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三國第一強兵 作者: 鱸州魚(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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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010203 2013-7-12 15:38:1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82 1149682
w23164598 發表於 2014-2-6 18:03
八四七章 情報系統

延津的紅樓是當地一景,據說外墻之所以被漆成紅色,是驃騎將軍示下,說紅色有示警之意,做為對外刺探,對內監察的機構,情報司衙門以紅色為外觀,也算是個警醒的意思.

王羽的這個說法很獨特,古往今來,但凡是情報結構,給人的感覺多半都是陰森恐怖的,用色彩來形容應該是灰黑色,與明亮的紅色肯定扯不上關系.

不過,隨著新政的推廣,人們發現,情報司的作用也是越來越明顯,久而久之,也就習以為常了.

情報司對外到底有什么成績不為外界所知,對內時,有個很重要的職責,那就是查稅.

在外界看來,青州商人主動完稅是很神奇的一件事,商人的天性就是逐利忘義,就算再怎么念著王羽的恩德,也不可能擺脫這個固有的規律.

懂行的人都知道,青州沒有人頭稅,最主要的稅收模式就是所得稅,青州商人行走天下,大江南北都能看到他們的身影,在外面賺了多少錢,誰能查得出隱瞞收入還不容易

偏偏青州的商人一個個都是老老實實的,一入境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衙門里完稅,好像每個人都變成了圣人門徒,道德模范似的,讓人百思不得其解.

其實,道理說白了也很簡單,青州的稅務部門是和情報司協同辦公的,在商稅的收取上,有個類似告緡令的法令.情報司接受各方舉報,稅務部門負責核查,一旦查實某個商人有偷稅漏稅的行為,將會對該商人處以重罰,同時將罰金的三成做為獎勵給舉報者.

商人重利,注定了同行之間的關系不會很和睦,俗話說的好:最了解一個人的往往是他的敵人,有競爭關系的同行互相打壓是常態,有了這條法令.每個人肯定都會被同行盯的死死的,哪里還敢耍什么花樣

以目前青州的氛圍,被查出逃稅的人可是很凄慘的,稅額十倍的罰金倒還罷了,最要命是周圍鄙視的目光,和近乎敵視的氣氛.

王羽在高門大閥那邊的形象很差,在平民百姓之中可是極得擁戴的,百姓們都說.自家受了驃騎將軍的大恩不說,還要繼續接受將軍府的保護,別的做不了,按規矩納稅肯定是天經地義的,如果連這上面都耍心眼,那還是人么

從商稅制度建立雛形至今,偷稅漏稅的商人也有不少,或許有隱藏得足夠好的,但被揪出來的無一例外的倒了大霉,要不是將軍府出了告示.說查稅的目的在于懲前毖后,不能就此將犯錯者一竿子打死.這些人在家鄉恐怕都沒法立足了.

當然,除了舉報制度外,現行的貨幣制度也是個重要舉措.兌換錢幣是需要登記的,外來戶可以隨意編造信息,本土商人卻不能.行商往來,前后信息一對照,所得幾何自然一目了然.

有了這個門檻.就算能逃開衙門的監察,也沒有人舉報,偷稅漏稅所得也沒辦法光明正大的帶回家.除非移居外地.

現在青州可是天下矚目的好地方,外面的人都想著往里擠呢,誰會上趕子往外面跑啊沒見過去視驃騎軍如蛇蝎的那些高門大戶都逐漸回遷了嗎這時候就為了占點下便宜,放棄青州的基業到其他地方去,那不是失心瘋了是什么

時至如今,情報司和稅務部門的協作是越來越少了,但賈軍師認為這項制度還是有可取之處的,故而將其保留了下來,內容則是從針對偷稅漏稅變成了無所不在.

領內的百姓若是發現可疑人等,可以上門舉報,日后查實,會根據情報的價值,予以相應的獎勵;在外面游走的商人則更寬泛,沿途的見聞,都可以到情報司匯報,事無巨細,一點報的信息中存有一定價值的情報,事后也會得到獎勵.

這個獎勵通常不會太高,卻可以根據提供者的意愿,決定是否當眾發放.發獎勵時,會有情報司的官員出面,稱呼提供者為義民,并感謝后者對青州做出的貢獻.

以目前青州的氛圍,挖將軍府墻角的偷稅者會被群起攻之,反過來自然也是很高的榮譽.有很多人壓根就不在乎那點物資獎勵,純粹就是沖著出風頭,享受榮譽來的.

有了這樣的群眾基礎,情報司的耳目一下子擴大了好幾倍.

從前的模式是青州這邊訓練諜報人員,然后派遣出去,并提供經費,由諜報人員采取潛伏,偽裝,收買等手段,有針對性的取得情報.這樣的模式較有針對性,但耗費高,風險也大,刺探重要軍情還好,普通的情報就有些得不償失了.

現在將群眾發動起來,情報源源不斷的就上門了,情報司的工作重心一下子轉移到了整理,篩選,分析上門,專業的諜報人員也可以潛伏得更深,于是工作效率也大有提高.

對青州有深入研究的諸侯或謀士們,都因此提高了對王羽或賈詡的評估,但他們并不知道,這項策略雖然出自王羽的提議,但真正將其完善起來的卻是個女子.

去過紅樓的人都知道,紅樓里的安排和布置都很特殊.

進門的時候需要登記,然后會得到一塊牌子,按照次序等候,一一入內.

內室的布置很簡單,正當中垂著一門簾,簾.[,!]子上有鈴鐺,報告者背對門簾坐,鈴鐺響,則開始陳述自己所要報告的事情,報告完之后,鈴鐺再響,就可以離開了.

普通人不覺得有什么,只以為是情報司的人員需要保持神秘性,但真正了解內情的人卻很清楚,若非這項政策一開始就由貂蟬夫人主導,內室的布置也不會如此的神秘.

現在舉報,或者說匯報制度已經擴展開來,貂蟬夫人當然不可能面面俱到,但規矩卻是就這么保持下來了.

正因為有著這樣的規矩,匯報者之中也分出了層次.普通人只能見到普通的接待人員,但那些提供了重要情報的人,卻有機會在沒掛著門簾的地方,與情報人員進行面對面的對話.

張老板原來是個屠夫.這幾年改行賣肉了,不光賣肉串,而且還開了一家火鍋店,一天忙忙碌碌的,日子也是一天比一天好,過得美滋滋的.

他是個胸無大志的人,覺得只要日子一直這樣過下去就好,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在紅樓之中,與情報司人員進行面對面的對答.

"那幾個人長得很高大,嗯,有多高嗯,差不多比俺高出半個頭,眉眼間都是殺氣,為首那個后生看起來倒還和善,但眼神卻亮得嚇人,倒是那個閨女……他們說自己是從關中來的,但俺從前也碰見過關中來的商人.聽他們口音有點不對味……"

張老板磕磕絆絆的說著,不時向周圍瞄幾眼.心下頗為忐忑.

他自己是第一次干這勾當,但從前卻沒少聽人說過,聽到的都是按規矩,背對門簾敘述一番就完事了,結果他這次卻被反復召見了好幾次,這一次甚至還是聚集了很多名官員和舉報者一起……自己,不會是捅了什么大簍子吧

"楊老板.你覺得張老板的敘述有哪里需要補充的嗎"

負責問詢的情報司官員倒是和顏悅色的,但問詢的流程卻十分嚴謹,聽著他的措詞和波瀾不驚的語氣.讓人不由自主的就緊張起來.

"沒有,張大哥眼光很老道,說的也很詳細……"楊老板的回答讓張老板松了口氣,他不是不知道,這舉報制度中暫時還沒有懲罰措施,說錯了也不要緊,可在這種氛圍下,不知怎地,他就是不想出錯.

"嗯,那麻煩你再重復一次路上的見聞吧."

"我這次去的是關中……"

在場的幾個接受詢問的人,張老板認識幾個,這楊超就是其中之一.與另外幾個同在延津開設店鋪的人不同,楊超是外來的,據說是安平郡人,曾經在河北大戰中立過點小功勞,有機會成為前幾批海商,結果卻錯過了,這幾年做了行商,一直往西邊跑.

在白波東遷前后,河北至關中的商路相當火爆,董卓集團和朝中的百官都是有錢的主兒,而關中疲敝,物資極度匱乏,隨便運點什么過去都是大賺.

不過,自從曹操大舉西進,關中一帶的生意就沒從前那么好跑了.雖然商品的價格持續攀升,但兵荒馬亂的,行商的風險也是以倍數增加,一個不好,就人貨兩空了.

除了跟隨水師行進,進行的大宗交易的半官方商隊,其他商隊基本都放棄了西線,轉而將目光投向了利潤同樣豐厚的其他幾個方向,特別是海貿.

依然抱著關中商路不放的,要么是死心眼,要么是膽子特別大,想要富貴險中求的.在張老板看來,楊超似乎就屬于后一種情況.

聽說當年他和一位好友在清河遭劫,險些沒了性命,最后卻是因禍得福,被太史慈救下,并在其麾下立了些功勞.后來他那好友用功勞換取資格,登上了東渡的船隊,其后成為了青州第一批海商,往來于青州和東海四島,如今身價已經不知暴漲了多少倍.

因為抉擇不同,兩名生死之交的好友境遇有著天差地別,在旁觀者眼中,楊超死抱著關中商路不放,就有了種知恥而后勇的味道了.

張老板之前一直覺得楊超很可憐,很為他遺憾,錯過機會倒還罷了,但因為放不下面子,就一條道走到黑,顯然有些不值當.

想那東海四島何等所在據說島上金山處處,銀山遍地,銅礦也是隨處可見,哪還有什么比在那里發財更快的途徑眼光不行的人多著呢,何苦無謂的賭這口氣呢

但今天和楊超在這里遇見,張老板敏銳的發現了一絲異樣.

他覺得楊超像個探子,多過像個商人,商人行走在外,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特別是遇見那些有勇力的兇悍家伙,多正眼打量對方一眼,都會多出不小的風險來.

楊超明明看到那幾個西涼以少敵多,把上百個河內官兵打得屁滾尿流,居然不但不盡快躲開對方.還反復用言語試探,這不是探子的作風是什么

聽說隨著舉報制度的拓展,情報司現在正開始發展外圍諜報人員,說不定啊,這位楊兄弟就是先行者了.

"楊老板的觀察很仔細,給我們提供了相當大的幫助.不過,從專業的角度來說,不建議在這種情況下冒險.畢竟對方武力高超,在隱藏形跡方面又不是很在行,一旦察覺你的試探,很有可能直接翻臉……"

.[,!]楊超是最后一個被問詢者,結束問詢后,情報司官員果然提出了相應的建議,見楊超點頭,表示虛心接受后,又轉向張老板等人,溫和說道:"也請各位留意這一點.各位不是專門的諜報人員,為情報司提供情報只是義務.只要大家不怕麻煩,將看到聽到的匯報過來就可以了,沒必要,也不建議主動進行刺探……"

"咱們河北這太平來之不易,大家也是盡盡自己的心意罷."

"是啊,只是問兩聲,也不費什么事.要是能幫上忙,那就再好不過了."

"就有人起了兇心,還敢當街行兇不成也不問問咱們河北是什么地方."

聽那官員說的實在.對大伙的關心也是發自真心的樣子,眾人也都是感動,紛紛嚷嚷起來.

張老板也附和著表了幾句決心,不經意看到楊超,卻發現后者若有所思的樣子,不由心中暗嘆:這楊兄弟看來還真是鐵了心想往這一行里走了.不過,轉念想想,年輕人有上進心總歸不是壞事.

事情結束,眾人散去,情報司又歸于了平靜,不為人知的是,就在剛那間詢問室中,竹簾再次放下,兩邊再次坐滿了人.剛剛負責詢問的主官坐在竹簾靠正門的一端,正捧著手中的文卷,朗聲念誦.

"匯總了所有的相關情報之后,疑似西涼探子的一行人,行程已經確鑿無疑,其目的也縮小為幾種可能……"

"帶著女眷,又在經過河內關卡的時候悍然出手,顯然他們不是專業的諜報人員,來我青州肯定不是刺探軍情的.入境時又特意回避了兌換處,更顯示出這一行人做諜報工作的經驗不足,看到類似崗哨的地方都是回避.還有……"

馬岱若是在這里,肯定會相當郁悶.經過了張老板舉報的事件,他已經意識到自己的行蹤有可能暴露,但他做夢都沒想到,他這一路的行蹤竟然完全落在了青州情報系統的眼中,無所遁形.

行蹤暴露,疑點也被匯總起來,馬岱已經不止是行蹤暴露的問題了,連他的身份,甚至此行的目的,都已經被情報系統納入了思考范疇.

"馬騰生有三子一女,其兄有子馬岱,性格沉穩細致,深得馬騰倚重,不出意外的話,此行為首者應當就是此人.那名女子年齡尚幼,武藝卻相當之高,與馬騰之女云騤的資料完全吻合,至少有九成以上的可能性,來者正是馬岱兄妹."

"其目的應當不是來刺探機密軍情的,有五成可能,是來觀我青州風物人情,以此與得到的情報相印證,以便于修正西涼方面的河北攻略.還有兩成可能,馬岱是私逃出來的,意欲投奔青州,算是馬家兩面下注的手段,那馬家小姐就是準備結親……"

說到這里,匯報的官員下意識的放緩了語速,迅速抬頭看了一眼竹簾,見后面的人沒什么表示,這才繼續闡述道:"當然,也不排除那馬家小姐是私自出行,至于其余的可能性,有一半是馬岱觀我青州風物后,認為難以力敵,打算與主公當面接觸,刺殺的可能性是最低的,但也不能完全排除……"

"辛苦邢主簿了."竹簾后傳來輕柔的話語聲,邢飆雖然不是第一次聽到,可心中還是微微一蕩.這當然是失態的表現,他趕忙收斂心神,肅聲答道:"這都是屬下的本份,當不起夫人此言."

邢飆是河間嘞厝少年時就被舉了孝廉,卻沒就此出仕,而是一人一馬游歷天下去了,直到驃騎軍北上東征,這才自薦從軍,一來就以見多識廣,慮事周密被情報司選中.

對情報司這套逐漸步入正軌的情報收集系統,邢飆大為驚嘆,不過更讓他驚嘆的是,王羽竟然把自家夫人安置在了情報司.

雖然還未親眼見過,但因為王羽和呂布在洛陽大戰的關系,貂蟬一舉成名天下知,早就是名聞天下的美女了.將這樣的美人收入房中,自然應該盡享溫柔滋味,怎么會有人將其當做幕僚使用呢這就是所謂的非常人果然行非常之事嗎

邢飆還沒當面接觸過王羽,但只憑這一項舉措,他就對王羽有了很深刻的理解了,雖然后者不喜歡名士,但自家還是很有不拘一格的名士之風的.

當然,邢飆也是個做實事的人,雖然經手的這些情報算不上多機密,但他哪還不知道其重要性往嚴重了說,中原大戰到底會以怎樣的形勢做為開端,說不定就要著落在這些情報上面呢.
w23164598 發表於 2014-2-8 12:50
八四八章 談判的可能

沙場爭鋒講究知己知彼,接人待物同樣如此。.有了情報司的多方刺探,當大軍行至長樂,馬岱亮出身份登門求見的時候,王羽一點都不意外,而是有著一種‘終于來了’如釋重負般的感覺。

“西涼軍來勢洶洶,看來也不過是色厲內荏而已,那馬岱既是馬騰的侄子,此番拜見,想必也有棄暗投明的意思。若得西涼軍之助,兩面夾擊關中,那曹艸縱有三頭六臂,又豈能翻出天去?如今中原稍有與我青州爭鋒之力者,唯曹艸耳,曹艸一去,天下定矣,臣在這里恭喜主公……”

馬岱報名求見的時候,王羽正和陳琳談事情,后者的反應也快,一聽馬岱的身份,頓時一躬到地,對王羽大加恭維。

陳琳在軍務方面并不擅長,但坐而論道,評論天下大勢卻是當代名士們的拿手好戲,馬岱求見這件事頂天也只能說是一個契機,可在陳琳嘴里說來,卻像是王羽虎軀一震,馬騰、韓遂納頭便拜了似的,好不夸張。

“哪有這么簡單。”王羽不以為意的擺擺手,完全不吃陳琳這一套。

他可不相信事情會這么容易解決,馬騰不比公孫瓚等人,他此番東進懷的是必得之心,目標是整個河北,平北策根本套用不到他身上。就算談判,也必須要填滿對方的胃口再說。

曹艸許的是河北,南北分立,自己想要懷柔馬騰,恐怕也只有將并州、關中,乃至洛陽都許給他,東西分立了,這條件怎么答應?即便答應了,誰又能保證馬騰得了并州之后,不會出爾反爾,趁著自己對付曹艸的時候,在自己背后捅刀子呢?

要知道,西涼軍的成分相當復雜,即便馬騰這個名義上的首領,也不可能凡事都一言而決,跟他們談判的風險相當之大。馬騰都是如此,就更別提馬岱了。

馬岱也算是三國后期的名將,前期名聲不顯,等到馬超病故,蜀中大將紛紛凋零,這才被火線提拔了起來。名聲不顯有幾種可能,一是大器晚成,二就是不受重視。想想西涼軍的相關信息,王羽覺得還是后面那種可能姓更大。

既然不受重視,自然人微言輕,怎么可能改變得了西涼軍高層的決策?

何況馬岱求見的方式也很微妙,他不是按部就班的投帖求見,而是在大軍經過鄴城時,突然向自己的將旗靠近,結果被警戒的親衛圍住,無奈之下,這才亮出身份。

王羽當然不會被這些表象所迷惑,結合情報司傳遞過來的情報,他認為馬岱應該是察覺到了自己已經暴露,于是順水推舟的來了這么一出,其目的無非是當面評估一下自己,為今后的進一步接觸留個伏筆,也算是給馬家留點余地。

這倒是和西涼方面傳回來的情報很契合,這馬岱的確是個心思縝密,行事謹慎之人。

“陛下的情緒可還穩定?”王羽找陳琳來,當然不是為了讓他參贊軍機,陳琳不適合這個,更擅長做那些表面文章,比如安撫天子。

“陛下還好,只是一直說想要見您,臣好說歹說,總算是勸住了……”一邊說著,陳琳一邊偷眼觀察王羽神情,吞吞吐吐的顯得很是遲疑。

“孔璋,你也知道,咱們青州不提倡從前官場那一套,因言之罪什么的更是談不上,有話你只管直說便是,做這扭捏之狀作甚?”盡管對馬岱來訪沒報多大期望,但對于馬岱,王羽還是很有興趣見一見的,好歹也是蜀中名將不是?

“是,是……”陳琳滿面惶恐,連忙說道:“臣只是奇怪,既然主公令臣等迎了天子,又暗中放出了風聲去,何不親自迎接,昭告天下呢?”

他相當不解,不明白王羽這又是怎么個算計。他明白王羽肯定不會讓權于皇帝,可按照事先商定的辦法,天子還是要露個臉,向天下人宣示青州是漢室正統所在,然后挾天子以令諸侯的。現在迎了天子卻不見,莫非是改變了主意嗎?

一想到這個,陳琳不由忐忑起來。且不說他現在的功名富貴都系在天子身上,只要想到,王羽有可能改變主意,暗中對天子下手,他就一身的冷汗,他可是知情人,而且是沒什么其他本事的那種,要知道,殺人滅口從來都是最穩妥的善后方法。

“時機還不到……”王羽簡單解釋了一下。

挾天子以令諸侯,其實沒什么大用,亂世爭雄,靠的唯有實力,逢迎天子與否,只是名聲好不好聽罷了。

歷史上曹艸從荀彧的提議,奉迎天子,實力大漲,表面上是得了天子,令得天下應從,實際上只是他出手的時機足夠好,趁著多方混戰的機會,一舉吞并了超過自身實力的軍力。

當時的形勢是李傕、郭汜互相攻打,時而又聯合起來攻打保皇黨,而保皇黨這一邊則是有段煨等關中實力派,再加上河東的白波軍。李、郭二人的部屬是董卓遺留的精銳部隊,保皇黨這邊完全不是對手,要不是他二人互相爭斗,戰爭本來是沒什么懸念的。

曹艸切入的時機,剛好是保皇黨逃到洛陽,他率眾迎上,首先對段煨等人就有了救命之恩,隨后利用在朝中的人脈和精湛的權謀之術,輕而易舉的吞并了河東白波。證據就是楊奉等人全師而來,最后逃出洛陽時,身邊只有少量親隨,大軍去哪兒了呢?

并了白波軍和關中實力派,曹艸的實力暴漲,進而取關中,殺李、郭,招降納叛,實力自然再上一個臺階。

后世說曹艸和袁紹在奉迎天子的選擇上不同,高下立叛,王羽從前也贊同這種說法,但現在卻覺得有些穿鑿附會。

奉迎天子本身的好處有限,關鍵還是那些附帶的價值。袁紹的地盤在河北,想向洛陽,乃至關中伸手,有著諸多的不便,得不到這些附加價值,他光得個天子有什么用?

天子在手,麻煩多多。被人當做權臣、殲臣罵就很郁悶了,如果有朝廷大員過來投奔更是棘手。

要判斷一個王朝的壽命,官場的腐爛程度是最直接的標準,老話說:國之將亡,必有妖孽,這所謂的妖孽,就是種種不合理的存在,而這些不合理之所以存在,根由其實不在天災,全是[],而且根子就在朝堂之上。

根據蔡邕的說法,現在的朝堂上,真正做事的人幾近于無,大多數人都只擅長搞陰謀詭計,黨爭什么的,偏偏名聲還很大。

如果這些人聽說天子的消息,跑來青州,那就頭疼了。青州新政顛覆了諸多常識,這些人八成是要指手畫腳的,不理會吧,這些人的名聲大,號召力和蠱惑力都很強,沒準兒會惹出什么亂子。想收拾一頓同樣也是投鼠忌器,總之是麻煩得很。

正如當初死在徐晃斧下的王允,此君也就是搞搞陰謀詭計還成,正經本事壓根沒有。歷史上他死之前,好歹還執掌過朝政,這一世死的也算是無聲無息了,結果呢?現在此君在外面的名聲居然還很好,是做為忠臣烈士被傳揚的。

王羽現在忙得很,沒時間也沒精力和這些政客糾纏,所以考慮了一番之后,他干脆低調處理天子之事。

“這幾年,孔璋你們就辛苦一些,不要對外宣揚,只管帶著陛下四處走走看看,用度只管從府中支取,無須節省。”

“遵命。”聽了這話,陳琳頓時松了口氣,至少不用擔心被滅口了:“主公,臣斗膽問一句,您希望陛下看到和聽到的,應該是……”

宮中法度森嚴,皇帝從太子時代開始,就接受很正規的培養,這種方式很難培養出什么明君,但培養出來的,肯定權力很濃的人。

陳琳認為,王羽低調安排天子,一方面有回絕朝廷大員的意思,另一方面,未嘗不是讓自己影響天子,讓其向其他方向轉化的意思,比如變成胸無大志的紈绔公子哥什么的。

“用不著特意安排,只管將陛下帶在身邊,多參加你們那個圈子的聚會就可以了。”王羽面帶微笑,陳琳這種務虛名士也有他的好處,他能聽話聽音,自己自然省了很多口舌。

“臣明白了。”陳琳躬身領命。

他那個圈子都是些什么人?無非是孔融、禰衡這一類有文才,有口才,琴棋書畫無一不精,就是不擅長處理實務的人。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天子和他們混久了,自然潛移默化,變成差不多的人,王羽和陳琳當初商量出的傀儡計劃,自然也更容易實施了。

陳琳告退,王羽吩咐一聲,早有親衛押著馬岱上來了。

說是押著,但也就是做個樣子,只是將馬岱身上的武器搜了去,并未做捆綁,四名前衛前后各兩名,將他夾在中間而已。

王羽無法確切評估馬岱的武藝,但只要他的武藝不在紀靈之下,四名親衛就不可能對付得了他。只是馬岱這次拜見是怎么回事,雙方都心知肚明,也沒必要計較太多。

“主公,嫌犯已經帶到。”為首的親衛抱拳施禮。

“嗯,你們先下去吧。”王羽擺擺手,示意眾人退下,只留了太史慈站在身后。雖然刺殺的可能姓很低,但王羽如今的這個地位,安全怎么注重也不為過。王羽本身武藝精強,又有太史慈護衛左右,別說是馬岱,就算是呂布空手來行刺,也不可能出現萬一。

親衛應命退下,王羽開始打量起馬岱來。

這位西涼名將的形象和王羽預想中的相差不大,身材魁梧,雙眼有神,手上的骨節粗大,標準的武人形象。稍有不同的是,馬岱身上看不到太多西北人的粗狂之氣,倒是有幾分儒雅氣質,若是穿上一身儒衫,或許會被當做讀書人也未可知。

王羽打量對方的同時,馬岱也在觀察王羽。

第一印象就是年輕,王羽的年齡不是秘密,他是熹平四年生人,恰好和孫策同齡,都是二十歲,比兄長馬超大了一歲。雖然早就知道,可當面見到的時候,馬岱還是吃驚不小。

兄長馬超自幼習武,也是年方弱冠就上了戰場,有著西北人獨有的粗狂之氣,外貌顯得成熟得多。而王羽雖然這幾年也在外征戰不休,但前面十幾年幾乎是當做千金大小姐養的,單看外表,和弱冠少年也沒什么兩樣。

馬岱當然不會因為外表就輕視王羽,可他只要一想到面前的這位看起來比自己還要年幼的少年,身份是天下至強的諸侯,一股濃濃的違和感就涌上了心頭,使得他一時都不知該說些什么好。

見馬岱有些心神恍惚,王羽干脆省了寒暄問候那一套啰嗦,直截了當的問道:“伯瞻此來,伏波將軍有何交代么?”

“哦……”馬岱微微一怔,馬上意識到自己失態,收斂心神,從容答道:“伯父這次吩咐末將前來,也是聽聞青州政令清明,讓末將來觀瞻學習,將來若能亦步亦趨,也能造福一方,令得西涼百萬之眾,也能安享太平。”

有點意思啊,王羽心中暗贊,馬岱的回答很得體,既說明了此行的意義,也恭維了自己,同時還隱隱暗示,雙方不一定非得刀兵相見,握手言和的可能姓還是存在的。當然,所謂西涼百萬之眾,算是個隱約的威脅,但總體而言,馬岱這態度算是不卑不亢了。

王羽也不急,閑話家常般問道:“伯瞻之前走了哪些地方,有沒有去過高唐?”

“尚未。”馬岱神態從容,語氣卻多了幾分謙卑之意:“以小明大,見一葉落而知歲之將暮,末將在魏郡所見,已是目不暇接,驚嘆萬分,想那高唐得享大名,可想而知,繁華處自然遠勝魏郡……”

微一停頓,馬岱話鋒一轉,突兀問道:“末將在民間,聽聞君侯以大氣魄,用平北策安定北疆,又摒棄前仇,說服了并州高干……末將冒昧問一句,假使洛陽曹將軍也有消弭刀兵之意,君侯會以何地償之?”

先前的幾句都是試探,馬岱必須先搞清楚,王羽到底是不是傳聞中那個有勇無謀的莽夫,然后才能決定用什么方式進入正題。現在看來,傳聞和事實相差果然很多,王羽的作風雖然直接,但耐心和心機都是不差的,馬岱也是放心大膽的提出了問題。

他最關心的自然是兩軍有無化干戈為玉帛的可能,雖然表面說的是曹艸,但馬岱暗指的無疑是西涼軍。

“曹將軍雄才偉略,想必是不會屈從于人的,假設他真的為了不讓百姓受離亂之苦,忍辱負重,那以天下之大,自然無處不可去。北疆雖然有了公孫將軍等人,但中原以外,向西,向南,都有廣袤無垠之地,當可取之。”

王羽聽出了馬岱的言外之意,但他還是順著對方的話鋒解釋了一番。

馬岱眉頭微皺,反問道:“中原一定不行嗎?”

顯然他也聽出了王羽的話外之音。

“哼!”反問的語氣算不上客氣,太史慈當即怒哼一聲。他是個爽快人,對馬岱求見前搞得那些花樣本就很不耐煩,聽對方說話繞來繞去,更沒好臉色給馬岱,聽得語氣不妥,順勢就發泄出來。

“末將沒有質問君侯的意思,只是心中奇怪……”馬岱很清楚自己是干什么來的,并沒有和太史慈針鋒相對的意思,而是趕忙解釋道:“君侯不肯在中原裂土封侯,想必是擔心重復當年七國之亂的慘事,但對二位公孫將軍也是全力支持,并無流放的意思……”

“北疆也不是只有荒漠和草原,也有一些地方水草豐盛,甚至適合耕種。幾十年后,也許這些分封域外的諸侯就成長起來了,到時誰又能保證,他們會安于本分,不覬覦中原膏腴之地呢?若不幸如此,豈不白費了君侯的一番苦心?”

馬岱仿佛自言自語似的,喃喃低語道:“兵兇戰危,如今青州周圍群雄環伺,君侯縱然天縱之才,也有強兵在手,安能保得必勝?何不網開一面,于人于己都是方便呢?”

看到了青州的戰爭潛力,馬岱對西涼軍東進的態度由謹慎轉為悲觀,他主動來見王羽的目的,就是想搞清楚,雙方到底有沒有談判的可能。以他的身份,這種大事當然輪不到他做主,但馬岱同樣不想看到馬家就此覆滅。

青州太強,曹艸又明顯只是將西涼軍當槍矛使,以伯父那個脾氣,一旦打起來,就很難有談判的機會了,所以他必須把握這個機會,向王羽當面問個清楚。

能否和談的先決條件就是,王羽愿意做出多大的讓步。如果是對公孫瓚、高干那一套,自然一切休提,如果王羽肯做出一定的承諾,至少承認現在西涼軍對現有地盤的權利,談判的可能姓就是存在的。

“不一樣,大不一樣。”王羽搖搖頭,說出一番大出馬岱意料的道理來。

“不瞞伯瞻說,本將所做的這一切,不是為了自家權勢,只是不想中原英杰在內戰中流太多的血,想合眾人之力,向外開拓疆土而已。你也是讀經史的,應當知道,在周文王分封諸侯之前,華夏的疆域是多大,先秦時代,華夏的疆域又是多大。”

“武皇帝當年的事跡已經證明,想要對外開疆拓土,就不能用從前的那一套,否則大家的目光還不是死死的盯著中原?本將也不諱言,之所以立誓不稱帝,就是為了讓其他人安心,讓他們知道,本將為的不是自家的富貴才定下這個規矩的。”
w23164598 發表於 2014-2-8 12:52
八四九章 漢胡大防

做為前世的兵王,王羽自身條件不用說,又擁有先知的優勢,起家之初的運氣也很好,想定鼎中原其實并不很難,真正難的是創立萬世不墮之基。

想做到這一點,光是掃平群雄,建立個新王朝是不夠的,哪怕把草原上的游牧部落全殺光也沒用,只要還用從前的那一套,就逃不開王朝興衰,數百年一輪回的宿命。

王羽準備好的答案,是全面的擴張策略,徹底扭轉華夏文明的命運!

想想看,華夏文明到底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變成了謙恭、忍讓的代名詞的呢?王羽也不是很確定,但華夏文明給人積弱不振的印象是確實存在的,所以后世才有了所謂偉大復興的說法。

這也許與從宋朝開始,中原王朝開始奉行的內斂式對外策略有關。有力量而不橫行霸道,或者干脆就是外強中干,沒有力量,當然會被人當成弱者對待。

其實不光是宋、明,就連最令人自豪的漢唐時代,中原王朝執行的也不是徹底的擴張政策。漢武時代打下來的江山,到了東漢末年,不但都還回去了,而且還差點賠上了三輔之地;唐朝中后期的疆域,同樣遠遠小于開國之初,甚至還不如明朝初期大。

華夏文明真正的持續擴張期,反而是在很多人都不甚了解,也很少有相關記錄的先秦時代。

周朝立國之初,華夏文明還局促于黃河流域,等到春秋時代。長江以南的廣大疆域,都已經得到了一定的開發。等到戰國時代,華夏疆域基本上已經定型了。在這個漫長的期間中。華夏文明擴張了何止十倍?

究其根由,無非是一個道理,有競爭才有壓力,有壓力才有動力。諸侯們的地盤都是自己的,為了得到更大權力,自然要全力以赴的向外開拓。制度許可,又有利益驅使,在商周交替后的幾百年中,華夏文明才得以用極其強勁的速度向外擴張。

所以王羽才有了域外分封的想法。

人都是自私的。只有在為自己奮斗的時候,才能拿出全部的力量,甚至超常發揮。

先秦時代的擴張,是在向外的幾個方向都遇到了天塹之后,不得已才停下,然后才有了春秋爭霸,戰國爭雄的局面。

當時的技術條件有限,擴張的確是到了瓶頸,而現在則不同。有了王羽,技術生產力也比從前提高了很多,王羽自然要考慮競先輩們的未盡之功。

華夏歷史上,成功的擴張政策。還真就只有這么一個案例,西方則是有一個大航海時代。這兩個案例差了足有兩三千年,但核心的精神是一致的。分封,放權。然后才會有切實的擴張。

大航時代的那些海外總督,和諸侯又能有多大的區別呢?來回傳個信。都要幾個月甚至幾年的時間,哪里談得上有效控制?本土提供的,其實就是更好的生活條件和更先進的技術,前者吸引冒險者們回去撒錢,后者保證本土對海外的優勢,如此而已。

或許是后世的幻想小說看多了,讓三國時代的英杰們不要將血在內斗中流盡,轉而變成推動歷史進步的力量,這也是很令王羽期待的一件事。

馬岱說的雖然只是個自己都不相信的假設,但王羽還真想試試看,看能不能收服曹操、孫策,讓他們成為華夏對外擴張的急先鋒。

當然,擴張肯定是有極限的,以后會不會上演更大范圍的春秋戰國,王羽也說不好。但可能性很大,就算是西方的大航海時代,不是也發生過美國獨立戰爭等局部戰爭,最后以兩場世界大戰做為終結嗎?

但王羽還是想試試,不試試,怎么知道不行呢?反正他知道按部就班的統一中原,然后登基稱帝肯定是不行的,這是幾千年的歷史證明過了的。

王羽多了兩千年的中外知識,有念于此不算奇怪,但馬岱只是個漢朝武將,這里面的邏輯,他一時三刻哪里想得清楚?被王羽三言兩語的一繞,頓時就給繞迷糊了。

皺著眉頭想了半天,他也只是理解了一部分,知道王羽立誓不稱帝果然是有深意的,也不會在大漢固有的疆域中裂土封王。

這個時代還沒有什么民族的觀念,王羽的這種做為,馬岱也只能以自己的角度來理解,認為這是臥榻之側不容他人酣睡的另一種說法,也有可能是傳說中,王羽對胡族的深惡痛絕所至。

整理思路用了好長時間,半晌,馬岱才抬起頭,沉聲說道:“將軍的意思末將已經明白了。但西涼諸羌和匈奴、鮮卑不同,他們也是大漢子民,只是受了太多欺壓,才屢屢反亂,并無對朝廷的不敬之意,說到底,他們也只是想求活罷了,還請將軍慎察之。”

說罷,他鄭重施禮,一揖到地,神情、語氣都極為懇切:“末將伯父的脾氣是有幾分傲氣的,諸羌受了太多欺壓,胸中積累了很多不平之氣,如今中原已是劍拔弩張之勢,將軍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當為天下黎民著想啊!”

王羽氣得直想笑,所以說,迂腐的讀書人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半吊子的讀書人。馬岱這些老生常談,想駁斥再容易不過了,可看看馬岱的神情,相當鄭重的樣子,一絲一毫作偽的痕跡都沒有,如果出言駁斥,搞不好就真的要翻臉了。

王羽還不想鬧到那個地步,他和西涼軍之間沒有妥協的余地,仗肯定是要打的,否則讓幾十萬羌胡移居到并州、河東這種中原腹心之地還了得?遲早得鬧出大亂子來。王羽的歷史知識雖是有限,但亂華的五胡他還是記得的,羌人可是主力之一呢!

不過,打歸打。他也不是一定要徹底消滅對方,西涼錦馬超。也是人氣很高的一位名將呢,打掉西涼人的氣勢。讓他們乖乖按平北策的套路來才是最完美的。

想達到這個目的,就需要一座橋梁,自己送上門的馬岱彌足珍貴。

“諸羌有意移居中原不難,但種族大防不可不顧,須得讓他們化整為零,換上華夏衣冠,學習華夏語言和文化,真正以大漢子民自居方可,伯瞻。你覺得這有可能做得到嗎?”

“既然將軍如此說法,那末將也無話可說了。”馬岱臉上閃過一絲青氣,似乎有些惱火,但終究還是沒說什么,長嘆一聲,有些泄氣的模樣。

相較與王羽與馬岱的話不投機,馬云騄和呂綺玲卻是相見甚歡。

馬云騄本來是被安排和親衛們在一起在外間等候,但她哪是個閑得住的,趁盯著自己的親衛稍不留神就溜了出去。然后就在府中到處詢問呂綺玲的所在。

無論在什么時代,什么地方,美女都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馬云騄人長得俏麗。嘴巴也甜,雖然護衛們已經得到了消息,知道這是朵帶刺的牡丹。但還是答應了她的請求。

倒不是親衛們色迷心竅,連軍法規矩都不顧了。只是王羽提前吩咐過,對馬岱一行要客氣點。不是太過緊要的要求,盡可以答應下來。馬云騄只是想見呂綺玲,后者武藝高強,也是位閑不住的主兒,見見又何妨?

至于會不會有意外什么的……軍中親衛都是上過陣的,誰沒見過呂夫人沖鋒陷陣,斬將奪旗的威風?又能出什么意外呢?當下就有人去請示了。

將軍夫人和一軍主將,無論哪一層身份,呂綺玲都有參與機要的權利,對普通的情報她不感興趣,聽說有個同樣武藝高強的女孩要見自己,她還是很有興趣的。

本來護衛們還擔心,兩位罕見的巾幗不讓須眉的女強人相遇,會不會像是自家主公遇到那位江東小霸王一樣,來個激烈碰撞什么的,誰知兩個女孩一見面,沒幾句話就好得跟手帕交一樣了。

欣慰之余,護衛們也是疑惑不解,最后也只能解釋說:再強悍的女子,終究也是女子,在外人面前要維護強悍的形象,在同類面前就不需要了。

護衛們的猜想,其實略有偏差,兩個女孩之所以一見如故,有惺惺相惜的因素,但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馬云騄的嘴很甜,兩人的關系更像是明星和粉絲之間的關系。

“呂姐姐,你身材好棒啊,明明只年長我兩歲,個頭卻比我高了這么多!”

“呂姐姐,你的力氣好大啊,說不定能和我大哥比試一下呢,你知道我大哥是誰吧?就是那年向你提親的那個叫馬超的,其實他很想來呢,可惜路太遠了,時間也來不及……對了,比武招親好玩么?聽說你把那個可惡的曹文烈打得很凄慘呢,真是活該!曹文烈為什么可惡?那說來話可就長了……”

馬云騄嘟著嘴,什么有眼無珠啊,軟骨頭啊,沒男兒氣概什么的,把曹休狠狠的數落了一通,看來的確被曹休拒婚氣得不輕。

呂綺玲也是大起同仇敵愾之心:“那個曹休啊,虧曹操說他是什么吾家千里駒,連我一個小小女子的十招都擋不住,算是什么英雄?妹妹放心,等不多久,咱們就要和曹操開戰了,到時候看姐姐給你出氣。”

“嗯,全仗姐姐了。”馬云騄乖巧的點著頭,瞇著眼睛笑得很開心。梁家姐姐教的真對,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找到一個共同的敵人,拉關系是最快不過的。

二女相談甚歡,一時倒是忘了彼此的陣營也是敵對關系,正當兩人商量著要結為金蘭姐妹的時候,馬岱冷著臉出來了。

“糟了,二哥這副臉,事情肯定沒談成!”馬云騄大呼不妙。

“那豈不是說,他日你我姐妹再見,只能是在戰陣之中了?”呂綺玲這才回過味來,第一次覺得上陣不是那么美妙的事情了。

“這個姐姐倒是可以放心,我爹是個老頑固,明明沒讀過幾本書,家世也不怎么樣。卻偏偏要學哪些高門世家的做派,妹妹我想上陣肯定是不可能了。只盼著來日沙場相見,姐姐手下留情。盡量不要傷了我二哥的性命。”

“你不是還有三個哥哥嗎?”

“三哥、四哥他們雖然也練武,卻不打算做武將,而是要做讀書人,不會上陣的。至于大哥……他脾氣大著呢,要是發現誰故意讓著他,那真是比殺父之仇還嚴重,肯定是不共戴天啊,不用理他,不用理他。二哥叫我了。姐姐,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云騄這便告辭了。”

“妹妹路上珍重,”難道遇到一個說得來的朋友,呂綺玲頗為不舍,正依依惜別時,她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對了。你在這里等一等……”囑咐一聲,轉頭便跑開了。

馬云騄怔了怔,正迷糊著呢,馬岱已經走了過來。沉著臉問道:“小五,你又偷跑出來了,剛才你在和誰說話?”

“朋友。”馬云騄無心解釋許多。急問道:“二哥,事情怎么會沒談成?你不是說要拿出誠意來的嗎?”

“嘿。一廂情愿的事多了,光是我有誠意有什么用?”被妹妹勾起心中悶氣。馬岱嘿然冷笑:“民族大防?某雖然讀書不多,見識有限,可也從來沒聽說過這種講究,羌人怎么了?再壞還能壞過朝中那些貪官污吏么?”

馬云騄知道家中的這個禁忌,馬騰兄弟的父親馬平仕途受挫,流落西涼,娶了羌女為妻,所以馬家兄弟都有羌人血統。

這血統帶來了不少便利,諸羌之所以奉馬騰為首領,就是因為有這層關系,算是自己人。反過來,這也令得馬騰兄弟在漢人這邊倍受歧視。

韓遂和馬騰的矛盾便源自于此。前者自忖是漢家名士,身份高貴,雖然同在叛軍之中,依然比馬騰高貴許多。馬騰也是個霹靂火爆的脾氣,哪里受得了這個?自然是要掀桌子翻臉的。

兩人這幾年鬧了很多次,固然有爭權奪利的因素,但根子卻在漢胡之別上。否則西涼叛軍首領那么多,韓遂只是名義上的首領,實力并不比別人高出多少,馬騰為何單單和他過不去?同樣因為只是意氣之爭,兩人也是時斗時和,并沒結下解不開的死仇。

羌人血統,在馬家就是個禁忌,從來沒人敢提,背后嘀咕都不敢,更別說當著馬家子弟的面提起了。

王羽雖然沒提馬騰的羌人血統,但言行間流露出的那股子‘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味道同樣讓馬岱不舒服。

現在,他總算是理解,為什么從未打過交道,伯父對青州的敵意卻那么濃了,想必是青州軍與匈奴、鮮卑、烏桓連場大戰,獲勝后對敗者的處置都十分嚴酷的關系吧?物傷其類啊!

有了這層阻礙,割地封疆之類的條件談不談就沒什么意義了。想到兩軍之間的那場大戰不可避免,馬岱又豈能無憂?

看到妹妹懂事的點頭,馬岱嘆了口氣,本來還想著給小五找個好歸宿呢,現在看來是徹底沒希望了。

“咱們走罷,既然要戰,還是盡早做準備的好。”馬岱也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豪杰,知道事情難以挽回,也不多做糾結,當即準備離開青州,回河東復命。

“再等一等,呂姐姐還沒回來呢。”馬云騄沒有乖乖順從,她急切的向呂綺玲離開的方向張望著,奇怪對方到底要自己等什么。

“呂姐姐……”馬岱知道妹子這自來熟的脾氣,卻沒想到只是自己和王羽談話的工夫,竟然就這般熟絡了。想到王羽不怕驚世駭俗,令女子為將,卻對漢胡之防守得如此嚴密,一時間心中悶氣更是郁結難消,男女大防貌似比漢胡之防大多了吧?

他本就勸不動馬云騄,又想起了心事,一時倒是沒做催促,直到馬云騄輕呼了一聲,這才回過神來,循聲看時,卻沒見到傳說中的那位將門虎女,而是看到了一輛馬車。

馬岱觀察了一下,就是一輛普普通通的單轅馬車,要說特殊,就是車廂封閉得更嚴實些,車里面可能還裝了什么重物,留下的車轍很深。

到了近前,趕車的人微微躬身,對馬云騄說道:“馬姑娘,我家將軍一向受不得離情別緒,故而就不來告別了,知道姑娘要遠行,路途不平,所以送上軍中精制的馬車一輛,車中還有些許贈禮,不成敬意,還請笑納。”

“一面之緣,令上未免太客氣了,這禮物還是……”馬云騄一雙美眸骨溜溜的只在車上打轉,馬岱卻通曉人情世故,知道這禮物收下,難免就承了情,將來恐怕不好收拾。但話只說了一半,就被馬云騄扯住了衣袖,擠眉弄眼的好不懊惱。

“這是呂姐姐送給我的,二哥你胡亂推拒個什么勁啊?再說,難道你就不好奇,這馬車到底是怎么精工制作的嗎?”

“這……”前一個理由馬岱還不怎么在意,后一個理由卻讓他遲疑起來。青州這邊能工巧匠極多,造的新式武器已是不勝枚舉,說不定這馬車還真有什么門道呢。

那車夫也是個很會察言觀色的,頗有些高深莫測的解釋了一句:“東征之時,軍中用的就是這樣的車輛,用過人都說好呢。”

馬岱愣住了。

“夫君,我送人禮物,你跟著摻和什么啊?莫非你偷偷看到了馬家妹子的相貌,又動心了?”禮物成功送出,呂綺玲卻不是很開心,因為送禮過程被人從中間插了一腳。

“凈瞎說,明明我連花廳都沒出。”

王羽當然不會認這個賬,神秘兮兮的一笑道:“那馬岱雖也有些偏執,卻是個相當務實的人,壓箱底的武器不能給他看,送輛車給他,也讓他對咱們青州的實力了解得更確切一些,算是為將來做些準備吧。反正你送的東西那么重,總得有輛好車運送不是?”
w23164598 發表於 2014-2-11 18:43
八五零章 波瀾漸起

上位者一舉一動皆有深意,這話說的雖未全中,亦不遠矣。

王羽班師后處理的這些事務,除了馬岱來的突然,處理的相對隨意之外,其他的舉動無不影響深遠。

在長樂別過馬岱兄妹,王羽率軍繼續東進,沿途遇到城邑,皆是效法在鄴城之時,全軍披掛,整軍耀武而行。聽到捷報在先,又親眼看到這等威武雄獅,民心士氣自然高漲,心中的些許疑慮也就消散了。

按說捷報已經傳出,王羽沒必要如此勞師動眾,雖然近似閱兵的儀式耗費不了什么,但維護秩序,組織民眾,也不少折騰,以驃騎軍的鼎鼎大名,頗有些多此一舉的味道。

但實際上,王羽此舉也是有的放矢,在北疆大戰期間,一直有流言在暗中涌動。

一開始,流言的內容主要集中在大戰的成敗上。做為草原霸主,鮮卑在中原,特別是河北之地還是很響亮的,十萬鮮卑鐵騎,再加上烏桓從旁幫襯,以及幽州本身的力量,單從數字上來說,是遠遠超過了北征軍的。

青州新政中有開民智這一條,但畢竟施行的時間太短,而且流言這種東西,就算在二十一世紀依然有著相當可觀的市場,很難徹底杜絕。

大軍北征,本土空虛,敵人勢大,外敵環伺,這些因素都足以使得領內人心惶惶,要不是新政中同樣有政務公開的措施,說不定真的鬧出些亂子什么的。

戰事雖有波折,但進程比很多人預想中都要快得多,還沒出正月,最新的捷報就傳回來了,按說之前那些流言應該不攻自破,自己銷聲匿跡才對。

結果,流言也是與時俱進,直接換成了另一副腔調。先說驃騎軍雖然打了勝仗,可畢竟是以寡敵眾,傷亡相當之大,然后又提及中原的局勢,若有若無的暗示中原大戰在即,驃騎軍甚至有可能得不到休整的時間,就再次與優勢敵人作戰,前景兇險難料云云。

這些內容算是主流,還有一些內容不同,關聯卻不小的,比如曹操得關中之后,實力如何膨脹,西涼叛軍并羌胡的力量何等強大,江東孫策又是何等威武之類。

曹操得關中,接收了董卓半數的嫡系部隊,以及段煨麾下的關中衛戎部隊,流言中說的卻是近乎全部。

西涼軍的強大,流言則是直接用了對比的方式來說明,漢末這幾十年,關中一直動亂不休,最嚴重的時候,朝廷已經在討論放棄三輔的問題了,要知道,討論這個問題的時候,黃巾之亂還沒開始呢,可見西涼軍有多強。

至于孫策的威武強悍,就更容易說明了,如今江東軍在江夏打得風生水起,黃祖眼見著就無地容身,棄守江夏了,這還不厲害?散布流言的人還特意說明,江東軍攻打荊州,是從下游向上游進攻,難度非常大。

情報司對此當然有所防范,不過這些散布流言的人很專業,他們采取了分段造謠的模式,情報司的人員即便摸到了線索,也很難直接判斷,始作俑者的用意是造謠,還是單純的人云亦云,拿這些時事當八卦來閑談。

新政中有開放言論的條目在,雖然有利于增強社會活力,在對付流言方面卻成了障礙。

這當然是沒辦法的事,世上本來也沒有什么政策是十全十美,面面俱到的,王羽班師回來,一路耀武而行,一方面是讓士兵享受點福利待遇,享受民眾的喝彩和歡呼,增強榮譽感,另一方面就是為了應對這些流言了。

流言中有一條倒是沒說錯,大戰在即,青州面臨的局勢確實很緊張。實際上,要不是西涼軍突然因為未知的原因放緩了進攻的腳步,高干又很識時務,說不定大軍已經開入并州,與西涼軍大戰了。

大軍這么走一遭,流言未必會全部消弭,但受眾肯定會少很多。

隨著新政的不斷推行,領內利益受損者的比例也在逐漸降低,畢竟新政是以大眾收益做為綱領,受損的只是那些豪門世家,即便是后者,若肯放下架子,低下高傲的頭顱好好審視現實情況,也能找到融入新時代的辦法。

那些冥頑不靈的終究是少數,也只有這些人,才對唱衰青州的流言這么樂而不疲。

當然,王羽的應對措施不會只有這么一點,情報司如今也正在緊鑼密鼓的做出布置,一面加強內部監察,以求能在流言剛有苗頭的時候便及時撲滅,另一面則加緊追查,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在背后搗鬼。

追查暫時還沒有結果,不過大致的范圍應該可以確定,肯定是某一方諸侯勢力,其中曹操的嫌疑自然最大。

“來而不往非禮也,曹操搞了這么多小動作,咱們自然也要有所回報,傳信給文和、子仲,經濟戰應該升升級了!”

王羽在繁陽與貂蟬匯合,說出的第一句話卻不是夫妻間久別重逢的溫存軟語,而是殺氣騰騰的一道軍令。

“遵命。”貂蟬卻不以為意,如同普通幕僚一般,躬身接令。

坦白說,這不是她想象中的夫妻生活,當年在王允府中,她的最高夢想是運氣好些,不要被送給王允那樣的老頭子,也不要被送給不懂憐香惜玉的莽夫,而是送給一位知書達理的士子,就是天降之喜了。

至于一個被當做禮物送給人,連妾室都不如的歌姬,是否能享受到書中說的琴瑟和鳴,夫唱婦隨,那就不在她的考慮范圍之內了。命運根本無法把握在自己手里,哪還能考慮得那么長遠,考慮得那么長遠又有什么用呢?

遇到王羽之后,她的命運發生了奇異的轉折,一步步變成了今天這般她想都沒想過的狀態。貂蟬很知足,也很珍惜,在遇到王羽之前,她只是王允手中的商品,士大夫們的高級玩物,而現在,她是人,是大漢驃騎將軍王羽的家人。

在這樣的工作中,貂蟬覺得自己的人生更加的有價值,不再是靠這自己的相貌身段,各色技藝來取悅男人,而是靠著自己的頭腦,對文牘地處理,對情報的分析,在這將軍府中應得了自己的地位。

這還有什么可不知足的呢?

“這次還要商務司做配合嗎?要不要全面封鎖?”

從前操琴弄瑟的芊芊素手,現在卻是拿起了筆墨,貂蟬要將王羽的命令變成文字,一邊書寫,一邊問道。以他們這對夫妻現在這個地位,家務和政務很難完全區分開,諸葛亮在軍中的職責,在家就是貂蟬、蔡琰來履行的,是妻子,也是秘書。

壟斷鹽市場的工作,在王羽剛招攬到糜竺的時候就已經開始籌謀了,當時是為了牟利。但后來王羽打敗了袁紹,取得了大半個冀州,有了足夠的資源推行新政,鹽政之事倒成了細枝末節,一時顧不上了。

鹽鐵之利,即便到了后世,依然是經濟領域的大頭,屬于暴利商品,王羽沒操持過家務,自然對鋼鐵鑄造冶煉更關注些,但糜家雖然有很多業務,但起家的根本,卻在這鹽上面。

后世有兩淮鹽,天下行的說法,說的就是兩淮地區鹽務的利潤之豐,糜竺的老家東海朐縣,正是后來兩淮鹽商的重要據點之一。

以此起家,糜竺對這項任務可是看重得很,盡管王羽將這件事拋之腦后,又扔了很多事務過來,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但糜竺卻一直沒忘了整合鹽政的事,并一直在推進之中。

王羽在徐州指東打西,威風八面的時候,糜竺的商務司人員就跟在后面圈地。糜家因鹽而興,家中精于此道者頗多,不光他是行家,連糜芳對此也有很深的研究。由后者帶隊,將沿海地帶最適合建造鹽場的地方掃了個遍。

冀州方面,公孫瓚對面子看得重,對商賈之事完全就不在意,糜竺隨便一交涉,就達成了協議。就在王羽揮軍北征,在幽州、塞外連場大戰之時,糜竺已經不聲不響的完成了鹽政的布局。

人只要幾天不吃鹽,就會渾身無力,時間再長,各種疾病也會纏身,是相當重要的物資。壟斷了大江以北的所有鹽場,商業司盈利的能力自然有大幅增長。

這么大的動靜,別說留守高唐的國淵等人了,連專注于軍務的賈詡,和在外奔波的田豐都嚇了一跳,將目光轉了回來,傳信糜竺問這是怎么一回事。

等糜竺一解釋,眾人這才恍然,紛紛驚呼主公高瞻遠矚,竟然早就有了這般深遠布局,同時也對糜竺潤物無聲的手段贊嘆不已。

眾人都是飽學之士,桓寬的鹽鐵論當然是讀過的,當然不會不知道鹽鐵這兩種物資的重要性。不過王羽的提前布置實在太早,而糜竺在整合鹽務的過程中,又幾乎沒動用過幕府的力量,悶聲不響的就成了事,讓人不得不驚訝萬分。

國淵等人對此相當滿意,青州這幾年南征北討的就沒消停過,威風是很難威風,但個中辛苦,卻只有他們這些管家才知道。有道是:大軍一動,黃金萬兩,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驃騎軍的赫赫威名,對財政造成的壓力也是同樣巨大的。

王羽練兵練的勤,驃騎軍的軍餉供應都是相當豐厚的,再加上各種精良裝備,別看大軍的絕對數量并不如何驚人,戰兵一共只有六、七萬,但耗費卻比二十萬,乃至三、五十萬大軍還恐怖。

普通的軍隊中,會有普及鐵甲的傾向嗎?更別提具裝鐵騎裝備的全身板甲和馬鎧了。跟這兩個大頭一比,什么強弩啊,弩車啊,海船,兵器以及紙甲什么的,根本連提都不用提了。

兵甲犀利是勝利的保障,國淵等人都是識大體的,自然不會胡亂抱怨,但財政的壓力大也是切切實實的,大家必須得努力開辟財源才行。

鹽鐵之利素來最豐厚,青州鐵的供應基本都被軍隊和屯田消耗掉了,補貼還補貼不過來呢,哪里談得上進項?可鹽卻全然不同,此物成本極低,只是開始建鹽場有所消耗,后面也就是搭點人工了,賣出去的時候卻是暴利。

而賈詡、田豐的眼光不止如此,他們敏銳的意識到,這鹽還可以拿來做很多文章,比如限運,再如漲價。

鹽并非只有沿海地區才能生產,只是沿海地區的鹽更便宜,也更適合大規模生產罷了。在任何時代或地域,這種生活必需品漲價,都會對社會穩定造成影響,因為這會提高人們的生活成本。

賈詡、田豐都不是普通的書生,對管仲當年的興齊三策也是耳熟能詳,當然知道經濟戰應該怎么進行,王羽、糜竺已經把局布好了,不加以利用不是浪費了嗎?兩人不約而同的上書王羽,請他下令,以鹽為武器,對曹操的領地進行經濟制裁,主要就是提高鹽的出境價格。

王羽對經濟戰自然不陌生,當即大手一揮,讓賈詡放手施為。這種戰爭模式,首先會受苦的當然是百姓,但賈詡可不是普通人,一度被稱為毒士的他,全然沒有這種顧忌,命令流水般發出,對洛陽等曹操轄地的經濟造成了沉重的打擊。

曹操當時還真沒顧得上找青州的麻煩,或者防備青州進犯,而是全力推動長安攻略,并合縱連橫的與孫策、袁術一起攻略荊州,冷不防被賈詡這一招窩心腳直接踹在心口上,當時就兩眼發黑了。

曹操治政的本事不差,雖然沒有青州的動作大,但在洛陽、潁川、陳留等地,他也都在屯田,算是青州之外最安定的地方,社會秩序甚至還勝過了江東一籌。

孫策打仗厲害,治政能力卻很普通,再加上江東這幾年也是戰事不斷。他前面率領大軍攻略荊州,打得黃祖屁滾尿流,威風八面,可身后劉繇、許貢、嚴白虎的余黨興風作浪不說,各地還有山越時不時的跑出來襲擾,相當混亂。

結果青州的經濟戰一拉開戰幕,曹操轄下各地頓時不安生了。這和后世的國家嚴格控制糧食價格一樣,豬肉的價格可以漲,大不了大家都吃素,但糧食的價格要是和豬肉的價格同比例上漲,那肯定是要出亂子的。

鹽,和糧食的重要性是很近似的。

曹操的屯田戶不是青州那種獨立的,而是和農奴差不多,依附于軍隊的存在,他們生產出的糧食要全部上交,換取的是生活的基本供應。

鹽一漲價,曹軍的采買量自然下降,很多負責采買的人都是靠職位撈取的油水活的滋潤呢,鹽價突然漲了兩三倍,他們要是再足量購買,還不得傾家蕩產啊?

實際上,很多負責采購的官吏在發現鹽價暴漲之后,都是停止了采買,到處去打聽漲價的原因,并試圖尋找新的供應渠道。至于屯田農莊的供應,反正只是些農奴而已,先湊合著唄,以前多少還有些存貨,省著點用還能堅持些時日。

其他供應渠道,當然是找不到的,不然咋叫壟斷呢?

渠道當然不是完全沒有,江東也是沿海地帶,雖沒有大規模的鹽場,但海邊靠煮鹽為生的人卻很多,只是價格稍高而已。不過江東的鹽行銷于外,靠的主要是長江水路,孫策和黃祖在長江上打得熱火朝天,水道近乎斷絕,連荊州都在買青州的鹽吃,何況曹操?

就算江東的鹽能運到荊州,在三家分荊的策略逐漸浮出水面之時,察覺到曹操不懷好意的劉表也不會痛痛快快的讓江東鹽過境。

這一耽誤,就是一個多月,原來的存貨迅速消耗殆盡,曹操忙于軍務,采購官員又沒及時上報,等到曹操終于察覺的時候,農莊已經開始出現動亂的苗頭了。

曹操當時的心情,王羽不得而知,但嚇出一身冷汗,心肝亂顫肯定是不可避免的。在亂世之中,屯田的農莊就是大軍糧餉的保障,一旦出現變故,曹操就算收攏到再多的兵馬,也逃不過全盤崩潰的命運。

也就是曹操決斷的快,直接把那些欺上瞞下的采購官員抓起來,宣布罪狀,當眾典刑,這才安撫住了沒有鹽吃的屯田戶。

殺鹽官只能延緩危機,卻不能真正解決問題,等到曹操開始正視這個問題的時候才發現,原來是他一直覺得不擅長搞陰謀的王羽出手了,這一出手就直接命中了他的要害。

他恨得如何牙癢癢,切齒怒罵什么的,王羽同樣不得而知,但花費近三倍的價格買鹽,即便沒辦法讓曹操傷筋動骨,也算是給他大大放了一次血了。

這場經濟戰,甚至迫使曹操改變了戰略部署。

本來曹操的布置是全力西進,在夏侯淵慘敗于三戶亭之后,他改變部署,在西線虛張聲勢,主力陳兵南陽,時刻準備著,配合孫策的攻勢,南下攻取襄陽。結果因為鹽價危機,他不得不從南陽抽調兵力,北上河東去攻打運城。

運城就是當年王羽帶著白波軍攻打衛家塢堡的那塊地方,衛家塢堡后面緊挨著一片鹽水湖,是司隸州,乃至中原最大的產鹽地。

曹操同時圖謀關中和荊州,還要在陳留一帶陳兵防備呂布,兵力已經相當局促了,河東這地方打不打其實無所謂,反正搞定董卓之后,這里基本上就是傳檄而定的。

但被青州這邊的經濟戰逼得沒辦法,曹操只能暫緩南下,對荊州改為了以暗中拉攏為主的策略。

沒辦法,董卓的兵力也大幅回收了,不過在河東依然留有胡軫的一支兵馬,守的也正是鹽池這一塊——鹽就是錢,董胖子也不笨。胡軫肯定是死守不出的,曹操想去爭奪,就只能硬碰硬,三路分兵,處處開戰還有個好?他只能暫時放棄攻打襄陽。

從這層意義上來說,王羽對曹操是做了有效牽制的,只不過在整個過程中,包括他自己在內,所有參與者都覺得自己的參與程度有限,不肯居功。

王羽只是隨便提了一嘴,后來就沒過問過;糜竺認為自己是遵令行事,干得又是本行,小有成果,也是主公的識人之明,用人得當的結果;賈詡同樣認為自己只是順水推舟,頂多就是提醒了主公一聲罷了,這要再居功,那也太過分了些。

結果這功勞就成了一筆糊涂賬,誰也不肯當眾提出。曹操也就是沒有這么高級的密探,可以刺探到王羽等青州高層的態度,不然他肯定一口老血噴出老遠,大呼既生羽,何生操。

把老子折騰的焦頭爛額,結果還不是你們認真來搞我,只是一不小心就把老子給暗算了?當真是不把豆包當干糧哇!

得了鹽池,甚至得了關中,都無助于緩解洛陽的鹽荒,鹽池畢竟只是個咸水湖,而不是海,出產有限,在黃巾之亂前,連供應河東全境都有些勉強,更別說供應整個司隸州了。

何況,現在又有幾十萬西涼軍加了進來,鹽荒只會擴大,而非相反。

在王羽想來,除非曹操找到了新的鹽供應,否則在全面開戰之前,他應該不會再和自己玩什么小動作才對,他就不怕自己再漲價,甚至像貂蟬提議的那樣,全面封鎖嗎?

這么一想,放出流言的倒未必是曹操了。青州內部穩定得很,流言的傷害有限,曹孟德那么精明的人,怎么會搞這種得不償失的計謀呢?

“全面封鎖就不必了。”

沉吟片刻,王羽擺擺手:“以現有的條件,完全杜絕鹽出境太難,利潤高到一定程度,有的是人會鋌而走險。別的不說,廣陵一帶咱們就沒辦法全部控制,通過淮南軍的領地,江東、廣陵的鹽還是可以運到潁川的,中途輾轉耗費不小,但還是那句話,只要有足夠的利益,就會有人趨之若鶩。與其全面封鎖,還不如估算一下,看看漲價余地有多大。”

“知道了。”貂蟬這一問只為確認,聽了解釋,并沒有太多想法,應了一聲,繼續奮筆疾書起來。但若是糜竺在這里,肯定會擊節贊嘆,大生知己之感。

全面封鎖那是兩敗俱傷的局面,漲價則是青州得利,曹操不斷失血,這里面的門道必須得搞清楚才行。

“如果不是曹操,又會是誰?”王羽同樣沒有自得的心思,他低下頭,視線在桌案上的輿圖上逡巡著,如果放出流言的不是曹操,那就有點麻煩了。明面上的敵人不可怕,有人暗中窺伺在旁才是最危險的。

他的視線游移不定,直到看到了某一處時,終于停下,眉頭漸漸皺緊起來。
w23164598 發表於 2014-2-11 18:44
八五一章 樂在其中

中秋正式成為傳統節日,是在唐宋時代,但中秋這個詞,和八月十五祭月的傳統,卻是早在春秋時期便有了的,禮記中便有月令這一篇,專說伸秋之月。

其實,農作物和各種果品陸續成熟,人們本就會為了慶祝豐收,表達喜悅的心情,在收獲勞動成果之后,舉行各種慶典。即便沒有空中那皎皎的孤月輪,做為秋天正中悳央的這一天,也有值得慶祝的理由。

從前年景好的時候,每到中秋前后,家家戶戶也都會正正經經的忙碌準備,全家人聚在一起的歡慶金秋。

初平五年,開元二年的這個秋天,不但席卷天下的戰亂有平息的跡象,氣候也可說是風調雨順,在大河南北,兩淮江東,處處都能見到豐收的景象。

恍惚間,很多人都忘記了自己正身處人吃人的亂世之中,懷疑這些年的經歷是不是南柯一夢,如今已經到了夢醒時分。

事實顯然并非如此,即便天公作美,哪里都沒有大規模天災,可能否看到豐收景象,依然是分地方的。河北不用說,如今的青州新政之中,屯田墾荒已經變得不太起眼了,可這項政策卻是新政的根本,上馬的最早,持續的時間也是最長。

青州收攏的難民經歷過苦楚,知道珍惜,爆發出了極高的勞動熱情,又有國淵等屯田官吏不遺余力的組織調度,修整了無數荒廢的水渠,重新筑起了年久失修的堤壩,就算遇到災年,也不至于大規模減產,何況是這樣的好年景?

再加上青州表面上稅負很重,減稅措施卻讓人應接不暇,打下來的糧食倒有一大半可以自己留用,辛勞沒有白費,人們自然歡欣鼓舞,喜不自勝。

江淮一帶,東面是徐州地界,政策和青州本土是一樣的,中間則是王羽設立的中立區睢安郡。

雖然王羽和袁術商定的是兩邊都不插手,讓睢安做為自由經貿區而存在,但睢安太守王朗是從會稽逃亡而來,知道機會是誰給的,也知道珍惜,在睢安奉行的是無為而治的準則:下面的具體事務一律交給青州派過來的僚佐施為,自己只管會客看書,日子過得很是逍遙。

這樣一來,睢安的風貌自然也是向青州靠攏的,特別是開元二年這一年,國淵親自出面,說服了睢安各地豪強,根據各家產業的大小拿出部分土地,建立屯田農莊,然后直接套用青州現行的那一套,組織流民屯田生產。

因為組織工作是在睢安郡設立不久便開始進行的,所以或多或少的對周邊有些輻射。一些有意主動親近青州的淮南豪強也是照貓畫虎的效仿,本意是討好王羽,做為晉身之階,結果一不小心竟然迎來了一場空前的大豐收,一個個都是笑得合不攏嘴。

豪強們在私下里議論說,這可能就是所謂天命所歸了,不然這幾年的年景都那么差,怎么就趕著開元二年有這般風調雨順呢?

至于江東,后世的魚米之鄉雖然還沒得到徹底的開發,但先天條件擺在那里——這時代的田地好不好,關鍵就看附近有沒有水源,江南水網縱橫,即便沒有水利建設,也到處都是水田,只要沒有天災,豐收幾乎是必然。

孫策對內政并不如何擅長,周瑜卻是文武雙全,無論在謀略還是政略上,都是一把好手。有他在后面組織調度,安定地方,孫策在前線征戰也是放心得很。

趕上好年景,收成卻不怎樣的地方當然也有,潁川、陳留一帶還好,畢竟有從前的底子,曹操的屯田組織的也不錯,但關中和荊州卻是相當凄涼。

原因無他,這倆地方都在打仗。

從元年春天一直打到二年的秋天,參戰的各方勢力都拼命的抽調民間的人力物力,相對強壯的男丁拿來補充兵源,弱一點的男丁和壯婦抓來做民夫修建工事,運送糧草。沒人耕種了,土地就那么荒蕪著,再好的年景也是白扯啊。

曹操平定關中是在四月里,農耕時節已經錯過,趁著夏天補種一些糜子、蕎麥之類產量低但收獲周期短的急糧,還多少有些進項。荊州可就慘了,三面受敵,處處烽煙,除了南郡、武陵和零陵之外,其他地方壓根就沒法指望。

孫策久攻江夏,因為地形的限制,沒辦法完全展開兵力,急切間難以盡收全功。有見于此,他分出一支偏師,由周泰、蔣欽等大將輔佐,任命弟弟孫權為將,大舉攻入荊南,將長沙、桂陽兩郡卷入了戰火之中。

荊南四郡也是開發不充分的地方,但危急關頭,有點進補總是好的,劉表甚至盤算著,萬一守不住南郡,是不是可以跑去南四郡安身呢,結果被孫策來了這么一招分兵南下,劉表的心也涼了。

這可是物理和心理的雙重打擊,不可謂不重。

王羽恰巧是趕在八月十五這一天回到了高唐,劉表的凄涼他當然不會在意,一年征戰在外,總算到了家,又趕在這么個至少對他來說相當特別的日子里,一時間也是感觸萬

下屬的諸位文臣武將自然是要來道賀祝捷的,家中的父母親、妻子們和未婚妻們也是早就望穿了秋水,喧囂熱鬧自不必提,眾人濟濟一堂,倒也很有一股慶祝節日的氣氛。

按說主公久別重逢,識相的人就不應該來滋擾,總得讓主公消消停停的與家人寒暄一番,然后再議公事。但沒辦法,眾人手上都積壓了無數緊急事務,等著王羽處理或拍板,一個個都是還沒顧上寒暄幾句,便吵嚷起來。

“主公,這秋糧收購一事已是刻不容緩,您要先拿個章程出來,臣方能照章辦事啊。”國淵最是急不可耐,連寒暄都沒顧得上,從后面一把推開正拱手作揖的糜竺兄弟,直愣愣的闖了上來。

“子尼,斯文,斯文呀。”糜竺忙著整理衣冠,只是跺腳嗟嘆,糜芳卻已經大聲抱怨起來:“我說國令君,你慌什么啊,秋糧收購的規矩不是早就定好了嗎?定價收購,不賒不欠,你照做不就是了,犯得著差點推我一個跟頭嗎?”

青州的官制基本上是全盤照搬漢朝的,但具體名稱和職責都有出入。國淵主要負責的是農耕,在朝中,承擔這項責任的應該是九卿之一的大司農。

不過大司農的官署其實相當于漢朝的中悳央政悳府財政部,凡國家財政開支,軍國的用度,諸如田租,口賦,鹽鐵專賣,均輸漕運,貨幣管理等都由大司農管理。

在對經濟極為重視的青州,肯定不能照搬,而是要細分。所以,國淵、糜竺、王修等人的官職都是在大司農之下的,國淵為籍田令兼治粟都尉,王修為都內令兼都內令,糜竺則是鹽市令兼均輸令。

這也就是因為他們幾個的官職定的比較早,王羽沒做太多修改,其實外間早就將他們視為青州的九卿輔臣了,也算是無名而有實。

“對不住二位了,”國淵拱拱手,認錯態度倒是還不錯,但從神情中可以看出,他的注意力壓根就沒在糜竺兄弟身上,他轉向王羽,舉起一只手,張開手掌比了比,高聲說道:“主公須知,今年可是大豐收了啊,各地的收成足足比往年多出了五成上下!”

“這樣的大豐收,已經多年未有過了,通常來說,糧價至少會跌個三四成,更多也不是沒可能,而主公要求的統一收購,可是在去年的均價上再加兩成……這,這可不是開玩笑的啊!”

話說到這份兒上,即便是對內政一無所知的武將們也明白發生什么事了。

若是換在從前,國淵當然不會有這種煩惱,漢朝通常的模式是直接收糧,而青州新政的作法以錢幣繳稅,然后對農民手中的糧食統一收購。

這樣的豐收年里,以青州輕徭薄稅的做法,百姓賣糧的熱情肯定高漲,如果仍以新模式進行收購,就算是稅收可以返還一部分,對財政的壓力同樣非同小可。

王羽還沒說話,糜竺卻沉吟道:“這未嘗不是好事,反正百姓手中有了錢,總也是要花的,錢越多,商品市場就越繁榮啊。由于主公下令,提高了工匠們的待遇,各地工坊勞動熱情高漲,軍隊的訂單都做完了,正打算往民用領域發展發展呢。”

話音未落,一邊王修已經嚷嚷起來了:“子仲啊,你可是站著說話不腰疼!要知道,中原百姓有儲蓄的壞習慣,錢發出去了,被他們積攢起來,幕府這邊就得多鑄錢……主公常說貨幣濫發的危險是其一,那錢幣可都是真金白銀鑄造出來的,你叫我去哪兒給你找那些多余的金銀出來?”

糜竺不肯示弱,嘟囔道:“不是有倭島的金山銀礦么,還有這兩年外面的五銖錢也流入不少,融了重鑄還不簡單……”

“真是不當家,就不知道油鹽貴吶!”王修氣惱道:“開采金山銀礦難道不需要人手嗎?海貿方才興起,有幾個愿意撇家舍業,遠渡重洋的?當地土人?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當地那些土人連說話都得現教,訓練他們開礦,比訓練猴子做工又能容易多少?”

“二位,二位,你們先別吵,先讓主公給我個答復再說……”國淵在一邊弱弱說道。

糜竺、王修齊齊轉頭,異口同聲的斷喝道:“閉嘴!”

國淵:“……”

幾大內政重臣吵得熱火朝天,各司的幕僚們自然要上前幫襯,在一邊也是吵做了一團。武將們不理內務,聽得也是云山霧罩,不知所云,搞不懂豐收了還有什么好吵的,魏延比較機靈,拿眼去看王羽臉色,頓時吃了一驚,連忙扯扯正咧著嘴看熱鬧的太史慈。

“子義兄,你看主公的神情,怎么這么怪異呢?”

太史慈打眼一看,也有些吃驚,按說國淵這幫人沒啥顏色,趕在這個節骨眼上干擾主公一家團聚,然后又自己吵得熱火朝天,主公就算不發怒,也該有點不爽才對。可現在看看,主公竟是在那里耐心聽著,嘴角還帶了一絲微笑,分明是興致盎然哇。

“這可奇了,”太史慈捏著下巴,煞有其事的念叨著:“若俺是主公,誰敢這么亂來肯定一人一巴掌打過去,讓他們知道規矩再說,可主公這樣子,真是怪啊。”

“可不。”魏延大點其頭。

若是換了其他君主,他不假思索就能說出答案,無非制衡唄,臣子越不團結君主的位置就越穩當可自家主公哪是那種人?他恨不得把權力都分派出去呢。

魏延哪知道,王羽這會兒已經神游天外了。

看著三國名臣們以近乎后世的方式和內容進行爭論,恍惚間,王羽也有了種難以分清前世今生的感覺。

雖然還只是雛形但解放生產力的第一步已經很完美的邁出去了,只要精心呵護一段時間,這萌芽肯定會茁壯成長起來。

華夏文明并非后世那種人畜無害的軟弱文明在兩漢、先秦時代的幾千年里,華夏文明已經進行了很多次對外擴張的嘗試,開始是成功的,直到遇到大自然構筑的天塹之后。

以秦皇漢武的雄才大略,在這些天塹面前,依然顯得那樣的無力,現在輪到自己了,而自己的應對之策,就是現在看到的萌芽。

王羽確信,萌芽長成參天大樹的一天不會遙遠,在自己的有生之年應該就能看到,而即將開始的這場中原大戰,就是萌芽能否破土而出的關鍵!

陡然間,他心中豪情頓起,仰天長嘯一聲,將眾人齊齊嚇了一跳。

在一片驚訝且疑惑的目光的注視下,王羽悠然一笑,擺擺手道:“諸君且稍待,本將這就去沐浴更衣,然后便登堂議事。”說罷,他轉身便入府去了。

眾人面面相覷。半晌,王修遲疑問道:“主公……不會是惱了吧?”

“要不是你王叔治橫插一竿子,又何至于此?”糜竺商人出身,最為奸猾,趕忙趁機推卸責任。

王修惱了,指著糜竺的鼻子叫道:“我說的難道不是正理么?你以為鑄幣就那么簡單嗎?這技術含量高著呢,不然當初董仲穎又豈會碰得頭破血流?要我說,你這就是新人上了床,媒人丟過墻,要不是貨殖司處置得當,你以為我青州商業何以繁榮若斯?”

“兩司合一又有何難,無非是多添加點人手罷了。”說風涼話的本事,糜芳可是一個頂倆,王修說的不客氣,他當即也是一句話堵上,噎得王修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好了,好了,不要吵了,各司有各司的責任,但都是為我青州添磚加瓦的,不要鬧得這么不像樣子,有事說事么。”賈詡出來打圓場了。

“放心吧,主公不是惱了,以某看來,他的心情很不錯的,大家把手頭的事務都整理一下,等下軍議上也不要爭執,主公天縱之才,青州今天的局面他肯定是早有預期,你們只管把難處報上去便是,這般吵嚷,成何體統啊。”

賈詡的面子,大家都是要給的。

當年王羽初入青州的時候,賈胖子可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想要大權獨攬當個丞相也是大有希望的。結果王羽也沒主動敲打過他,他也有這個才干,胖子卻悶聲不響的一直在讓渡權力,政務、軍務、情報,到現在,賈詡幾乎變成純粹的軍事參謀了。

大家都知道,賈軍師一貫崇尚明哲保身,不過在權力的誘惑面前,能做到如此理智和明智可不容易,遍數當世,能在賈詡之上的,可能也只有立誓不稱帝的主公王羽了。

外面不知情的人看來,可能覺得王羽、賈詡有苦衷,或是有什么不能見人的陰謀之類,但青州眾臣卻知道,這二人就是純粹的對權力沒有太多欲望而已。

賈詡是理智得可怕,而主公的目標卻是在華夏的千秋萬世,以及對更廣闊的世界的征服。這兩個人都是相當可敬可佩的,而互相之間,也有著非同一般的默契在。

賈詡既然說主公沒惱,那應該就是不會錯了,大伙依言行事便是,無須多慮。說起來,這也是在青州效力的好處之一,只要差事做得好,就不用擔心太多有的沒的。

從王羽抵達高唐那天開始,連續的軍議,一議就是十余天。搞得王羽雖然回了家,卻和在外征戰差不多,一共和妻子們也沒見上幾面。

沒辦法,雖然王羽在外面也處理公務,但政務方面的事千頭萬緒,文臣們怕干擾作戰,也不敢拿去煩他。偏偏青州新政全無前例可循,盡管國淵等人才具十足,但很多問題還是只有王羽能解答。

累積至今,自然文山會海,不可開交,王羽自己也有了覺悟,身居高位者,私事公事為一體,家事也是國事,當然不要指望有什么私人空間,所謂的高處不勝寒,也就是這樣而已。既然有了覺悟,王羽處理事務的時候也談不上有什么苦楚,也算是樂在其中了。
w23164598 發表於 2014-2-11 18:46
八五二章 家國天下事

這一忙就是大半個月,直到進了九月,將軍府才算室消停了一些,至少國淵、王修那些內政官員不怎么來了,武將們的身影也是寥寥,每天都準點登門的只有賈詡、太史慈而已。

國淵等人不上門,是因為該請示的都請示過了。他們本來就是頗具干才之人,在新政推行中發揮了相當的作用,各式政務早就駕輕就熟了,要不走向王羽請示的那些事務,都是從新政中衍生出來的,沒有先例可循,他們哪里需要這么小心謹慎?

戰前的軍餉糧秣調派雖然也是千頭萬緒,可在這一干政務高手手上,卻是有條不紊,絲毫不亂。

至于武將們,這一點王羽心中更是清楚,一波剛平,一波又起,各部都在做著差不多的事,補充兵員,操練新軍,完備戰法,自然沒必要上門,同樣不需要擔心。

因為新政已經上了軌道,王羽靠著制度,便可以支撐起一個完備的體系。這個體系在有目標的時候,就會自動自覺的運轉,作為領袖的王羽只需要定期關注督促就可以。

以這現在的架構,各處的進度都有分管的拜門主導工作,還有貉蟬主導的內務司盯著,稍有懈怠或者是不對,立刻是報到王羽這里來,斷然不會耽誤什么事情。

其實現在各個部門和部隊棟本不會懈怠,在解決了那些超時代的問題之后,王羽就變得相當空閑了,不但有空陪著嬌妻們,還有很多時間接見各處來的客人。

至于賈瑚二人,做為輔佐君主統籌全局的軍師,他上門本也不足為奇,其他工作都可以按部就班,但戰略部署卻不能一成不變,須得因時而動方可。

畢竟敵人不是木頭也不是游戲里死板的程序,他們的策略同樣是一直在變動,很有裂對性的。王羽必須根據各方面反饋過來的情報,判斷敵人的動向,不斷調整戰略才行。

諸葛亮現在是錄事參軍,每天都要來府中報道,再加上賈瑚,三個人組成的戰略小組也是相當華麗的陣容了。

太史慈來的就有些莫名其妙了,王羽都搞不大清楚,他到底干嘛來了。這家伙每次來了,也不提意見或求告什么,就那么老神在在的在旁邊一坐知道的當他是來府中護衛或套近乎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來要債的呢。

說他完全不插嘴也不對,偶爾聽到關鍵處,比如哪里有危險或隱患,他也會自動請纓什么的,在發現險情不大之后,再重新恢復那副意態蕭索的摸樣。

一連四五天,王羽終于忍不住了叫住太史慈問道:“子義,鐵騎那邊不是正在擴編、練兵嗎?你怎么不去幫忙,反而跑來這里發呆?看你這無所事事的樣子,難不成是來蹭飯的?”

太史慈大驚失色:“主公真神人也,俺這點小心思居然都瞞不過您!”

“還真是來蹭飯的啊…”王羽哭笑不得,強自板起臉語重心長的勸道:“子義你也是一方大將了,這么朝三暮四的算個什么事兒啊?你就不想著在某個地方定下來么?”

太史慈摘下頭盞,摸著后腦勺賠笑道:“主公,您知道俺這脾毛的,打仗是很有趣,但練兵什么的實在很麻煩反正俺跟在您身邊,一直有仗打就好了。要是俺也變得和子龍一樣一板一眼了,您難道不會覺得無趣么?而且……小喬夫人的手藝真的很不錯,和外面的館子一比,那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吶!”

王羽啞然失笑,抬手指指太史慈,也是不知道說他什么好。

上進心自己這位心腹愛將肯定是有的,每逢戰陣他必然爭先,但其他的就難說了。從某和意義上來講,太史慈也是個冒險精神大于權力欲望的人。歷史上太史慈收攏了萬余降率投靠孫策,之后就默默無聞了,也可以證實這一點。

在劉繇軍中不過兩三年,卻能得到上萬劉繇殘部的信服,是因為他勇猛善戰,在軍中很有威望。但帶著這樣的班底加入孫策集團,卻沒能成為獨當一面的大將,只能說他根本沒抓住部隊。

在劉繇麾下迎戰孫策的時候,太史慈的狀態也差不多,請戰的時候根本沒人搭理,結果只有李斌這個無名小將跟他一起出陣,在勇猛無畏的背后,何嘗沒有一絲凄涼。

當然,這不能怪別人,只是太史慈自己太不會抓權。說好聽了,這叫赤子之心,說難聽了,這家伙就是沒心沒肺,搞權謀的天賦近乎為零。也就是追隨了自己,否則太史慈無論身處哪個陣營,也不會比在江東強多少

反正已經是這樣了,干脆就隨他高興好了。看著太史慈微憨且真誠的臉,王羽也懶得多說什么了,輕輕一揮手:“走罷,今天的菜聽說不錯,是幽州牛肉羹,馬上快到冬天了,正好滋補滋補。”

“哈,那感情好,這下算是趕著了。”太史慈大樂。

王羽不去理他,向引俊不止的兩大幕僚招呼道:“文和,孔明,你們也不要偷笑了,一起吃好了,人多熱鬧么。”

將軍府的家宴,賈瑚、諸葛亮也不是第一次參加,也沒必要客氣什么,微微躬身回應:“謝主公賜宴。”

直起身體,賈瑚沖著諸葛亮使了個眼色,后者眉頭一皺,有些不情愿的樣子,但還走向太史慈走去,也不知說了什么,一下就把后者的注意力給吸引開了。

王羽見狀,哪還不知道賈瑚有話要說,轉頭看時,發現胖子已經湊上來了。

“主公,有些事是不是也該抓點緊了?”賈瑚低聲說道。

“什么?”王羽微微一愣。

“夫人們過門的事啊!”賈瑚口才確實了得,硬是把一件很別扭的事,用很鄭重的口吻說了出來。

王羽失笑道:“這算是什么大事啊,眼下備戰才是最緊急的吧?”

在這個時代,娶妻納妻什么的都是很正當的事,不過放在諸侯身上,若是仗沒開打,就急忙辦喜色,多少會讓人有些瞧不起。王羽倒是不在乎別人的眼光,但他擔心會影響到軍心士氣,琢磨著反正就是個儀式,什么時候辦還不一樣?

聽到王羽這句話,賈瑚反倒越發嚴肅起來,正色說道:“主公,娶妻之事可不光是私事!貉蟬夫人且不必說,呂夫人如今獨掌一軍,還是威力驚人的鐵騎,更是青州與淮陽連接的紐帶,不早些正名,豈不是留著空子給人鉆么?”

“張燕同意放棄兵權,卻要求保留太平教的地位,這宗教之事,實當謹慎處之,給了張令君,還有何人能羈絆之?如今商業、貨殖二司的權責日漸分明,但糜夫人卻在二司之中都有深度參與,眼下雖然不偏不倚,可時日久了,難保不……,

“二位喬夫人倒是無關軍政大事,但若考慮到主公當年與喬公偉的交情,以及喬家在淮泗,乃至江南的影響力,此事亦是關系重大啊!”

王羽聽得目瞪口呆,聽起來貌似很嚴重的樣子啊。

“真的這么嚴重?”他遲疑問道。

“就是這么嚴重!”賈瑚用力點頭。

“既然如此,那就安排吧。

“王羽無話可說,這事兒倒談不上難過,只是從這種角度說出來,感覺很古怪。其實算一算,辦過喜事,自己也是大義凜然的擁有七個老婆了,而且都走出眾,說嚴重點,是流芳千古的美女,也沒什么可不知足的了。

說話間,一陣濃郁的香氣飄來,王羽也是食指大動。

在后世,喬氏姐妹很出名,但真實地位也就是兩個符號,除了眾所周知的傾國之色和丈夫之外,就沒有任何相關記錄了。真正接觸之后,王羽才發現,這姐妹二人都是心靈手巧的女子,大喬擅長裁剪,小喬擅長烹飪菜肴。

去年他從淮南回返,也沒做太多安排,結果兩姐妹都沒閑著,在貉蟬的幫助下,一個開起了超時代的成衣鋪,在不到一年的時間里,,喬氏成衣,已經成了風糜青州的品牌。小喬的,畫眉樓,更是在邯城、臨淄,乃至東萊治所黃縣都開設了分店,其擴張之快,連王羽都大吃一驚。

放在后世,這也是兩位事業型的女強人了,但二喬畢竟是漢代女人,賢良淑德可比后世強多了。聽到王羽班師的消息后,兩人都是第一時間放下手上的工作,趕回了高唐。

這樣就難怪太史慈天天來蹭飯了,現在可不是畫眉樓剛開張那會兒了,老板娘親手制作的菜肴,那是千金難買啊!

想到此節,王羽也是心頭一熱,正要舉步入廳時,卻聽得賈瑚又是低聲說道:“既然主公答應了,另一件事也該張羅一下了。”

“哪一件?”王羽有些摸不著頭腦,覺得賈瑚今天實在有些高深莫測。
w23164598 發表於 2014-2-11 18:49
八五三章 賈詡論勢

“移防交接?這么急干嘛?”王羽大為詫異,停下腳步,略帶茫然的看向賈詡。

在王羽的預期之中,除非呂布自己不愿意繼續馳騁沙場了,否則呂布軍的最終解決方式,應該是和公孫瓚等人一樣的。中原英杰雖多,但邊疆同樣很大,盡可容納得下,反正只要規則設立得力,人越多,擴張的速度就越快,有呂布這樣的猛人加入當然最好。

不過,那應該是中原大戰結束,甚至定鼎天下之后的事了。二公孫的地盤都是正好在邊境,趁著北疆大戰的余威,順勢就打出去了。

高干沒急著出擊,而是要暫駐雁門,主要就是因為草原東、北方向,已經有了二公孫,沒有他擴張的余地,他要出塞,只能往西面去。

要向西擴張,要面對的敵人會比東部復雜一些,也強很多。除了西部鮮卑之外,羌胡的勢力同樣不容忽視,再加上北面的丁零、匈奴,羯胡各部,以及一些沒有明確歸屬的小部落,阻力比東部草原大了何止一兩倍?

東部草原最強的鮮卑、烏桓都被王羽打殘了,但公孫瓚在大青山下筑城依然經歷了一番苦戰才站住腳;公孫度捏完高句麗這個軟柿子之后,面前夠分量的對手就只剩下夫余了,卻依然不敢冒進,可見開疆拓土的確不是那么簡單的。

東線尚且如此,西邊這些敵人就更不是單單一個高干能吃得下的了,就算加上呂布恐怕也無濟于事,必須得中原先動起來,高干等人才能趁勢出擊。

高干窮途末路之人,能有條生路走就不錯了,讓他在雁門關吹風他也不會有什么異議,只要給他提供足夠的補給就行。可呂布那脾氣……王羽相信,就算自己是他貨真價實的獨生女的夫婿,要是敢當面提這種要求,呂布肯定也是直接翻臉打人。

開玩笑,現在讓呂布移防,那不是把并州軍當做雜牌部隊了嗎?

就算不為呂布考慮,王羽也想著在中原大戰中,借助呂布軍的力量呢。呂布本身自不待言,濮陽還有個高順呢!雙方聯手,正是如虎添翼,曹操收攏了董卓軍殘部又能如何?

當然,這未嘗不是前世的游戲心理在作祟,有可能的話,誰到了三國會不招攬呂布、趙云呢?

“唉,我的主公啊!”賈詡攤攤手,無奈的嘆了口氣,對王羽在細節上的遲鈍無可奈何了。

“呂溫侯那是何等人也?就算是您,能如臂使指的指揮他嗎?大戰一起,濮陽立成最前沿,糧草、器械輸送,兵員補充,傷員后運,都在此地,實乃重中之重,豈能由這種號令不一的盟軍駐守?若是有個萬一,那……”

在王羽北上之前,兗、豫二州的形勢相當復雜。從東面數過來,泰山郡早就在王羽手中,經營得鐵通一般,冀北、魯兩個郡國,是在河北大戰后掌控在手中的,統治也相當穩固。

再往西的東平、任城和山陽三郡,本是河北大戰后,王羽和曹操之間留下的緩沖區,后來呂布攻入東郡,又成了王羽和呂布的緩沖區,直到雙方訂下盟約,青州軍的西進擴張行動才繼續展開。

但由于中間的空白時間太長,這幾個地方的地方勢力得到了鉆空子的機會,漸漸成長起來,并且將東平南部,任城國、山陽郡西部,加上豫州的沛國,以及譙郡北部的一部分地域統和了起來,這個不怕死的家伙就是劉表保舉的豫州刺史郭貢。

在初平年間,天下各州基本上都有不止一名刺史,這已經成了常態。朝廷可以任命,各地諸侯可以表奏,還有人自立,反正是亂世,只要拳頭夠硬,自稱天子都未必有人管,何況刺史或州牧?

王羽沒聽過郭貢的名字,看他的作為也不像是有什么長遠眼光的人。在兩大勢力之間冒頭,要么就是打著殺人放火金腰帶的主意,準備以此為籌碼,找某一方投靠的,要么就是不怕死的愣頭青,哪一種都不值得看重。

王羽不知道,這郭貢在歷史上也有過些作為,在曹操攻打徐州被呂布偷襲之后,兗州只剩下三個城池還控制在他手中,岌岌可危,然后郭貢就出現了,準備去兗州揀點便宜,結果被荀彧找上門去,威逼利誘的給嚇跑了。

郭貢的實力不強,幾千家族私兵,挾裹起數萬烏合之眾而已,戰斗力不會比普通的黃巾軍強多少。不過,王羽發動北征前后,確實也騰不出手來收拾他,貿然動手,搞不好就變成兩面作戰了。

曹操雖然讓出了東郡,但還牢牢的控制著陳留、以及濟陰郡南部,加上豫州的梁國、陳郡,潁川這些地方,一旦王羽掃平了郭貢,兩邊就沒有緩沖的余地了。

再加上南面的袁術,以及剿不勝剿的豫州黃巾以及袁紹余部,兗、豫二州的形勢可謂錯綜復雜。

王羽先前是將呂布當做了青州軍的一部分,可聽賈詡這么一說,似乎也很有道理,自己似乎想的有些簡單了。特別是在發生了流言事件之后,王羽就更加不敢掉以輕心了。

郭貢無所謂,跳梁小丑而已,派個使者問問意向先,不識相的話,直接掃平就是。但袁術卻必須納入考量范圍,不然大軍西進的時候,被人從側翼來一下狠得,那可受不了。

若呂布也是不安定因素,那形勢就更復雜了。

“文和此言是老成謀國之言,不過……”王羽沉吟不決。

賈詡知道王羽在猶豫些什么,他進言道:“不若先請溫侯移師太原,與元直互為琦角,抗衡西涼大軍如何?”

“太原么……”王羽迅速在腦海中勾畫出并州的地理情況。在東漢初年,大漢帝國的版圖還算完整,并州的中心應該是西河,隨著國勢的摧頹,河套地區慢慢被外族侵占,并州的中心也逐漸東移到了太原。

目前高干這個并州刺史真正占領的地盤,也只有太原和上黨兩處,加上個雁門關而已。如果呂布移師太原,徐庶進駐上黨,一南一北的抵擋西涼軍,倒也不失為上策。

呂布本來就是并州人,麾下兵馬主要也是來自于并州,到了那里也算是龍歸大海了。西涼軍人多勢眾,徐庶一支偏師抗衡起來確實也很吃力,這樣安排,雙方只要互為應援就可以了,倒是可以模糊指揮權問題。

至于說呂布回歸并州后,會不會滋生野心,王羽并不擔心。

在情,兩家已經是親戚了,沒必要鬧得那么僵;在理,西涼軍來之前,并州就已經相當殘破了,被西涼軍侵襲過之后,并州差不多也變成不毛之地了,就算真有萬一,也不會有多大威脅。

“也好,等岳丈來時,某自會與他商議。”王羽點點頭,沉聲問道:“文和既然有念及此,那流言幕后的黑手,應該也八九不離十了吧?”

“主公英明。”

賈詡拱拱手,捻須冷笑道:“這‘黑手’之說,甚為形象吶。rì前主公下令追查,臣便著士元徹查了一番,最終沒找到實際的證據,準確說,線索都是中斷的,但種種跡象依然表明,參與此項陰謀的人,多多少少都與袁閥有些瓜葛……更重要的是,這些流言最初,多半都是從睢安傳出來的。”

“那就不會錯了。”王羽一時也很難說清,自己的心情到底如何。

對袁術,他從來就沒報過多少期待。可能紈绔子弟都是這樣,總是以為世界應該圍著自己轉,導致判斷出現偏差,做出很多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蠢事來。

現在想想,當初公孫越的戰死,沒準兒也是袁術賣弄陰謀所致,至于目的嘛,無非就是看中了幽州騎兵,想趁機將公孫越的部眾吞掉而已。

袁術這人的思路比較單純,無害的時候,會讓人覺得很好相處,翻臉的時候,同樣讓人莫名其妙。失望是談不上的,但從盟友到敵人漸行漸遠,即便以王羽的心志之堅定,心中同樣不無嗟嘆。

王羽捏捏眉心,嘆口氣道:“沒辦法,正式將淮南列為敵對勢力防備吧。睢安那邊先調查一下,要是沒有瓜葛的話,便通知王太守提前做好防備,以防萬一罷。”

“是。”賈詡知道主公心情不會太好,低低應了一聲,想了想,突然又補充道:“其實袁將軍這么做,也不是想看著咱們倒霉,他打的主意恐怕是稍作平衡,讓這場大戰打得久一點,讓雙方都筋疲力盡。”

“鷸蚌相爭,他來漁翁得利?”王羽曬然笑道。

賈詡明白主公為何笑得這么古怪,以淮南軍的實力,除非青州和關中互相攻入對方領地,殺得血流成河,赤地千里,把軍中的老底子都拼得干干凈凈,否則袁術一點機會都沒有。不過,他能做出這樣的判斷,當然也是有來由的。

只見他微微一笑道:“漁翁得利肯定是要的,不過和主公您心里想的那個可能不太一樣,袁將軍或許只是覺得只要您和曹操兩敗俱傷了,亂世就會持續很久很久罷。”

“然后呢……”王羽一挑眉梢,奇怪賈詡怎么又賣上關子了,直到他看到賈詡的神情時,心中忽地一動,恍然大悟道:“搞了半天,原來他還是惦記著那事兒呢,這廝莫非是白癡么,就這樣還想當皇帝,就算當了又能如何呢,真是莫名其妙啊!”

“呵呵,”賈詡呵呵笑道:“世人千萬,但多是只看眼前之輩,又有幾人能如主公一般為千秋萬世計,不計自身得失呢?正是有袁公路這種鼠目寸光之輩,主公的豁達才倍顯珍貴啊。”

“好了,好了,不要拍馬屁了,吃飯,吃飯去。”王羽甩甩頭,像是要將袁術這個人徹底從腦海中拋開一樣,一把扯住賈詡,登堂而入。
w23164598 發表於 2014-2-13 19:29
八五四章 侯府家宴

家宴有臣僚參與,也是將軍府的一大景觀。

這當然不是王羽的獨創,其他諸侯,乃至從前的天子,也時而會有這類舉動,也算是帝王心術中,恩威并施的一個環節。

最開始青州文武眾臣也是這么想的,但時間長了,大家就都發現了,主公請客吃飯完全沒有深層次的用意,就是一種習慣而已。一定要準確形容的話,就是那種鄉下的農夫多收了三五斗,心情很好,拉著鄉鄰好友喝點小酒的感覺。

久而久之,眾人很快也就習以為常了,甚至慢慢形成了一些默認的潛規則。能在將軍府參加家宴,本身就代表著一個人的身份,不關官職高低,權力大小,有資格被留下請吃飯,就代表進入青州最高層的那個圈子。

其實王羽也不過是保留了后世的一些習慣而已,但上行下效,他不經意間的舉動,也引導起了一股風潮。

時至如今,連行商在外的老板,也會時不時的請店鋪或商隊里的伙計到家里吃個飯,形勢不那么正式,在酒桌上談的話題也相對輕松,很好的起到了拉近彼此關系,凝聚人心的效果。

王羽對此也是始料未及,但琢磨一下,似乎也沒什么壞處,借著這股風潮,干脆進一步推出了圓桌。

漢朝的禮儀是分食制,主人跪坐在上首,身前擺個小桌子,客人坐在左右兩側,根據人數多少,一排排的擺設桌案。中間留下的大片空間,則是可供舞姬、優伶進行表演。形象點說不像是在聚餐,更像是在大教室授課。

王羽不太習慣這樣,如果是正式場合還好,這些禮儀會有一種莊重肅穆的感覺,但若平時也是這樣,那就太鬧心了。椅子、圓桌都不是什么很有技術含量的東西王羽自然不會錯過,一聲令下,這些家什便提前幾百年出現了。

圓桌除了可以增加親密度之外還有不分上下尊卑,平等對話的含義,在后世因為圓桌武士而成名。王羽發明此物的時候并沒有考慮這么多,但隨著圓桌風行青州,這層涵義也很快被有心者引申出來,披上了一層神圣的色彩。

當然,現在的青州肯定不會出現自由、民悳主之類的萌芽人們追捧圓桌主要是出于附庸風雅的心理。臣僚們則是認為,這是主公籠絡臣下的手段,雖然于禮不合,但正因為是打破了規則才倍顯珍貴,效果也是大好。

來得多了,賈詡三人也頗為熟絡神情中看不到局促或不安,特別是太史慈,完全是一副垂涎欲滴的憊懶模樣,顯然是不拿自己當外人了。

王羽首先落座,左手邊留給臣僚,右手邊則是一眾已婚或未婚的夫人們—九位夫人只到場八位,呂綺玲雖是已經改口稱呼王羽為夫,但她被她老娘那封信嚇得不輕,生怕大戰之前有孕在身,就沒辦法繼續領兵作戰了,故而最近一段時間一直躲在兵營里不肯回家。

王羽也由著她,因為夫人太多,他一時都有點數不過來了,剛剛賈詡分析形勢時,只點出了七位,結果王羽也是下意識的認為自己有七位夫人,等進屋一看,得,一不小心把黃月英和甄宓給忘了,……

也不能怪自己記性差,關鍵是相處時間太少,人也太多了。別說那幾位未婚的了,連自己的親生兒子看著自己的眼神都不大對,怯生生的,完全是看著陌生人的眼神,回府都快一個月了,愣是沒聽兒子喊一聲‘爹’。

王羽也是無奈得緊,前世那時,常聽到一些成了家的戰友抱怨,說是一年到頭都在出任務,回家孩子見面都不敢叫,不見面慢慢的也就陌生了。當時王羽沒有結婚成家,體會不到這個感覺,只是一聽一過,沒想到在這個時代之后,居然讓他給碰見了。

對這種情況,王羽也只能苦笑了。想著反正在下一場大戰到來之前,自己應該會在高唐駐留至少一年的時間,倒是可以稍作彌補。

想一想,古人對離別額外感傷,對家鄉額外眷戀,未嘗不是有來由的。這時代交通、通訊都非常不便利的關系,人一走就是半載經年,很多時候連個消息都得不到,如果這段時間再見了太多的人,搞不好真的就把家人給淡忘了。

等王羽在心里感慨完,飯局已經快結束了。眾人都習慣了分食制,倒是沒人給他夾菜什么的,論語中也有‘食不言,寢不語’的說法,他不說話,別人只當他在思考,自然也不會出言干擾。

這頓飯的菜肴沒的說,單是小喬以傾國之色素手調羹,就足以讓人沉醉了,而這菜肴的味道同樣不遜于小喬的容貌風姿,完全是無可挑剔。

目前青州上下最關注的就是即將展開的那場大戰,話題自然也是圍繞于此。

“龐德公和承彥先生都已經答應了,但龐德公家業不小,荊州黃家更是枝葉繁茂,本來妾身安排下去由汝南離開荊州,可現在袁術態度曖昧不清,事情就變得相當棘手了,夫君可有應對良法?”

目前貂蟬在情報司負責的內容,逐漸開始向內部偏移,但接應荊州幾大世家出境的任務涉及到了黃月英,情報司上下都要全力以赴,貂蟬也不好避嫌。

其實早在龐統、黃月英決定留在青州的時候,王羽便向黃承彥等人發出了邀請,這幾位的名聲也很大,雖然不見得適應青州的軍政系統,但講學什么的還是沒問題的。

書院雖有蔡邕主持,蔡琰幫襯,但前者年紀畢竟大了,又要分心撰寫后漢書,后者身為青州主母,也不能隨意拋頭露面,總是有些隱憂在。

若有龐德公在,教育體系這一塊,王羽就徹底不用擔心了,后者本來就在鹿門山開設了書院,荊襄名士大多都在書院聽過講授,學識不用說,經驗也是豐富之極。

諸葛亮家就更不用說了,諸葛亮的哥哥諸葛瑾也是頗有才干的人物,更讓人欣慰的是,也不知是歷史出了偏差還是怎地,王羽從諸葛亮口中得知,諸葛瑾如今尚未出仕。

青州的攤子越鋪越大,人才自然是多多益善,這種買一贈一的買悳賣再劃算不過了。

不過,他先后幾次邀請,都被那邊婉拒了。

這幾家都堪稱世家,諸葛家是從瑯琊遷出去的倒還罷了,龐、黃兩家在荊州都是根深蒂固,哪肯放棄家鄉基業,輕易離開故土?

他們肯讓子弟往青州來,主要是出于世家的生存智慧,多面下注,保證將來不論哪一方得勢,自家的家名、血脈都能傳承下去。

人不肯來,王羽也不會強求,反正劉表就是個守成有余,無力進取之人,等到青州兵臨襄陽城下的時候,八成就是個望風而降的局面,也沒必要太過緊張。

何況,當時他專注于北征之事,也不可能分心在這些細枝末節上面。沒想到,北征塵埃落定,曹操卻搞出了三家分荊的噱頭,而且計劃執行得很徹底,這就沒法不緊張了。

曹操可是有過綁架人質記錄的家伙,龐統三人在青州的地位越來越重要,要是也被搞成歷史上徐庶那樣可就要命了。

某種意義上來說,現在黃月英的作用比那一龍一鳳還大,青州初具雛形的工業系統,完全是靠著這個天賦超人的女孩統合、引導,才有今天這般局面,她若出了意外,系統崩潰倒不至于,但要保持發展速度肯定是不可能的了。

在形勢發生突變之后,情報司也是在第一時間便采取了措施,各人的家族不用管,主要是直系的親屬要營救出來。黃承彥、龐德公那些人也是久歷世故的,不會不知道問題的嚴重性,以及如何抉擇。

情報司在荊州能動用的力量總算還有些,調遣起來,保護幾十名老弱離開荊州也不是太難,可想要穿越幾百里的敵占區那可就難了。

王羽本想將袁術驅之腦后,結果這貨卻像是幽靈一般,不依不饒上了,想破解這個困局,還真就繞不開他。

“干脆和袁術接觸一下,支持他稱帝也就是了,反正就是個名頭,也沒什么好在意的。”太史慈插了一句,見眾人齊齊看了過來,他有些慌神,揮揮手道:“不然就先忽悠他說可以唄,反正只是空口白話,咱們事后反悔,那廝也沒個奈何,好歹先把人接出來再說。”

賈詡搖搖頭,對這種常識性的錯誤稍加解釋:“袁術并非寡謀,只是任性慣了,覺得別人順著他是天經地義的,這才顯得無謀,他也知道空口白話沒什么用,既然咱們這么著緊的人物要從汝南經過,他又豈會放過這上好的籌碼?”

“那也是呢……”太史慈拍拍腦門,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賈詡不去理他,轉向王羽提議道:“現在只是要確保安全,不一定非得往青州來,荊南雖然戰亂不休,但益州承平已久,劉君郎也不是野心勃勃之人,只要將人護送到益州,自然無礙……”

“劉俊朗?”王羽怔了怔,心說是哪個臭不要臉的,居然給自己起了這么囂張的名字,聽到益州二字他才反應過來,賈詡說的是益州牧劉焉劉君郎。

“報……”賈詡還沒來得及作進一步的解釋,就聽得門外一陣腳步聲急響,竟是緊急軍報到了。

“啟稟主公,是洛陽來的緊急軍情!”親衛高聲稟報,眾人都是心中一凜。

王羽面上神情如古井不波,沉聲斷喝:“呈上來!”

“喏!”親衛推門而入,雙手呈上信箋。

王羽拆開一看,發現信用的不是密碼文,顯然內容是關于敵軍動向的,不需要特別保密,打眼掃過,眉頭頓時皺了起來。

“主公?”賈詡在一旁探問道。

“你也看看吧。”王羽隨手將信遞給過,賈詡結果一看,頓時倒抽一口冷氣。

情報司在外的規矩是,有緊急軍情,可以先發送一份簡報,不須徹底打探清楚之后再詳細回報,這是為了時效性。這封情報就是一封簡報,上面只有寥寥幾行字,一目了然,內容卻如很是驚人。
w23164598 發表於 2014-2-13 19:30
八五五章 猛虎再添翼

無論是劉焉還是益州,對王羽來說都是相當陌生的名字和背景。準確的說,益州他不陌生,但此刻的益州,他幾乎一點概念都沒有。

益州就是西蜀,三國時代蜀漢政權的根據地,但在劉備入蜀之前,益州和天下大勢幾乎一點聯系都沒有。這與西蜀本身的地勢有關,蜀地表里山河,自成一統,周邊險峻的地勢固然可以輕易格外敵擋在門外,但同樣也限制了里面的人出來,是個與世無爭的地方。

華夏的幾千年中,在西蜀割據的勢力很多,但往外蹦跶的卻只有三國時代,諸葛亮和姜維主政的那幾十年。剩下的都是自己悶頭當土皇帝,圖個逍遙自在,等到天下大勢已定,識相的乖乖交出權柄,圖個安享余生,不識相的同樣也擋不住外面的大軍。

在王羽的統一天下的構想中,完全就沒有西蜀的位置,從河北將勢力推進到西蜀門口,那力量就已經是不可抵擋的了,別說劉備沒帶著他轉戰天下的那批班底進去,就算把歷史上最強時期的西蜀勢力換過來,又能抵擋自己幾年?

諸葛亮主政期的西蜀,面對的是久經戰亂,十室九空的中原勢力。等現在的青州勢力推進到蜀地,中原至少已經恢復了一半以上的元氣,單憑蜀地那點人口、兵馬,完全就是螳臂擋車。

拿下西蜀,完全是水到渠成的一件事。

至于西蜀勢力攪和進天下之局,甚至中原大戰,王羽更是連想都沒想過,現在的益州才多少人口,多少兵馬啊?從蜀地出來,趕到中原戰場,可是實實在在的轉戰萬里,勞師遠征啊!需要的統御力非同小可。劉焉也好,他的兒子劉璋也罷,似乎都不是那塊料吧?

王羽對劉焉不是很熟,只知道對方是三劉出京計劃中的一員,和劉表、劉繇一道被視為漢室存續的希望。知道劉焉有個不成器的兒子叫劉璋,在蜀地當了二十年的土皇帝之后,傻乎乎的引狼入室,招來了劉備,結果丟了基業。

如此而已。

三劉出京的那個計劃,說不上成功還是失敗。

這三人的地盤若連成一片,那也是半壁江山了,就算有人統一了中原,也能做長久抗衡之計。可三人卻始終都沒能達成一致,從未結成哪怕名義上的軍事聯盟,結果先后被人奪了基業,存續大計成了泡影。

不過,若是沒有這三個人,也許曹操篡漢的時間會更早一些也說不定。畢竟有這三位官方默認的存續火種在,曹操的篡奪就不夠名正言順,即便勉強為之,其他人也大可以擁立新帝,算是形成了牽制。

由此可見,劉焉或許有些手段,眼光也不算差,只是胸襟有限,注定是成不了大器之人。

結果就在這個節骨眼上,劉虞突然跳出來了,即便以王羽的堅強心志,眼角也是一陣猛跳。不是擔心,只是太意外了。特別是聽到長子范、次子誕什么的…,”劉焉不是應該只有一個兒子嗎?不然就劉璋那德性,咋就能越過長幼之別的天塹,繼承益州的基業呢?

現在可倒好,那個土鱉劉璋要做天子了…,這一次,王羽算是徹徹底底的被曹操打了一次突然襲擊。

“當日劉君郎出京,先帝尚健在,雖然準許了劉君郎出鎮益州的請求,但卻留下了他的三個兒子在京中,算是個質子的意思,只許了其三子劉瑁同行。后來見其幼子劉璋性格懦弱,不成氣候,故而任其為奉車都尉,遣往益州詔諭,從此不得還。”

王羽一直未對蜀地加以關注,賈瑚身為軍師卻相當稱職,天下人物、典故都是如數家珍一般,娓娓道來,頓時把前因后果解釋清楚了。

“劉君郎真正器重的,還是長子劉范、次子劉誕,一直也在設法運作,試圖將二子討回,但先帝駕崩之后,天下大亂,劉君郎遣張魯、張修入漢中,截殺漢使,不受詔諭,兩邊的聯系也就中斷了。”

“這么說來,果然是曹操策謀的緣故?”諸葛亮雖智慧過人,畢竟年紀尚幼,分析情報,處理政務侄是駕輕就熟,對當朝的人物典故就沒那么熟悉了。聽了賈瑚的說明,他點點頭,舉一反三的問道:“可他即便拉攏了劉焉,似乎也只能壯壯聲勢而已,又有何用?”

他這話問到點子上了,曹操拉攏劉焉讓人很意外,但除此之外,卻沒有多少實際的效果。別說“兵出不來,就算真的不辭辛苦的萬里赴援,戰斗力能剩下幾成也是個問題。但曹操不是普通人,他苦心造詣,連帝位都許諾出去了,為的肯定不止壯聲勢這點好處。

賈瑚也是沉吟不已,想來想去都沒有什么好處,頂多就是攻略荊州的速度會加快,從江州一帶順流而下攻打南郡算是有點靠譜的進兵路線。

至于說曹操為了阻截黃月英等人的家眷,拉攏劉焉,”那就實在太扯了。

抓人只是順帶的,拿下荊州后,曹操根本都沒必要采取什么行動,只要派幾名衛士在各家宅院外一站,青州這幾位年輕俊彥肯定要心慌。特意抓人就落了下乘了,名聲也不好聽,更沒必要大費周章的和劉焉結盟,還擁立對方的兒子做皇帝這么夸張。

貉蟬雖然機敏,但她主要的優點是對人際關系的把握和處理事務的細致,而非分析軍國之事,一雙美眸在眾人臉上掃過,最后還是落在了自家男人身上。

半晌,王羽搖搖頭,露出了一絲苦笑,嘆道:“沒準兒啊,曹操這是被逼急了……”

眾人齊齊一楞,諸葛亮年輕性急,追問道:“主公,此話當怎講?”

“還不是那鹽的事。”…”王羽的神情似笑非笑,語氣也有些怪異:“這就是人算不如天菲啊。”

眾人面面相硯,不明所以,好半天,賈瑚才猛然驚醒一般,一拍大腿,大叫一聲:“是鹽,果然是鹽!這可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唉,孔明,子義,你們沒去過蜀地,可能有所不知,那益州所以能自成一國,不單是因為地勢,同樣也是因為那里物產豐饒,一切都可以自己自主吶。”

“蜀地有井鹽……書中有載:李冰識齊水脈,穿廣都鹽并諸陂池,蜀于是盛有養生之饒焉。”賈瑚用手指在桌沿輕輕一敲,用最符合時代特征的方式給出了答案。

諸葛亮讀書不少,但總體還是偏近于經史一類,對這種涉及地方風土人情的書籍所知有限,故而也不確定賈瑚說的是那本書,但戰國名守李冰的大名卻是如雷貫耳,一聽與李冰有關,那就沒什么好疑問的了。

有了線索,整件事的因果關系就很容毋理清楚了。

諸葛亮喟然嘆道:“益州有鹽,洛陽缺鹽,而益州閉塞,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外間風起云涌,更有劉益州二子在洛陽,雖盼回歸,于是才有了這樣的計劃,想必此計也走出自那郭奉孝之手,亮自忖博聞強記。今天一見,卻是一山更有一山高吶。”

“孔明何必妄自菲薄?”王羽擺擺手道:“曹操被咱們切斷了鹽貨供應,如刺在哽,自是要多方設法,而我軍用鹽卡他的脖子,本來就不是什么重要計劃,只是商業司和情報司無心之下的聯手之作,你沒太過留意,又有什么好意外的?無須多慮!”

知道自己的無心之舉搞得曹操如此狼狽,乃至于大費周章的和益州聯絡、談判,王羽的感覺已經很爽了,再奢求就是不知足了。王羽從未想過兵不血刃的解決曹操,曹操是誰啊?哪有那么容易對付?

就算曹操和劉焉結成了聯盟,得到了‘鹽的供應,花費在鹽上面的成本仍然不會太低,因為要加上運費啊,而蜀道之難,可是難于登天的。

現在的麻煩,依然集中在如何接應黃承彥等人出境上。四方勢力圍攻之下,諾大的荊州已經被團團包圍了,這可真是上天無路,下地也無門呢。

怎么破?

王羽沉吟不已,他的一群夫人也都露出了擔憂的神色。女孩們年紀畢竟都不大,還沒有太多成人之間的嫉妒和鉤心斗角,互相之間的交情很好,也很純粹,知道此事對黃月英的重要性,故而都是憂心仲仲。

侄是黃月英自己很豁達,說自己是嫁出去的女兒,很快就是王家的人了,跟黃家沒有直接關系,不至于連累到老父。

可說是這么說,她是個直爽的性子,心里的憂慮化成了濃濃的憂色,顯露在明眸黛眉之間,卻是怎么隱藏也隱藏不住的。

將眾人神色看在眼中,王羽緩緩說道:“看來,也只能走水路了……”

“水路?從大江上走?”諸葛亮一楞。

荊州水系發達,但能和青州連接的水路,卻只有一條,循河水東南放舟而下,直驅大江,然后沿長江水路入海,輾轉至東海、臨淮‘或者直接在廣陵一帶登陸。而現在的長江上,江東水師已經占據了全面的上風,也就是說,這一行人要突破江東的整條水上戰線!

這可能嗎?

“這條路線,成功的幾率的確高一些。”賈瑚微微領首,對王羽的提議表示贊同:“大江之上,浩浩渺渺,想要攔截一艘或幾艘船何等困難?何況荊州水師雖敗卻尚未潰散,只是暫時被江東水師壓制而已,孫策、周瑜都是知兵之人,就算有心攔截,也不會隨意分兵…”

“就算有個萬一,孫策素有江東小霸王,性情豪霸爽直,未必能做得來這綁票勒索的齷蹉勾當,總是比從其他路線突圍要強得多。”賈瑚的語氣也是低沉,無論如何,風險都不可能完全回避開,只是多少而已,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

“主公,不如由俺走這一起吧。”太史慈一直沒插話,這時卻主動請纓。

水戰不比陸戰,若是從陸路走,帶著車馬累贅,即便是太史慈這樣的猛將,被發現之后恐怕也只有陷入重圍,力戰而死的局面。

但水戰靠的是船只,突圍船隊順流而下,大江上又是無遮無擋,即便被發現,老弱也不會成為累贅,萬一被敵人攻上船來,太史慈能發揮的作用就很大了。即便如此,此行依然兇險萬分,只是太史慈一貫的作風都是無懼無畏,此刻請戰角也不足為奇。

“不,子義,你不能去。”王羽微笑著看向太史慈,很欣慰的樣子,但拒絕的語氣卻是斬釘截鐵。

“可是主公…”

王羽一擺右手,攔住太史慈爭辯的話頭,左手卻從袖中抽出一封信來,帶著高深莫測的笑容說道:“一來你名聲太顯,容易招惹事端,二來時間上也未必來得及”

太史慈武藝未必超過趙云,但后者的行事低調,不是很喜歡出風頭,遠不如太史慈顯眼,所以外間傳聞的青州第一猛將是他。如果太史慈出手,孫策一旦聽到風聲,本來無意攔截,恐怕也會親自出馬了,麻煩反倒是變大了。

“更重要的是,本將提出這個計劃之前,心中已經有了人選””王羽隨手將信放在桌子上,端起茶杯的同時,手指在落款處輕輕點了點。

太史慈等人循指看去,竟是驚見淳于瓊的名字,頓時大嘩:“是他?那個廢物點心?主公,您不會是看花眼了吧?”

“咳咳。”王羽剛喝了一口茶,差點把水噴出去,倒是忘了子義這家伙是個直線條,”不過,淳于瓊好歹也是當年的西園八校尉之一,名聲怎么會這么差呢?

“看里面,里面!”好容易凝聚的氣氛一下沒了,王羽一時間也是哭笑不得。

“哦,里面啊。”太史慈汕汕的抽出信紙,過濾掉淳于瓊頗有文采的恢詞如潮,朗聲將其中的主要內容念了出來:“。”臣苦心尋訪,卻一直無所得,實愧對于君侯,羞慚欲死,”然皇天不負苦心人,仗著君侯洪福,終在巴郡臨江尋得一將…。”嗯,他找到了一個叫甘寧的家伙……”

太史慈側頭想想:“這個名字好像很耳熟啊,對了,驃騎名錄上有這個人的名字哦,甘寧甘興霸,名次就在文長下面一位!”
w23164598 發表於 2014-2-13 19:33
八五六章 荊襄之變

襄陽城東二十里有一個大島,是為魚梁洲。

滾滾東去的沔水流經襄陽城之后,在此分流,轉而南向而去,巨大的慣xìng沖積河灘,于是便形成了這沔水之上的第一大島,蔚為奇觀。

名滿天下的名士龐德公在屢次推拒劉表的出仕邀請后,便隱居在這里,洲東數里處,便是龐德公的授課之所,鹿門山書院。

即便是在名士云集,高門林立的荊襄之地,魚梁洲一帶也被人視為圣地一般。漁民不敢隨意靠近,以免沖撞了往來于此的名士們固不待言,就連荊州的文臣武將經過此地時,都會刻意回避開正面,以示敬重。

可就在初平五年的冬至前后,情況有些不一樣了。

在洲島南北兩頭,都有幾艘艨艟快船來回穿梭巡視著,雖然船頭沒打出任何旗號,但常在襄陽附近水面上走動的人,哪里會不認得,這就是襄陽尉曹的船只!更準確的說法是,這是竟陵太守、鎮南大將軍,軍師蔡瑁轄下的巡邏船!

漁民和商旅們都有些納悶,平時這些巡邏船起到的就是水上關卡的作用,向往來的船只收取過關費用,雖然是肥差,但也算不上是上得了臺面的勾當,討價還價時更是喧鬧非常,當然不好在魚梁洲這種圣地附近張羅。

別看蔡家在荊州勢力龐大,但龐德公門下弟子何止數百,也都是一方名士,一人罵上一句,就足夠把蔡瑁給罵成篩子了。他自然不敢造次。

可今天,蔡瑁的這些嘍啰竟然明目張膽的把魚梁洲給圍住了。實在是有些喪心病狂。

但無論是漁民們,還是商旅們都無意多事。蔡家勢大,普通人誰招惹得起?何況連襄陽城的劉使君和鹿門山的賓朋、弟子們都悶不做聲,自己這些平頭百姓出哪門子的頭?找死么?

有那消息靈通的,更是隱隱聽到風聲,知道沔南的承彥先生,和寄居隆中的諸葛家現在也都有人在魚梁洲。荊州乃是群英薈萃之地,即便是江上的漁夫,對天下大勢也能說出點名堂來,結合種種跡象一琢磨。真相也就不離十了。

“連咱們荊州也沒辦法獨善其身了,這世道要亂到什么時候才是個頭啊?”一名臉上皺紋如溝壑般縱橫的老漁夫長聲嘆息,感慨萬千。

“聽說劉使君的命令已經出不了襄陽城了,除了南郡,也只有武陵、零陵兩處還奉令,荊州的確是要變天了。不過再怎么變天,也不至于連鹿門山都沒辦法獨善其身?”

“你還不知道嗎?龐德公有個侄子去了青州,這是要株連啊!”

“這么嚴重?”

“誰讓青州勢大呢?洛陽那位為了取勝,也是無所不用極了。你們還不知道?洛陽和劉益州結盟了,聽說還會擁立劉益州的幼子為天子呢!當今天子只是逃出了長安城,又不是真的駕崩或棄國了,他這就擁立新帝……嘖嘖。和這些比起來,抓幾個人質以作威脅算得了什么?”

“真是可惜了,龐德公和其他名士可不一樣。他名聲雖大,可對咱們這些賣勞力。身份低賤的人卻不看輕,前幾年。他還和老頭兒我嘮過幾句家常呢。”

“隨他去,誰興誰衰,誰家天下,咱們還不是在這江上打漁,能有什么不一樣呢?”

“還是可惜了啊……”

暮sè漸濃,一陣江風席卷而過,吹得沙洲上的枯草瑟瑟發抖,露出了白得發冷的沙,老漁夫的嘆息聲飄散在風中,一股凄涼的氛圍籠罩了整個沙洲。

襄陽城守府中,同樣籠罩在凄冷與緊張并存的氣氛之中。

“主公,當斷不斷,反受其害,還請早下決斷啊!”

“夫逆順有大體,強弱有定勢。曹cāo東征西討,所向披靡,以董賊之兇蠻,尚且為其所制,今以朝廷為名,主公拒之,其名不順。且荊襄之地已是兩面受敵,招架乏力。荊襄之民,聞曹兵至,未戰而膽先寒,安能與之敵哉?”

“蔡德珪、蒯異度之言甚善,何不從之?”

劉表沉著臉望向階下,以蔡瑁、蒯越為首的一眾荊州名士,正異口同聲的鼓動著如簧之舌,向他提出勸諫。

大勢已去了,劉表黯然悲嘆。

如果再給他幾年時間,就算有孫策虎視眈眈,袁術不停sāo擾,他也有信心將權柄牢牢把握在手中。特別是在關中之戰后,李儒不肯屈服于仇人,只要稍加籠絡,就能將其引入荊州系統,與地方豪強勢力做為平衡,主張大權。

可惜時勢變化得太快,曹cāo壓根就是和孫、袁兩方勾結好了的,關中之戰的手尾尚未料理清楚,就急不可耐的將矛頭對準了荊州。

劉表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肯定擋不住四面圍攻,但他同樣很清楚,曹cāo不會有太多的時間在荊州糾纏。只要憑借地利與之周旋幾個月,哪怕是沔水以北的所有地盤都被占過去,曹cāo也只能無奈放棄,他背后的青州才是真正的大敵!

只可惜,他看到的再多,也沒辦法用來說服其他人。他算是看透了,荊州的這些地方豪強就是一群墻頭草,誰能給他們的家族帶來利益,他們就跟在誰的屁股轉。

當初自己單騎入南郡,之所以能得到蔡、蒯兩家鼎力相助,無非是自己掃平地方豪族的同時,也幫助了這兩家吞并異己,擴大勢力。現在和曹cāo、孫策等勢力三面開戰,顯然不符合兩家的預期。

之前戰火還局限在江夏和長沙,損傷的只是黃家的利益,兩家還能沉得住氣,畢竟他們的核心利益都在南郡。一旦曹cāo加入戰團,沔水兩岸都會被卷入戰火,到時候商賈斷絕往來,沿河的土地無人耕種,蔡、蒯兩家當然會受到極大的損傷。

而曹cāo和蔡瑁是故交,又有首倡之功,投靠過去自然也會水漲船高,遠勝過和自己這條破船一起沉默。

劉表心里明鏡一樣,所以也沒心思和這幫墻頭草爭辯,心里只是大罵劉焉鼠目寸光。

明明和自己都是漢室宗親,卻對自己的同盟邀請不屑一顧,被人一個天子的名頭就晃花了眼,樂不顛的跑去捧人家的臭腳,也不想想,那傀儡一樣的位置做不做能有什么區別?那就是個坑吶!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聽得眾人的說辭已經開始重復,劉表冷聲開口道:“諸君都有王佐之才,眼光老到,處事亦是波瀾不驚,如何對待黃、龐兩家,諸位商量過,自行處置便是,何來問吾?吾今rì已經倦了,若沒有其他事,各位請自便罷。”

說罷,他拂袖起身,自顧自去了,把一群人給晾在了原地。

蔡瑁、蒯越面面相覷,都等著對方先說話,但兩人的智謀半斤八兩,心里想的也差不多,自然誰也不會搶這個先。

大眼瞪小眼了好半天,等到眾人各自散去,蒯越方才低聲說道:“德珪兄,你在軍中威望甚高,這種時候,總是要拿個章程出來啊。”

“劉使君這邊,某已然盡力了啊……”蔡瑁心中大罵小子狡猾,掌握兵權可以擠兌劉表,讓他知難而退,但對完成曹cāo的要求卻沒有任何幫助,抓幾個老弱婦孺還需要出動大軍不成?蒯家的私兵難道是擺著好看的么?

現在的問題是,曹cāo想抓人,卻不肯擔這個惡名,劉表意識到事不可為之后,也變得滑不留手,壓力全在自己這邊了。

“不然,干脆你我兩家一起出手如何?”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也是最糟糕的選擇,蔡瑁完全就沒指望能說服蒯越,后者也是不出意外的當即否決。

“那還不如一家出手呢!”蒯越知道自己不付出點代價,肯定是沒辦法脫身了,咬咬牙,終于開口說道:“西陵雖然已經岌岌可危,但安路以西的地域還算安穩……”說著,他抬眼看著蔡瑁,眼神分明是說:你懂的!

蔡瑁yīn沉沉的臉sè露出一絲笑意:“異度不愧蒯家千里駒,果然識得大體,是辦大事的人,此事就此說定,某這就去下令拿人!”

荊襄四大家都有自己的傳統勢力范圍,其中蒯、蔡兩家都在南郡根深蒂固,向家在南郡有一部分,但主要的還是在南陽,黃家則是從始至終都在江夏。

向家疲弱已久,南陽也是半棄之地,隱隱已經有被排除出四大家族,被后起之秀王家超越的趨勢,不足為論。

此番三家分荊,戰火最集中的地方就是江夏,黃家屢受重創,搞不好連家主黃祖都要喪命,再加上黃承彥嫁女王羽的因素,今后的荊州,就是蔡、蒯兩家獨大的局面了。

打落水狗自然人人爭先,不過抓人綁票,抓的還是龐德公、黃承彥這種名士極大的名士,就很棘手了。曹cāo全取南陽,入主南郡已成定局,倒是不用擔心受到實質xìng的威脅,但名聲肯定是要臭大街的,不然曹cāo也不至于煞有其事的將這一條做為條件,用來討價還價。

蒯越提出的解決方式其實是唯一的辦法。一方得實利,另一方保名聲,蔡家雖然也是詩書傳家,但蔡瑁對虛名并不如何看重,既然蒯越肯在向黃家趁火打劫的問題上讓步,蔡瑁也就順水推舟的將這惡名擔下了。

“叫張都尉來見吾!”蔡瑁喝令一聲。

“喏!”當即有人應諾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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