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 [官場沉浮] 紅色權力 作者:錄事參軍 (連載中)

 
酷爺 2013-6-16 13:02:24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30 307738
酷爺 發表於 2013-6-28 11:03
第1卷 第二十九章 有情有義

  陸錚和侯建軍走過去,卻見面點鋪前,一名凶悍的主婦抓著個八九歲的男童不放,一邊抽男童的耳光,一邊嘴裡惡狠狠罵著:「小賊蛋子,我打死你!叫你偷我的包子!叫你偷我的包子!……」

  「怎麼回事!住手!」侯建軍走過去沉著臉問,侯建軍一身警服,看熱鬧的人很自覺的讓開條路。

  看到是公安,圍著白圍裙的中年悍婦大聲吵吵:「警察同志,你來的正好,這個小賊蛋子,沒事兒就偷我的包子,被我愛人抓到好幾次了,是慣犯,快把他抓起來!」

  「別廢話!先把人放開!不然這孩子是不是小偷兩說,你隨便打人,犯了法知道嗎?!」侯建軍聽主婦吩咐自己的口氣就有些不爽,對她自沒有好聲氣。

  悍婦被這麼一嚇,便有些蔫兒,卻也嘟囔著不肯放手,說:「他,他賊著呢,放手就跑了!比兔子跑得還快!」

  「放開!」侯建軍皺眉訓斥著,悍婦嚇了一跳,手不禁一鬆。

  那小男孩兒,噌一下就向人群外鑽去,卻不想,脖領一股大力傳來,卻是被陸錚抓了個正著。

  陸錚除了辦公和執法,很少穿警服,這也是從部隊上就養成的習慣,軍裝、警裝,意義不同,下了班,就是普通人,如果還是穿著制服,萬一有什麼不檢點,那就是給軍人和警隊抹黑。

  正因為沒穿警服,這滑不溜手的小男孩才沒注意,想從他身旁擠過去,卻被他一把給拽住。

  小男孩好像很懂好漢不吃眼前虧的道理,被陸錚抓住後便不再掙扎,只是烏溜溜的眼珠亂轉,不知道在打什麼鬼主意。

  侯建軍沒想到這小子還真差點跑了,可就有點下不來台,這一肚子氣啊,只是陸錚在,不好上去給他幾腳。

  「你看,我就說他會跑吧……」悍婦的聲音越來越小,卻是被侯建軍瞪著,有些膽突突。

  陸錚看著這小孩,雖然衣服上有補丁,而且一看就是舊衣服改小的,但乾乾淨淨的,人長得也秀氣,一見便令人升起好感。陸錚道:「好了,年紀還小,這樣,登記下他父母名字和家庭住址,明天叫他父母帶著他去局裡問話。」又皺眉看著這小孩,說:「再這樣下去,你也該進少管所了!那裡面敢偷東西,能打死你!」

  軍人出身,轉業後又一直在公安系統,陸錚的心其實很硬,而且眼前的孩子,委實缺乏管教。

  悍婦聽這話來了精神,也看出來陸錚和侯建軍是一夥兒的,忙道:「同志,我認識他家,離這兒不遠,我帶你們去,小賊膽子可會撒謊了,別被他糊弄了!」

  悍婦和丈夫一起經營這個面點鋪,她丈夫心腸好,一直不肯去小孩兒家裡找她家長理論,而且好像還偷偷給他包子饅頭的吃,把她氣得七竅生煙。今天有這機會,悍婦就想好好整治整治小賊蛋子一家。

  陸錚看了看表,八點多鐘,又是盛夏季節,天也不算太黑,對侯建軍使個眼色,「走,去看看。」

  侯建軍自然沒有異議,轉身大聲道:「好了,散了散了,有什麼好看!」

  驅散看熱鬧的幾個人後,悍婦在前帶路,陸錚和侯建軍跟在身後,卻不想,又進了送杜伯濤的這條胡同。

  「叔叔,您就放了我吧,您就放了我吧。」被侯建軍拉著手臂的小孩小聲哀求,侯建軍眼睛一翻:「閉嘴!」若不是陸局在,早就抽他了。

  過了商業局家屬院的大鐵門,又走了有兩百多米,前面視野立時開闊,是一片黑壓壓的平房區,黑乎乎的一片,只有幾盞燈火閃爍,和對面樓房的燈火通明形成鮮明的對比。

  陸錚是幹公安的,對縣城區域爛熟於胸,這片平房區有年頭了,剛建國後蓋的吧,那時候是供銷社、食品廠等等職工的家屬院,現在這些單位分分合合的,也不知道該歸哪兒管了,但這片家屬區已經沒幾個人住,馬上就要拆了。

  深一腳淺一腳的進了這片平房區,前兩天剛下過大暴雨,這片平房區又是土道,結了水窪,踩了陸錚和侯建軍一腳泥,幸好,沒走幾步,悍婦便指著一座磚牆低矮的院落說:「就這家。」

  木柵欄門都有些糟了,怕一腳就能踹爛,侯建軍將門從裡面一掏便推開,喊道:「有人嗎?公安!」

  三間瓦房,牆壁的青磚坑坑窪窪的,怎麼看都有些危險,感覺搖搖欲墜的,屋裡黑著燈,但好像有人說話的聲音。

  「出來個人!公安局的!」侯建軍不耐煩的大喊。

  「誰啊!鬼叫什麼?!」屋裡揚起了女人嗔怪的聲音,軟綿綿的嗲,很好聽,很耳熟。

  陸錚怔了下,這聲音?果不其然,塑料條做的門簾一挑,出來個熟悉的倩影,衛香秀,她穿著全套的橄欖綠長褲警服,明秀的五官,硬朗嬌豔的氣息,白的襯領映襯的面龐愈加白晰,豐聳的前胸把警服頂了起來,那種女警的英挺媚惑只有她才能完美展現。

  見到侯建軍和陸錚,衛香秀怔了怔,隨即目光轉向了侯建軍緊緊抓著手臂的小男孩,便好似明白了什麼,臉沉似水:「小東,你又幹什麼好事了?」

  小男孩兒低著頭,很怕衛香秀的樣子,剛才的路上,他幾次想從侯建軍手裡掙脫,現在,卻一下就蔫巴巴的話也不敢說。

  陸錚咳嗽了一聲,轉頭對那包子鋪老闆娘說:「大姐,明天你來局裡,到治安科聽信兒,到時通知你處理結果。」

  悍婦見這家出來個女警,也是嚇了一跳,再不敢多說什麼,含糊的答應幾聲,便急匆匆的走了。

  侯建軍放開了小男孩兒,抱肩膀站到了一邊,這是局機關的事兒,有陸局,他自不能插嘴。

  目光在衛香秀警服內隱隱勾勒出的豐滿酥胸、纖細長腿上打轉,最後,目光落在了衛香秀躋拉的粉紅塑料拖鞋上,在細細紅絲鑲邊的綠警褲褲腳裡,透明短絲襪包裹的嬌豔小腳若隱若現,那種樸素端莊中的柔媚綿軟,令侯建軍呼吸不自禁急促起來,心裡罵聲娘,真想知道摸上去是什麼感覺。

  侯建軍和衛香秀打過不止一次交道,也曾經出言挑逗過她,但這小尤物狂得很,半點好臉色也不給他,侯建軍的心思也就淡了。但此時在衛香秀家門口,看著她筆挺制服氣息和暖人家居韻味完美結合的媚態,侯建軍又禁不住有些精蟲上頭,開始幻想把穿著警服的這個小尤物壓在身下蹂躪的銷魂。

  侯建軍心癢難搔的當口,衛香秀卻不知道從哪兒抽出根柳條,已經照著叫小東的小男孩劈頭蓋臉的打去,「我叫你不學好!我叫你不學好!」

  小東也不躲讓,低著頭任她抽打。

  「夠了!」陸錚皺眉喝住了她,心說這人,看不出,還有暴力傾向。看她力道十足,可不是做樣子給自己看。

  衛香秀不敢再動手,沉著臉道:「進去,和你哥哥一起罰站,他沒管好你,他也有錯!」

  小東低著頭,進了屋,這時東屋燈光亮起,過堂屋和西屋,還是漆黑一片。

  「局長,我會好好管教他的,我知道,我給局裡抹了黑,明天,我一定寫一份深刻的檢查。」衛香秀看著腳尖,很誠懇的承認錯誤,只是美眸流波,熟悉她的人,便知道她一定在打什麼主意。

  「也沒那麼嚴重,聽說偷了不是一回兩回了,回頭把錢賠給人家,好好的道個歉,以後可不許再犯,再犯的話,性質就變了。」

  陸錚說著,就對侯建軍使個眼色,轉身想走。

  「您來都來了,進屋坐坐吧!我愛人也在,他一直說,想見見陸局呢,有重要情況向陸局匯報。」衛香秀急急的說著。

  陸錚知道衛香秀的丈夫與單位有勞動糾紛,想來也是想跟自己說這事兒,不過,既然衛香秀是局機關的人,這事兒能幫就幫,不能因為章慶明的關係便不理她。

  「好吧,進去看看。」陸錚做了個進屋的手勢。

  衛香秀俏臉立時露出喜色,美滋滋在前帶路,她警校畢業,嚴格訓練出來的警姿,優雅大方,扭臀提足,別樣性感。

  陸錚快進屋的時候,盯著衛香秀翹臀的侯建軍才醒過神,但想了想,沒跟進去,而是踱步到了院門口等著。

  「陳彪,陳彪!」在過堂屋,衛香秀拉開了燈,對著西屋喊,沒有人回應,她過去推開門,立時一股酒氣撲面而來,站在過堂屋中央的陸錚都不禁皺了皺眉。

  「整天就知道喝酒!」衛香秀嘆口氣,又對陸錚說:「陸局,進這屋吧。」

  衛香秀指的自然是東屋,可陸錚進了屋,又不禁一怔,床上,坐著兩個上了年紀的老人,老頭正啪嗒啪嗒抽旱菸,滿臉皺眉的老婦人盤腿自己數紙牌呢,看來兩人精神都尚好,因為陸錚一進屋,兩人就警覺的看過來。

  房間裡沒什麼像樣的擺設,小東和另一個稍大的男孩兒站在靠牆紅櫃子前,低著頭,偷偷向這邊看過來。這倆小皮猴,自然是在罰站。

  「爸媽,這是我們局的陸局長!」衛香秀稍微提高了聲音,不知道這倆老人是不是有人耳背。

  「陸局,這是我公公婆婆。」

  老頭彷彿沒聽到衛香秀的話,很快便扭過頭自顧自的抽菸,老太太卻是噌一下就跳下了地,轉著眼珠打量陸錚,大聲問:「你是領導?是不是解決我們家彪子的問題來啦?」顯然,這是個老人精。

  衛香秀忙給陸錚解圍,在老太太耳邊大聲說:「媽,陸局長不是彪子的領導,管不著彪子,就是來看看情況。」

  老太太大聲的說:「那,他是你的領導?」

  敢情,這老太太耳背,說沒幾句,陸錚和她對話時便也不得不提高了嗓門,彷彿喊著說一樣。

  老太太很快便開始抹淚:「你是香秀的領導?那,你可得好好表揚表揚香秀,這丫頭好啊,人好,心更好!沒沾上我們彪子一天光,就吃苦了!你看看,這孩子,為了省錢,整天連件衣服都沒有,幸好啊,幹公安國家發衣服,不然啊,這孩子就得光腚!」

  陸錚無奈的也不知道說什麼,心說那也不至於。

  老太太絮絮叨叨的,就是在那兒誇衛香秀:「本來吧,我們老兩口是崔家埝,莊兒裡的,可我那幾個兒媳啊,把我們老兩口攆出來了,誰也不管我們!我呀,真是養了一群白眼狼啊!」

  「香秀,還是香秀我的四兒媳好,知道我們被趕出來了,二話不說,就把我們還有我們家老五接城裡來了,可養著我們這一大家子,那得多少錢啊?城裡,樣樣都要花錢,我們家香秀,要不是我們拖累,哪用得著過得這麼苦啊!」

  說著,老太太又開始抹淚,哽嚥著說:「你看看,你看看,我們老老少少七口人就這麼擠著,我家彪子和老五住西屋,我們娘兒五個住這屋,這都沒個下腳的地兒啊,香秀啊,你就叫媽死了吧?」說著,就拍打著床又哭又鬧。

  陸錚怔住,早知道衛香秀家裡困難,卻也實在想不到這般困難。衛香秀請自己進來,其實無非就是叫自己親眼看看她家裡的境況,什麼彪子有重要問題要向自己反應?純粹就是藉口而已。

  更想不到,衛香秀倒也算有情有義,彪子原本是商業局下屬單位的司機,這年頭,司機是挺吃香的職業,衛香秀這種人,結婚時必然會挑條件的。只是沒想到厄運當頭,彪子不但出車禍,還丟了工作,而衛香秀沒和他離婚,反而把他父母都接來,好像還要養著小叔子,這就實屬難能可貴了。

  陸錚告辭的時候,衛香秀送了出來,陸錚也沒多說什麼,對她點點頭,便轉身而去。
酷爺 發表於 2013-6-28 11:07
第1卷 第三十章 工作調整

  侯建軍雖然覺得過陣子副科待遇應該解決有望,卻不想,沒幾天,他便被召來參加局班子碰頭會議,在開會前,陸錚口頭傳達了縣委和市局的意見,任命侯建軍同志為廣寧縣公安局局黨委委員、副政委、副局長兼刑偵科科長,任命洪濤同志為廣寧縣公安局局黨委委員、城關派出所所長(副科級)。

  被匆匆召開參加會議的侯建軍和洪濤都沒有心理準備,好半晌才明白過來,而會議室裡,有人微笑對他倆表示祝賀,有人默不作聲。

  一朝天子一朝臣,誰都明白陸錚早晚會調整局裡的權力構架,只是沒想到來得這般快,想來報告早就打了上去,而他新官上任三把火,縣委和市局自都表示了支持。

  接下來,陸錚對局科室負責人、派出所所長的幾項人事變動便幾乎成了一言堂,沒人表示異議,在新局長剛上任就唱反調那是傻子才幹的事,便是多不情願也只能聽著,包括高志凱在內。

  列席會議的局辦主任王玉國,聽到人事調整裡沒有他的名字,不由長長的鬆了口氣。

  其實陸錚僅僅是針對空出來的位子和新設的科室做了中層幹部的微調,中層幹部,很多時候便如打工族一般,大老闆換了誰便聽誰的話,除非,明顯這個大老闆不待見你,要收回你的權力踢你出局。

  杜小虎,終究沒有去消防科,而是被任命為南營派出所所長。消防科科長確實委派了一名老同志,原辦公室副主任張德忠。治安科科長,提了原治安科副科長孫傑。

  最後,說起了交通民警隊隊長的人選,陸錚頓了下,問道:「大家議議,看有沒有適合的人選?」

  當自己沒有屬意的足夠勝任的候選人,便是時候放放權,給旁人提拔自己親近人的機會,當然,最後提誰上來還是要自己審時度勢後一錘定音。

  馬躍武和王毅各自推薦了一個人選,局黨委委員討論中都比較偏向馬躍武推薦的人,王毅便也表示贊同,一團和氣中,交通民警隊隊長便被定了下來。

  接下來的議題,便是高志凱匯報「反扒竊」專項鬥爭的成果。

  高志凱面無表情,拿著稿子照本宣科,枯燥的數據聽得人昏昏欲睡。

  等高志凱匯報完,陸錚微微點頭,放下了茶杯,說:「看來,我們取得的成果很豐厚,但距離市局的期望還有差距啊!」

  「昨天市局下發的文件大家都看了吧。」陸錚省起一事,「嗯,還沒傳達到下面所裡,玉國,你把文件拿來給建軍和老洪看看。」

  王玉國忙起身出去拿。

  陸錚又道:「我就接著說了,沒看文件的同志回去自己做功課。市局的意見,很欣賞青龍局治安聯防的思路,只有廣泛發動群眾,才能令犯罪分子無處藏匿。青龍局,又走在了我們前面啊!」

  「我的意見呢,當前警力薄弱,我們廣寧呢,流動人口又幾乎月月翻番,建設治安聯防隊看來勢在必行,兄弟區縣的先進經驗,我們不但要學,而且要發揚光大,青龍他不是只在城關鎮建了聯防隊嗎?咱們不但城關,南營所、張灘兒所,都可以設嘛!這也不是好大喜功,青龍畢竟閉塞,而咱們的南營、張灘兒沿海,是黃金海岸旅遊勝地,今年夏天來了多少遊客大家看到了,壓力大不大?來年,保守估計,怕也要有今年的三倍,不聯防,成嗎?」

  陸錚端起茶杯喝水,留給他們消化吸收的時間。

  清脆的響聲,陸錚放下了茶杯,清清嗓子,略微提高了聲音:「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頭,聯防隊員的素質一定要保證,每個人的資料都要政保科仔細審查,決不允許害群之馬進入我們的隊伍!」

  「如果哪個聯防隊員出了問題,比如他沒進聯防之前就劣跡斑斑,是群眾眼裡的地痞無賴;那好,誰介紹進來的,誰寫條子送進來的,你就得給我負責,沒人負責的,就由政保科負責人擔責!誰叫人是你們審查的?」

  「我可以把話擱在這兒,如果是我陸錚介紹來的,他犯了大錯,作姦犯科,那就是我陸錚的責任,我引咎辭職!這就是我的軍令狀!」

  陸錚說得斬釘截鐵,其餘班子成員都紛紛點頭贊成,在現今社會風氣下,陸錚立這樣一個軍令狀,並沒什麼突兀的。

  陸錚又扭頭對王玉國道:「我剛剛講的這些你和秘書科、政研室的同志們再研究研究具體細則,回頭正式成文,落實到文件裡,就叫聯防隊員考核條例吧,把追究相關責任人這點也寫進去。」

  王玉國忙點頭稱是,馬躍武笑著道:「正式成文,這主意好,咱們廣寧局這回走到了前頭,我看啊,市局都要學咱們。」

  陸錚微微一笑,馬躍武,多少猜到了自己的心思。只是,他之所想和自己所想,還是會有著本質的區別。

  ……

  散會後,侯建軍和洪濤跟著回了陸錚的辦公室。

  侯建軍眼尖,一眼就看到了陸錚辦公桌上,有一本《代數》課本。

  陸錚注意到了侯建軍目光,笑著說:「正準備上個夜校,初中文憑,以後可不管用,我勸你們啊,也都學學文化,多看幾本書總是好的,時代不同嘍,落後就要挨打。」

  洪濤默默點頭,他視陸錚為精神偶像,陸錚的每一句話都記在心裡,也暗下決心,回去後要多啃幾本書,爭取拿個中專的文憑。

  侯建軍卻是笑嘿嘿道:「跟著局長,我們便落後不了。」心裡更琢磨,高志凱,那可真是落後就要挨打了。

  侯建軍前陣子去巴結高志凱,很是受了些屈辱,想起高志凱剛剛和自己握手時那一副難受得好似吃了蒼蠅的噁心樣,侯建軍心裡就一陣暗爽。

  也難怪高志凱跟吃了狗屎似的難受,本來自己要上趕著巴結他他都愛答不理的,可一轉眼,就和他平起平坐了,甚至自己分管的工作,比他分管的工作更重要。

  侯建軍越想越是心下暗爽,看了陸錚一眼,心說高志凱日子算是到頭了,跟著陸局,咱哥們的好日子才剛剛開始。
酷爺 發表於 2013-6-28 11:11
第1卷 第三十一章 翠紅姨回家

  週日,陸錚難得睡了個懶覺,杜小虎則一大早就騎著三輪摩托突突突的出去了,南營所,大概是廣寧公安七個派出機構中最苦最累的所,尤其是夏天的時候,遊客流動人口諸多,治安糾紛層出不窮,現在盛夏已末,才稍微輕鬆了些。

  杜小虎其實是很不願意下去當所長的,當然,不是怕苦怕累,是不願離開陸錚身邊,但陸錚的吩咐,他自然言聽計從。

  陸錚希望他能在基層鍛鍊鍛鍊,不經歷風雨,永遠都長不大。

  八點,陸錚準時起床,來到院中,在趙莊廣播站高音喇叭的音樂聲中打了套軍體拳,又回屋熱了熱杜小虎煮的粥和煎蛋,草草吃了一口,洗碗刷盆後,換了一身灰色中山裝,準備出去走走。

  出了大院,剛剛鎖上鐵門,回身之際,卻見一輛自行車從自己身邊貼身而過,隨即便是膠皮剎閘的刺耳響聲,自行車的後座,翠紅姨跳了下來。

  陸錚啊了一聲:「翠紅姨,你回來了啊!」前陣子,翠紅姨和陸國斌吵架,跑去了青龍她大兒子處,陸錚後來又去了幾次,翠紅姨都沒回來,陸國斌又對他極為冷淡,陸錚只好留下了自己的住址,這已經有多半個月沒去了,本來還想呢,這幾天有時間的話再去走走。

  眼見翠紅姨拉著自己的手又要抹淚,陸錚忙笑道:「翠紅姨,你就別傷心了,也別再因為我和姨夫吵架,我過的很好,前些年我參軍入伍,去年轉業,現在在縣公安局工作,大小還是個領導呢。」

  馬翠紅呆了呆,狐疑的看著陸錚,問:「你說的是真的?」

  陸錚笑道:「這麼大的事,我能騙你嗎?」

  馬翠紅上下打量著陸錚,眼圈又紅了,垂頭輕輕抹著淚,「要是真的,我那苦命的老妹妹在下面也安心了,你翠紅姨沒本事,沒照顧好你,可你自己有出息,那比什麼都強……」

  陸錚心裡微微一痛,但他只是笑著,輕輕拍著翠紅姨的肩膀,低聲撫慰了她幾句。

  旁邊騎自行車的陸小萍,則不屑的撇撇嘴,馬翠紅要她載著來找陸錚,她是一萬個不願意,現在又聽陸錚「吹牛」,更是直翻白眼。這個當年寄居在她家的小孩,在她眼裡就是個「小叫花」,而且這個標籤不管過去了多少年,在她心裡也摘不掉,要說陸錚能有出息,陸小萍怎麼也不會相信。

  雖然市局、縣委對陸錚的任命上了廣寧新聞,但現今一週一次半個小時的廣寧新聞,都是各系統、各級領導的會議,沉悶無比,廣寧本地人,幾乎沒人去看,便是看了,也是一掃而過,誰注意這個領導那個領導的?

  「翠紅姨,小萍,咱們進屋坐吧。」陸錚便拿出鑰匙想開門。

  誰知道卻聽馬翠紅道:「是,我再也不回去了,錚子,我以後就跟你過。」

  陸錚怔了下,回頭笑道:「您跟我姨夫還慪氣呢?」

  馬翠紅哼了一聲,沒吱聲。

  陸錚想了想說:「這麼的吧,這是我和人合租的房子,住著也不方便。要不,我先送您回家,咱再好好商量商量?」雖然陸國斌對自己並不好,好似也總欺負翠紅姨,但兩位老人相濡以沫過了大半輩子,互相已經適應這種生活方式,老了老了,如果因為自己總鬧矛盾,那可不是自己所願。

  「合租的啊?」馬翠紅失望的嘆了口氣。

  陸小萍在旁邊插嘴:「不然你還以為他能分到房啊?再說了趙莊是農村,哪有城裡的家屬院在這兒的?」

  馬翠紅瞪了她一眼,說:「你這丫頭亂說什麼呢?」

  陸錚自不會跟一個小丫頭一般見識,又去院裡取了自行車,要翠紅姨坐了後座,和陸小萍一前一後,駛離了趙莊。

  見陸錚的自行車是一輛嶄新的二六「鳳凰」,馬翠紅欣慰的笑道:「錚子,看你穿著打扮,我就放心了。車子是你自己的吧?」

  陸錚還未說話,陸小萍已經撲哧一笑:「媽,你這話問的,男的誰騎二六啊,肯定借的哪個女同志的唄,說不定啊,人家都不知道。」

  確實,男的騎「二八」車型的多,不過陸錚倒是喜歡「二六」輕便,雖然偏女士風格,但從他的角度來看,倒也沒什麼。

  陸錚沒說什麼,馬翠紅皺眉訓斥了陸小萍一句:「你這丫頭,別胡說八道!」陸小萍話裡的意思,隱隱影射陸錚的自行車是偷的。

  經過百貨大樓旁燒雞店的時候,陸錚買了個燒雞,馬翠紅一再不叫他花錢,陸錚還是又買了兩瓶酒、兩筒罐頭。

  再次來到化肥廠家屬院3號院,陸錚不禁想起了童素素,也不知道,《紅樓夢》選角的事情怎麼樣了,前世87版《紅樓夢》裡,也沒見童素素出場,自己,也算改變了她的命運吧。

  陸國斌對陸錚還是不咸不淡的,馬翠紅張羅著去做飯的時候,陸國斌說道:「中午出去吃。」

  馬翠紅心裡就是一喜,還以為陸國斌對錚子改觀了呢,嘴裡還是說道:「都是家裡人,出去吃個啥勁兒?孩子也買了不少東西,咱再添點菜就行了,別為了這孩子去下館子,要不,顯得見外。」

  陸國斌愣了下,皺眉道、;「我說你琢磨啥呢?今天我要請個貴客,這不三河鄉嘛,要建個罐頭廠,廠長我認識,說了好幾次,才賞面子來吃這頓飯,咱家小萍的工作就靠她了,這孩子,希望她爭氣吧,別又像在麵粉廠的時候,被人開了。」

  馬翠紅微微有些失望,但給女兒找工作同樣是頭等大事,心思馬上就轉到了這上面,問道:「那,這工作有轉正的希望沒有?」

  陸國斌又皺起了眉頭:「我說你這老太婆真是,得隴望蜀是吧?能去上班再說吧!」

  陸國斌家二兒四女,大兒子在青龍工作,二兒子在外地上大學,大女兒和二女兒也都是集體企業工人,三女兒呢,可以等他退休後接他的班轉正,只有這小女兒陸小萍的工作一直沒著落,忒讓人操心。

  馬翠紅和陸國斌在屋裡合計的時候陸錚在院中東走走西看看,還問道:「夏老爺子搬走了?」坐在槐樹下馬扎的陸小萍看他瞎晃悠就是一肚子氣,說:「你管人家那麼多幹嘛?」

  院外,一陣清脆的自行車鈴鐺響,陸小萍隨即滿臉喜色,風一般衝了出去,不大工夫,牽著一名男青年的手進來,男青年二十出頭吧,略微有些瘦,小眼蹋拉的,怎麼都感覺有些猥瑣,那身列寧裝穿在身上更是空蕩蕩的顯大,更有些滑稽。

  看和陸小萍親密的神態,兩人應該是已經是確定關係的情侶,而且,大概離領證也不遠了。

  陸小萍雖然說不上多漂亮,可清清秀秀的也算中等偏上,而且一向眼睛長到天上,也不知道怎麼看上這個男青年的。

  「爸,媽,小亮來了!」陸小萍對著屋裡喊,又牽著男青年進屋,卻是理也不理陸錚,倒是那男青年,多打量了陸錚幾眼。

  聽著人家一家四口在屋裡親親熱熱聊天,不時還有笑聲傳出來,陸錚笑了笑,慢慢的坐到了槐樹下,聞著翠綠樹葉的清香,陸錚微微有些出神。

  眼前的情景,令陸錚彷彿又回到了很多年前,雖然翠紅姨疼自己,但有意無意的,自己終究不是她的親生兒,很多時候,人家一家子的歡樂都把自己排除在外,自己,也確實是個局外人。

  這個世界上最疼自己的,除了病逝的養母,就是北京城的老媽了吧,雖然,老媽不苟言笑,輕易不會流露感情,但這麼多年,她其實一直在自己背後,默默的關注著自己。

  陸錚點起了一顆煙,默默的抽著,也看到了翠紅姨探出頭叫他進屋,他只是笑了笑,對翠紅姨搖了搖頭。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翠紅姨一家四口人說說笑笑走了出來,陸國斌看起來興致很高,拍著叫小亮的年青人肩膀,親熱的不得了。

  馬翠紅來到陸錚身邊,說:「走,一塊去下館子,洞蜜園,裡面的菜可貴了。」為了說服老頭子允許陸錚一起去,馬翠紅費了老半天唇舌,最後陸國斌終於開恩答應,馬翠紅這才放下心事。

  馬翠紅又囑咐著陸錚:「一會兒啊,你就只管吃肉,別的什麼也別管。」其實這也是陸國斌交代的,只是原話自不會這位委婉,而是說:「下館子的時候,叫那饞玩意兒別說話,吃了喝瞭解解饞就行了!」

  陸錚何等樣人?很多事,他不說並不代表他不知道,笑了笑道:「好。」一晃幾個月了,又見到翠紅姨,也不想就此分開,總要一起吃頓飯的。
酷爺 發表於 2013-6-28 11:20
第1卷 第三十二章 找工作挺難

  五個人騎了四輛自行車,還是陸錚載著馬翠紅。

  拐了幾個彎後,很快就匯入了縣城長街的自行車流。兩旁行人穿梭,看著縣城大街熙熙攘攘的人流,陸錚心說果然廣寧縣城流動人口幾何倍數增長,其中,南腔北調,外地人居多,莫怪烏山市局下了通知,要開始實行暫住證政策。

  騎自行車有個好處,便是可以一邊走一邊聊天解悶,小亮看來已經從陸小萍處得到了陸錚的「信息」,對陸錚便也一副看不起的樣子,這二位倒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小亮還有個特點,說話時喜歡張嘴「我爸」閉嘴「我爸」,「我爸如何如何」幾乎成了他的口頭禪。

  有一瞬陸錚險些產生錯覺,以為他爸是縣委書記裘大和呢,後來聽他們聊天才隱隱聽出來,原來小亮的父親是縣工業局一位姓王的副局長。

  不過也是,在普通工人階層,縣工業局副局長就是高高在上挺大的官兒了,也莫怪陸小萍拿他當寶,覺得是釣到了一隻金龜婿。

  陸國斌一行人進洞蜜園時,倒沒有遇到洞蜜園老闆,只是在二樓雅間等那位高廠長時,進來送茶水的服務員不時打量陸錚。但見陸錚坐在最不起眼的位子,主客明顯是在親熱聊天的一老一少,服務員便搖了搖頭,想來覺得人有相似,自己認錯了人。若是那一位?便是縣委書記和他一起吃飯,也不可能這樣冷淡的對他啊?更何況那年紀不小的老頭,穿著打扮氣質舉動就是一線的工人,看來也沒什麼身份。

  等了大概將近一個小時,王小亮越來越急躁,沉著臉說:「高大勇架子也太大了吧?」

  陸國斌見他急躁,解釋道:「他家在三河,今天來城裡辦點事,這時間本來就說不準,再等等吧,再說,他也不知道小亮你在這兒。」

  正說話呢,外面傳來笑聲,「老陸,聽著你們就等急了啊!」雅間門簾一挑,走進來一名列寧裝中年男人,國字臉,皮膚略黑,一看便是工農出身。

  陸國斌就笑著站起來和他握手,又依次介紹王小亮、馬翠紅、陸小萍和陸錚。

  聽到陸國斌介紹王小亮的父親是縣工業局的王局長,高大勇笑了笑道:「高局前幾天還去我們罐頭廠檢查籌備情況呢,王局我還沒見過。」高大勇嘴裡的高局便是工業局的大局長,不消說,這話是點王小亮呢,你爸在我眼裡,並不算什麼。

  其實若是尋常第一次見面定然大家都寒暄客氣,但高大勇在外面聽到了王小亮譏刺自己的話,不由心下惱火,三河正籌備的罐頭廠隸屬食品公司,正管是商業局,本身就和工業局系統不同。當然,工業局指導全縣工業生產,工業局的主管高大勇同樣輕忽不得,但一個從來沒聽過名字的副局長,高大勇也不太看在眼裡,若是本人在此高大勇自會客客氣氣,說不定也巴結一番,可不知道哪冒出來的孩子,高大勇能讓他裝了大象?

  現在基層,領導幹部都子女眾多,更沒那麼些照顧子女的心思,也不是每個子女都能在他們面前說上話,便是說了,哪個領導幹部還能認真了?

  高大勇看王小亮這浮躁樣,只覺若是他在王副局面前說自己壞話,說不定還是好事。幹上領導的人,若受這麼一個兒子的影響來分親疏、接交人,那就更不值得巴結了。

  聽高大勇話裡微微帶刺,陸國斌怔了一下,原本見王小亮張嘴高大勇閉嘴高大勇的,還以為王局和高大勇很熟呢,那就能借上王小亮的力,可沒想到,看起來完全不是這麼碼事。

  王小亮在陸家裝慣了少爺,那是因為陸家是普通工人家庭,可聽到高大勇提到「高局長」,他就嚇了一跳,因為他知道,他父親懼怕高局的很,這個高大勇,也姓高,難道是高局的親戚?他這是把別人都想成他自己一樣了。

  不管怎麼說,王小亮氣勢就餒了,甚至變得唯唯諾諾起來,「高大勇」,很快變成了「高叔叔」。

  介紹到陸錚的時候,陸國斌只說:「你就叫他小陸吧。」

  高大勇本來還在認真打量陸錚,可聽陸國斌這麼介紹,便也沒在意,等到大家坐下後,再見陸國斌吩咐著「小陸」倒茶分碟,整個一小跑腿兒,高大勇不禁苦笑,自己也算看走眼了。

  原本,高大勇第一眼見到陸錚,便覺得這年青人怕不一般,骨骼比旁人高大了些,略顯粗獷,但氣質沉穩,隱隱有點居高臨下的氣場。

  現在看來,是自己想太多了。

  其實陸國斌也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但先入為主,對陸錚根本就不在意,可陸錚看在高大勇眼裡,自能感覺出不同。

  不過很多東西,都是環境、身份地位造成的,等陸國斌吩咐著陸錚幹這幹那之後,高大勇再看陸錚,便也覺得沒什麼了。

  酒菜很快上來,大家起筷,可能是因為在外面聽到了陸國斌和王小亮的抱怨,高大勇說話時便沖的很,有時候一點面子都不給陸國斌留。

  也確實,陸國斌只是化肥廠三車間的班長,掛了個車間副主任的銜還是每個輪班班長都掛的,副股級都算不上,因為資格老,在廠裡或許總有些情面,但來到社會上,可就完全吃不開了。

  陸國斌多少端著架子,畢竟歲數在那兒了。但他卻也不得不恭維著高大勇,這年頭想找個工作不用種地,太難了。

  馬翠紅看著在家裡一向強勢的老頭子不得不低三下四的求人,鼻子不禁微微有些酸。

  王小亮有點蔫,但卻不忘指揮陸錚:「小陸,怎麼這麼沒眼力見兒,還不給高叔叔倒酒?!」「小陸,把這倆菜對調下,高叔叔搆不著!」

  陸錚還真沒伺候過人,今天也算新奇的體驗了,抽空附耳在馬翠紅耳邊說:「姨,你別作難,小萍妹子的工作,回頭我想想辦法。」

  那邊高大勇打個飽嗝,搖搖晃晃起來,說:「我去個廁所。」

  陸國斌對王小亮使個眼色,王小亮不明所以,把陸國斌氣的啊,等高大勇出去了,才低聲說:「跟著去看看啊,高廠長喝的不少。」

  王小亮這才明白,忙起身追了出去。

  陸國斌嘆口氣,搖了搖頭,說:「辦點事可真難啊……」

  陸錚看著這個對自己一向頗為強硬的老人在外面求人辦事的樣子,不知道怎麼的,心裡,也不禁嘆了口氣。

  陸小萍氣鼓鼓的,顯然,王小亮剛才的表現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令她極為不滿意。

  馬翠紅剛剛也沒聽清陸錚說什麼,只是唉聲嘆氣的發愁。

  屋裡幾人各懷心事,都沉默了下來。

  陸錚說:「我也出去下。」起身離席。

  過了大概幾分鐘,隔壁,突然傳來吵鬧聲,好像,還有王小亮的怪叫聲和高大勇的說話聲,陸國斌怔了下,側耳聽著動靜,接著,那邊又傳來哄笑聲,陸國斌以為自己聽錯了,搖搖頭,心說自己真是老了,耳朵都有幻聽了。

  又幾分鐘後,高大勇皺著眉頭走了回來,看樣子,出去時的酒意全沒了。

  王小亮跟在他身後,臉色很不好看,他剛坐下,坐在他身側的陸小萍突然驚叫一聲:「小亮,你臉怎麼了?被誰打了?」

  王小亮臉上,有鮮紅的幾根指印,一看就知道是被人狠狠抽了耳光。

  「你瞎嚷嚷什麼?」王小亮有些惱怒的甩開陸小萍的手,自是因為陸小萍一句話,現在全屋人都知道他挨打了。

  「看我爸回頭怎麼收拾他們!」王小亮憤憤不平的說。

  高大勇也正一肚子火呢,冷笑一聲說:「就你爸?你知道人家是誰啊?人家能怕你爸?我還沒說你呢,撞了人道個歉就行了,裝什麼大尾巴狼,在廣寧,你算哪號人物啊?要不是我說情,人家能打死你!」又氣呼呼轉頭對陸國斌說:「老陸啊,我這次,可真被你這位、這位……連累死了!」

  陸國斌忙問道:「怎麼了?到底怎麼回事?」

  高大勇嘆口氣,說:「隔壁,是我們三河所的古所長,那一屋子,都是三河所的公安,可這小子倒好……」又恨恨的指著王小亮,「人家古所長出來上廁所,和他撞到了,他張嘴就罵!古所長手下那幫人能幹?這不就給拽進去打了一頓嗎?要不是我說情,能收拾死這小子!」

  陸國斌說:「那這事兒不就完了嗎?他們還想怎樣?」

  「完什麼呀?」高大勇搖搖頭,「老陸你不知道,我那個罐頭廠吧,消防、安全一大堆手續,都要過人家手呢,現在公安權力可大了,這麼跟你說吧,人家想叫我開我就能開,不想我開馬上就能叫我關門。雖說是公家的事兒,可要總開不起來,我這廠長不也就黃了嗎?」他還有句話沒明說,其實這罐頭廠,他是要自己承包的。

  高大勇嘆著氣又說:「我看古所兒的意思,是惱上我了,剛和他說話愛答不理的。」

  陸國斌「啊」了一聲,琢磨思索了會兒,說:「三河派出所的劉堂義我倒是認識,他在不在?」

  「他倒是在,可他一個普通民警……」高大勇搖搖頭,旋即就眼前一亮,說:「老陸,這麼著吧,你陪我,咱去敬敬酒。」想了想,又指了指王小亮,說:「你也去,事情都是你惹出來的,你給我好好說點好話!不然我怕事兒還沒完!」

  王小亮雖然不情不願,卻也不敢不從,隔壁那些人凶神惡煞一般,那劈頭蓋臉一頓揍,把人能嚇死,王小亮真怕他們以後還找上自己。

  高大勇拿著酒杯往外走了兩步,隨即停下腳步,回頭道:「乾脆咱們都來吧,一起去敬酒。」他是琢磨著,這邊一大家子,都去說說軟話,這事兒或許也就過去了,而且這事兒,本來就是王小亮惹的,自己真是無妄之災。

  陸國斌笑道:「也行。」心裡,卻隱隱有些屈辱,自己老兩口挺大歲數了,卻要去向不相干的人敬酒,而且,鐵定是裝孫子那樣敬酒,這高大勇也真好意思開口。

  不過說起來,都怪這小王八蛋!陸國斌狠狠瞪了王小亮一眼。

  陸小萍同樣不情願,她走在了最後面,高大勇和陸國斌、馬翠紅、王小亮先挑門簾進了隔壁雅間,她磨蹭著,落在了門簾外,一轉眼,卻見陸錚走了回來,她馬山招手說:「錚子,你過來!」

  陸錚不明所以,剛才去洗手間,出來的時候碰到了洞蜜園老闆,便隨便聊了幾句。

  「怎麼了?幹嘛呢你們?」陸錚湊了過來。

  陸小萍便把手裡的酒杯塞到陸錚手裡,一推他的後背,說:「進去敬酒去!」

  ……

  包廂裡,高大勇正尷尬的說話:「古所兒,各位領導,千錯萬錯都是我高大勇的錯,今天,各位的帳都算在我頭上,好不好?」

  古向東是個四十來歲的禿頭中年人,三角眼,面相凶狠,臉上沒什麼表情,就那樣坐著,擺弄桌上的筷子,看都不看高大勇。

  陸國斌見高大勇衝他使眼色,無奈下,只好湊上兩步,舉起酒杯對古向東道:「古所長,小光這孩子呢,是我侄子,他多有得罪,我們老兩口敬古所和各位領導一杯。」他看到了劉堂義,就在圍著桌子坐的這圈人之中。可是劉堂義,分明也見到了他,但,就好似不認識他一般,也不別過頭去,就這樣斜眼看著他。

  陸國斌心裡深深的無奈,這些人,真是翻臉不認人啊!

  陸國斌和馬翠紅端起酒杯,同樣還是沒人理睬,尷尬的立在那兒,就在這時,陸錚被陸小萍推了進來,「你推我幹嘛?」陸錚隨口抱怨著跟進來的陸小萍,卻也趕上了陸國斌的話尾巴,雖然不大明白怎麼回事,也知道起糾紛了,掃了屋裡這圈人一眼,微微皺眉道:「我也敬各位領導一杯吧!」

  陸國斌氣壞了,回頭訓斥道:「哪輪得到你了!趕緊回那屋去!」這個陸錚,還是一點眼力見兒沒有,總是愣頭青一樣瞎搗亂。

  誰知道突然就一陣噼裡啪啦的響,桌椅亂動,碟子也有被人蹭到地上的,陸國斌訝然回頭,卻見剛剛特淡定坐著的這桌子人都屁股著了火一般,雖然動作各異,但看得出,都是要站起來,雖然匆忙混亂中,略顯參差不齊,但十幾秒內,都已經站得筆直。

  包括古向東在內,滿桌子人就這樣齊刷刷站了起來。

  只是桌上地上,碗碟筷子散落,狼藉一片。

  「局長!」古向東跟換了個人似的,陪著笑一路小跑到了陸錚身邊,「您怎麼來了?」那一臉燦爛笑容,剛剛的深沉可怕完全消失不見。

  「我也不知道怎麼就來了。」陸錚倒是說的真話。

  「您上座,您上座。」古向東伸手虛扶,那邊早有警員給拉開了主位的椅子。

  「我就不坐了。」陸錚指了指陸國斌和馬翠紅,說:「兩位老人給你們敬酒呢。」

  古向東怔住,這才知道,敢情大局長認識這幫人,還以為是聽到裡面熱鬧進來瞅瞅呢。

  古向東忙不迭端起酒杯,賠笑和陸國斌、馬翠紅碰杯,當然,碰的就是低位了,然後一飲而盡,又說:「我再自罰三杯。」

  陸錚擺了擺手,對馬翠紅和陸國斌道:「咱回去坐吧,我下午還有點事,說兩句話就得走了。」

  陸國斌和馬翠紅怔怔的,實在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回到原本的雅間,陸錚本來還想坐去自己先前的位子,高大勇一把拉住他,指著主位道:「小……,您坐這兒。」

  陸錚看了眼他拽住自己的手,高大勇忙不迭放開,陪笑道:「您,您原來是公安局的領導?」

  陸錚嗯了一聲,問道:「剛剛怎麼回事?」

  陸小萍正一肚子委屈了,這回可找著發洩對象了,搶著把事情經過添油加醋的說了一遍,更破天荒喊了陸錚一聲錚子哥,「錚子哥,你可得給我們出氣啊?」剛才隱隱約約聽那幫公安喊陸錚「局長」,也不知道是什麼局長,但,看樣子,他們怕「錚子哥」的很。

  陸國斌臉上陣青陣白,今天的事太出乎他的意料了,但是,卻令他感覺更是恥辱,心裡,比剛剛去敬酒賠禮還不自在。

  馬翠紅趁著陸小萍歇口氣的當口,問道:「錚子,他們剛才怎麼稱呼你,跟你叫局長?」

  高大勇和王小亮也馬上豎起了耳朵聽。

  陸錚笑了笑說:「是,我轉業到了公安局,現在是局長。」

  高大勇啊了一聲,前兩天和人喝酒聽什麼人提過,縣裡公安局局長換了個特別年輕的,而且聽說,經歷很傳奇,很能壓得住場!原來,就是眼前這位。

  馬翠紅有些茫然,甚至,以為自己是在做夢,錚子,這麼有出息了?

  「陸局,我敬您一杯?」高大勇忙笑著端起酒杯。

  陸錚擺了擺手,根本就不理會高大勇和王小亮,對陸國斌和馬翠紅道:「姨、姨夫,咱回去吧,回頭小萍的工作我幫著問問。」

  高大勇這個鬱悶啊,臉上擠著笑,心裡罵娘,媽的這些公安都一個操行,真他媽不是東西,翻臉就不認人。可是,好像,這本來就該怨自己。轉而想想剛才喊著「小陸」吩咐他這樣那樣的,高大勇頭上冷汗唰一下就落了下來。

  王小亮同樣想到了自己剛才的表現,嚇得,都快尿褲子了。

  接下來的飯菜,大家都沒吃幾口,陸國斌是最沒有心情的,高大勇頻頻想給陸錚敬酒,遭到冷遇後也明白,自己,本來就不夠班,還是少說兩句為妙,人家還能扭過頭來跟自己閒聊兩句,已經是頗有領導風度了。

  馬翠紅最開心,可是也很迷茫,一時實在不知道該跟這個苦命卻突然出息的孩子說什麼。

  王小亮蔫巴巴坐在一旁,看都不敢看陸錚。

  陸小萍初始的興奮勁兒過去後,也和王小亮一樣蔫了,想想自己過去對「錚子哥」的態度,便如芒在背,全身的小骨頭都不得勁兒。

  所以,等陸錚說:「今兒就到這兒,改天再聚?」在場的人無不鬆了口氣,忙不迭的紛紛起身。

  陸錚又跟馬翠紅低聲說了幾句什麼,笑著送大家出門,在洞蜜園門口,看著陸國斌、馬翠紅等人背影離去。

  「局長,您的客人都走啦?要不,去我們那屋指導指導?」古向東不知道什麼時候湊到了陸錚身邊,倒三角的臉上賠著笑。

  陸錚不由笑了笑,說:「老古啊,指導喝酒我可不行。改天吧,咱坐坐。」

  古向東一顆懸著的心這才落了地。
酷爺 發表於 2013-6-28 18:53
第1卷 第三十三章 我不是和事佬

  第二天,陸錚給李向陽打了個電話,很快陸小萍的工作便敲定。

  陸錚沒有再去陸國斌家,只是委託陸小虎送了個信順便給馬翠紅捎了一筆錢。

  接下來的半個月,陸錚便淹沒在局裡繁雜的工作中,在這個變革的時代,公安系統同樣在逐步轉型,在打擊犯罪為主維持社會治安的基礎上,開始全面介入社會主義經濟建設的方方面面。

  例如,幫企業追討債務;例如,充當經濟糾紛的仲裁者等等等等。

  陸錚知道,要到幾年後,公安部才會下發《關於公安機關不得非法越權干預經濟糾紛案件處理的通知》,在通知中,公安部嚴令各地公安機關不得再插手經濟糾紛案件,更不得從中牟利。

  而現在,公安系統置身經濟糾紛中有不得已為之的苦衷,相關仲裁機構、法律法規都沒有確立,企業單位亦或個體私營者遇到麻煩,第一個想到的自然是警察。

  而公安們從被動漸漸變為熱衷參與其中,因為其中的利益顯而易見,辦案費、提成等都名正言順進了公家亦或私人的小金庫,而且,又沒有偵辦刑事案件的巨大風險,何樂而不為?

  陸錚對這些肯定會被規範的權限並不在乎,更不會振聾發聵的大吼一聲「我們廣寧公安不許這樣幹!」

  他比誰都清楚,他遠遠沒有到可以發聲影響很多東西的時候,而且,很多經濟糾紛公安不管的話,現在的企業主亦或商人還真不知道該去哪裡尋求幫助。

  陸錚只希望,自己能以小博大,為將來越來越規範的公安系統架構留下自己的東西。比如,以後面對最基層很容易引起幹群對立的聯防體系,陸錚希望廣寧局的聯防條例和領導負責制等內容能漸漸發酵。這些規定往小裡說,只是公安聯防一家之言,如果放大的話,逐步加以完善和發展的話,完全可以成為以後國家執法機關臨時僱用人員的緊箍咒。從本質上,實則是對執法機關本身推諉責任的一種制約。

  其實陸錚有時候也琢磨,自己實在是想得太多了,很多事,靠修修補補根本不夠,更莫說現在自己這個芝麻綠豆的小科級幹部,根本便做不了什麼。自己,本也不是什麼胸懷天下的人,怎麼重生了一次,便蛻變了一般,很想為這個社會,帶來些改變。

  在馬衛國主持的縣政府黨組會議上,陸錚仍然有些神思不屬,直到坐在身邊的政府辦主任計長安咳嗽一聲,陸錚才回神,發現該自己發言了。

  這是縣委辦公大樓三樓會議室,窗明幾亮,馬衛國坐在主持人位子上,後面牆壁,掛著馬恩列斯毛的肖像,整個會議室便顯得凝重,肅穆。

  裘大和去市裡開會了,縣政府黨組會議便由前不久剛剛被任命為常務副縣長的馬衛國主持,而且根據種種跡象,馬衛國將會抓起縣政府日常工作似乎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或許很快,他就會被正式任命為廣寧縣人民政府縣長。

  縣政府黨組成員,多是副縣級幹部,科級幹部除了縣政府辦主任計長安,便是縣勞動人事局局長劉愛國和縣公安局局長陸錚。

  此外縣計畫經濟委員會主任由縣委副書記、副縣長商榮華兼任,他同樣作為縣政府黨組成員出席會議。

  現在黨政交叉任職情況極為普遍,如去年剛剛由勞動局和人事科合併而來的勞動人事局局長劉愛國,同樣兼任縣委組織部副部長。

  在這一眾縣府大佬中,陸錚的新碼頭劉保軍便顯得頗不起眼了。

  本來現今縣政府黨組會議多為傳達縣委決議、文件,學習市委省委中央文件精神的務虛會議,但今天馬衛國卻將它開成了辦公會,現在,陸錚便要匯報縣公安局交通民警隊的建設情況。

  陸錚拿起稿子,開始照本宣科。

  縣交通管理站劃歸縣局後,縣公安局計畫在南營、橋墩兩地再建立兩個交通管理站,同時需要招募交通警察40名,這段時間,陸錚收到的條子無數,雖然現今交警不是什麼特別好的職業,但畢竟是鐵飯碗不是?而且公安口越來越財大氣粗,補助待遇與過去不可同日而語,看趨勢,廣寧經濟越發達,公安系統的金庫越寬裕,別的單位可比不過了。

  陸錚把交警隊籌建的情況大概做了個匯報,馬衛國倒是沒說什麼,只是微笑用套話回應了幾句,「交通管理預防預控、從警新人要進行革命奉獻精神教育」等等。

  實則今天與會的幹部只怕對第一次參加政府黨組會議的陸錚都很好奇,只是,沒人表現出什麼。

  接下來幾個簡短的議題後,大家便都等待馬衛國宣佈散會。誰知道馬衛國掐滅煙蒂,看向了劉保軍,說道:「保軍同志,最近很多人向我反映,說是縣委招待所亂了套路,這你得注意啊!」

  眾人都怔了下,一般來說,這種黨組會議,各成員分管一攤的具體工作是不會拿上桌面討論的,多是做做總結,或是一些工作的進程匯報。至於具體工作中的偏差,怎麼都要照顧分管幹部的面子,在私下進行溝通。

  不過馬衛國在各種會議上敲打劉保軍不是一次兩次了,大家都習以為常。

  「嘭」,劉保軍的杯蓋重重蓋在了白瓷杯上,他抬頭和馬衛國對視,嗓門也不小,說:「怎麼亂了路數?誰他媽在造謠生事?」他本來是很深沉的人,但現在漲紅了臉和馬衛國針鋒相對,甚至罵咧咧的,真應了那句話,佛都有火。

  現在縣鄉的基層幹部,會議上吵架罵髒話的大有人在,倒不僅僅是素質問題,而是風氣使然,動亂剛過,端架子的幹部少,沒人太把自己不入流的品級太當回事。

  廣寧尚好,只有裘大和喜歡時不時的罵娘。

  今天,在縣一級會議上爆粗口的幹部行列中又多了劉保軍一個。

  也難怪,縣招改制恰好遇到烏山、廣寧改革的東風,今年夏季途徑廣寧的旅客、遊客比去年翻了數倍,在上個月也就是八月份,縣委招待所的賬目極為漂亮,出現了淨盈利,短短三個月時間便出現淨盈利,可說劉保軍領導的改制工作遠遠超出了預期,誰知道馬衛國又不分青紅皂白給他扣帽子,也難怪劉保軍再憋不住,火山一樣爆發。

  聽到「他媽的」三個字,馬衛國眼神微微一凝,眉頭也皺了起來,說道:「聽說縣招一名同志,和住客吵架,被扣了半個月工資?有這事兒沒?」

  劉保軍沉著臉,點了點頭。

  馬衛國聲音漸漸嚴厲起來,說:「我還聽說,這事兒起因是因為那個住客諸多挑剔,嘴上也很不乾淨。保軍縣長,咱們還是社會主義國家嘛,不能為了追求經濟效益就令縣招的同志們失去尊嚴!縣招的幹部職工,是縣招這個集體的主人翁,咱們的主人好好待客之餘可也不能任人侮辱吧?若不然,有錢便是大爺?這和資本主義社會有什麼區別?」

  頓了下,馬衛國繼續道:「聽說是咱們的同志先動手打人,可一個女孩子,要被人侮辱了,總不能還罵回去,情急下動了手,也情有可原。」

  其實事情並不是馬衛國說的這般簡單,那名被處罰的服務員,一直態度都很有問題,她是縣裡某個領導的親戚,以前在招待所三層服務,接待的都是縣裡市裡亦或省裡下來的領導,而且因為以前招待所的三層幾天也不見得住進個客人,她的工作很輕鬆,出去也很有面子。

  但現在,不但工作繁重,每天接待的都是工農兵,髒兮兮的鄉下人、謹小慎微的個體戶、罵罵咧咧的暴發戶,這些以前都是她特瞧不起的人物,現在卻要她來服務,她思想上自然接受不了,每天跟大爺一般對住客呼來喝去。縣招待所張所長早就想調走她了,可一直又不大敢,直到這次事情鬧大了,她摑了客人一巴掌,張所長這才向劉保軍匯報,對她進行了嚴厲的批評和處罰。

  事情實在是服務員理虧,實則這般處罰已經很是照顧她那位親戚的面子,但現在被馬衛國這番「社會主義主人翁」的帽子壓下來,劉保軍一時也難以反駁。

  這時馬衛國又看向了陸錚,說道:「還有,縣局出警後的處理方式也需要商榷,為什麼不拘留他們?很多事,不要就想著做和事佬!」

  「和事佬」,陸錚微微蹙眉,這話明著是說縣局出警的民警,實則是點自己呢,這是告訴自己,不要想在他和劉保軍之間做和事佬,而是要跟著他的步子走。

  在縣招實行嚴厲的獎懲措施,是陸錚給劉保軍出的主意,不如此很難在最短的時間內改變國營職工那種「大爺」的心態,現在因為獎懲措施劉保軍被點名批評,再看其他人大多幸災樂禍的旁觀,陸錚就差點忍不住要出頭幫劉保軍辯幾句。

  陸錚心裡也苦笑,知道自己槓頭的脾氣實則還是在深深影響著自己,甚至,剛剛從戰場上下來,又在公安這個大泥潭打滾,自己也沾染了許多匪氣。幸好,有一個理智的聲音在一直提醒自己,任爾東南西北風,一定要巋然不動。

  在開會前,馬衛國的秘書已經私下跟陸錚說,散會後要陸錚留下,馬書記想單獨和你說說話。

  陸錚知道,裘大和也好,馬衛國也好,定然都希望將自己拉為己用。

  而現在,馬衛國在會議上借批評劉保軍,或許是一時興起敲打自己,既在縣裡各頭頭面面前樹立了權威,而他又早就留了話風,會單獨和自己碰碰頭,這樣他散會後定是寬慰幾句籠絡自己,打一棒子給個甜棗,又拉又打,如果只是靠些運氣又沒什麼背景上來的幹部,定然會被收拾的服服帖帖了。尤其是,現在人人都看得出,馬衛國上升勢頭很明顯。

  但陸錚偏偏心裡就是很不爽,他也知道自己的槓頭脾氣和匪氣在發作,可偏偏就是沒辦法,或許,性格這東西,真要靠時間的積累來沉澱吧?

  陸錚放下了手上的茶杯,「衛國書記,處理人民內部矛盾,我認為,我們縣局的工作就是和事佬吧?而且,要以能當和事佬為榮!拘留個把人,不是我們的目的,真正平息矛盾才是我們應該做的工作。」

  馬衛國,呆了呆,顯然沒想到陸錚會突然出言頂撞他。

  縣政府辦主任計長安瞥著陸錚,心說衛國書記,你不知道這位是槓頭麼?以前章慶明在,召開局班子會議時最頭疼的就是這位。

  陸錚卻不管不顧的說下去,「而且據我瞭解,縣招的這次糾紛,服務員至少要有八成的責任,這也就是咱本鄉本土,如果都是外地人,事情就更簡單了,如果治安罰款、行政拘留,都得咱廣寧這個服務員承擔。」

  「我正準備在局裡借這件事開展批評和自我批評,治安工作,當涉及本地人和外地人的糾紛,一定要一碗水端平,現在突出的表現就是在暫住證的辦理上,不能拿有色眼鏡看人。如果往大裡說,咱廣寧經濟想發展的更快更好,地方保護主義的思想更要不得。」

  馬衛國半晌不語。

  劉保軍長長出了口氣,慢慢坐直了身子,看向陸錚的眼神甚至帶了絲感激,第一次感覺到,一位有份量的盟友可以令他這麼有底氣。
酷爺 發表於 2013-6-28 18:57
第1卷 第三十四章 黃金海岸

  黨組會議散後,馬衛國的秘書小張又跟陸錚說,領導暫時有事,改天再跟陸錚談。陸錚自明白怎麼回事,倒也並不在意。

  回到局裡的時候是下午三點多,陸錚見到王玉國的辦公室站了一圈人,便走了進去,屋裡的警官、民警忙不迭散了,他們圍著看的是一台新式複印機,陸錚看了就笑,「佳能,還是名牌呢。」

  王玉國乾笑兩聲,最近局裡辦經濟糾紛案拿的提成、辦案費不少,一些職能科室都在更換辦公設備,局辦則走在了全局的前列,新型打字機、複印機等紛紛粉墨登場。

  陸錚看了看表,說:「你準備準備,跟我去黃金海岸。」

  烏山地區第一支治安聯防隊——青龍縣公安局治安聯防隊正在黃金海岸進行拉練軍訓,省報已經進行了報導,這次軍訓在整個烏山地區的公安系統都得到了廣泛的關注。

  陸錚身為廣寧縣局一把手,兄弟部隊來他境內拉練,市局又極為重視,不管他多麼不想去,卻也要露露臉、取取經。

  王玉國知道這事,笑著說:「好,我把衛香秀喊上。」衛香秀這個宣傳幹事業務能力還是很強的,善於和外界打交道,而且很能寫出些出彩的稿子。

  陸錚微微點頭,正想回隔壁自己的辦公室,王玉國猶豫了一下,說道:「局長,省廳下來個楊科,高副局陪他去市裡了,好像說兩人是好朋友,楊科下來也不是公事,高副局私人接待……」雖然說是高志凱的私人朋友,辦的也是私事,但省廳下來個人,王玉國琢磨著怎麼也得給大局長念叨念叨,不然他這個局辦主任可是不稱職。

  尤其是,聽說陸錚下南營也帶他去,王玉國心裡總算安定,看來陸局是準備一直讓自己在局辦幹下去了,那麼從現在起,就更應該盡職盡責的為領導分憂。

  陸錚嗯了一聲,便走了出去,王玉國自然沒發現,聽到「省廳楊科」時,陸錚眼神一凝,甚至,有些凌厲。

  回到辦公室,坐回到座位上,陸錚吸著煙,慢慢眯起了眼睛。當他露出這種表情時,前世他在商界的對頭們,這時候,往往就該小心了。

  省廳,姓楊的,陸錚知道一個人,這家人有個姓楊的子弟現在就在省廳,其實現在的楊家在京城紅色豪門中趨於末流,陸錚關心其動態是因為陸錚覺得,前世辦自己的案子的幕後推手很可能就是楊家。而在前世,楊家竄起的很快,尤其是父親退居二線後,現在「省廳楊科」的父親成為了中央核心權力人物之一,父親病逝不久,自己的公司就被清查。

  這裡面多少也有自己和這位「楊科」之間的恩怨,自己在生意場上,曾經重重得罪過他,當然,要動自己,「楊科」怕根本說不上話,但他從中推波助瀾是肯定的,而自己坐牢後,被人打折條腿,估計就是他和高志凱的傑作。

  不過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今世的人物關係,必然會被改寫,自己總不能為尚未發生的事情進行「復仇」,雖然,現今看來,自己和高志凱的關係或許比前世更加糟糕。

  一切,都走著瞧吧。

  陸錚默默的想著。

  ……

  黃金海岸距離廣寧縣城二十餘里,碧海晴空,一望無垠。從遠方明石山山頂觀望,深邃幽遠的海面,被一條金線環繞。到了近前,才見是一片金色沙灘,沙質鬆軟,色黃如金。又有幾處礁石區,白浪輕濺,海鷗盤旋,端的是一處遊玩的極好去處。

  黃金海岸一帶,自建國後,陸陸續續建起了一些休閒療養區域,本省甚至外省包括中央一些部委,都在此建了療養院,如本次青龍聯防拉練軍訓,便是借住的省總工會療養所的宿舍樓。

  從前年,靠近省總工會療養所的沙灘區才有了一條「商業街」,其實就是通往各單位療養機構的柏油路主道岔口的八里屯汽車站附近修了一條石板路,石板路兩邊陸陸續續有了建築物,都是距離此處最近的漁村扁擔港的漁民遷徙來此,開始所賣商品多是海產品,賣給外地來療養的幹部職工亦或療養機構廚房,整條街魚腥味十足,甚至惹來了各療養機構的抱怨,多次要求本地政府清除這條「魚腥街」。

  到去年,隨著烏山改革步子的加快,黃金海岸區才算有了真正的遊客,而今年夏天,來黃金海岸旅遊觀光的旅客爆炸性增長,加之現今流行旅遊結婚,在北方,很多新婚夫婦旅遊地點首選北京,第二,便是烏山亦或黃金海岸。

  所以這條「商業街」漸漸擴容,出現了廣寧百貨的供銷社、國營旅館,也陸續出現了售賣各種商品的代銷點和私營旅館、飯店。

  同時,廣寧縣公安局扁擔港邊防派出所也搬遷來此,這條被命名為「紅旗路」的商業街和臨近大片區域的管轄權都被從南營派出所移交給了扁擔港邊防所。

  現今已經是初秋季節,隨著遊客潮水般消失,紅旗路兩側的街鋪也大多關板,垂柳依依中,整條路略顯蕭索,這裡的商業只有夏季才存在。

  但是當焦磊慢悠悠開著吉普車準備拐彎,從紅旗路駛向沿海大道時,陸錚愕然發現,便在邊防派出所的青牆院子旁,有一棟比平房略高的白色建築物,建築物門簷掛些彩色燈泡,門前木頭架支撐著個白色招牌,白色招牌上是四個龍飛鳳舞的金色大字「音樂茶座」。

  陸錚心裡不由「嘿」的一聲,咱廣寧也有這物事了。

  音樂茶座從80年出現在廣州、深圳,這種音樂茶座一經出現,馬上引起了社會上相當一部分人的興趣。在很短時間內,各式各樣的音樂茶座紛紛湧現,去年年底,音樂茶座開始出現在烏山。

  據統計,到今年上半年,廣州全市已有音樂茶座70家之多,其中近三分之一有樂隊演出,其餘的播放國產錄音帶、唱片。經常在茶座演出的有18個樂隊,每天聽眾一萬五千人以上。

  陸錚知道,兩三年後許多紅得發紫的流行歌手便都是由這些音樂茶座起步,只是,現在的他(她)們,還在為生活苦苦打拚。

  烏山現在大概也有十幾家音樂茶座,其中不乏將來小有名氣的流行歌手。

  卻不想,這個新鮮事物,已經來到了黃金海岸。

  陸錚微微有些興奮,作為懷舊派,陸錚一向覺得,音樂茶座這種形式比後來的KTV、酒吧、的士高更有格調,更有吸引力,在茶座裡品一杯香茗或是來一杯酒精飲料,聽著當紅不當紅的歌星輕搖一曲,這才是生活呢。

  不過陸錚也知道,音樂茶座的出現觸動了很多人的神經,尤其是,上層的紅色派系,自己的爺爺便可以說是其中的代表人物。

  上層的議論和批評,主要是針對著音樂茶座和演出隊伍存在崇洋媚外、思想政治工作薄弱、藝術素質較差、「向錢看」的思想比較嚴重,甚至不同程度的存在著精神污染的問題而提出的。因而一些上層大佬主張用行政手段對音樂茶座加以取締;有的則主張對它課以重稅,使它自然消亡。

  經歷了後世種種,重新回頭看,爺爺許多的主張自己都同意,但同樣,爺爺一些觀點也有失偏頗,任何一個階級,總要有自己的娛樂的,不然,便同機器人無異。

  思考著這些問題,直到吉普車上了泊油路後一路疾馳,車身猛的一顛,陸錚才回過神,搖搖頭,自己想的,太遠了。

  柏油路南段,便是橙黃的沙灘,蔚藍的海天一線,令人觀之心曠神怡。車後座的衛香秀,也凝神向外看去,雖然在廣寧生活了三四年,卻是第一次來到海邊。

  很快,前面的柏油路便彎曲起來,隔著影影綽綽的防護樹林,可以看到,柏油路轉了個大彎之後,盡頭便是綠意蔽天的一座幽深大院,點點遮掩的綠色中,隱隱可見幾棟樓房。

  王玉國來過這裡,不失時機的在旁介紹說:「局長,前面就是省工會療養所。」

  陸錚微微頷首。

  療養所鐵門前,站著兩名制服公安,前面的是個三十來歲的彪形大漢,身材魁梧,正是扁擔港邊防派出所所長譚強,站在他身邊的,則是南營派出所所長杜小虎。

  來之前,王玉國給這兩個所都打了電話,說陸局要來黃金海岸的省工會療養所,就不在南營所和邊防所站了,譚強和杜小虎兩人互相一商量,便跑療養所來等了。

  南營所和邊防所管轄範圍毗鄰,工作上,兩個所也有很多交集,譚強同樣軍人出身,短短時間,便和杜小虎打成了一片,兩人哥們兄弟相稱,都覺得對方特投自己脾氣,好的跟親兄弟一樣。

  邊防派出所屬於武警序列,去年人民武裝警察部隊建制,在建制前,邊防警察是兵役制,享受現役待遇,制服和民警有區別。去年武警部隊正式組建後,消防、邊防警察統一編入中國人民武裝警察序列,隸屬於公安部。

  所以,譚強一向便認為自己就是現役軍人,聽杜小虎說起南疆戰場好不羨慕,聽到慘烈處,偌大的漢子,也禁不住抹淚。

  對於杜小虎充滿崇拜之情的年輕縣局局長,譚強仰慕已久,他一個月前剛剛自相鄰沿海縣調過來,早就知道廣寧局這位陸局長,南疆前線猛虎連連長,鋼鐵一般的硬漢,有率尖刀班硬生生啃掉對方王牌部隊大半個連隊的連戰連捷;也有率連隊深入敵後扎口袋令敵軍主力部隊不可越雷池一步的鐵血碰撞,實在是位傳奇般的戰鬥英雄。

  至於屢破大案以及擊斃悍匪張自力,譚強反而就覺得對於陸局來說,這只是小兒科。

  幾次因工作去縣局都與陸局失之交臂,譚強一直覺得很遺憾,今天有這麼個機會,又怎會不到?
酷爺 發表於 2013-6-30 18:31
第1卷 第三十五章 酒干倘賣無

  見到陸錚下車走過來,譚強啪的就立正敬了個軍禮,朗聲道:「局長好!」

  陸錚還禮,隨即才微笑伸手,說:「譚強,我早聽虎子提起過你!」說著,握過手,又在譚強胸前擂了一拳,「嗯,也是個好小夥子!」方才離得遠遠的,王玉國就小聲告訴了他對方是誰。

  譚強憨憨笑著,顯然很適應陸局和他的相處方式。

  大院假山噴水池後,又快步走過來幾名穿著警服的警官,為首的中年警官正是此次青龍縣局帶隊拉練軍訓的副局長馬奎山。

  杜小虎和他有過接觸,介紹陸錚和馬奎山認識,馬奎山握著陸錚的手就笑,「陸局,久仰大名了,今年咱烏山地區看來能出個一級英模了,結束動亂後,咱冀東省可就您這麼一位。」

  省公安廳已經決定,向公安部為陸錚申報「全國公安系統一級英雄模範」稱號。

  陸錚笑了笑說:「我做的很不夠,怕是申報不下來,而且本職工作而已,沒什麼了不得的。」

  馬奎山哈哈笑道:「一級下不來,二級的肯定手拿把掐了。」

  聽他說話這般粗鄙沒水平,就在兩人身邊的王玉國不禁微微皺眉,心中更有些不快。他知道,廣寧局出了個陸錚,本地區同系統一些兄弟局便有些不服氣,尤其是青龍局,各項工作一向走在烏山各縣局的前面,去年一名民警為了救人犧牲,被追授了二級英模,而廣寧的陸錚,皮都沒蹭破,卻被省裡申報一級英模,很多人便心裡不痛快,青龍局裡也流傳著一些看輕陸局的順口溜。

  但是,如果張自力沒有被擊斃,可不知道還要殺害多少軍民,這卻不是救落水兒童能比的。

  王玉國心裡嘀咕著,臉上卻掛著笑容,同馬奎山握了握手,隨後,匆匆的走向療養所的辦公樓。

  陸錚倒是面色如常,笑著和馬奎山聊了幾句,不大一會兒,王玉國便轉了回來,手裡拎著一串鑰匙,在陸錚耳邊低聲說:「局長,鑰匙拿到了,後面的3號樓。」說是小聲,實則,還是給馬奎山聽到了,自然是故意的。

  療養所大院前面的四層建築物為普通股療養宿舍,便如招待所一般,雙人房、四人房大概有上百間,是省工會系統及一些大型企業普通幹部職工享受福利來旅遊休假療養的住處。療養所大院的後半身,點綴在山林間的則有四五個小別墅,供省工會及相關國企的領導修養時居住,有時外機構領導來黃金海岸療養也會借住,王玉國拿到的三號樓便是其中一棟別墅。

  這是章慶明留下的傳統,章慶明來黃金海岸,便都住在這座療養所的小別墅裡,一來他是維護本地治安的門神,療養所同樣要和地方打好關係,多少要給他些面子;二來他在省工會後勤有個老同學,很能說得上話,也和療養所方面打了招呼,所以,章慶明便有了住進療養所別墅的特權。當然,通常要在沒有省工會大領導亦或工會友好單位領導來療養時,章慶明才能入住。

  既然形成了傳統便不會輕易更改,療養所自不大理會現今廣寧局局長是不是換了人,張所長認識王玉國,以前打過幾次交道,見他來拿鑰匙,自沒有二話。

  王玉國故意叫馬奎山聽到,自是告訴他,雖然同是縣局,我們廣寧局比你青龍局可高出了一檔。

  確實,隨著經濟發展,各省、地區(市)的政治地位也開始發生了新的變化。在冀東省,近鄰京師加之沿海開放特區,烏山的政治地位甚至隱隱壓過了省會城市,而烏山境內,毫無疑問,廣寧發展最快,從行政崗位上,不管從縣委縣政府還是到各部委辦局,相比兄弟縣,自然便是地位高出一籌的肥差美差。

  而青龍,窮山僻壤,交通不便,是烏山地區最落後的貧困縣。

  對於公安口來說,廣寧縣公安局局長比之青龍縣公安局局長,掌握的權力管理的資源,相差真不可以道里計,而且,這種差距,還在擴大中。

  馬奎山聽到了王玉國的話,臉色就微微有些難看,顯然,他就算不是個粗人,但也沒什麼城府,喜怒形於色,難怪一見面就跟陸錚有的沒的說些帶刺的話。

  見王玉國拿了別墅樓,陸錚卻是搖搖頭,說:「鑰匙還回去吧,咱今天不住這裡。」

  王玉國微微一怔,忙說好。

  馬奎山乾笑兩聲,說:「陸局還有什麼好去處啊?兄弟也沾沾光。」顯然,以為陸錚和王玉國一丘之貉,故意顯擺使威風呢。

  陸錚笑了笑,說:「我們去紅旗路國營旅館住,工會療養所畢竟是外單位的,你們拉練軍訓是正事兒,溝通好了借住很正常,我們這些參觀的,還是不要沾光了。這樣吧馬局,天也不早了,今天就這麼著,明天早上,我再來取經學習。」眼見話不太投機,還是先分開避讓一下,都是工作,莫名其妙的鬥什麼氣?不值。

  馬奎山聽到陸錚這幾句話臉色微微清朗,點點頭,和陸錚握手:「那行,明天早上五點,我恭候陸局大駕。」

  陸錚微笑頷首,回身,便上了吉普。

  譚強皺眉看了馬奎山一眼,他雖然一直沒插言,但也聽得出,馬奎山有些不友善,而且,什麼「早上五點」云云,將誰的軍呢?陸局當你軍訓的老祖宗都抬舉你了。

  不過他畢竟是兩位局領導名義上的下屬,倒也不便說什麼,只是和杜小虎對望一眼,兩人眼神都有些笑意,顯然覺得青龍來的這位副局長忒也好笑。

  吉普車在前,譚強和杜小虎騎乘的摩托車在後,嗡嗡的離去。

  馬奎山甩了甩和陸錚握過的手,廣寧局這個年輕的局長,話語裡沒有一絲火氣,更看不出什麼深淺,跟本縣兼任副縣長的劉局長的火爆脾氣,完全是兩種人,自己這軟釘子碰的,真是說不出的火大。

  ……

  紅旗路國營旅館距邊防派出所並不遠,是一座紅磚二層樓建築,門廊旁,掛著一塊木匾,白條黑字,寫著「廣寧縣南營鄉紅旗路旅館」。

  推開紅木把手磨得發白的玻璃門,走進空間極為狹窄的前台,就見前台接待台好似銀行櫃檯一般,同樣有玻璃窗,下面留出個小窗口。見櫃檯後沒有人,杜小虎喊道:「有人嗎?有人嗎?」好久,也不見人應聲。

  好一會兒後,才看見一個中年婦女從接待台後的小屋走出來,打著飽嗝從櫃檯底下拎出暖壺倒了杯茶水,慢條斯理的吹了吹茶水的熱汽兒,這才抬頭問:「你們住宿是吧?」

  杜小虎訓斥道:「廢話!不住宿來這兒幹嘛?你什麼服務態度,半天跑哪兒去了?!」他跟陸錚久了,用詞越來越現代化。

  中年婦女剛才一直沒抬頭,這時聽來者是橫茬兒,嘖嘖兩聲:「你愛住不住……」便想反駁,可等看清陸錚等人行頭,後面的話嚥了回去,咳嗽兩聲,說:「您幾位?有介紹信嗎?身份證也可以。」

  然後,她又看到了譚強,胖臉上就擠出了笑容:「譚所兒,你的朋友啊?」

  譚強並不認識她,但檢查消防防盜等工作來過幾次,不欲和她多說,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陸錚知道,現在國營單位的服務員們通常鼻孔翹到天上,對普通住客的態度就好像趕豬趕羊,見到自己等一干穿警服的人進來,前台服務員這才勉強給了點笑臉。縣委招待所,以前比這更甚。

  杜小虎還想訓斥她,陸錚咳嗽一聲,說:「虎子,算了。玉國啊,來登記一下。」

  吉普車和摩托車都被扔在了邊防所大院,幾人步行走過來的。

  雖然中年婦女連連擺手說不用,王玉國還是把證件出示給她看,又說:「開四間雙人房。」算了下,陸局一間,他和杜小虎、譚強、焦磊佔兩間,衛香秀一間,正好四間。

  譚強卻是笑著擺擺手,說:「三間吧,開三間吧,我和虎子去我所裡擠擠,有地方住。」現在的幹部,對於公費報銷還是很注意的,尤其譚強又是現役武警,既然有地方擠得下,那就不必非要花公家的錢。

  王玉國見陸錚點頭,便開了三間房,和焦磊拎著鑰匙上樓,去查看房間。

  陸錚笑著對譚強和杜小虎說:「先去我房裡坐會兒,完咱都換上便服,紅旗路大變樣,我想走走。」估計要在這裡停留一兩天,陸錚、王玉國都帶上了換洗的衣服。

  杜小虎卻是苦了臉,撓著頭說:「錚子哥,我怎麼辦?」

  譚強呵呵笑著拍拍他肩膀:「穿我的吧,我看咱倆個頭差不多,走,咱去試試,看有你合身的沒?」

  譚強和杜小虎嘻嘻哈哈走了,陸錚和衛香秀一前一後上樓。

  二層的雙人間,床鋪倒也整潔,畢竟是新樓房,環境尚好。床單、被縟和桌上的白瓷茶杯都是新的,拖鞋、熱水壺整整齊齊擺在桌下,這都是王玉國剛剛吩咐服務員換的。

  陸錚剛剛換好便裝,外面便傳來輕輕的敲門聲,隨著陸錚的一聲「進」,噠噠的腳步聲,衛香秀走了進來。

  一襲淡藍色牛仔服的衛香秀清純而又性感,本來寬鬆的牛仔褲應該被她裁剪過,變成了筆直的鉛筆褲,緊緊包裹著她纖細修長的長腿,柔軟翹臀的曲線,那種小巧和豐潤,簡直可以令男人瘋狂。黑色小高跟皮鞋,每一步,好似都踩在人的心上,令人心裡癢癢的。

  陸錚打量她幾眼,笑道:「終於買新衣服了?倒挺好看的。」私底下,陸錚一向很放鬆,局裡這位警花,委實也賞心悅目。

  衛香秀微怔,自是想不到一向嚴肅認真卻又脾氣操蛋的大局長會來這麼一句,隨即咯咯一笑,膩聲說:「領導,我真的好看麼?」

  陸錚才想起,這是朵帶刺的玫瑰,一天天的小心眼彎彎的,可不知道轉多少道彎,坑死人不償命的。咳嗽一聲,板起了臉,「天天嘻嘻哈哈的,工作也不見你勤快!」其實經過這段日子相處,陸錚對衛香秀漸漸改觀,雖然有時候媚媚的令人頭疼,但工作能力還是挺強的,是局辦的業務尖兵,不可多得的好手。

  「我還不勤快呀?天天給您這個領導服務,您眼裡就是沒我罷了。」衛香秀語帶雙關,嫵媚的聲音裡帶著挑逗。

  前陣子,食品公司突然來人,解決了她愛人何大彪的退職手續問題,給了保障待遇為百分之四十的工資,另給予公費醫療。同時,食品公司還和外單位溝通給何大彪安排了個可去可不去的打更工作,實際上,何大彪便等於繼續在掙工資,而且,保障工資加新單位的工資,比以前的收入還高。

  這對何大彪是很照顧了,因為按照82年國務院下發的文件,何大彪這種非因公致殘的職工,只有在完全喪失勞動能力亦或不能從事原來崗位且該單位又確實無輕便工作可分配,而又不合退休條件的,才可辦理退職手續。

  何大彪因為酗酒撞壞了本單位的卡車,加上車載的貨物,造成了不小的經濟損失,按條例追究責任、開除都是可以的,現在不但給他辦了退職,還另行安排了工作,食品公司也算天恩浩蕩了。

  衛香秀開心之下,很是買了幾套衣服,誰知道好景不長,何大彪上班沒幾天,便跟工友打了起來,一賭氣,說什麼也不去了,又恢復了以前日日酗酒的狀態,把衛香秀氣得火冒三丈。不過自彪子出了車禍後,兩人話語越來越少,現在,基本形同路人,彪子怎樣,衛香秀也懶得去管,只是經濟上,家裡越發拮据。

  現在衛香秀只希望盡快分到一套住房,從那個下雨天便到處漏雨的危房中搬出來,其它的事便都好說,畢竟現在她的工資待遇,養活這一大家子人,總是有口飽飯吃的。

  房子,衛香秀每次想起都愁的不行,公安局新家屬樓已經竣工,幾天後,局裡就該下發分房名單,可從王玉國那裡,探聽不到半點消息,或許,真的沒戲了吧。

  現在只有她和陸錚兩個人,衛香秀正想和陸錚再說點什麼,但這時候,外面又傳來敲門聲,王玉國和焦磊換過便服後走了進來,衛香秀只好嚥下了已經到嘴邊的話。

  「好,出去走走。」陸錚大手一揮。

  雖然陸局作風有時候還是那麼粗獷,甚至帶些匪氣,但在場的三個人都知道,陸局不簡單,而且,是很不簡單。

  ……

  此時已是秋初,紅旗路兩側的商舖,便是沒關板的也處於半歇業狀態,倒是街尾的海貨市場有不少攤販,聲嘶力竭的叫賣著皮皮蝦、螃蟹和各種海魚,現在海產品運輸不便,沿海海鮮的價格極為便宜。

  九月份的皮皮蝦沒有多少籽,杜小虎卻好這口兒,在一處海鮮攤位前,給了攤主大嬸五元錢,大嬸便一邊熱情的說她的皮皮蝦怎麼活蹦亂跳肉實籽多,一邊麻利的往秤盤裡抓,很快,足足的給了五斤。

  陸錚笑著說:「回旅館,服務員給蒸嗎?」

  譚強哼了一聲:「她們敢不給蒸!」隨即覺得在陸局面前自己不該像個地頭蛇,訕訕一笑,說:「局長,乾脆,咱們去音樂茶座,那裡老闆我熟,咱一聽歌,一邊喝啤酒吃海鮮,也高雅一把?」

  陸錚就笑:「還高雅呢?你這叫焚琴煮鶴吧?走,找個小飯店。」

  話是這麼說,六人在一家小餐館用過飯後,還是決定去音樂茶座喝點啤酒,此時天色已經偏暗,音樂茶座外面串串彩色燈泡都亮了起來。

  一行人便走了進去。

  茶座裡空間很大,但也很簡陋,水泥地,十幾台木桌木椅,環繞著中間空出來的大片區域,中央空曠的區域可能便是舞池吧。

  門口吧檯的服務員是個十七八的小女孩,白襯衣格子裙,很清秀的樣子,見到譚強忙慇勤的打招呼,領著陸錚等人坐到了靠窗的大台。

  夏季已過,估計這間音樂茶座也過了經營季節,空蕩蕩的沒有一個客人。

  吧檯後面的雙卡錄音機裡飄揚的是大陸大街小巷都在傳唱的台灣流行歌曲,「酒干倘賣無,酒干倘賣無……」

  這是一個抗日老兵和小女孩的故事。

  抗日老兵在一次衝鋒時被敵人用刺刀割斷聲帶,變成了啞巴。他後來到了台灣,靠撿破瓶子為生,他家裡的牆壁是由一個又一個空酒瓶疊成的。他不能說話,只能用嗩吶吹出「酒干倘賣無」的聲音。

  而靠著撿垃圾,他撫養著一個撿到的棄嬰長大,這個棄嬰,便是那小女孩兒。

  老兵漸漸老了,小女孩漸漸長大,老兵變得蒼老,皺紋、白髮、瘦弱、老態龍鍾;小女孩出落得亭亭玉立,進入了歌壇,成為了歌星。

  老兵怕人知道他和她的關係,為她光鮮的外表抹黑,所以,毅然離開小女孩,自己去漂泊。

  不見了他的蹤影,小女孩兒悲痛欲絕,四處找尋他,所以,有了這首膾炙人口的歌曲。

  「多麼熟悉的聲音,陪我多少年風和雨,從來不需要想起,永遠也不會忘記。沒有天哪有地,沒有地哪有家,沒有家哪有你,沒有你哪有我。假如你不曾養育我,給我溫暖的生活,假如你不曾保護我,我的命運將會是什麼……」

  「是你撫養我長大,陪我說第一句話,是你給我一個家,讓我與你共同擁有它。雖然你不能開口說一句話,卻更能明白人世間的黑白與真假,雖然你不會表達你的真情,卻付出了熱忱的生命。遠處傳來你多麼熟悉的聲音,讓我想起你多麼慈祥的心靈,什麼時候你再回到我身旁,讓我再和你一起唱,酒干倘賣無,酒干倘賣無……」

  女歌手極有穿透力的聲音,近乎在吶喊,用生命力吶喊,這是個愛和被愛的故事,是青春和感恩的吶喊!
  在靠窗茶座落座,陸錚聽著這首熟悉的旋律,微微有些出神,有時候,他以為自己已經融入了這個時代,但總會不經意的,有些東西,會觸動他的心靈,讓他想起一些人,一些事。

  「局長,喝點啤酒?」譚強略顯期待的問,剛剛在小飯館,因為陸錚說了吃飯不喝酒,大家便都沒有叫,現在,自然都希望能和陸局喝兩杯,酒桌酒桌,不喝酒怎成桌?中國的傳統,一起喝過酒,關係便能更進一層。

  陸錚微微點頭,說:「少要點。」

  譚強立時興高采烈,回頭喊那小服務員,叫給上十瓶烏山啤酒。

  陸錚倒了一杯酒,既然領導都滿上了,那很自然,從王玉國以下,杜小虎、譚強、焦磊、衛香秀,便人人面前擺上了滿滿一杯。

  陸錚端起酒杯:「各位都辛苦了,希望我們廣寧公安戰線的工作,月月跨步新台階!」輕輕抿了一口,從王玉國起,五個人包括衛香秀都咕咚咕咚幹了下去。

  和領導喝酒,便不是能喝不能喝的問題了,很多時候,是必須喝的問題。

  陸錚笑了笑,舉杯說:「來,我敬敬你們。」這次,他一仰脖幹了,等王玉國等人又咕咚咕咚陪著幹了第二杯後,說:「下面就都隨意吧。」酒場上,如果領導和下屬一杯一杯的酒到杯乾,他喝多少你喝多少,那沒人認為你隨和不擺架子,反而會看輕了你。

  不過陸錚顯然不同,除了第一杯酒略顯領導威嚴,接下來大家一起敬酒也好,有人單獨敬酒也好,陸錚都是一飲而盡。

  譚強幾杯急酒下肚,已經面紅耳赤,他這人喝點酒就上臉,實則酒量卻是甚高,這時挑起大拇指道:「局長,您真是鐵打的漢子!酒量也在行!」

  杜小虎撇撇嘴,「譚哥,你那點道行差遠了!」

  除了陸錚,大家就都笑。

  這時卻見後門匆匆走進來一人,離得老遠便道:「譚所兒,您來怎麼不提前打聲招呼?」

  譚強回頭看去,就衝著他揮手,意思這兒沒你事兒。

  誰知道這人是個愛湊熱鬧的主兒,已經走了過來,嘴裡笑著說:「都是您朋友吧?今天別客氣,算我的啊……」,說著話,最後一個「啊」卻是變了調,突然變成了驚呼。

  他目瞪口呆的看著陸錚,隨即,也看到了正衝他壞笑的杜小虎。

  陸錚就笑,原來是熟人,萬德武,曾經因為倒賣電子計算器被杜小虎抓到了「打擊辦」,好一通收拾,最後是自己找藉口放了他,沒有抓到上線賣家,對他以行政拘留的處罰收場。

  譚強皺著眉,說:「老萬,你該忙啥忙啥去,別啥都瞎湊合!」

  萬德武忙「哎哎」的答應著,想走,但卻又不敢走。
酷爺 發表於 2013-6-30 18:48
第1卷 第三十六章 才子佳人

  雖然被抓了個「投機倒把」的現形而後怕不已,但萬德武做大生意發大財的念頭卻從沒有斷過。

  三個月前,萬德武租賃下這裡開了音樂茶座,當然,歌手是請不到的,只能用錄音機播放音樂,同時,有伴奏帶,也置備了話筒和小音箱,可以供客人自己唱歌玩。

  茶座中央的位置,確實便是個舞池,這卻算是違法了,現今上層對營業性歌舞廳還沒有個準確的說法呢,烏山這種沿海開放城市雖然寬鬆些,但畢竟沒有完全放開,審批十分嚴格,萬德全營業執照上申明是「音樂茶座」,現在有了歌舞廳的功能,自然違規。

  不過萬德武和邊防所前任所長以及現任所長譚強都混的挺熟,兩任所長便都睜隻眼閉隻眼,卻不想,今天撞到了陸局,陸政委高昇陸局長,萬德武是知道的,他對陸局頗為感激,但,自然也極為畏懼。

  舞池的事,其實譚強找過他,叫他限期整改,但現在萬德武很忙,中央文件鬆動,不再嚴打投機倒把,尤其是在烏山,打擊辦名存實亡。萬德武已經註冊了貿易公司,這段時間,都忙著貿易公司的事呢。

  譚所兒好說話,萬德武的如意算盤是回來拍拍馬屁,把歌舞廳的事情糊弄過去,反正現在開放搞活,政策一時一變,很多昨天違法的事,今天便合法了。尤其是在烏山,市委連番下文件要各執法部門對新鮮事物扶持保護,對新的經濟活動要寬容,所以,經營性場所通常都會被照顧,現在的社會環境,突然間發生了巨大的改變,便是同四個月前萬德武被抓進打擊辦時,也已經是雲壤之別。

  所以音樂茶座整改的事,萬德武本來並不怎麼上心,卻不想,昨天剛剛回來,今天便遇到了令他心驚膽顫的陸局,當然,那一臉壞笑的杜所兒,同樣令他腿肚子轉筋。

  陸錚卻是笑著招招手:「老萬,來,坐這兒吧,聊聊,聽說你鼓搗貿易公司去了,原來這音樂茶座也是你的?」

  萬德武無奈,陪著笑臉,小心翼翼湊上來,叫了聲「陸局長」,便不大敢說話了。

  譚強看得肚中暗笑,心說老萬啊老萬,你也就敢糊弄我啊,天天和我耍花腔,現在怎麼的?見到陸局,馬上成孫子了?

  陸錚倒是關切的問了問他貿易公司的事,聽到萬德武剛剛從天津進了一批自行車,已經和百貨公司簽了合同代銷,微微點頭說:「現在啊,倒動什麼都賺錢,但是老萬啊,等以後資金充裕了,還是要想想幹點實體,那才是利國利民的產業呢。」

  萬德全連連的點頭,見陸錚扭頭去與別人說話,心裡才松了口氣,很快,他就變成了桌上斟茶倒酒的服務員。

  就在大家說說笑笑之時,音樂突然戛然而止,卻原來不知道什麼時候從外面進來倆顧客,比劃著叫吧檯的小服務員關了雙卡錄音機。

  「這什麼破地兒?」走在頭前的顧客是一位二十出頭的小青年,頭髮油亮,雙排扣西裝西褲黑皮鞋,和廣寧話略有不同的烏山口音,一看,便知道是烏山市裡來的。

  從前幾年中央領導人中的自由改革派開始裝西裝亮相,到去年年初中央書記處書記給輕工業部寫信,「提倡穿西裝、兩用衫、裙子、旗袍」,西裝熱很快席捲神州大地,今年的西裝市場甚至出現了供不應求的局面。
  西裝在很多人眼裡,代表了時尚時髦,而陸錚等列寧裝、軍裝款式的衣服自然代表了老土了。

  所以穿西裝的城市男看著陸錚這桌的目光便很不屑,明顯在說:一群土老帽。

  「喂,你們這兒誰是老闆?」西裝男居高臨下的問。

  萬德武看了看陸錚眼色,便忙站起來笑呵呵迎上去,「兩位先生,鄙人便是這小店的東家,兩位有什麼關照?」生意人嘛,和氣生財,不管怎樣顧客都是對的,都要笑臉相迎,何況便是再討厭十倍的人,萬德武也見過,也一樣拍的對方通身舒泰。

  聽萬德武稱呼自己「先生」而不是「同志」,西裝男滿意的鼻子裡嗯了一聲,問:「你這有伴奏帶吧?能唱歌不?」

  「有,有,有,香港的,台灣的,流行歌都有。」萬德全說著,對小服務員使個眼色,「小紅,把磁帶拿出來,給這位先生挑挑。」

  西裝男大咧咧揮揮手,說:「不用了,就給我找那個酒干倘賣無,我吼兩嗓子溜溜邊兒。」

  跟著西裝男身後的,同樣是個年青小夥子,臉上長滿了疙瘩,不大愛說話,但目光總往陸錚這桌瞟,確切的說,好像是往衛香秀身上瞟。

  衛香秀心中不爽,惡狠狠的直視他,疙瘩男便嚇得縮回了目光,如果不是很有自信的男人,還真沒膽子和衛香秀這類散發著強烈誘惑氣息的美女對視。

  西裝男則叫萬德武把他要的啤酒、小吃都上到了陸錚這桌的鄰桌,疙瘩男低著頭,走過來坐下,卻也不敢向衛香秀這邊瞧了。

  音樂很快響起,西服男抓著話筒,還左右交換擺了個pose,譚強忍俊不禁,直接一口啤酒噴了出來。

  西裝男的歌喉倒也不錯,自己改動了部分調子,別有一番韻味,看來,還挺有才華。

  西裝男歌畢,疙瘩男便用力鼓掌,大聲叫好,看來,是他的跟班一類的角色。

  西裝男得意洋洋的走回座位,卻又走過來兩步,來到了陸錚這桌旁,他對著衛香秀伸出手,很有風度的微笑,「小姐,能認識一下嗎?我叫馬文革,烏山市裡的。」又說:「小姐您別誤會,我不是流氓,我是教音樂的,做過好幾支曲子呢,市裡準備建國三十五週年大慶,就有我寫的一首歌。」

  西裝男頓了下又繼續道:「剛才從外面我就注意到你了,很想和你做個朋友,要沒看到你,我也不會進來。而且我也不是你想的那麼膚淺,因為在烏山進的音樂茶座環境都很好,我剛剛進來的時候才會大驚小怪的。我……」

  衛香秀沒興趣聽他的長篇大論,瞅也沒瞅他就不耐煩的打斷了他的絮絮叨叨:「我沒興趣和你做朋友。」她正為房子的事煩著呢,哪會在意這個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二百五?一看就是市裡溫室長大的孩子,或許很有些才氣吧?但能懂個什麼二五八萬?

  西裝男尷尬的縮回了手,卻又好心的提醒衛香秀:「小姐,您最好把您的衣服扣子扣上,我剛剛在外面就……」

  因為天熱,衛香秀淡藍小牛仔上衣敞開著,露出雪白緊身內衣,一對兒巨兔好似要掙脫束縛跳出來一般,誘人流鼻血。

  不等西裝男說完,衛香秀就火了,罵道:「你有病啊?」不知道哪鑽出來的神經病,就想壞姑奶奶的好事?本來,就是給對面的陸錚看的不是?

  西裝男碰了一鼻子灰,悻悻的回了他那桌。

  衛香秀現在,也只有把小牛仔襖繫上扣子,緊緊勒著上身,卻更有一番青春美妙。

  「陸局,原來這個還能唱歌啊,我唱一首?」衛香秀笑孜孜站起身。

  譚強立時在旁邊鼓掌叫好。

  衛香秀款款行入舞池中,跟服務員低聲說了幾句,等音樂響起,她雙手捧著服務員遞來的話筒,落落大方的說:「我把這首甜蜜蜜送給我的領導陸錚先生,希望我的領導愛情事業雙豐收。」她學著港台腔,不但不顯輕浮,黃鶯般動聽的聲音更顯嫵媚。

  譚強、焦磊、杜小虎都大聲叫好,王玉國瞅了瞅陸錚臉色,見陸錚笑容甚和,這才跟著鼓掌。

  「甜蜜蜜我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兒開在春風裡,開在春風裡……」

  不得不說,衛香秀的聲音甜,小動作更甜,舉手投足、一瞥一笑,都充滿了韻味。

  等她一首歌唱完,譚強等人更加熱烈的鼓掌,若不是多少還覺得現在的行為有點被資本主義腐化的意思,怕口哨都起來了。

  衛香秀笑孜孜下台,走回來便端起了酒杯,對陸錚說:「領導,我再敬您一杯。」

  陸錚笑著擺擺手,說:「你今天喝得不少了,別喝了。」

  衛香秀便「嗯」了一聲,極聽話的坐了回去。

  旁邊桌的西裝男看的又妒又恨,眼睛都冒火了,聽著好像隔壁那個看起來滿手繭子的粗魯男人是什麼領導、局長?簡直滑稽,農村人屁大點官都是領導。

  這女孩也是,趨炎附勢,不是什麼好東西,騷貨一個,白瞎了我的眼。

  西裝男越想越生氣,也不顧斯文掉滿地了,突然對著衛香秀這邊桌喊道:「小姐,烏山市裡你想不想去?只要你過來幹了這杯酒,我就把你戶口調烏山去!決不食言!」說著指了指桌上的自己剛剛倒滿的一杯啤酒,更怕衛香秀還不相信,又說:「隔壁就是派出所吧,你要不信,跟我去裡面給你們縣裡打個電話,看我有沒有這能力?」

  對著一群鄉巴佬,西裝男也沒那麼多顧慮的,現在城鄉差距特別大,從心底深處,他也沒把這幫土包子當人看,市裡的戶口多吸引人?他就不信今天搞不定這極會發騷發嗲的甜美尤物。

  衛香秀對陸錚客氣,可不代表她柔順,便是面對王玉國,她也沒什麼好顏色,更莫說在廣寧一畝三分地上,她會在乎個外鄉人?市裡人又怎樣?她又不是沒在市裡上過學,只要是男人,那就一個德行。

  在陸錚面前被人這般問,倒好像她真的輕賤一般,衛香秀這個火大啊,她知道,不管在什麼男人眼裡,輕賤的女人都特別不值錢。

  「你青龍山跑出來的吧!臭流氓!」衛香秀端起酒杯,滿滿一杯啤酒就潑在了西裝男臉上,若不是為了在陸錚面前裝弱女子,怕她能一耳光扇過去,女公安,難道就不是公安了嗎?在這種機構時間久了,或多或少都會沾染些暴力傾向,衛香秀以前也在一線,去年才被調進了辦公室幹文職。

  西裝男被潑了滿臉滿身酒,怔了下才怪叫著跳起來,撲打身上的酒水,他的跟班也忙不迭幫忙。

  「你,你,你們等著……」西裝男指著陸錚這桌,半晌,憋出這麼句話,要說動手,他真不敢,一看這桌土包子的個頭面相,肯定都生性,沒一個善茬兒。

  丟下這麼句話,西裝男帶著跟班匆匆離去。

  衛香秀撇嘴道:「什麼東西!」

  陸錚笑了笑,說:「香秀姐威武霸氣啊!」

  王玉國等人,這才都笑出來。

  「好了,咱差不多也該撤了!」陸錚看了看表,九點多了。

  大家起身,王玉國和杜小虎搶著結賬,陸錚說:「叫虎子結。」如果王玉國買單的話,那定然又入公賬了。

  萬德武卻是連聲在旁邊說他請客,雖然見陸錚皺起眉頭,可就是不肯接杜小虎手裡的錢,他相信,伸手不打笑臉人,抬手不罵送禮人,這錢不收怎麼最後也不會落不是。

  正亂著呢,突然就聽外面有人喊:「誰潑我文革兄弟了?!這裡?!」雜亂的腳步聲中,湧進來七八個人,領頭的是個壯漢,疙瘩男跟在他身邊,指著陸錚幾個就大喊:「就是他們,就是他們!」那表現,活脫脫就是個找到了組織的幫閒。

  「媽的,給我打!」那領頭壯漢手一劃拉,他身後的人就衝了上來。

  跑沒兩步,這幫人就跟電影畫面按了暫停鍵一樣,紛紛急剎車,卻是杜小虎和譚強都摸出了槍,杜小虎尚算守警例,槍口衝天,譚強黑洞洞的槍口卻是直接對準了那個領頭壯漢。

  現今公安系統各派出所所長都配槍,而且,通常都是時刻帶在身上,杜小虎和譚強都是軍人出身,對槍支都愛不釋手,尤其是杜小虎,自從同工商執法隊一役之後,便槍不離身了,以前是用陸錚的,現在,則是自己的配槍。

  眼見對方這夥人精神氣質面貌,好似不是普通老百姓,加之這邊又有陸局,還有女同志,王玉國和小焦更不像會打架的料兒,所以,譚強和杜小虎不約而同的都是一個想法,拔出了手槍,雖然,兩人身上很癢癢,很想和這些人幹一架。

  「你們是幹什麼的?」面對黑洞洞的槍口,領頭的壯漢額頭微微有些冒汗,但仍強作鎮定。

  西裝男的跟班疙瘩男,已經媽呀一聲,捂著腦袋蹲在了地上。

  「你管老子?!」譚強邊說邊摸出了兜裡的警笛,吹響。

  看到譚強手裡警笛領頭壯漢似乎鬆口氣,說:「你們是刑警隊還是邊防所的?我是青龍聯防治安中隊中隊長王勝軍,我們都是青龍聯防隊員,在這兒拉練軍訓,你還不快把槍放下?別把事情鬧大!」說到後來,語氣更為放鬆,還帶了絲威脅的口吻。

  「少他媽廢話,都蹲下!」譚強根本不理他這個茬兒,走上兩步,衝著他膝彎就是一腳,壯漢一個趔趄,險些跪倒。「都蹲下!」譚強手裡的黑洞洞槍口轉了一圈,那些聯防隊員大多是招募的民兵亦或街頭青皮,雖然以前也有訓練,但哪見過這陣勢?譚強的手槍這麼一轉,他們都雙手抱頭蹲在了地上。

  這時外面傳來整齊的腳步聲,五六名綠軍裝武警端著五六半自動步槍就衝了進來,都上著明晃晃的刺刀呢,和平年代,令人見了毛骨悚然。

  陸錚和杜小虎,見到好似天生便是殺人工具的步槍,心內卻是別有一番滋味了。

  其中一名步槍武警拎著個人進來,就好像拎小雞子似的,順手扔在了地上,問:「所長,這傢伙是不是也有份?」

  被扔地上的正是西裝男,他都快嚇傻了,很有才情的城市男,在這群粗魯的大兵面前,被嚇得瑟瑟發抖,只覺得下身一熱,卻是小便失禁,尿了出來。

  本來,他想在外面看熱鬧,卻不想見到屋裡人突然動了槍,嚇得他啊,想跑吧,腿卻發軟,接著明晃晃刺刀的大兵湧來,把他抓了個正著。

  叫王勝軍的那個領頭壯漢雖然被踢了幾腳,卻有些硬氣,不願意跪下,不服的看著譚強,又指了指西裝男馬文革說:「你們總不會不是廣寧的警察吧?他,是你們縣委副書記馬衛國的公子!他爺爺說出來我怕嚇死你們,快把槍收起來!」說著,便又想起身,隨即就被一名武警從後腦勺狠狠來了一巴掌,「蹲下!」打得他眼前發黑,險些摔個狗啃泥。

  譚強哼了一聲:「什麼公子少爺的?少來資產階級這一套!」話是這麼說,目光卻不由看向了陸錚,沒想到這個活寶「才子」會是馬書記的兒子,可不知道怎麼收場?

  馬文革聽到王勝軍的話,總算來了精神,大喊道:「我爸是馬衛國,你們認識吧?」他和疙瘩男是同學,來黃金海岸遊玩,卻遇到了發小王勝軍,都是當年在烏山一個大院子長大的,交情還不錯。

  剛剛馬文革、疙瘩男本來是準備和王勝軍一夥兒去小飯店吃飯的,但在外面見到了衛香秀,馬文革春心騷動,便過來撩撥,等挨了打,便跑去那小飯店搬救兵,王勝軍一夥人果然還沒吃完呢,自然便過來幫忙。

  卻不想,喊來人準備出氣,卻遇到這等光景,馬文革的苦膽都快嚇破了,現在只知道連聲說:「我爸是馬衛國、我爸是馬衛國……」

  陸錚走上兩步,嘭一腳就把他踹趴下了,罵道:「你爸還裘大和呢!」這匪氣和霸道自然是給譚強、王玉國等人看的。

  現在就算把這幫人放了,這仇也接下了,馬衛國更不會說自己好,既然如此,還不如叫自己手下這幫人知道,在廣寧,愛誰誰,自己全不在乎,手下的人對自己有信心,才有了和馬衛國叫板的資本。

  本來還想和馬衛國緩和關係的,但今天這件事一出,什麼都白扯了,「才子」只怕表面很能矇蔽人,定是馬衛國的心肝寶貝。

  「流氓聚眾滋事!都拘起來!」說著話,陸錚又給了死狗般的馬文革一腳。看的王玉國直咋舌,陸局,太霸道了!

  譚強揮揮手,「陸局的話你們沒聽到麼?」他手下的武警士兵立時湧上去,利落的給這些人上手銬,手銬不夠,只能兩人一副。

  王勝軍也傻了眼,他帶著要好的聯防隊員是偷偷翻牆出來的,本來軍訓期間,按照規定,他們不許上街。

  更想不到的是,馬衛國的兒子,人家根本不在乎,想起那傻大個對面前年青人的稱呼,王勝軍一激靈,突然看向了陸錚,問:「陸局陸局?您是……」

  陸錚也不理他,在譚強耳邊低語幾句後,帶著王玉國、焦磊、衛香秀三人,施施然的走了。
酷爺 發表於 2013-7-1 10:14
第1卷 第三十七章 記憶深處

  在共用男浴室沖了個澡後,陸錚回來便上了床,硬邦邦的木板床,躺著很踏實,聽著隱隱約約的海潮聲,陸錚不知道為什麼想起了很多人,很多事,或許是因為今天酒喝得有點多,或許,是因為那首《酒干倘賣無》令他感同身受……

  也不知道翻來覆去到幾時,他才漸漸入眠。

  睡夢中,陸錚好像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聽到了那個他拚命想忘記的動聽聲音。

  「我不管,我就要跟你走,不要理別人怎麼說。」

  「艾瑪,天上下花瓣雨了。」

  「你不理我,你逗不是人。」

  「全世界都離棄你,你還有我……」

  「我江美美,在神聖莊嚴的監獄中,在鐵面無私的獄警叔叔面前,向錚子大叔求婚,從此永生永世,不離不棄!」

  一個古靈精怪、我行我素,最愛和全世界作對的彩發洋娃娃女孩兒,從黑暗中慢慢走出來。

  陸錚原本希望,自己永遠的將她遺忘,但是她,用一貫令自己頭疼的方式存在著,存在在自己的記憶最深處。

  前世的自己,偏激而不懂感情為何物,直到遇到她,這個喜歡喊自己大叔又喜歡喊自己老公的九零後非主流女孩。

  她家境富裕,是那種典型的含著金鑰匙出生的富二代,父母的資產並不遜於自己,在一次酒會上,因為一場誤會,就這麼,認識了……

  從此,不管任何人的目光,她發動了轟轟烈烈的攻勢,也希望,收穫一場甜蜜美滿的愛情。

  自己一直都當她是小孩兒瞎胡鬧,但一次次的事情,自己的心也漸漸變得柔軟,直到自己進了大獄,她在監獄會客室,哭著,向自己求婚。

  然後,自己,毫不留情的拒絕並羞辱了她。

  後來,便聽說當晚她酗酒後在盤山道飆車,發生嚴重事故後墜入了山谷。

  多麼希望,這只是謠傳,她能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用一貫令自己頭疼的誇張方式,開著無比張揚的跑車停在自己身邊,用她鑲嵌著奢華鑽石靚甲的雪白小手對自己打招呼:「嗨,老男人!想我了沒?」

  但是她,是真的走了。

  睡夢中,陸錚的心突然劇烈疼痛起來。

  這個世界將會完全不同,她父母未必會結合,她,或許,也注定不會再出現。

  自己永遠不會再和她見面了,不是嗎?永遠再沒機會向她說對不起,永遠沒機會和她說,對她的傷害,只是想保護她。

  睡夢中的陸錚,突然淚流滿面……

  ……

  不知道睡了多長時間,陸錚突然就驚醒,坐了起來,眼角,好像還濕濕的。

  然後,他就看到了,躺在自己身邊的衛香秀,薄薄的毛毯緊緊裹著她性感胴體,雪白耀目的深邃乳溝若隱若現,略顯凌亂的長發有幾絲混著汗水粘在她的臉頰,雪白俏臉,隱隱有淡淡嫣紅,誘人紅唇輕輕蠕動,就好像,滿足了什麼似的,又好像,在品味著什麼,這幅畫面,是那麼的撩人,令人瘋狂。

  陸錚呆了好一會兒後滿腔怒火衝天而起,而這時,衛香秀烏黑的長長睫毛輕輕動了動,迷離的美眸慢慢睜開,隨即她就驚叫一聲,裹著毛毯快速的坐起來,驚恐的看著陸錚。

  「怎麼回事?!」陸錚低沉的聲音彷彿來自地獄。

  衛香秀打了個寒顫,「我,我不知道,我,我昨晚喝多了……」

  「啪」,一記耳光狠狠的抽在了衛香秀臉頰上,雪白俏臉立時多了幾道紅紅指痕。

  「滾!」陸錚裹上毛毯下地,站在窗前,背對著她。

  身後,傳來窸窣的穿衣服聲,然後,便是混亂的腳步聲,衛香秀啊的一聲驚呼,好像是驚慌下躋拉上高跟皮鞋想跑出去,結果崴了腳。

  房門一響,腳步聲漸漸遠去。

  陸錚從頭到尾都沒有回頭,心中,一片混亂。

  這是他第一次打女人,不僅僅是因為她不懂自愛,更因為睡夢中,和自己熱情相擁的女孩兒,是任何人都不可比擬的存在,而現在……

  陸錚,慢慢回頭,看到了散落在床側地上的自己的內褲,剛剛裹毛毯下地時,陸錚便感覺到了,自己身下光溜溜的,而昨晚,自己明明記得穿著內褲入眠的。

  陸錚走上兩步,拿起內褲摸了摸,是乾的。陸錚立時如墜冰窟,難道昨晚,真的……?

  在睡夢中,自己還是那麼的木訥不知道如何表露感情,而美美,咬著自己的耳朵小聲說:「什麼也別說,我們愛愛吧,瘋狂的愛愛吧,你有多疼我,用愛愛告訴我!」

  是啊,這就是她的風格,永遠的那麼出人意表,雖然,以前,自己從沒碰過她。

  陸錚記得,自己擁著她說了好多好多話,而且,瘋狂的做愛,一切的歉意在她的哭聲中發洩著……

  而且自己,好像隱隱約約記得自己到了高潮。

  可是,現在內褲是乾的,難道,真的是和衛香秀?

  陸錚咬著牙,簡直快要被氣瘋了。

  更氣自己,前段時間一直繃著根弦,太累了,昨晚喝了不少酒,又是來了外地,人也難得的放鬆,被人進了房間竟然都不知道。

  ……

  隔壁房間,衛香秀拿著面小鏡子,看著雪白俏臉上通紅指痕,衛香秀同樣咬了咬牙,這個陸錚,下手也太黑了!活脫脫一個土匪!

  想起陸錚整晚抱著被子呢喃的樣子,衛香秀不屑的撇撇嘴,還不是個色鬼!想女人了?!

  昨晚,衛香秀碰也沒碰過陸錚,唯一大膽的事情,便是閉著眼睛將陸錚的內褲扒下來扔在了地上。

  想到那一刻,衛香秀臉上微微發熱,她,還是黃花大閨女呢。

  雖然和何大彪成了親,但衛香秀總有些不甘心,新婚之夜,何大彪醉醺醺想上床,被她一腳就踢了下去。

  而第二天,便有個跑長途的任務,何大彪爭取到了這次任務,跑長途,可以多拿許多補助。

  長途回來後,何大彪睡了一天一夜,接著,就出了事。

  而車禍後何大彪被截去了一條腿,衛香秀因為憐憫他便想把身子給他,誰想這才知道,原來他再也不能人道。

  這個秘密,除了何大彪,沒別人知道。

  而開放、性感、張揚,都是衛香秀保護自己的武器,她要讓所有人知道,自己這朵玫瑰帶刺帶毒,想欺負自己,就要有被刺傷的覺悟。

  眼看沒幾天就要公佈分房名單了,終於被自己逮到機會,今天,也算得手了吧。就不信了,不給自己房子的話,他不怕自己在單位鬧的兩敗俱傷,年輕領導,最怕的便是沾上污點,尤其是作風問題。

  對付章慶明那老東西,可沒這麼費勁,隨便暗示兩句,他便忙不迭的允諾給大彪找工作給自己分房子,等房子工作到手了,可就由不得他了,自己又不求別的,他總不能強暴自己或是開除自己吧?他就不怕魚死網破?大不了,把自己發配回下面的所。

  不成想,局長突然換人,這個陸錚,年紀不大,卻好像瞎了眼睛一樣,完全無視自己,還好,今天終於逮到機會給他下了套。

  摸了摸俏臉上的火辣辣,這巴掌,希望挨得值。

  ……

  一望無垠的碧藍海面,現出魚肚白。

  海灘上,來自青龍縣局的四十名聯防隊員分成筆直的四排,在沙灘中踢正步,練軍姿,難度可想而知。

  聯防隊中隊長王勝軍高聲喊著口令,隊列在他的命令聲中整齊的前行。

  馬奎山得意的看了身側陸錚一眼,雖然,隱隱覺得王勝軍有些無精打采,口號沒有前幾天的響亮和激情。

  王勝軍心裡委實在微微發苦,今天早上三點多,邊防所才把他們釋放,但馬文革和他的同學卻沒有這麼幸運,聽說今天會被送去縣局的拘留所,以「流氓滋事」拘留十五天。

  王勝軍不敢對馬奎山說這事兒,可又知道,早晚瞞不住,患得患失中,哪還有精神操持軍訓?

  陸錚默默的站著,目光不知道是在看著聯防隊列,還是在眺望他們身後的海天一線。

  王玉國、焦磊、譚強都陪著來了,衛香秀卻是不在,王玉國本想敲門叫醒她,卻在陸錚一句「算了」後偃旗息鼓。

  終於,在一聲「稍息」之後,王勝軍跑到了馬奎山身邊,低聲,跟他匯報著什麼。

  陸錚聽不到他倆說的話,但看得出,馬奎山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陸局,昨晚的事是真的?」馬奎山回過頭,臉色已經鐵青。他氣惱王勝軍不爭氣,但現在,不是追究王勝軍責任的時候。而聽說,現在廣寧縣委副書記的兒子還被扣留在邊防所,他更有些驚異,這個陸錚,真不是一般的霸道。

  陸錚點點頭,「是說昨晚馬文革流氓尋釁,調戲女警官的事吧?本想用早餐的時候和你溝通的,經調查,你們的聯防隊員事先不知情,所以,便沒驚動你。」

  說著陸錚搖搖頭:「老馬啊,雖然是一場誤會,但戴上了聯防的紅箍,就要知道,他們現在代表的,是公安機關的形象,怎麼能不分青紅皂白的就想偏袒打群架呢?事情,我就不上報了,希望咱們在聯防建設上,都引以為鑑、下不為例吧!」

  馬奎山沒吱聲,突然覺得,這個陸錚,還挺仁義的。扣了縣委副書記的兒子,放了他的人,更答應不將事情傳揚開,真是給他留足了情面。

  陸錚又看了看表,說:「軍訓我就不看了,吃過飯,我要回廣寧,向裘書記做匯報。」

  馬奎山點點頭,說:「好,先去吃飯,咱聊聊聯防基建的事兒。」他的態度,跟剛見到陸錚時已經完全不同。馬奎山更狠狠瞪了王勝軍一眼,顯然心裡也覺得,王勝軍等人實在不作臉,給青龍公安系統,抹了黑。 本帖最後由 酷爺 於 2013-7-2 10:56 編輯

酷爺 發表於 2013-7-2 11:10
第1卷 第三十八章 搬家嘍

  裘書記的辦公室或許因為新添置了米色沙發和黑色大理石茶几,置換了氣派的書櫥,更多了幾分凝重和威嚴的感覺。

  「什麼?你說把馬衛國的兒子拘留了?」裘大和端起茶杯的動作停頓了一下。

  坐在茶几對面,陸錚嗯了一聲,說:「是,他在公共場所調戲我們局辦的女宣傳幹事,還要聚眾毆打受害者,不過,最後沒造成惡劣的後果,加上他又是初犯,我考慮著,不宜以流氓罪移送檢方,給予治安拘留的處罰,小懲大誡。」

  流氓罪?裘大和眼神一凝,但沒說什麼,只是輕輕點頭。

  他的神情逃不過陸錚的目光,陸錚知道,這一刻,他或許心動了,這可是打擊馬衛國聲望的絕好機會。但他應該旋即就放棄了這個念頭,他和馬衛國的關係,還沒惡劣到那種程度。

  真把馬衛國兒子定了流氓罪,判個幾年十幾年,那可是不死不休的死仇了。

  現在裘大和又想什麼呢?是不是在琢磨,自己這個陸槓頭,膽子還真不是一般的大,用好了,那就是塊兒好鋼。

  陸錚希望自己在他眼裡,便是這樣的定位、這樣的角色,但這些老油條心裡的真實想法,誰知道呢?

  只要是棋子,便要有時刻可能被放棄的危機感,棋子的命運便是在夾縫中生存,尤其是,棋盤上的鬥爭越激烈、越白熱化,棋子的命運便越發不可預測,所以,不管棋手還是棋子,都希望「穩」,因為操縱這盤棋的棋手,在更大的棋盤上,同樣是被人操縱的棋子。

  ……

  在陸錚向裘書記做匯報的同時,王玉國也把衛香秀叫來了他的辦公室,更藉故把跟他同一間辦公室的兩名副主任和政研室王主任都支了出去。

  接著,他神秘兮兮的從抽屜裡拿出了局家屬樓分房名單遞給衛香秀看,笑著說:「小衛啊,你看看,今天下午要貼出去的,提前給你看我可違反紀律了,但怕你著急,畢竟,你是局裡最困難的嘛!」

  今天從黃金海岸回廣寧的吉普車上,王玉國便敏銳的感覺到陸局好像和衛香秀的關係有了微妙的變化,而在半個月前,陸局便叮囑了這次分房要有衛香秀一套,而且囑咐了,要三室的那種戶型。

  本次公安局家屬樓共有兩種戶型,二室一廳和三室,面積都是七十多平,三室的其實同樣可以稱為兩室一廳,但一進去,便是狹小的走廊,走廊可以當餐廳用,走廊靠陰面的區域便是廚房和衛生間,陽面的大房,可以做客廳,也可以做臥室,再往裡面走,陽面和陰面便各是一間臥房,南北相對。

  而且陸局不僅僅戶型都幫衛香秀考慮到了,更跟商業局杜伯濤局長通過電話,解決衛香秀愛人的退職和工作問題。這些,王玉國都是知道的。

  所以,王玉國覺得,自己該跟衛香秀緩和緩和關係了,這才提前向她透露分房的名單。

  雖然覺得這次很可能有戲,但等見到打印出來的白紙黑字擺在自己面前,衛香秀還是禁不住眼圈紅了,捧著名單的手顫抖著,一遍又一遍看著「2號樓3門302衛香秀」這幾個字,好像怎麼都看不夠。

  晶瑩的淚滴,慢慢滾落,這些日子的委屈、心酸,終於換來了,自己期待已久的結果。只是,到底,值不值呢?

  王玉國咳嗽一聲,說:「小衛啊,你的困難我一直都知道,也一直放在心上,而且,你也要感謝陸錚局長啊,局長對你的生活很關心,在半個月前,就囑咐我要慎重考慮你的困難。」

  衛香秀猛的揚起了俏臉,美眸眨呀眨的,不敢相信的問:「半個月前?」

  王玉國點點頭,「是啊!怎麼你還不知道嗎?你愛人的工作,不也是陸局和商業局那邊打的招呼嗎?」說著,奇怪的看了衛香秀一眼,以為她早就知道呢。

  衛香秀完全的呆住,彪子的工作,她也懷疑過有人背後幫忙,但想來想去,想不出是誰?自己,也沒那麼好的運氣吧,會有貴人在背後幫自己。

  可是,原來,竟然是他。

  衛香秀緊緊咬著紅唇,大腦一片空白,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坐在回縣局的吉普車裡,陸錚慢慢點上了一顆煙。

  這次,是重重的得罪馬衛國了,剛剛在馬衛國辦公室,看的出,馬衛國憋得很辛苦,才沒在自己面前爆發出來。

  但他面露冷笑,連聲說了幾個「好,好,好」,那自然不會是說自己拘留他兒子拘留的好了。

  看來,自己謀劃很久的一些事,要加快進度了。

  「小焦啊,去洞蜜園吧。」陸錚看了看表說,已經是中午用餐時間了。

  ……

  十月,開國三十五週年大閱兵之際,廣寧縣局開始推行責任區民警負責制,警力下沉社區、鄉村,密切聯繫群眾,加強治安防範和管理,實則便是在公安機關加強打擊犯罪的同時將防範這一大職能提高到了相當重要的地位,在市一級公安內部刊物上,陸錚也發表署名文章,對如何處理打防關係問題進行了反思,同時一再強調,經濟發展的新形勢下,公安隊伍不能脫離群眾,要永遠做人民的守護神。

  聽聞有省廳領導對廣寧的責任區民警負責制度很是欣賞,稱之為廣寧經驗。

  前不久,馬衛國副書記曾經就廣寧縣公安局的經偵工作進行了批評,認為其擾亂經濟正常發展,對企業改革帶頭人太過苛刻。他更言稱,某些同志,沒有一絲領導幹部的虛懷若谷,作風粗暴,簡直就是活土匪。

  通常來說,人們認為他話裡「活土匪」的稱號是在影射縣公安局局長陸錚。

  而雖然馬書記對縣公安局的工作有諸多不滿,但目前,縣裡的頭頭們都能看得出,陸錚這個活土匪在縣局的位子越來越穩,漸漸成為了廣寧頭面人物中的一尊真佛。

  陸錚這段日子很忙,雖然不知不覺中他已經從「陸槓頭」升級為「活土匪」,但生活還要繼續,工作尚需努力。

  週日下午,杜小虎匆匆進了陸錚的辦公室,滿臉的興奮,「錚子哥,咱東西都搬新家了,今晚燎鍋底吧?」

  王玉國還是想方設法給陸錚留了套房,而且直接加入了公示的名單中。木已成舟,陸錚也就不好推脫,而且王玉國說的也對,如果自己堅持不要分配住房,很多住房便不好平衡幹部民警關係,會令一些當時得令的中層幹部怨聲載道。

  何況這次分配住房王玉國知道大局長新官上任,定然不願意惹起糾紛,是以做的還算公允,困難戶基本得到了保障,何況,本來困難戶就不多,大家只是想住的更寬敞一些。這也是縣城對比大城市的好處,人均住房面積,那定是遠遠超過市裡的。

  「東西都搬完了?」陸錚倒沒想到陸小虎雷厲風行,住房裝修到買家具,陸錚都交給了杜小虎一手操辦。

  杜小虎嘿嘿笑著點頭,「錚子哥,你不一直說效率嗎?我這個效率怎麼樣?」

  其實現今倒也不用怎麼裝修,甚至直接搬進去住就行,杜小虎只是找人鑲了地磚,又置辦了些家具,今天,倒是把被縟行李都一股腦搬過去了。

  陸錚笑著說:「效率挺高!」站起身,「走,回家看看。」終於擁有了屬於自己的小窩,陸錚也微微有些興奮,家這個概念,對任何人都有著很強的吸引力。

  陸錚和杜小虎噔噔下樓時,在二樓卻是聽到樓道盡頭隱隱傳來慘叫聲,陸錚微微皺眉。

  杜小虎嘿嘿一笑:「治安科的,從集貿市場抓來個小偷。」

  陸錚微微點頭,便不再去管。

  辦公樓樓道口,停著一輛藍色昌河面包車,是前幾日大姐陸佳菊來看陸錚,從烏山買來送給陸錚的,而且說了,要不是因為怕招搖,肯定送陸錚輛更高級的轎車。

  雖然從今年開始,國家允許私人購車,但汽車仍是完全的計畫經濟,通常的做法由各地物資局審批開票購車,購車得先掛靠單位,以單位名義買車。

  在烏山,則對私人購車持鼓勵態度,專門成立了一個汽車駕駛員服務公司供私人購車者掛靠,為私人購車打開了方便之門。

  陸錚這輛微型面包車就掛靠在了烏山汽車服務公司。

  陸佳菊說本想送陸錚更高級的轎車也是肺腑之言。陸錚和姐夫胡德利通電話時偶爾跟他聊了聊生意經,陸錚只是隨口聊了幾句,但對於胡德利來說,便如撥雲見日,他同陸錚通電話倒是越來越勤,若不是長途難通,怕他每天都會把電話打過來吧。

  當然,這也是因為在陸錚的提點下,胡德利的生意順風順水,蒸蒸日上。

  大姐陸佳菊本來就疼小弟,現在小弟更成了她家的運財童子,那自不待言,給陸錚買什麼都捨得,區區一輛面包車又算什麼?

  這輛面包車陸小虎倒是很喜歡,車廂很寬敞,載人載物,極為方便,比吉普車和小轎車都強。

  面包車駕駛位上,坐的是焦磊,顯然今天搬家,他也出了大力,綠軍裝敞著扣,裡面藍條跨欄背心被汗水打得濕透。

  「小焦,也在啊?」陸錚點點頭打招呼,進了後車廂。

  焦磊忙不迭笑著說:「是,您慢點。」看著這個年輕的局長,焦磊心裡更是說不出的敬畏,私人買得起車的人,現在有幾個啊?

  而陸局來縣局還不到兩年,他的所作所為大家有目共睹,這買車的錢絕不是撈的外快。

  聽說陸局幼年喪母,養父養母都是本地普通工人,那這輛車是哪來的呢?

  昨天杜所兒辦好了掛靠在市裡單位的手續,今天,焦磊是第一次看到這輛面包車,而且,他也是第一次開微型面包,雖然心裡好奇,但自也不敢跟杜所兒瞎打聽。

  有了這輛車打底,對於陸局家新置辦的家俬如彩色電視機什麼的,焦磊倒沒什麼驚奇的了,就說彩電吧,在廣寧並不罕見,甚至下面農村,都很有幾台。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酷爺

LV:6 爵士

追蹤
  • 4

    主題

  • 2619

    回文

  • 1

    粉絲

人在江湖飄,哪有不挨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