叔,我是錚子,我爸還沒回來。」
  
  徐國平就笑起來,說:「錚子啊,陸書記還沒回來?哈哈,聽說老兩口和你未婚妻去旅遊了是吧?什麼時候徐叔叔請你吃飯,說話也真快,一轉眼,你就要結婚了。」
  
  陸錚呵呵笑了聲,委實覺得尷尬,不知道徐部長知道不知道,自己這個所謂的「未婚妻」才十四歲。
  
  「你一個人在家呢吧?這樣,晚上來我這邊吃飯?好久沒和你聊天了。這樣,你等著,我派車去接你。」
  
  陸錚聽得出,徐部長很熱忱,並不是和自己客套,心裡也不禁輕輕嘆口氣,現今,就是日久見人心的時候了吧。
  
  徐部長曾經掌控京城宣傳部多年,更是《中華日報》出身,是保守陣營中有名的紅色理論家,同時從其掌握的輿論傾向看,他也是強硬的鷹派人物,對外鷹,對內也鷹,在去年的事件中他得以提升,現在任中組部常務副部長(正部級),同時當選為中紀委常委。
  
  雖然從去年的事件看,他和自己,和自己父親的某些政治理念不同,但他是父親一手提拔起來的,一直在黨內呼籲請父親復出工作,尤其是在去年的時候,他的完全不避忌是要承擔政治風險的,但他卻立場堅定,是位很有意志力的人物,實則在高層政治中,正是這樣的品格,才會在黨內漸漸擁有影響力。
  
  現今的徐部長,可以說已經是京派中生代最重要的幹部之一,也算是父親黨內部舊的代表,代表著京派中父親那一系的旗手。
  
  陸錚想了想說:「徐叔,我就不去了吧,剛回來,有點累。」委實,好多事自己都需要考慮。
  
  徐部長琢磨了一下,說:「那行,你休息,明天你要想過來,就自己開車過來,我也給自己放了一天假,一天都在家。」說著話,輕輕嘆了口氣,或許,他覺得陸錚心裡有什麼心結吧。畢竟,不管事後如何,但在去年的關鍵性對決中,他並沒有和陸錚的父親在政治立場上保持一致,從他掌控媒體所發表的文章傾向,可以看出這一點。
  
  陸錚也知道,其實這些東西,沒有太多的對與錯,便是父親,也理解徐部長的做法。
  
  聽徐部長說話,陸錚不由苦笑,順口說:「我的車在滇南,被撞壞了,行,明天我打車過去吧。」
  
  徐部長好似微微一怔,問道:「你出車禍了?人沒事吧?」
  
  「沒事。」陸錚本來不欲多說,但突然間,心裡動了動。
  
  「聽說你在滇南和人鬧得不愉快?有這事麼?」徐部長若有所思的問。
  
  陸錚本來,要找的人,並不是徐部長,但此刻,卻不禁有些猶豫。
  
  「這樣吧,我現在在北京飯店,不回家了,派車接你過來,跟我說說,到底怎麼了。」徐部長何等人,從陸錚的猶豫中便知道事情不是那麼簡單。
  
  陸錚略一沉吟,說:「好吧。」
  
  北京飯店一間套房,陸錚見到了徐部長。
  
  旁側有秘書用略顯古樸的茶具幫陸錚泡了杯茶,徐部長笑呵呵的說:「我聽老趙提了一嘴,說你和滇南的一個副書記發生矛盾了,他給你打電話來著是吧?」
  
  陸錚微微點頭,便將隨身帶來的材料擺在了茶几上,說:「是滇南省委副書記秦良行的兒子,這幾年利用貿易公司走私,幫毒販運毒收取大量回扣,在地方上橫行不法,僅僅傷人致死的事件我掌握確切證據的就有三起,其中包括我的秘書,因為和他發生爭執,被他指使手下灌酒後扔入江中,結果溺水身亡。」
  
  徐部長本來臉上掛著笑容,神態很輕鬆,聽了陸錚的話,眉頭漸漸皺了起來,顯然,沒想到會是這般嚴重的事情,是陸錚出頭指證一名副部級官員的親屬,他拍著茶几上的材料,沉吟不語。
  
  「滇南的秦良行,我聽說過這個人。」徐部長想了會兒,說:「行,這件事你甭管了,我來處理。」
  
  陸錚看徐部長的神色,便知道徐部長知道秦良行,自也知道秦良行和滇南一號密切的關係,而滇南一號在黨內的地位,徐部長自然也清楚的很,所以,這件事,徐部長雖然說他來處理,但最後怎樣,實在很難說。
  
  陸錚琢磨著,說:「秦小龍這個人,就是秦良行的兒子,完全視黨紀國法如無物,如果不加以嚴懲,繼續縱容他作惡,我不知道他能做出什麼事情來。就說我吧,因為他從他父親那裡知道了我向省裡舉報他的問題,所以,我的生命安全就受到了他的威脅,昨天晚上,他找過我,因為我沒有答應他息事寧人的要求,所以,他剛走,我開車出停車場,就被兩輛大貨一前一後撞上來,面包車基本報廢……」
  
  「什麼?不可能吧?」徐國平愣了下。
  
  陸錚苦笑,說:「如果不是他指使的人,我不知道我在滇南尤其是在南州得罪了誰。」
  
  徐國平的臉便沉了下來,他慢慢的點起了一根菸,又將煙盒遞給陸錚,見陸錚擺手婉拒,微微點頭,說:「行了,你別出面,交給我處理吧。」
  
  同樣說交給他處理,但這句話的意味,和方才迥然不同。
  
  陸錚輕輕點頭。
  
  滇南南州近郊的一處別墅中。
  
  坐在一樓客廳沙發上,秦良行沉著臉,一根接一根的吸菸。
  
  站在旁側的秦小龍捂著臉,一聲也不敢吭,從來沒見父親的表情這般凝重,更從來沒挨過秦良行的耳光,他心裡實在忐忑不安,剛才,他正同兩個女孩子鬼混之時父親趕來,趕走了兩個女孩並劈手給了他一耳光。
  
  「你派車去撞陸錚來著?」秦良行凝視秦小龍。
  
  秦小龍不敢抵賴,說:「是,我就是想嚇嚇他,他們陸家不是不行了嗎?這種公子哥,嚇嚇他比什麼都管用。」
  
  秦良行笑了,是譏諷的笑容,盯著秦小龍:「你?說陸錚是公子哥?」心裡,深深嘆口氣,兒子固然是公子哥,但自己,何嘗不是小看了陸錚,後來多方打聽才知道,陸錚為什麼在烏山被拉下馬,原本還以為,他只是靠家裡關係少年早發,必然不得人心,有人借陸天河垮台之際將他搞了下來,也不過是頂著陸家名頭的一個毛頭小子罷了。
  
  誰知道,後來才知道,這個陸錚,才不到三十歲,竟然在烏山借特區之利搞出了一個隱隱有著某種路線意味的試驗田,甚至,有著自己政治訴求的小團隊,雖然,只是雛形。這個人,還真不能輕視,或許,陸家老太爺的血脈沒在陸天河身上顯現,卻在他這個嫡孫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不到而立,便有人稱他是小鋼鐵公司了,顯然,說這話的人將他看成了政治大家的苗子。
  
  早知道陸錚是這麼個人,自己,也就不會這般大意的隨便對待他了。
  
  只是現在,後悔已經晚了。

  中紀委和中組部的聯合調查組已經進駐南州,調查滇南出現的一些問題,而且,首先調閱的,就是涉及宏興貿易公司的資料卷宗。
  
  通過多方渠道才打聽出來,令中央高層震怒的是,部委一名副司級幹部站出來檢舉揭發問題,竟然險些被人製造車禍殺人滅口,所以,在一些中央領導推動下,很快便有調查組來到了滇南,而且,是準備徹查滇南的很多問題。
  
  秦良行能想像到,陸天河的故舊朋友,本就對他的遭遇憤憤不平,但大勢如此,回天乏術,在黨內,陸天河可是獲得了很多同情分,而現在,陸天河唯一的兒子,一名副廳級幹部,竟然在南州被人製造車禍威脅甚至企圖加以謀殺,自然便如捅了馬蜂窩一般,當然,這些,只能意會。
  
  在明面上,有位高居局委的京派重量級人物對滇南省委提出了嚴厲的批評,甚至不是批評他秦良行,而是批評省委一號及整個省委班子,邊疆維穩越維越不穩,私人武裝久治不安,毒品氾濫流向內地,這幾年滇南的工作簡直是一團糟。
  
  秦良行也知道,滇南省委面對中央空前的壓力,其中,齊宣望省長在裡面也起了很大的作用,齊宣望或許一直在等這種機會呢,甚至可能,他本來就從頭參與其中,只是,隱藏在了幕後。
  
  何況,黨內一些本就對省委一號在中央層面領導不滿的政治集團,也趁機站出來施壓,看來,滇南政壇只怕會出現翻天覆地的變化。
  
  但是,不管目前局面是被各種因素如何造成的,始作俑者,還是自己的兒子,還是陸錚。
  
  看著兒子,秦良行深深嘆口氣,說:「你呀,糊塗啊,陸錚這個人,正不怕事情鬧大呢,你倒好,自己送上門了。」
  
  秦小龍咬著牙,說:「我就該作了他!」
  
  「閉嘴!」秦良行愕然看著兒子,突然發現,在兒子眼裡,好像一條人命根本不算什麼,印象中的小龍,根本不是這樣子的,是從什麼時候起,自己越來越不瞭解他了?
  
  不過秦良行旋即深深嘆口氣,說道:「春暖花開,緬甸的風景應該挺好吧,你應該去看看。」
  
  秦小龍囂張跋扈,但並不愚笨,聽到父親的話愣了一下,說:「爸,沒這麼嚴重吧?」父親話裡的意思,自然是叫他去緬甸避風頭。
  
  秦良行慢慢掐滅煙蒂,看著秦小龍,目光很複雜,說:「不管我怎麼樣,你都不要回來。」
  
  秦小龍呆住,父親的話便如晴天霹靂一般,他從來沒想過,在他心目中便如巍峨高山一般的父親會有轟然倒塌的一天,沒了父親的生活,他難以想像。
  
  秦良行深深看著兒子,心裡嘆口氣,自己這個父親,或許令兒子失望了,但是,當面對京派空前的壓力,莫說自己,便是李書記,也危如累卵,在山旮旯如何稱王稱霸也好,諸侯之威,終究也不過地方諸侯,又如何能對抗來自北方的這個強大派系。
  
  「爸,我走了你怎麼辦?你不會有事吧?」秦小龍急急的問。
  
  便在這時,門鈴突然餈餈的響起來,不知道為什麼,特別刺耳。
  
  秦良行身子滯了下,旋即起身,慢慢走到落地窗前,就見夜燈下,木柵欄外,影影綽綽站了好些人,好似,其中還有穿著綠色迷彩服的武警。
  
  秦良行木然,回頭看了兒子一眼,秦小龍此刻,滿臉的驚恐,便如世界末日降臨。
  
  北京陸錚的家裡,陸錚正同父親飲茶聊天,這段時間,陸錚一直在北京,向部裡匯報了這段時間援助緬北各自治武裝的事宜,同時,恰逢緬甸一個代表團來北京,他協助部裡做一些協調工作。
  
  「滇南你是不能再回去了。」陸天河突然提起了滇南的事情。
  
  陸錚微微點頭,是啊,不管調查組最後的結論如何,自己也不可能再回到滇南正常開展工作,畢竟,怕是得罪了一籮筐的人,當然,也會有更多的幹部群眾為自己拍手叫好。
  
  「後悔麼?」陸天河笑著看向兒子。
  
  滇南的官場風暴,雖然由陸錚而起,但發展到現在,卻也不過變成了派系傾軋,變成了某些人的政治投機,從某種程度上,陸錚成了別人的棋子。
  
  陸錚笑了笑,說:「不後悔。」不管如何,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國平同我談過,為今之計,你有幾個選擇,去國外也好,在部委做一些調研工作也好,總之先穩穩,等這些事情,慢慢消化吧。」陸天河說著話,笑著看了旁側特別淑女端著茶杯的艾瑞斯一眼。
  
  陸錚點點頭,也是,現今的自己,去哪裡哪裡出事情,若總是如此的話,對自己在政途的形象,是很負面的。
  
  順著父親的目光,陸錚也看向了白紗包,不禁啞然失笑,坐在一旁的白紗包完全就是個小淑女,和同自己在一起時完全不同,像是變了個人一樣,特別文靜特別溫雅,看來,在自己老爸老媽面前,她一直都用這種形象示人。也莫怪,便是本來心存芥蒂的老爸,好像也漸漸接受了她,覺得有這樣一個兒媳婦,好像也不錯。
  
  這孩子,太能偽裝了。陸錚無奈的搖搖頭。
  
  「天也不早了,一會兒你送艾瑞斯回酒店,別老欺負她。」老媽的眼裡,這個兒媳婦定然可人疼極了,而且,也不知道白紗包跟老媽說了什麼,令老媽產生了自己平素總欺負她的印象。
  
  再看怯怯坐著好像文靜小公主一般的白紗包,陸錚簡直都有些抓狂,撓了撓頭,無言以對。
  
  這時,電話鈴聲響了起來,陸錚拿起了電話,裡面聲音,好像有些猶疑,「請問,是陸專員的家麼?
  
  「榮洲?是我,陸錚。」陸錚就愉快的笑了,是瀾江行署辦主任王榮洲,就是他,提醒了自己,謝洪文的落水不是那麼簡單。前陣子,自己叫陸小虎,給了他電話。
  
  王榮洲聽到是陸錚,語氣便有些欣然,「啊,是陸專員,你什麼時候回瀾江,很多同志要我帶話,期盼你回來,但是聽人說,說你不回瀾江了,你,你不會出事了吧?」說到最後,王榮洲好似又有些擔心。
  
  委實,這種明刀明槍的舉報,便是被舉報人被查,舉報人,通常也不是什麼勝利者。
  
  陸錚笑道:「沒事,我沒事。」
  
  王榮洲這才放心,過了會兒,說:「我打電話來,是想跟你說一聲,昨天,秦小龍被抓了。」
  
  陸錚長長舒了口氣,說:「被抓了就好,被抓了就好啊。」心情,突然無比的輕鬆。
  
  後面王榮洲說什麼陸錚便沒大聽清,好像是一再感謝自己,更說,希望自己臨別前,能回瀾江一趟,很多幹部,希望給自己送送行,南坡縣委的鄭衛國書記,還一再打聽怎麼找到自己。
  
  陸錚聽著王榮洲嘮嘮叨叨的說個沒完,以前,可不知道他這麼婆媽,無奈之餘,心裡,卻是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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