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三國第一強兵 作者: 鱸州魚(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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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010203 2013-7-12 15:38:1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82 1149676
w23164598 發表於 2014-2-13 19:34
八五七章 錦帆甘興霸

蔡瑁尚未發難,魚梁洲的龐府之中便已是亂作了一團,老人嘆‘氣女人哭,主事的男人們則是爭論不休,更有一群不曉事的孩子吵嚷不休,亂糟糟的,讓人莫衷一是。

“何必要走?既然大家都要降,我黃家也是荊襄名門,又何必獨樹一幟?一起降了便是,正好令那孫伯符從西陵退兵,以保住黃家的實力,這才是最重要的,月英她不聽長輩之言,私自跑去青州,與我黃家哪還有什么干系?”

聲音最大的就是黃祖之子黃射,他是黃祖獨子,從小被驕縱著,習慣了一帆風順,眼下的局面如此復雜,他哪里有什么應對的經驗,只是一廂情愿的在那里大喊大叫。

“弓取賢侄,弓取賢侄,且稍安勿躁!”黃承彥不好說什么,其他人的身份又不被黃射放在眼里,也只能由龐德公出面了。

龐德公才智既高,也洞悉世情,知道黃射的歇斯底里是出于何種心理,故而也不勸他,只是沉聲說道:“局勢老夫已經分析過很多次了,走與留全憑各人自決,弓取賢侄說的也不無道理,但承彥賢弟思念女兒,肯定是要走這一趟的了,老夫雖然一把年紀,可還是堪不破世俗親情……各位若認為弓取賢侄所言有理,便請稍安勿躁,在此等候即可,若愿與老夫同行,便請速做準備吧。”

“……”黃射啞口無言,算是體會到什么叫老而彌堅了。

他在這里歇斯底里,無非是想再等等看,一方面看看風色,另一方面也有到了最后關頭,把黃承彥這位伯父當做禮物獻出去的想法。正是在他和黃、龐兩家一些身份差不多的人的攪局下,黃、龐兩家才遲遲未能成行。

到了今天,龐德公顯然也是忍無可忍了,說出這么一番看似委婉,實際上已經撕破臉皮的話來。

黃射其實也不傻,他知道黃家岌岌可危了。

眼下西陵城正被江東軍團團包圍,老爹黃祖和孫策有殺父之仇,老命十成之中已經丟了九成,沒了黃祖,黃承彥也走了,荊州黃家還剩什么呢?誰還認識他黃弓取是誰啊?

留下來,曹操未必會對他感興趣,可蔡、蒯兩家要侵吞黃家基業,會放著他這個黃祖之后的家主不管么?世家互相傾軋的手段,黃射知道的太多了,一想到自己有可能的下場,他也是不寒而栗。

左右看看,之前還幫他鼓噪助威的那幾個堂兄弟,這會兒也都啞巴了,黃射只能換上一副低眉順眼的表情,陪笑道:“德公,伯父,小侄不是那個意思,只是……青州那邊根本也沒怎么重視咱們啊。”

說著,他又感覺自己理直氣壯了,抬手向角落里一指,大聲說道:“妹夫的信上說,會全力接應,可一不見驃騎軍的大軍,青州那些名震天下的猛將也不見露面,只來了這么一位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完全就不知所謂啊!大家說,誰敢放心把性命交托在這種人手上?”

本來龐德公說了那番話,兩家子弟已經沒什么氣勢了,可循著黃射的指點一看,頓時又是心有戚戚了。

黃射說的沒錯,他妹夫的安排確實值得商榷。

從水路走,路途何止千里?沿途更有重重阻礙,說是步步荊棘亦不為過,若是青州那邊派遣一員上將,數百強兵,倒還有那么幾分突圍的可能。結果青州根本就沒特意派人過來,而是由荊州這邊的密探就地張羅起了一支突圍之兵。

說是有數百人,幾十條船,但包括主將和幾個統領在內,完全就是一群不知天高地厚,也沒經歷過戰陣的半大小子。年紀小還不算大問題,王羽、孫策起兵的時候年紀也都不大,問題是這幫人怎么看怎么不著調。

一群人都穿得花里胡哨的,打著的旗子仿佛雨后的彩虹,五顏六色的,比青樓最沒品位的姑娘還花,腦袋上還插著一圈羽毛……這群人勾肩搭背的出現在府門外時,守門的家人還以為是哪里的雜耍班子,上門賣藝來了呢。

看看這些人,別說放心了,很多人哭的心都有了。

“叮鈴鈴……”

雖然渾身上下就沒一點能讓人放心的地方,但帶頭這位可不是什么忍氣吞聲的主兒,他本來斜靠在墻邊,瞇著眼睛假寐,聽到黃射將矛頭指向自己,腰板一挺,站起來了,那叮鈴鈴的聲音是他身上掛的一堆鈴鐺發出來的,聽起來很悅耳,但兩家人的臉卻都更黑了。

沒聽說過哪位名將有這種莫名其妙的習慣,在身上掛鈴鐺,穿得五顏六色,這是生怕別人發現不了自己,全然是作死的路子啊!

“這位小哥,首先你得知道,甘某這趟是救人來的,做為被救的一方,你不感恩戴德的抱著某的腿大哭也就罷了,指著恩人的鼻子喊得這么大聲算是哪門子道理?某明確告訴你,主公的面子某當然要給,但若有人想打某的臉,某手中的刀子可不認得你!”

濃濃的草莽氣息撲面而來,眾人被嚇了一跳之余,肚里也都覺得好笑,這主兒的外表和內在實在太一致了,都是那么的不著調。

“甘……將軍,”黃射的嘴里打了個突,倒不是被嚇的,他只是覺得以此稱謂稱呼對方,對將軍這個詞是一種侮辱:“你可知道接下來的行程和咱們這些人的身份?黃、龐兩家可都是幾百年的名門,祖上曾經……”

“你到底想說什么?”甘寧虎著臉,一瞪眼。

他最不愛聽這套啰嗦了,他家是寒門,老爹從小就對他灌輸這套東西,可祖上的輝煌說了一千一萬遍,日子也沒見有什么改善,還是自己拉起了這幫兄弟后,才真正的威風起來。

這不名滿天下的驃騎將軍都專程派人找上門了,說是名震天下的驃騎名錄上有自己的名字,這年頭,還有比這更威風的事嗎?自己還沒來及炫耀呢,這菜鳥卻和自己說什么祖宗?,這都他娘的是扯淡你祖宗都死了幾百年了,還管你這個孫子怎地?

“本將是想說,這里是中原不是僻處一方的巴蜀……荊州豪杰已是眾多,那江東軍中更可謂猛將如云,群英薈萃,以吾父之勇尚且不敵,你麾下之眾不過數百,又何來把握率眾突圍,在這大江之上轉戰千里呢?”

按黃射的本心他是想把話說得更直白些的只是畏懼甘寧兇惡,怕對方直接翻臉打人,只能盡量說得委婉點,但意思表達得還是很清楚的。龐德公本想打個圓場聽了這話,也是遲疑的看向甘寧。

龐德公等人都是很傳統的世家名士,講究不以身犯險若是真的沒有突圍的希望,他寧可在家里好整以暇的自盡或被軟禁,也不想被人在路上俘虜,他不怕死,卻怕失了體統,折了名聲。

“敢問將軍,可是有錦囊妙計在手,還是說有何憑仗呢?”將眾人的神色都看在眼中,黃射氣勢陡漲,接下來的一問更是帶了幾分質問的語氣。

“憑仗?當然有……伸簡!”甘寧呵呵一笑,抬了個響指,淳于瓊一臉憋屈的走了過來,心中只道:某又不是狗,咋能用這種方式召喚呢?

有可能的話,他寧愿沒找到甘寧就好了。

不過沒辦法,雖然他手上的名錄也是原版,并無隱瞞,可信息還是太少了點,也有不少錯漏之處。

比如益州李嚴,他找來找去都沒找到這么個人,倒是南陽有個挺有名的李嚴,現在正在秭歸當縣令,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還有張任、嚴顏這些,那都是益州成名的武將,前者初出茅廬不久,還在上升之中,后者干脆就是鎮守一方的大將了。

這些人根本不是自己拿個名單上門,直接三言兩語就能說得動的,也是益州相對閉塞,中原的信息很難傳進來,自己的口才也確實不咋地。找來找去,也只有這個不著調的甘興霸最容易說動了,這人就愛聽好話,只要猛拍馬屁,好感度就直線上升。

拍馬屁什么的,那是淳于瓊的拿手好戲啊,所以……

淳于瓊傳信回青州的時候,心中也是非常忐忑,生怕自己搞錯了,畢竟名錄上面寫的是江州甘寧,而不是臨江甘寧,地方還是有差別的,而且這位爺實在是怎么看都不靠譜啊。

可沒辦法,他這一趟出來,錢沒少花,享受也沒落下,要是一點收獲都沒有……青州那位爺可是眼里不揉沙子的主兒!

硬著頭皮傳信回去,結果那邊居然認可了,這真是讓淳于瓊喜出望外,不過看到接下來的命令之后,他當即就是眼前一黑。

讓甘寧率眾千里潰圍?這他娘的不是要人命嗎?就這位爺的德性……

“德公、黃翁,這位甘將軍也是驃騎名錄上列名的上將,是驃騎將軍的信重之人,特意命末將往益州尋訪,歷經兩年方見其人,再三拜請,這才請得甘將軍出山……”好在淳于瓊說慣了瞎話,隨便刪減一番,就編了一套煞有其事的說法出來,聽得眾人都是將信將疑。

“聽到了吧?明白了嗎?”甘寧在旁邊大點其頭,身上掛著的鈴鐺又是一陣亂顫,怎么看都像是小人得志的模樣,眾人剛升起那點信心,頓時又萎縮回去了。

正無言間,遠處突然隱隱傳來一絲嘈雜聲,沒等眾人細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惶急的喊叫聲便在門外陡然響起:“老爺,老爺,不好了,不好了,有大隊人馬從襄陽城那邊過來了!南面也有船隊在調動,,…已經把去路封死了!”

“嘩!”一下就亂了,誰都明白這意味著什么,這是襄陽那邊的僵持局面終于結束了,這里所有人的末日到了。

“甘將軍?”龐德公倒是能保持鎮定,將目光轉向了比他更鎮定,完全可以說是行若無事的甘寧,顯然在做出最后決定之前,他還是想確認一下。

“突圍么,很簡單,就憑某手中雙戟,一路殺出去便是,神擋殺神,人擋殺人,某倒要看看,誰還敢來擋我的去路!”甘寧回答得干脆利落,殺氣騰騰的做出了宣言之后,他忽而一笑,問道:“怎么樣,老頭兒,到底是走還是不走?給個痛快話吧。”
w23164598 發表於 2014-2-13 19:37
八五八章 凌厲殺機

當然要走,不走怎么辦?

龐德公可不是那種迂腐糊涂的老學究,如果只是曹操入主荊州,他倒還不是很擔心,自己的名聲擺在這兒,曹操還真敢冒天下之大不韙,以自己為質,來威脅士元不成?

如果他真的那么干了,或許能威脅到士元,可他先前營造出來的注重人才的形象也崩塌了,搞不好還會激得鹿門山的弟子們同仇敵愾,甚至整個荊襄的士人都會起來反對他,真真是得不償失。

可曹操顯然也不笨,他知道自己出手的結果,所以迂回了一下,通過蔡、蒯兩家來動手。后者本就是荊襄豪族,即便沒有曹操,在江夏的局面崩盤后,他們同樣要對黃家下手。盡管蔡、黃兩家還有親戚關系,可在世家的處事原則中,親緣從來都是放在利益后面的。

龐家的產業也不小,龐德公和黃承彥走的又近,順手吞下也就吞下了,反正蔡家的目標就是做個土豪,而非成為諸侯,名聲什么的,本來也不是特別看重。

曹操這般行事,只能瞞過普通百姓,卻瞞不住真正有眼光的人。可是,只要他有個借口能把事情圓上,也沒人會太較真,真正有眼光的人都是世事洞明之人,知道蔡家甘愿做刀了,誰還敢輕易冒頭呢?

事不宜遲,龐德公也是當仁不讓,承擔起現場指揮的職責來。

行李細軟是早就收拾好的,拿起來就可以走。不過在這種危機關頭,數百老弱婦孺擠成一團,稍有一個指揮不當,很容易釀成大禍。也就是龐德公的威望夠高,指揮也得力,老弱們魚貫而出,陸續登舟,場面倒是井井有條。

若放在平時,黃承彥肯定是要贊嘆幾句的,但現在正是千鈞一發之際,他哪還有這個心情?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天下大勢變幻得如此之快,他本來只當月英遠嫁是一枚閑子。誰想到現在卻是在荊州的黃家主干崩潰。閑子變成了最后的依靠。實讓人有種濃濃的不真實感。

從指揮若定的龐德公身邊經過時,黃承彥只是點了點頭,臨到出門。這才突然回過頭來,看向一位儀表堂堂的中年文士,開口問道:“誼,你當真不走?”

“無妨。”此人正是諸葛亮的叔父諸葛玄,他完全沒被周圍末日降臨般的氣氛影響,云淡風輕的一笑道:“青州勢大,卻有木秀于林之憂,如今已遭天下之忌,恐怕……”

他這話有些答非所問,但黃承彥何等才智。聞弦歌而知雅意,當然明白,這是諸葛世家要多面下注了。雖然有些好奇,諸葛玄要如何在荊州劇變中既撇開和諸葛亮的關系,同時又要向曹操輸誠,但黃承彥已是無暇多想,點點頭,道聲‘保重’,便腳步蹣跚的登船去了。

在整個疏散、登船的過程中,甘寧一直都和沒事人一樣,就那么在墻邊一站,既不參與指揮,也不布置警戒,直到所有人都登了船,這才抬眼看看四周,行若無事的問道:“可以了吧?”

“這一路就有勞甘壯士了。”龐德公城府甚深,雖然對甘寧的信心越來越少,但還是強打精神,拱手為禮。

“好說,好說。”甘寧大咧咧擺擺手,轉頭向船隊大聲吆喝:“兒郎們,揚帆,去青州了!”

“噢!”物以類聚,船上的水手剛剛也都是一副懶洋洋的架勢,聽甘寧這么一吼,卻都興奮起來,回應極其熱烈,連上下游的兩路兵馬都被驚動了!

緊接著,此起彼伏的號令聲在上游響起,大片火光陡然亮起,匯聚成河,如同潮水一般向下游涌動過來,聲勢驚人!

“對面的人聽著,劉使君只是想邀請各位去襄陽城暫住,并無傷害之意,不必驚慌。若強行要走,撕破了臉面反而不美!須知,大兵合圍,諸位已是插翅難飛,還是給本將乖乖的罷,哈哈!”

下游倒是安靜些,不過從火光變幻的軌跡看來,攔截的船只很可能已經將整個河面都封鎖住了,追兵中那個主事人的說法確實不夸張,眾人已經是無路可走了。

船艙中有人哭出聲來,也有人大聲抱怨著。

青州最早的一次邀請,還是在黃月英等人剛到青州不久的時候,隨后幾乎每隔一兩個月,都會舊事重提,特別是近幾個月,邀請已經變成了催促,可這邊就是遲遲形不成統一的意見,以至于一直耽擱到了現在。若是早些動身,又何至于今天這般窘迫?

先前持反對意見的人自然也是大聲反駁,反駁的理由中,甘寧的名字也是反復被提起。

一葉知秋,青州那邊派來了這么不靠譜的接應者,先前又一直執行著徹底的抑制豪強政策,可見王羽對這邊并非很重視,他要的只是龐統、黃月英的直系血親罷了,而非兩家人全部。

幸好走的是水路,否則用不著追兵沖到面前,這些烏合之眾也就崩潰了,若是事情到了那個地步,別說護送的只有一個甘寧,就算把趙云、太史慈都派過來,恐怕也只能徒呼奈何。

龐德公表現得最為鎮定,他低聲向甘寧解釋道:“帶隊的是張允,此人與蔡瑁是表親,統領蔡家最精銳的一部分私兵,不可小覷!”

“某省得了,老丈放心登舟便是。”甘寧是個恩怨分明的人,他能很敏銳的感受到其他人的情緒,而且會根據對方的態度,做出不同的應對。對他保持尊敬的人,他會以禮相待,對他不客氣的人,他只會比對方更加強硬。

龐德公雖然對他信心不足,但卻一直保證了最起碼的禮貌,甘寧的回應自然也比對黃射等人客氣許多。

眼見眾人都上了船,淳于瓊有些鬼祟的湊了上來,陪著笑,低聲說道:“興霸賢弟,我呢,不擅長水戰,與其路上做個累贅,不如現在做個誘餌什么的,也能分散一部分追兵的注意力,多少起點作用……不知賢弟意下如何?”

“誘餌?”甘寧微微一愣,似笑非笑的看向淳于瓊:“這么說來,仲簡兄你也信不過某了?”

“哪能呢!”淳于瓊大駭,拼命搖著手,試圖辯解,但在甘寧犀利的眼神的逼視下,那些辯解的話卻始終難以出口:“俺就是……就是……”

“無妨。”窺破淳于瓊心意,甘寧卻并無追究之意,行若無事的一擺手,道:“仲簡兄只管去便是,若是比俺早到青州,還請和主公說一聲,就說君以國士待我,俺甘興霸一定不會讓他失望的!就這樣,來日青州再會罷!”

說完,他縱身飛躍,竟是直接從岸邊跳到了船頭,身形穩如山岳,連晃都沒晃一下,下一刻,他高舉雙拳,在一陣叮叮當當,悅耳的鈴聲中,縱聲長呼:“揚旗,升帆!放舟南下,擋我者死!”

“擋我者死!”有這樣的首領在,水手們也完全不知恐懼為何物,大呼小叫的升起船帆,放舟順流而下。那船帆也是別具特色,五顏六色的,連朦朧的夜色都遮掩不住其光彩,在一片火把之中熠熠生輝。

呆呆的在岸邊看了一會兒,淳于瓊猛一哆嗦,被河風吹進領子里了。他一縮脖,佝僂著胖大的身體鉆進了黑暗的角落中,一邊奔逃,一邊嘀嘀咕咕個不停。

“這個瘋子,還擋我者死呢……就他那幾百個人?別說數以千計的追兵了,恐怕連下游封鎖的那幾道關卡都過不去……明明已經告訴他了,為了防備江東軍突入,荊州軍在沔水下游足足布置了十三道防線啊!難道他能一路過關斬將的沖過去嗎?這個瘋子,瘋子!”

似乎在為自己的膽怯找理由,淳于瓊說這‘瘋子’二字時,幾乎是咬牙切齒的吼出來的。他的確很郁悶,王羽的命令不是死命令,而是將情況說明之后,讓甘寧自行判斷。

按照淳于瓊的想法,這種必死的任務肯定是不能接的,結果甘寧竟是毫不猶豫的接了下來,所以說,這人就是個瘋子!淳于瓊還想多活幾年呢,哪怕是青州那邊的富貴享受不到,也要保住小命,所以寧可得罪甘寧,他也選擇自行逃亡。

追兵的注意力都在船隊上,即使事后搜捕殘余,也是一段時間之后的事了,有這段時間的緩沖,他應該可以逃出很遠了。

不單是淳于瓊,有著類似判斷的人比比皆是,聽說追來的是張允后,船艙中不可抑制的發出了驚恐的尖叫聲,張允可是蔡家的頭號打手,特別是在水上,素有沔水龍王之稱!

這么個煞神帶隊,又是人多勢眾,從上下游兩面夾擊,豈止是走投無路啊,完全是要化為齏粉的套路哇!

張允自己顯然也是這么想的,聽到逃亡船隊上傳來的‘擋我者死’的宣言,他冷笑有聲:“哪里來的一群瘋子?”他惡狠狠的一揮手,喝道:“傳令下去,等下放手殺人便是,有了這幫蟊賊在,事后就可以上報成水匪搶劫,救援不及,以至于全家罹難了。”

“喏!”當即有人應命而去。張允余恨未消的磨了磨牙:“連帆漆得花花綠綠的,以為青樓來招攬客人么!”

高亢的鼓角聲陡然炸響,這既是荊州水軍在鼓舞士氣,同樣也是在傳達命令。隨著張允的最新指示下達至全軍,凌厲的殺氣頓時彌漫開來,籠罩了寬闊的江面!

戰云密布!
w23164598 發表於 2014-2-14 13:33
八五九章 激流勇進

水戰不同于陸戰,對天時、地利的要求都很高。天時主要是風向,地利則是水流,有經驗的水軍將領,在進行水戰時,一定會努力搶占上游和上風向,以取得機動力上的優勢。

所以,在這場追逐戰中,逃亡的一方從最開始,就處在全面的劣勢之中。

此刻已經入了冬,北風漸烈,而沔水在經過襄陽之后,呈現出的是蜿蜒南向的態勢,向南行進的船只,都能享受得到風向、水流的雙重便利。

從這個角度來說,甘寧的船隊針對攔截船隊,是占堊據全面上風的,可問題是,攔截船隊并非追擊的主力,從襄陽追殺過來的張允才是。

攔截船隊只要糾纏住甘寧少許時間,讓張允追上來,勝負就不言而喻了。甘寧這邊都是艨艟,張允那邊卻是以數艘樓船為主,過百艨艟為羽翼的龐大陣容,在諸多不利條件的作用下,這場追逐戰很有可能變成單方面的屠殺。

因為樓船的船舷是遠高于水面的,四周還筑有馬墻、箭垛這類防御設施,除非對手也是樓船,否則根本就不存在接舷戰的可能。艨艟湊過去,不是被樓船上的弓箭手殺傷殆盡,就是船被撞翻。

艨艟對戰樓船,唯一的倚仗就是機動力,可機動力偏偏對風向、水流的依賴性又很強,所以,只要對水戰有所了解的人,都是不可能看好錦帆賊這邊。

最幸運的解決,也就是少量船只突圍,大部被攔截住了。這也是黃射在恐慌之中,感到的唯一值得慶幸的東西。做為下任家主,他的身份還是有些特別的,所以他和龐德公、黃承彥一起,坐上了甘寧的旗艦——船隊中最大的一條船。

甘寧雖然看著不怎么靠譜,但還是很有一股子兇悍的勁頭,靠著這股氣勢,應該還是有希望沖開一條缺口,至少讓旗艦逃出去的。

至于后面的族人,黃射也沒怎么放在心里,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當年的漢高祖逃亡時,還不是把兒女們都從馬車上踹下去了?只要留得青山在,將來至少還有報仇的機會么。

龐德公和黃承彥對水戰沒什么研究,但也知道形勢很不樂觀,只是做為所有人的主心骨,也不能做出損傷士氣的舉動來——船艙中的老弱已經談不上士氣了,驚恐的尖叫聲和絕望的哭嚎聲不絕于耳,但甲板上卻沒什么動靜,船只也在漸漸加速,這幫看似不靠譜的水手,還是有點不凡之處的。

“停船,速速停船!”

“降者不殺,頑抗者死!”

到底是船身輕巧,甘寧船隊起步雖晚,速度卻快,后方傳來的威嚇聲和喊殺聲竟是漸漸遠去,若不是前方的勸降聲漸漸響亮起來,逃亡者心中的恐慌或許會得到緩解也說不定。

待到弓弦彈動聲,‘嗤嗤’的箭矢破空聲響起,逃亡船隊的恐慌情緒達到了極致,亂世中刀兵隨處可見,卻不是每一個人都有機會親身體驗的,何況還是養尊處優慣了的這兩家人?

嘈雜聲過于響亮,連船隊之間的號令聲都壓了下去,一時間,船隊的秩序顯得有些混亂起來。龐德公等人雖知道這是個頗為嚴重的問題,可到了生死關頭,他的威望再高,也不可能將眾人的恐慌強壓下去,一時也是束手無策。

張允遠遠望見,心下更是得意,在夜戰之中,以響箭威嚇敵人,打亂敵人的部署,乃是他獨創的水戰戰法,對付江湖上的水賊流寇,從來都是無往而不利,今天,這招顯然又要建立奇功了。

正在危機之時,居于船隊之首的旗艦上陡然傳來一聲大喝!

乍聽是呼喝聲,可只消稍加分辨,就能發現那呼喝聲中蘊含著的某種韻律,粗獷且簡單的韻律……

“男兒生在天地間誒……”五彩錦帆之下,雄壯的身影屹立如山,蒼涼豪壯的歌聲響徹夜空,回蕩四方。

“山不拘來水不管……”下一刻,船隊的水手竟是齊聲相和,讓人確認了他們是在唱歌,只是這調子實在太過簡單,完全聽不出曲調來,完全就是扯著脖子狂呼的感覺。

“提刀蕩盡不平事……”難登大雅之堂的粗俗曲調,卻足以讓水賊們自得其樂,特別是領唱的甘寧,中氣十足的歌聲徹底壓過了四周的嘈雜聲。

“逍遙自在賽神仙嘍!”眾人轟然相和,繼而齊聲大笑起來。

“男兒生在天地間,一腔豪情沖破天,風吹不倒浪也避,只羨英雄不羨仙……”

等到歌聲第二遍響起,見多識廣的龐德公總算回味過來,想起這種調子的出處了。

在荊州和巴郡交界的地方,地勢變得極為險峻,兩岸懸崖絕壁,江中灘峽相間,水流湍急,順流而下固然是驚險萬狀,逆流而上更非風帆、船槳所能達至的,于是,纖夫這個行當應運而生。

錦帆賊唱的歌,詞大概是自己編的,還算順口,但遠稱不上有什么韻味,調子則是直接從纖夫喊的號子中變化而來。

放在平時,即便是不拘身份待人的龐德公,對這種鄉野村歌也不可能細聽,黃射這種公子哥,更是要著人驅趕,或是掩耳而走了。

但此刻,不知為何,粗獷的歌聲入耳,眾人竟然都有些安心起來,漸漸的止住了哭聲,時起彼伏的尖叫聲也停歇下來,甚至有人循著那曲調輕聲相合。

“男兒生亂世,亂世出豪杰,古人誠不我欺也。”龐德公與黃承彥對視一眼,都是喟嘆出聲。甘寧的本領到底如何,尚不得而知,可有了這份雖千萬人吾往矣的霸氣,就算只有七成本領,想必也能發揮出十成了。

“區區蟊賊,也敢囂張?放箭,放箭!”令逃亡者安心的歌謠,聽在阻擊者耳中,味道就不一樣了。指揮的將領也是水軍宿將了,親手剿滅過的水賊流寇不知多少,明顯感覺到了眼前的敵人,和從前的大為不同。

那詞意淺白,幾乎不成曲調的歌謠就仿佛是某種符咒,被數百水賊高唱起來之后,有著一種奪人心魄的魔力。這種壓力讓他難以承受,以至于提前下達了攻擊命令。

“嗤嗤嗤……”密集的破空聲響成了一片,仿佛整個河面都被覆蓋了一樣。水戰的主要攻擊方式無非三種,遠程用弓弩,近戰則是接舷和縱火,荊州水軍精銳,準備也很充分,全力發動齊射,有這樣的聲勢也不足為奇。

“奪!奪!奪!”隨著鋒矢入木聲不斷響起,當先的幾艘艨艟竟是劇烈的晃動起來,船小,箭矢又太過密集,結果便是如此。

“噗!噗!噗!”雖然是夜戰,能見度有限,但密集的箭矢也不會只射船,避開人,不斷有人中箭,夾雜在痛呼聲和慘叫聲中箭,箭矢破入身體的聲音同樣不絕于耳。

突然爆發的激戰將所有人都震住了,老弱婦孺們之所以沒爆發出更大的恐慌,一方面是因為被嚇到,無法作聲,更關鍵的原因是,那蒼涼的戰歌聲不但沒有被壓倒,反而愈發的嘹亮起來。

但不知是錯覺還是怎樣,錦帆賊這邊始終沒有發動反攻,弓弦彈動聲幾乎都是在前方遠處響起,這邊只是偶爾有那么一兩聲,不仔細聽的話,幾乎都分辨不出來。

“甘壯士他們出身草莽,只怕是……沒那么多箭矢啊!”好歹也是將門之子,親自領軍出戰過,黃射一語點破了天機。

眾人這才反應過來,可不是嗎,弓箭這東西是很貴的,特別是大戰的時候,幾千、幾萬的箭矢射出去固然威風,但一支箭,少說也是幾十錢,普通人哪里用得起?

要不怎么說,烏合之眾和正規軍的最大差別,其實就在這裝備上呢?一方的箭矢要量入為出,另一方則是敞開了射,孰強孰弱還不一目了然?

現在的錦帆賊似乎就處于光挨打,不能還手的窘境之中。

“也不全是,這邊也有人開弓,就在船頭的位置上,每次弓弦聲一響,對面都有慘叫聲傳來,想必是甘將軍吧?這樣的夜色下,他還能百發百中,這等武藝,不愧是驃騎名錄上列名的豪杰啊。”

“再怎么百發百中,難道他一個人能把對面的幾百水軍全射死不成?就算他有那個本領,時間上也來不及啊,我看啊,這次恐怕是兇……”

一個兇字剛出口,船身突然劇烈的震動起來,黃射為了說話更有氣勢,特意站直了身體,一個措手不及,直接變了滾地葫蘆。

同時響起的還有一聲轟然巨響。

“撞……撞船了?”黃射仰面朝天的癱倒在地上,滿面都是不能置信的神色。也只有這個解釋了,硬頂著箭雨,錦帆賊的船隊沒有減速,也沒有成規模的反擊,就這么一直沖過來,不撞上才奇怪呢。

可攔截船隊這邊雖然沒有樓船,但兩邊的船型是差不多大小的,就算沖撞,也是半斤八兩啊。停下來廝殺的話,后面的追兵很快就會趕上來,最后還不是要完蛋?

黃射的分析不是沒有道理,可戰局的演變卻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料。

他剛從地上爬起來,打算探頭出去觀望一下戰局,結果船突然又是一震,黃射措不及防,又躺下了。這次他臉上仍然滿是無法置信的神色,這次卻不是驚恐,而是難以抑制的狂喜之色。

上一次,他是臉朝下趴下的,船是由高速突然變為停滯,而這一次,他是仰面朝天躺下的,船是由靜轉動了!
w23164598 發表於 2014-2-14 13:34
八六零章 一箭定千軍

張允已經快要氣瘋了。

他很清楚,姐夫蔡瑁之所以讓自己領兵,完全是出于對自己的信重,一直以來,自己也沒有辜負姐夫的期望,每次任務都完成得很圓滿。

這一次雖然只是抓捕一群老弱,重要性卻比從前的任務都要重要。黃、龐兩家的家業固然誘人,更讓人垂涎欲滴的是,有了這個投名狀,自家就算是真正找到了不可動搖的靠山。

多面下注算什么智慧?一次看準,就將全部籌碼堆上去,這才是真正的魄力。

張允對姐夫蔡瑁說的這句話深表認同,青州現在的確很強,但出頭得太早,鋒芒太過,群起而攻之的局面是必然會遇到的,區別只是遲些,早些罷了。

當年的楚霸王項籍不就是這樣嗎?一輩子沒打過敗仗,早在滅秦之際,便是當之無愧的天下最強諸侯,多次將高祖皇帝逼入絕境,結果怎么樣?還不是在群雄的圍攻之下,兵敗身死,徒留下蓋世勇名嗎?

如今曹將軍,不,應該尊稱為曹丞相了,收服了董卓軍的精銳,又與周邊除青州之外的所有勢力都結成了攻守聯盟,只要得到南郡的錢糧,并剿滅李儒、張繡等不識時務的董卓余黨,即便是一對一,也不見得怕了那王鵬舉,何況還是群起而攻之?

蔡家攀上了這顆大樹,下半輩子的榮華富貴肯定是不用愁了,自己也好跟著在樹蔭下乘涼,只要圓滿完成這次任務……

可偏偏就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了意外!

其實,有不明船隊在魚梁洲靠岸的情報,襄陽這邊早就收到了——幾十艘船的船帆都是五彩斑斕,這樣的船隊真是要多乍眼有多乍眼,除非是瞎子,否則不可能看不到。

只是蒯家始終沒有下定決心,劉表那個老滑頭也不肯配合,所以才遲遲沒有采取抓捕行動,只在上下游各布置了幾條封鎖線,以防萬

荊州幾大世家的勢力根深蒂固,除了洞庭湖一帶還有些不聽話的水賊,其他地方早就撫剿并用的收拾過了’哪還有什么不開眼的強賊?

等到眼線稟報說,那船上都是些半大的少年,蔡瑁就更不在意了。這年頭,自命不凡的游俠兒多得是,不過是糾集一幫無賴少年,到處逞威風而已。也只有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愣頭青,才敢來淌這灘渾水吧。

出發之前,張允也是躊躇滿志,只想著如何能把手尾處理得更巧妙,根本就沒想過,行動中會有什么意外發生。

當他看到錦帆賊一窩蜂的沖向下游時,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在他看來,這幫楞小子真是楞得可愛,完全不懂水戰。嗯,不光是水戰,若陸戰也是這種狀態,自己一樣能輕松收拾掉這幫菜鳥,在這些年遭遇過的賊寇之中,就屬這錦帆賊最弱了。

他就等著看這幫傻小子在銅墻鐵壁面前碰個頭破血流,哭著喊娘了。

直到錦帆船隊前后產生脫節,前鋒如同脫韁的野馬一般,直愣愣的和封鎖船隊撞在了一起,張允才有些動容,楞頭青還是楞頭青,可至少是勇氣過人,倒是有些可惜了。

不過這也不算是什么麻煩,頂多就是報廢掉十幾艘艨艟唄?那種小船本來就是消耗品,就和箭矢一樣,一場水戰打過,總是要消耗一些的,不足為奇。總歸是將這幫楞頭青擋住了,等樓船開過去,就是碾壓的局面了。

這個念頭只在他腦子里盤旋了片刻工夫便飛到九霄云外去了,下一刻,張允看到了讓他畢生難忘的一幕。

沖撞敵船的那些船只,除了最大的那艘旗艦之外,其他都報廢了——都是普通的木船,順風順水的激流勇進,狠狠撞在一起,結果也只能是如此了。

錦帆賊的船和水軍的船彼此糾纏在一起,擠成了一大團,眼見著就是個同歸于盡的局面。水軍這邊的水手、士兵都紛紛跳水逃亡,以免在船沉沒的時候被卷進去,被撞壞的還船只不到總數的三分之一,游上一段距離,就可以向兩翼的同袍求救了。

錦帆賊卻沒跳水,而是直接從空中跳到左翼的敵船上去了!

這個說法聽起來很玄幻,連張允自己都覺得很扯,可是,從視覺效果上來看,那些楞頭青就是飛過去的,不是飛的話,一個人怎么可能直接跨過數丈遠的水面,落在另一艘船上呢?

要是只有一兩個人,張允會認為,那是武藝超強的高手,可在火光的映襯下,漫空都是影影綽綽的身影在廢物,數量又何止百數?

更讓張允心中發涼的是,這些水賊沖上水師的船只后,戰事呈現出的完全是一面倒的態勢。也不知是不是被這匪夷所思的登船方式嚇到了,荊州水師士氣全無,被斬瓜切菜般殺了個精光,很多人干脆就是自己跳到水里去的。

接下來的事情就不用說了,錦帆賊用蠻力和瘋狂,與攔截船隊的中軍同歸于盡,然后長距離跳幫,奪取了左翼的船只,只消掉個頭,封鎖線就不復存在了。

最讓張允驚愕的是,這顯然不是水賊們靈光一現想出來的戰術,而是一種有著成熟套路的戰術。就在前鋒奪船的同時,看似脫節的后隊靈活轉向,直接奔著封鎖線的左翼而去。后隊到了,缺口也打開了,兩邊合二為一,順流而去,船隊的整體規模不變,只是少了十幾艘船不是彩帆。

張允看得瞠目結舌,差點連命令都顧不上發了。實際上他命令了也沒用,封鎖線右翼的十幾艘船雖然還保持著完整,但中軍和左翼迅速被打垮,他們的士氣已經低迷到了極點,哪里還敢追擊?

就算有人有這份勇氣,在封鎖線中間擠成一團的那些將沉未沉的船也把去路給擋住了。不能攔腰截斷敵人,重筑封鎖線的話,以敵人剛剛表現出來的非凡戰斗力,一兩艘船追上去又有何用?送死嗎?

機會當然也不是完全沒有。那艘最大的錦帆船似乎發生了點意外,上面的水賊并沒有棄船,而是試圖從前面的船陣中開辟出一條道路來。

這是這場戰斗中,張允唯一覺得欣慰的地方了,那些傻賊顯然是有所疏漏,要么就是那艘船里裝著重要人物,而不是像其他先鋒船只那樣,只有水賊;要么就是水賊窮慣了,好容易有艘大船,舍不得丟棄,反正是很蠢!

蠢歸蠢,水賊們的動作卻很麻利,運氣也很好,在張允的主力船隊離戰場還有兩三百丈的時候,他們居然真的清理出了一條路來′有驚無險的跑掉了。

張允幾乎在懷疑,這幫賊小子是不是故意耍自己了,不然怎么就那么剛剛好呢?

“混賬,這幫該死的混賬,我要將你們碎尸萬段啊!”張允怒發如狂,這幫賊小子不是一般的壞啊,他們離開封鎖線之前,還在帶不走的船只上潑了火油,放起火來。火勢很快蔓延開來,等到張允的船隊追到近前,面對的已是冰火兩重天的局面了。

“將軍,是不是等天亮了再……”

張允揮手就是一個大耳光,直接將心生怯意,試圖勸他回頭的副將給搧趴下了,搧趴‘下還不算,猶自踩了兩腳才算罷休:“派人清理出一條路來,讓右翼的那些白癡讓開路!再抓幾個潰兵來,問問他們到底發生了什么……還不快去!”

樓船也怕火,現在水面上到處都是火船,像是牧民們慶祝節日時點起的篝火一般,東一簇,西一堆的。景色很美,但樓船根本不敢通過,艨艟倒是能過,可也得小心翼翼的選路才行,稍有不慎,很容易被卷進火海,在清除出道路之前,大隊人馬肯定是沒法繼續追擊了。

而錦帆賊的船隊突破封鎖線之后,直接熄滅了燈籠,偃旗息鼓的跑了。天知道這幫賊小子到底是如何在夜間行船,還能保持秩序,不互相刮碰的,反正荊州水軍肯定沒這個本領。

所以,就算沒這堆火,荊州軍也很難迅速整隊追上去,跟別提敵暗我明的兇險了,那副將的建議也不完全是出于膽怯,現在誰還敢把錦帆賊當成一幫小蟊賊,小菜鳥?

路不好清理,潰兵卻很好找,扔個漁網或者伸個竹竿下去,隨便都能撈起來一堆。眼下冬至已過,水底下已經很涼了,水面上卻被烤得難受,這些水軍著實體驗了一次什么叫冰火兩重天。

連問了幾個人,都是一問就傻眼,好容易才找到一個能把當時的戰況大致說清楚的,傳令兵連忙帶著此人去見張允。

“不是飛過來的,他們是扯著繩子蕩過來的,繩子……好像是系在桅桿上的,對了,他們的船小,桅桿卻很高,之前掛著彩旗,卻是沒人留意……”

“……繼續說!就算他們蕩過去了,你們怎么連半柱香的時間都沒堅持到,怎么可能?”張允磨了磨牙,想著等抓到這幫賊小子,特別是那個頭目之后,要用什么刑法折磨他才能出了這口惡氣,這小賊太狡猾了!

“將軍,不是小的們不拼命,實在是大家都在害怕啊……”

“本將轉瞬便至,你們倒是在怕些什么?”張允大怒。

那潰兵戰戰兢兢的說道:“將官都死光了,誰也不知道怎么就死光了,沒人指揮,賊子來的也突然,更是兇猛非常,弟兄們一下就被砍倒了一大片,剩下的人……”

“將軍,屬下去查看過了,幾個什長、隊率都是中了賊子的冷箭!”

“……”一聽這話,張允也是一陣心寒。

夜戰,水戰,而且就是在船隊沖鋒的那么點時間里,賊子竟然用弓箭點名殺人!一口氣殺了十多個!這箭術簡直是堪稱逆天了啊!這股賊子到底是從哪里冒出來的?竟然兇猛若斯?

“追還是要追的,但不用追得太急,派人上岸去,點燃烽火,快馬送信,盡量讓下游的關卡做足臨戰準備,不要再為賊子所趁。

告訴各地守將,本將會統率大軍隨后掩殺,用不著他們取勝,只要拖延些時間即可。”

被這一嚇,張允的暴怒勁也過去了,冷靜的做出了新的部署。

追肯定是要追

到底的,就這么兩手空空的回去,肯定會被姐夫拔了這身皮。但為了安全起見,也不好追得太緊,特別是不能進行夜戰。最好是等這股悍匪的勢頭被耗盡,然后再以堂堂之陣壓過去的好。

這時代的人對夜戰都不怎么擅長,何況還是遇見了這種水戰、夜戰雙全的敵人,張允不催逼,水軍將士也樂得慢慢清理,結果足足用了將近一個時辰,才算是把水路清理干凈。

大軍整裝上路,繼續追擊。

比極限速度,船其實沒有馬快,但船的好處就是可以一直保持速度,馬要是提速狂奔,跑個幾里地也就累死了,即便不是極限速度,跑幾十里地也得休息才行。船則是只要水流、風向合適,就可以日夜不停的航行。

所以,水軍的行進速度比純騎兵的速度還快,只是限制比較多而已。

張允沒有催促,就是想著讓對方先逃出一段距離,免得決死反撲,他現在可是怕了這支錦帆賊了,心中只是慶幸,還好自己剛剛沒有追得太近。

再怎么兇悍的水賊也是水賊,從這里到云夢澤,足足有十三道關卡在,有些是針對龐、黃兩家的,更多的卻是針對江東軍的。就算這股悍匪再怎么兇猛,就不信他們能連續突破十三道關卡,即便真能突破,想必也是兵困舟殘了,自己大可輕取之。

那賊首有這等本領,想必也是王羽期許甚深的大將,自己將其或擒或殺,獻至曹丞相面前,想必也是大功一件,說不定以后就不用繼續看姐夫的臉色了。

他越想越興奮,想到得意處,不由笑出聲來。

他忽喜忽怒的,親衛們也不敢湊趣,生怕馬屁沒拍好,拍到馬腳上,令得張允微微有些不爽。可就在這時,他聽見了一聲清脆的‘叮鈴’聲。

“誰身上帶了鈴鐺做什……呃……”這是張允說的最后一句話,也是他腦子里最后的一個念頭,話沒有說完,阻止他說下去的,是喉間傳來的一陣劇痛!

他身邊的護衛開始還有些發愣,沒意識到發生了什么,直到張允一手拼命捂住喉嚨,另一手徒勞的向虛無中抓著什么,就那么翻身栽倒時,護衛們才在大駭之下退開幾步,無不肝膽欲裂。

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人大著膽子點起火把,眾人圍攏一看,分明看到主將喉間插著的那支羽箭!舉著火把那個膽豪者像是手被火燙到一樣,一甩手就把火把給扔出去了。

“噗通!”火把劃過一條亮閃閃的軌跡落入水中,荊州旗艦上再次恢復了黑暗。

一陣陣的寒氣打心底里直冒出來,荊州軍將們嚇得亡魂皆冒,既是因為敵人的神箭,同樣是因為敵人的膽魄!

冥冥中聞聲則中之,這是當朝對神射手的定義,如果發箭還是在舟船或奔馬之上,這樣的神箭,便已經超出神箭手三字所能囊括的范圍了。

雖然亂世之中,英雄輩出,可這樣的箭手,遍數天下,應該也不會超過兩手之數,一支數百人的水賊當中,顯然不可能同時存在兩人。

也就是說,錦帆賊的首領在這里埋伏了足足有一個時辰之久,他根本就沒隨著大隊人馬撤退,就是等在這里,等著狙殺張將軍呢!

膽魄、耐心、箭術缺一不可,這樣的敵人,怎么會像是從石頭縫里蹦出來一樣,就出現在大伙面前了呢?

因為張允一死,沒人站出來主事,消息很快傳播開來,開始還有些竊竊低語,但很快消沉了下去。恐懼滲入了骨髓,每個人都噤若寒蟬,生怕發出聲音,被那個潛伏在黑暗之中的神箭手發現,一箭封喉。

整支船隊都停了下來,硬是被那箭手一箭之威給嚇住了!

要知道,張將軍可是身處樓船之上!敵將則是在艨艟上,和從城墻下面射城墻上,城樓里的人難度是相同的,這都能一箭封喉,還有他殺不了的人么?

萬籟俱寂之際,那一陣“叮鈴鈴”的聲音顯得格外清脆,一把年輕的有些過份,甚至還帶著幾分稚氣,卻故作老成的聲音悠然響起:“還有不怕死的,就跟上來好了,咱們走。”

一聲令下,船櫓‘咕嚕嚕’的搖動起來,船頭破浪聲接踵響起,顯然敵將是準備離開了。

按說這是個圍攻的好機會,再怎么厲害的箭手,也不可能同時威脅到逾千之眾,可就是沒人動彈。荊州水師的上百艘船,仿佛變成了上百口棺材,就那么靜靜的停在水面上,陷入了一片死寂,一聲也不敢出,一個手指也不敢動。

直到那鈴聲漸遠漸遠,直至微不可聞,這才有人輕輕吁出了一口長氣,卻依然不敢做多余的動作,更別說揚帆追擊了。
w23164598 發表於 2014-2-15 13:32
八六一章 雙喜臨門

“錦帆過處,寸板不存?”

看著情報司在荊州暗樁飛鴿傳書送來的急報,王羽一時也不知道該說點什么好,很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他之所以沒派遣太史慈出馬,主要還是想著盡量低調一點,以免吸引太多人的注意力,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另外就是擔心時間來不及,太史慈要去也不能一個人出馬,至少要把他訓練出的那幾百陸戰隊帶著。這些精銳戰士都是訓練有素之人,化整為零的潛行倒是不難,但時間上卻未必來得及。

相對而言,被淳于瓊說動,從臨江趕來投奔效力的甘寧無疑是更好的選擇。

這位歷史上的東吳大將,可是膽色與武力兼備的猛將,王羽記得最清楚的就是甘寧百騎踏營,夜戰八方的威猛事跡。當時應該正是張遼在逍遙津大戰中發威,東吳大軍士氣低迷的當口,甘寧的踏營之舉雖然未對曹軍構成太多實質性的傷害,卻極大的振奮了吳軍的士氣。

可王羽這個三國迷,只能說是光看熱鬧,不求甚解的那種,對甘寧的了解也就僅此而已,不然他也不會把甘寧的籍貫給記成江州。

他萬萬沒料到,比起太史慈來說,甘寧是個更高調的主兒。太史慈只是一個人愛出風頭,甘寧卻是將身邊的人都調教成了跟自己性格相近的人,錦帆賊這整支隊伍就是一群人來瘋哇!

要不是這幫家伙的戰力和他們搞事的能力同樣彪悍,王羽真是懷疑自己找錯了人了。現在么,他也只能痛并快樂著了。

讓他欣慰的是,甘寧的能力比他預想之中的還要出色,看過荊州的軍情之后,王羽可以斷言,此人就是為了水戰和夜戰而生的!

水戰不用說了,從第一場戰斗開始,錦帆賊在進攻中表現出來的默契和獨特戰法,就讓王羽眼前一亮。

在很高的桅桿上拴繩子,像是猿猴飛躍山澗一樣,高高蕩起,直接落在敵船的甲板上進行接舷戰,這樣的形容或許會讓很多不知情的人感到糊涂,對王羽來說,卻有著一種濃濃的即視感,這不就是中世紀那些海盜的戰術嗎?

這時代,華夏的航海業遠談不上形成規模,大多數水戰的經驗都是在江河湖泊之上得來。內陸型船只多數都是寬底船,吃水較淺′所以也不會把桅桿弄得太高,以免重心提高,導致側翻,這種海盜的戰術應該是沒有生存空間的。

但甘寧顯然是個奇葩,王羽也搞不清楚,他是在什么樣的條件下,領悟出了這種戰術,但毫無疑問,他這招出其不意的使出來之后,肯定是會大放異彩的。

想得更深一些,甘寧喜歡把船帆搞得五彩斑斕,固然是出于出風頭的目的,但未嘗沒有轉移注意力目的。那絢麗的船帆,讓人不會對他的船隊超高的桅桿太過留意,即便看到了,也只會當成是他為了將彩旗、彩帆掛得更高,更顯眼,故而才搞這種怪出來。

戰術很新穎,在接舷,奪船,轉向這一系列戰術動作中,錦帆賊表現出的嫻熟和默契,同樣讓人震驚不已,要知道,這一切可都是在能見度相當低的夜間進行的!

王羽現在倒是理解甘寧和他的手下們,為什么喜歡在身上掛鈴鐺了,除了騷包性格的本質使然,想必也是一種訓練,專為夜戰而設的訓練。

平時就習慣了從鈴聲中分辨同伴的位置,到了戰時自然和在白天作戰一樣有默契,同樣,這種聽力訓練,想必也會對夜戰中判斷敵人的位置和動向有所幫助,錦帆賊異乎尋常的夜戰素質,八成就是這么來

這些訓練和布置是甘寧有意為之,還是誤打誤撞,王羽也不是很確定,他只要知道甘寧比自己所知的更強就足夠了。

倒是甘寧神乎其神的箭術,王羽反而看得沒那么重,他麾下箭術高明的大將也有好幾位,至少黃忠和趙云的肯定不在甘寧之下,太史慈的箭術同樣超凡,其他人的即便稍弱,也不會差太多。

隨著戰爭規模的日漸擴大,個人的勇武作用越來越低,能將個人的勇武有效的嵌入到整體戰術之中去,這才是最為可貴的素質。

太史慈不負責任的撂挑子之后,青州正缺一員水軍大將,甘寧的出現,和瞌睡送枕頭也差不多了。

當然,王羽的憂慮也是因此而起,不管是從護送任務來說,還是甘寧本身,在他們安全抵達廣陵,與負責接應的徐州羽林軍匯合之前,一切還都是未知數。

一旦被攔截住,自己的損失可就不單是幾名人質的問題了,損失一員大將才是最要命的。

綜合所有請報來看,荊州水軍肯定是擋不住甘寧了。

倒不是荊州水軍太弱,只是荊州現在本身就處于劇變之中,水陸兩軍都是軍心渙散的狀態,而錦帆賊在魚梁洲的那場夜戰已經打出了威風來,此消彼長之下,荊州水軍的攔截自然變得有氣無力。

而且荊州水軍的主將蔡瑁在襄陽事務纏身,不敢稍離,副將張允又被甘寧一箭射死,荊州水軍雖眾,卻是群龍無首,哪還談得上什么有效攔截?

沔水,也就是漢水在經過襄陽之后,整體呈東南流向,在竟陵以東匯入云夢澤,最后在漢陽一帶與長江匯合。在江夏戰局日漸糜爛,水軍已經無法巡視江防,阻擋江東水軍西進,故而才有了那一十三道防線,目的主要就是防止江東軍輕兵突襲竟陵或襄陽。

按說這么多道關卡,如果每道都嚴防死守,就算拼消耗,也能把錦帆賊消耗大半了。可問題是,魚梁洲之戰,以及北面的幾道關卡被甘寧勢如破竹的突破之后,后面的關卡士氣直接跌落到底,都是望風而遁了。

由于有飛鴿傳書的便利,王羽得到的情報都是最新的,延遲頂多只有五六天。結合情報推測,目前甘寧的船隊已經進入了云夢澤范疇,澤地之中地形相當復雜,即使蔡瑁整合大軍追擊也來不及了。

荊州軍已不足為慮,但接下來的難關,卻變成了更強的江東軍!

孫策的性格,王羽還是有幾分了解的,若只是龐德公一行人過境,他未必有那個心思阻攔,綁票人質什么的本就不符合這位江東小霸王的作風,上次約斗已經用過一次了,這次孫策肯定不會再用。

問題是甘寧這一路太招搖了。

那錦帆過境,寸板不存的說法可不是甘寧自己吹噓的,而是荊州人用來形容他的威風的。

在十三道水上關卡一戰而潰,或望風而逃的威猛戰績的襯托下,這種形容倒也不為過,只是考慮到孫策那不服不忿的脾氣,江東水軍大舉出動的進行攔截也不是什么難以想象的事。

嚴峻的形勢由不得王羽不擔心,但青州軍在長江流域的勢力范圍,僅局限在廣陵、江都一帶,對江夏一帶完全是鞭長莫及,一時也想不到什么得力的措施。

因為太過擔憂,以至于王羽在喜宴上的情緒都顯得有些低沉。

“主公,今天可是大喜的日子,大家可都看著您呢。”賈詡端著酒盞,湊過來提醒道。

“可能是彼此都太熟,都沒有什么特別的感覺了……”

王羽不知道后世那些由同事變成親密關系的情侶,平時是怎么相處的,反正他是挺不習慣的,特別是張寧、糜貞這二位,平時都是一本正經和自己請示或談論工事,冷丁變幻個身份,怎么都覺得有些別扭。

二喬、甄宓這幾位,則是太陌生了,特別是甄宓,王羽直到班師回高唐,才算是見了第一面。感覺當然是驚艷無匹,可問題是,剛見了這么幾面,話都沒說幾句呢,就娶回家了,這感覺能不別扭嗎?

當然,娶二喬和甄宓的意義是很重要的,甄家是中山國的望族,二喬的家族更是名聲在外,娶了她們,對安定地方人心很有好處,而且還能給自己籠罩上一層念舊情的光環——當初喬瑁可是跟老爹王匡很是嘀咕了一陣子,在這個時代,這就算是投契的表現了。

“處著處著也就熟了。”

賈詡舉起酒盞輕啜一口,呵呵笑道:“七美過門,盡是傾國之色,主公您若還是冷著個臉,未免也太不知足了。何況那甘興霸奮迅荊襄,威震沔水,對我青州軍的實力是個極大的補充,主公慧眼識人,拔豪杰于草莽的名頭也更響亮了,可謂雙喜臨門啊。”

“在人沒回來之前,這一切還都是未知之數啊。”王羽點點頭,又搖搖頭,最后長嘆了一聲。

“主公,所謂前事不可待,往事不可追,接應行動既然已經安排了下去,儁乂行事穩健,士元足智多謀,又有虞仲翔從中轉圜、斡旋,不過是接應而已,成事又豈會很難?”勸慰幾句,賈詡向廳中某處一指,意味深長的說道:“主公無需多慮,且將精力集中在眼前方是!”
w23164598 發表於 2014-2-15 13:33
八六二章 四大主戰場

漢朝著名的社會經濟著作——《鹽鐵論》中,對納妾現象有著這樣的評論:“古者夫婦之好,一男一女而成家室之道。及后士一妾,大夫二,諸侯有侄娣九女而已。今諸侯百數,卿大夫十數,中者侍御,富者盈室。是以女或曠怨失時,男或放死無匹。”

大抵是說,古代遵行的是一夫一妻的制度,娶妾其實是作為王公貴族的一種福利和特權,納妾制度盛行于世的時代,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的黑暗時代。特別是平民娶不到媳婦,但達官貴人卻妻妾成群時,很容易引發社會矛盾。

無論哪個時代,這種發自公心的論述都不可能成為主流,沒有人愿意放棄手中的特權。但正因為有了這樣的公論,所以漢朝的達官貴人們納妾的時候都比較鬼祟,納妾,基本上是以買悳賣的方式進行的。

等到了理教橫行的南宋和明朝,納妾相關的制度算是有了明文規定,將妾侍的地位等同于奴婢起來。

所以,在漢朝,納妾是沒有什么儀式的,但王羽的情況顯然有所不同。興兵以來,他顛覆的法規政策不計其數,當初大婚,也是以平妻之禮迎娶貂蟬過門的。這次二婚,他以同樣的禮儀迎娶七美過門,也沒人能說他什么,當然,關鍵還是說了也不管用。

其實在亂世之中,本就沒有道學先生生存的土壤。因為戰亂,男子成批成批的戰死沙場,造成社會上男女比例反向失衡,一夫多妻什么的

本就是天經地義的,女子總是要依附于男子才能生存的么,所以也沒人會對此說三道四。

當然,有人說,王羽也不在乎,他我行我素慣了豈會讓局外人來干涉自己的個人生活?

他既然以娶妻之禮納妾,儀式當然也很隆重,各地的軍將紛紛放下手頭的事務輕車簡從的趕回高唐。于是,這場婚禮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一場大型軍議。

眾將各自鎮守一方,路途遙遠,難得能回高唐述一次職,在這大戰將臨的時刻,能參加這樣一場軍議得到主公面授機宜與同僚做面對面的交流,意義自是非比尋常。

除了下屬,青州的幾路盟軍或潛在盟軍也收到了邀請,這次婚禮同樣有著辨明敵友乃至最后通牒的作用。

北疆那兩路盟軍距離太遠,而且雙方的關系已經不存在變更的余地,來不來人其實都無所謂。但公孫瓚還是派遣單經趕來高唐代表公孫度來的則是柳毅,既是為了捧場,同樣是為了表明立場。

高干新附不久,正是要巴結王羽的時候,當然也不會落后,他自己要和徐庶交接地盤,無暇分身,卻請出從子高柔來訪。

袁術則是不出意外的稱了病,顯然是鐵了心的當個墻頭草,或是他自己以為的漁翁了。

呂布當然是要來的,除了盟軍之外,呂布也是主角之意,他要嫁女兒,自然不能不來。他不但自己來了,還把嚴夫人也送了過來,表面的理由是說,嚴夫人想女兒想得厲害,想在女兒身邊多待些日子,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呂布也是在為接下來的大戰做準備。

英雄氣長,兒女情短,將妻女都托付在最安全的高唐之后,呂布就可以放手一戰了。

真正讓王羽既意外,又驚喜的是,張楊也來了!

河內對爭鼎中原的意義毋庸多說,張楊到訪,只是勝負天平上的一個很小的砝碼,卻是一個相當振奮士氣的信號。只可惜郭貢沒來,否則就再完美也不過了。但不論怎樣,張楊的出現也大大削弱了袁術背離造成的影響,是個利好消息。

除了各路盟友外,青州周邊的各路豪商、地方勢力也都紛紛派出了代表,特別是袁紹轄下的江淮一帶,一年前和王羽打過的那些地方豪強,至少有半數都遣使來賀,沒直接派遣使者的,也多半都拜托來的人帶了禮物和問候過來。

人心向背如此,袁術的背離之愚蠢也可見一斑。

有了這么多重意義,王羽對七位新婚妻子的冷落,也就順理成章了。迎親的儀式結束,酒宴剛剛開始,王羽這個新郎官就帶著一大群人去了議事廳,將七位嬌妻都晾在了那里。

好在眾女也都是通情達理之人,早就知道自己嫁了位怎樣的郎君,更是知道來年會有一場空前規模的大戰,并沒有多少不滿,反而各自以自己的方式承擔起了接待賓客的責任。

當然,也不是所有新娘都沒在王羽身邊,呂綺玲和貂蟬都參加了軍議,前者是以親衛大將的身份,后者則是情報司主官。

“戰前的態勢,還不能說是徹底確定,但大勢應該不會有什么變更了。按照賈某的推斷,戰事應該先后在上黨、太原一線……濟陰、陳留一線……梁、沛一線……乃至睢安、廣陵一線展開。

這四大主戰場將分別用并、兗、豫、淮代指……”

在議事廳中悳央放置著一副巨大的沙盤,山川河流,歷歷在目,城池道路,應有盡有。沙盤上以犬牙交錯的各色旗幟表明了有可能參戰的各方勢力,戰前態勢可說是一目了然。

青州眾將對此倒是司空見慣,來訪的賓客卻都是嘆為觀止。留給他們驚嘆的時間很少,眾人剛剛圍攏站定,賈詡就在沙盤上指點著做起了說明。

和歷史上的歷次大戰都不太一樣,即將到來的這場中原大戰,是一場對攻戰,至少在開戰之初,不會存在哪方守,哪方攻的說法。雙方都以各自的方式為這場大戰做了最充分的準備,攻防之分只存在于局部,而非全局。

在場的都是知兵之人,單聽賈詡上述的說明,就已經對未來的大戰有了一定的概念。三面作戰都全力進攻是很不顯示的,很顯然青州的戰略將是中原的兗、豫戰場主攻,并州和江淮戰場以防御為主。

張楊與高柔對視一眼,心中都是驚訝萬分,兗、豫戰場的敵人是綜合實力最強的曹操,要從曹操這里打開突破口,驃騎將軍的魄力果非常人所能及

“西線的主帥是徐庶,轄下是三萬泰山軍,一萬五千魏郡羽林,五千魏郡雷霆軍,共計馬步五萬眾!徐晃為副帥,潘璋、馬忠、管亥、紀靈、李樂、黃澤諸將佐之,只要將西涼軍擋在晉陽、平陶以東便可!”

“末將明白!”接令的是徐晃,徐庶現在正忙著整編黑山軍,還要組織人手去并州接收地盤,正忙得不可開交之中,無暇分身,只能由徐晃代勞。

徐晃的泰山軍原來的完整編制是兩萬四千兵,在居庸大戰之后,兵力銳減至不足兩萬。好在青州有民兵制度在,徐庶和于禁在魏郡駐扎的時間也長,當地的民兵制度是最完善的,所以補充起兵源來也很快。

更大的一個新兵來源則是黑山軍。

做從中平元年起事開始留存至今,可以說是碩果僅存的一支黃巾,黑山軍中保留了很多老兵。這些人在沙場上爭戰多年,已經打慣了仗,王羽和張燕達成協議之后,固然有一部分人選擇退伍,留在西三郡老兄弟們身邊,但更多的人還是選擇了在青州軍中拼搏出一片天地來。

正如賈詡當日所勸,張寧的身份對各路黃巾都具有極大的意義,王羽娶了張寧,在黃巾軍中的影響力就在張燕之上了,所以才有這么多黑山軍老兵投奔而來。

黑山軍在歷史上沒有多輝煌的戰績,不過正是張燕和公孫瓚的聯手,才使得歷史上的袁紹一直分不出精力南顧,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曹操擴大勢力,直至不可收拾。

考慮到黑山軍超差的裝備,這支兵馬中,做為核心的精銳戰士,戰斗力還是很值得期待的。這一次,徐晃帶回來的消息也驗證了王羽的猜想,整整兩萬黑山老卒,都是很能打的精銳,稍加訓練,就可以直接補充到一線戰斗部隊之中了。

西線軍團的兵力比之三十萬西涼軍少了不少,但既然是以守勢為主,再考慮到并州的地勢,倒也足夠了。

“兗州戰場是主戰場,由主公親自出陣,兵馬共計有親衛騎兵三千,輕騎八千,泰山軍兩萬,羽林軍三萬,共計戰兵六萬余……戰將包括親衛騎兵主將呂綺玲,副將太史慈,疾風騎兵主將趙云,副將秦風、方悅,羽林軍主將于禁,泰山軍主將關平,副將胡才……”

人群一陣騷動,倒不是為了兵力的龐大,大多數人都是為了青州騎兵部隊的擴充之迅速而驚嘆。這可是純騎兵部隊的建制,西涼軍純騎兵部隊的規模更大,可他們的騎兵就是人和馬而已,裝備幾乎可以忽略不計,而青州的親衛鐵騎都已經擴充至三千了!

想到那些刀槍不入的鐵騎排成密集陣列,像是會移動的山岳般在戰場上沖殺的場面,青州眾將都是一陣熱血沸騰,盟軍主將都是震撼,張楊更是出了一身冷汗,要是自己不聽呂布的勸說,青州恐怖的騎兵第一個打擊的目標,想必就是河內了……

“豫州戰場以張遼為主帥,轄下以一萬五千雷霆軍為主,五千羽林軍輔之,共計馬步兩萬,戰將包括雷霆軍主將黃忠,副將沐汪、李斌、王澤……”

這一路兵馬較少,但本來也不是主要戰場,最主要的目的護住主力的側翼,以防袁術背叛偷襲,或讓開道路讓江東軍輕兵北上。

若是沒有這些意外,則以迅雷之勢,攻打曹操相對虛弱的側翼,快速攻城略地。而且這一翼最開始的作戰目標不是曹操、袁術,而是盤踞在山陽、沛國一帶的郭貢。后者的野戰能力相當薄弱,但領地內頗有幾座堅城在。所以必須得是最擅長攻堅的雷霆軍出手才行。

最后的江淮戰場不用說,張頜是主將,龐統、徐盛為副,防御目標卻比較多,除了江東軍之外,還有廣陵以陳家父子為首的地方豪強勢力,以及袁術。防守的話,后面那兩個都不足為懼,江東軍卻是大敵,不可小覷。

但現在的徐州羽林軍也有三萬之眾了,以陶謙遺留的丹陽勁卒,徐州老兵,加上張頜麾下的河北勁卒為主力,實力同樣不一般。

而且有心人也注意到了,一直到最后,賈詡都沒提水軍。

青州有一支縱橫大河的水軍早已眾所周知,其主將周倉也是名震河洛。最新的情報又顯示出,青州在海上還有一支規模不俗的水軍,最近更是隱隱聽得風聲,似乎王羽又在荊州挖掘了一員極擅水戰的大將甘寧……

有這支水軍的存在,江東軍恐怕也會有所顧忌,很難全力渡江,進行決戰。

除此之外,賈詡同樣沒提那支神出鬼沒的隱霧軍及其主將魏延,這路人馬極擅伏擊,想必也會在綿延數千里的戰線的某一處暗藏著,時刻準備著,向敵人發出致命一擊吧?

當然,也有很多人注意到了,賈詡始終沒提到,需要幾路盟軍如何配合。

張楊、高干還好說,這兩邊實力有限,參戰與否意義不大,只要安分的讓出手中的地盤就足夠了。但呂布可不一樣,他麾下還有數千虎狼之軍在呢,其本人更是驍勇無敵,這么一支力量,青州方面怎么會不想著好好利用起來呢?

真是奇怪啊!

高柔、張楊也都是聰明人,心知王羽眼下是出于懷柔的目的,讓他們參加軍議,但肯定不會把真正的機密透露出來,故而也不多問。

但兩人都在暗暗的觀察呂布的神色,發現后者的臉色很不好看,倒是松了口氣,顯然,青州這邊的部署,連呂布也沒透露呢,倒也不算是單純針對自己。當然,兩邊已經結了秦晉之好,有什么話大可私下里慢慢說清楚,倒也不會引起什么大問題。
w23164598 發表於 2014-2-17 13:58
八六三章 呂布的執念

“我問你,這到底是怎么回事?”軍議一結束,呂布便怒氣沖沖的找了上來,王羽一看他的神情,就知道長時間的忍耐,已經將其推到爆發邊緣了。

“岳丈這一支兵,戰力強勁,好鋼當然要用在刀刃上,小婿一時還沒想好,要安置在什么位置上才好。”王羽并不兜圈子,直截了當的回答道。

之所以沒當眾說出對濮陽軍的安排,不是為了保密,而是怕當眾說出,沒有轉圜的余地,平白在兩家之間生出嫌隙。

呂布怒氣稍平,冷眼看著王羽,聲音微寒:“那你倒說說看,你有些什么章程,你可別告訴某,你還沒想過這個問題吧?”

“當然不會,岳丈請來看,”王羽不以為忤,信步走到沙盤旁邊,指點著說道:“西涼軍號稱百萬,實打實的也有三十余萬,可謂兵多將廣,人多勢眾,但并州西有呂梁山,南有太行余脈阻隔,表里山河,自成一統,可供大軍進兵之地寥寥無幾……”

東漢初期和末期,疆域變化非常大,最初的并州疆域西面將河套大部囊括在內,一直向東到太行山西麓位置,單論面積,差不多是帝國第一大州了。

但在桓靈時代,并州河套那部分領土早已名存實亡,只剩下了太原、雁門、上黨三郡,以及西河郡的小半地方,高干、袁譚實際控制的則更少。

西涼軍侵入并州的說法,指的是原來的并州,距離高、袁轄下,漢軍實際控制的并州還有段距離。如果青州軍速度夠快,是很有希望御敵于外的。

“我打算在此布下防線,不給西涼軍突入并州腹地,展開兵力的機會。”

“茲氏、鄔縣、平陶三城互為犄角?”呂布循指看看,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茲氏、平陶二城都在汾水河畔,鄔縣則是在昭余澤南,毗鄰湖畔建城,三城正好形成一個三角形,緊緊的扼守住了太原的東南大門,互相之間不但可以互相應援,還可以通過水路保持緊密的聯系。

西涼軍兵馬再多,總不可能翻過呂梁山來進攻,同樣也要遵循依水路行軍的規律,只要這道防線建立起來,就能將西涼軍擋在并州外面了。

呂布想了想,隨即提出了質疑:“徐元直早有名聲在外,徐公明更是青州軍中上將,他二人率精銳五萬,足以擋住西涼的烏合之眾,這西線卻與某有何干系?”

“一味防御須不是長久之計,曹孟德非等閑之輩,小婿也不敢指望能在短期之內奠定中原勝勢,西涼軍畢竟兵多,對河套一帶的地勢也熟,難保他們不繞路從定襄一帶攻過來。雁門雖有高干在,但其新附不久,未必肯出死力防御,若是有個萬一……”

一直侵攻河套的,正是匈奴人和羌族,馬騰、韓遂都是打了很多年仗的宿將,深通韜略,若在茲氏——鄔縣防線受挫,難保不另辟蹊徑。以羌族對河套地區的熟悉,再與匈奴合流,從南北對太原進行兩面夾擊是很有可能的。

“小婿是想請岳丈率兵出雁門,牧馬云中、五原故地,收拾舊河山,與太原兵馬形成南北呼應之勢,夾擊西涼兵馬!”王羽語氣鄭重,眼中也是精光閃爍,“此戰非岳丈出馬不能成功,還望岳丈不要推辭!”

“五原么……”呂布望著沙盤邊緣,輕聲念著一度讓他魂牽夢繞的那個名字,一時間竟是癡了也似。呂布的老家就在并州五原,可那里早就成了外族的樂園,屬于被放棄的領土,呂布也是多年沒有回去過了。華夏人鄉土情都重,呂布又豈能免俗?

不得不說,王羽的計劃撓到了他的癢處,而且可行性也很高。

漢軍棄守云中、五原、定襄等北地郡縣,就是這二三十年間的事,當地還有很多漢人結寨自守。呂布最初成名就是在老家五原,在邊地的名頭相當響亮,他高舉收復故土的大旗率兵出塞,很容易就能得到殘存漢民的認可,順勢拉起一票人馬來。

殘留至今的那些漢民,都是彪悍之人,再得到青州軍提供的裝備,肯定能迅速形成戰斗力,濮陽軍的戰力立刻就能大幅增加。

等到西涼軍在茲氏——鄔縣防線面前銼動銳氣,又有逾萬虎狼精騎沿著大河洶涌殺至,兩面猛攻,任他們再怎么人多勢眾,馬家眾將再如何勇武,又豈能抵擋得住?

搞不好,這西線反而會比中原戰場更早奠定勝局。

若說這個計劃有漏洞,主要就是集中在呂布這支偏師上,能否完成機動,能否在五原、云中站住腳,站住腳后的轉進猛攻,又是否得力,都存疑問。

此外呂布在中原左沖右突,始終不得其所,主要原因不是將不勇,兵不強,關鍵還是并州邊軍死一個少一個,呂布又不太擅長練新軍,對政務更沒有多少概念,因此輾轉至今,軍力不但沒有增強,反而一直在削弱之中。

此番他兵出雁門,可以說是龍歸大海,虎入山林,一旦他或他的部將有了異心,也是一樁麻煩。在這一點上,王羽倒是顯得很有信心,完全不設羈絆條件,令得呂布也微微有些感動。

然而,思忖良久,當呂布再次抬起頭,讓王羽看到他一臉平靜的神情時,口中說出的,卻是斬釘截鐵的拒絕:“某不去并州!”

“岳丈答應就……咦,這又是何故?”王羽有些沒反應過來,瞠目結舌的看著呂布。

這個計劃差不多可說是為呂布量身定做的,有衣錦歸鄉的榮耀,還有收復故土的不世奇功,轉戰千里攻敵側后也是極具挑戰xìng,就算有心保存實力,也大可原地固守,不倉促南下,等中原戰場分出勝負再決定動向,應該算是面面俱到了。

結果竟然被拒絕了?這可真是……

王羽都不知該說什么好了。

呂布沉聲說道:“侵五原、云中的是鮮卑人,略河套的是羌人和匈奴,如今鮮卑屢受重創,連王帳都是倉惶北逃,云中、五原還能剩下多少力量?某率眾出雁門,不過是撿便宜罷了……某還沒老,還沒到要撿便宜功勞的地步,所以這并州,某是斷然不會去的!”

王羽和賈詡對視一眼,發現連老狐貍的眼神都有些呆滯,顯然沒算到此節,可見呂布的思路是多么的難以揣測。

“可是……”

“某就在濮陽,哪里也不去!”呂布打斷王羽,執拗說道:“鵬舉,你也不用擔心,某既在濮陽,自然遵你的號令行事,你怎么指揮、部署,某都不會加以干涉。那曹孟德視某如棋子,以狡計算計于某,此仇焉能不報?此番大戰,正好與他了解這段因果!”

“原來如此……”王羽砸砸嘴,頗有些無奈,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再勸恐怕也是無用。想一想,要不是自己和呂布單挑過那么兩三場,多少得到了對方的認可,這場盟約恐怕也是鏡花水月啊。自己這位岳丈的心眼真心不大,太記仇了。

本來王羽還有個預案,打算和呂布商量,讓他率兵入河內,這樣既可以隨時策應上黨,又可以陳兵于孟津、河陽,像當初群雄討董那樣,威脅曹操側翼,讓他無法專心對敵。

可現在看看,呂布的執念太強,恐怕難以控制尺度,搞個不好沒準兒會孤軍深入,被人各個擊破。所以,王羽干脆也不提了,琢磨著既然呂布留在濮陽,又承諾會聽命行事,自己是不是可以從兗州戰場抽調一部分兵力去河內或并州?

見王羽陷入苦思,呂布也覺得自己身為長輩,卻給后輩出了難題,臉上略有赧然神sè,坐不片刻,便以去見女兒為由,起身告退。

王羽不好挽留,任他去了,轉過頭來,向賈詡苦笑道:“文和啊,這也算是人算不如天算了吧?”

“溫侯性情剛烈,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賈詡聳聳肩,倒是不怎么在意:“關鍵是接下來要怎么調整。”

“怎么調整?”王羽沉吟道:“或許可以分兵……”

“如何分兵?”

“濮陽軍目前共有輕騎四千余,都是邊軍老卒,陷陣營的千余兵馬雖是步卒,但當做輕騎使用也沒問題,既然如此,我想,或許可以將子龍的疾風騎兵替換出來……反正子龍出塞比較有經驗,再向岳丈討個向導,或是干脆令文遠率軍……”

“不妥。”賈詡并未附和,而是指出了王羽這項計劃中的疏漏之處:“有高干等人的例子在先,以濮陽軍出雁門,不會引起太多注意,或可收奇兵之效。子龍名頭太響,八千疾風大范圍機動,也不太可能瞞天過海,難保不引起馬騰、韓遂的重視。”

“若是西涼軍如臨大敵,也分重兵北上,豈不是又開辟了一個新的主戰場?子龍雖勇,但西涼軍準備充分,怕是也難以速勝,反倒是讓西涼軍發揮出兵力優勢,將疾風騎兵牽制在并州了。何況濮陽軍戰力或許不輸我軍輕騎,但配合方面恐怕還是……”

王羽從善如流的點點頭,隨即緊緊皺起了眉頭:“文和說的是,這下可是麻煩了。”

“主公,今日可是您大喜的日子,還是不要讓夫人和賓客們久等了吧?溫侯既然執意如此,咱們不如也順水推舟,集中全力在兗州戰場取得突破罷?”賈詡出言提醒,試著為王羽分憂。

“也只能如此了。”王羽嘆了口氣。

如果有可能,他還是希望能在其他戰場先取得突破了,希望最大的自然就是西線。曹操的棘手,不在于他兵力多寡,而在于他的韌性十足,很難一次打死,這是歷史上無數次戰役證明了的。

不過,現在的局勢就是這樣,也只能勉力一試了。
w23164598 發表於 2014-2-17 13:59
八六四章 風起荊襄

兩大勢力的動員,將整個天下卷入了風起云涌之中。

十月中旬,青州眾將結束了在高唐的覲見和軍議,各自返回駐地,隨即大軍開拔,以十萬計的將士持戈試馬,分赴各地。

青州軍的動向自然會引起各方勢力的重視,諸侯們或是調兵遣將,或是加速目前的攻略進度,即使是鄉野村夫都能感受得出,一場規模空前,數百年難得一見的大戰,即將在中原大地上演。

對這場大戰的態度,諸侯們也是幾家歡喜幾家愁,但毫無疑問的是,各方都在盡著最大的努力,打出一片天地來。

在劇烈動蕩時局中,首先發揮出重要作用的,是青州成熟完備的情報系統。雖然情報司沒辦法一一刺探出各方最高層的那些軍事機密,但卻最大限度的保證了,各地發生的大小事件,都會以最快的速度匯向青州,使得王羽等青州高層在高唐城中安坐,也可以盡覽天下事。

優先級最高的情報中,甘寧船隊的動向是王羽關注的重點。

甘寧是個很擅于制造驚喜的人,他在離開襄陽時,喊出了神擋殺神的豪壯口號,然后順流直下數百里,連續強行突破荊州水軍的阻截,他的行為很是迷惑了一些人,把他當做了有勇無謀的猛將之流,甚至連孫策都是這么想的。

為了阻截甘寧,孫策在夏口陳設重兵,就等著甘寧從云夢澤里出來自投羅網。他自己則率領專心攻打西陵城,打算先將江夏徹底掌控在手里再說。

結果他萬萬沒想到,甘寧在入澤不久便轉了向,一路南行卻是到了陸口,也就是赤壁一帶。

在這個時代,長江水系還很充沛,特別是在赤壁左近,可謂是水網縱橫,大河大湖不計其數,赤壁之所以為兵家必爭之地,就是因為這里是很多江湖的匯流之處,得之便可任意向東南挺進,故而歷史上曹操攻江東之時,周瑜才率兵在此迎擊。

赤壁的重要性,孫策當然不會不知道,可江夏戰事已經到了最緊要的關頭,一旦曹操完成了對襄陽的攻略,以劉表的名義傳檄荊州各郡縣,大可不戰而定。荊州之戰就變成江東一家出力,曹操坐享其成了。

以孫策的心高氣傲,當然受不了這個,他與荊州沒什么淵源,只有仇怨,想學曹操也學不了,只能以更快的速度進兵,趕在曹操前面,將該拿的拿到手再說。

此外就是輕敵了,他根本沒想到,之前那么囂張的甘寧,突然耍起了花槍,放著最快捷的道路不走,反而大費周章的兜了個圈子。

結果陳武、朱桓的三千水軍精銳在夏口傻傻的吹了半個月冷風,等到終于發現不對勁的時候,鄂縣已經燃起了烽火,示警說有一支掛著錦帆的船隊從河涇湖入大江,已經順流東去了。

孫策聞訊大怒,可他得到消息已經是數日之后,怎么也來不及追了,只能將希望寄托在留守江東的幾位老將身上,然后將這口悶氣發泄在了黃祖身上。

在十月十八那天,孫策率軍對西陵城發起了總攻。在這一戰中,他再次發揮出了江東小霸王的本色,親率死士攀城而上,第一個登上了城墻,一柄戰刀斬殺了數十名江夏將佐,最后竟是殺得半面城墻的守軍全面崩潰!

黃祖也算是倒霉,西陵城是江夏重鎮,城高池深,城內糧草充裕,兵力也很充沛,至少還能支撐上幾個月。但誰讓孫策被激怒了呢,這位小霸王平時倒是還能聽些勸說,但一怒起來肯定是不管不顧的,他這一爆發,黃祖自然招架不住。

江東軍當日攻克西陵,黃祖率殘兵決死突圍,在亂戰中竟是僥幸突出了城門,卻在城外三十里處,被同樣是一肚子悶氣的朱桓截住,一刀砍了腦袋。

黃祖死,江夏主力也是全盤崩潰,境內再無成規模的抵抗力量,江東軍席卷江夏之勢頓成。加上已經拿下的長沙、桂陽二郡,江東軍盡得荊州半壁江山,勢力暴漲,與歷史上最強時已是基本相當。

甘寧虛晃一槍,遁入揚州境內,具體動向只能由江淮一帶的情報系統接手。不過荊州這邊的眼線們也沒閑著,因為荊州這邊遠還沒到塵埃落定的時候。

江夏西部本是蔡瑁預定的勢力范圍,可他先是被橫空出世的甘寧搞得灰頭土臉,折了干將加小舅子張允,然后又措不及防的得到了西陵慘敗的消息,只驚得兩眼發直,暈頭轉向。

還沒等他想明白到底哪里出了差錯,以及要如何向曹操交待,結果襄陽又出了新的亂子——劉表跑了!

正如歷史上魯肅對孫權說的,別人要來奪基業,臣子們能降,孫策這個君主卻是不能降的。

劉表深知這個道理,而且他也比他那個沒什么眼光,也沒什么魄力的小兒子強得多。他不但知道自己不能降,而且在蔡、蒯兩家已經實際上背叛,將他軟禁在府中的不利處境中,依然不忘尋找機會。

甘寧引發的變亂,就是劉表苦等已久的機會!趁著蔡瑁忙于調遣兵馬追擊甘寧,向曹操傳訊,聯絡孫策阻攔,無暇旁顧的機會,劉表迅速展開行動,帶著數百護衛,和長子劉琦一道,連夜突出了襄陽城。

蔡瑁、蒯越兄弟大驚,連忙調遣兵馬追擊。他兩家雖然勢大,但還遠達不到全部掌控荊州的地步,要名正言順的將荊州獻給曹操,最大限度的減少曹操入主的阻力,劉表是必不可少的。

知道事情緊急,蒯良親率一千私兵,兩千郡兵追擊,按說劉表拖家帶口的,怎么也不可能逃出他的手掌心。出城不久,蒯良就發現劉表沒向南面跑,反是沿著沔水,往西面跑了,這雖然耽誤了他一點時間,但也就是僅此而已,結果不會有什么改變。

然而,蒯良忘記了一件事,有句老話是這么說的: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蒯良一路追到了筑陽城下,遠遠的已經看見了劉表的隊伍,正待催動兵馬上前時,只聽得一陣鼓角聲昂揚,竟有數千伏兵殺了出來!

蒯良不是有勇無謀的莽夫,但南陽境內明明已經是曹操的地盤,他怎么也想不到,居然會有敵對勢力存在。本就是長途追擊而來,士卒的體力、士氣都差不多到了極限,又被人打了個埋伏,三千追兵全軍覆沒,蒯良死于亂軍之中的這個結果,一點都不讓人感到意外。

事后才發現,這支奇兵不是什么天降神兵,而是被圍在武關那支董軍殘部。這支兵馬由李儒、牛輔率領,在武關很是抵抗了些時日,后來得了張繡之助,冒死突圍出來。

曹操沒將這支殘兵當回事,反正他們也沒地方跑,只會從一個包圍圈出來,然后落入更大的包圍圈而已,眼下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青州軍的動向上。

他沒想到的是,張繡這個人很有義氣,不光冒死去救昔日的同僚,而且和已經失勢的劉表也一直保持著聯系,于是便有了這場伏擊戰。如果劉表跑不出來,張繡甚至還打算去襄陽城救人呢。

兩下匯合,稍事商量,當即由劉表引路,數千殘兵一路急行,穿城過市,直奔江陵城而去。

劉表在權術上也很有兩把刷子,這幾年也沒閑著,他任由蔡、蒯兩家把持襄陽的軍政大權,將江夏全權委托給黃家,以此為代價,卻換來了調整那些相對偏遠之地人事的權力。

他任命向朗為江陵太守,拉攏了逐漸被排除出荊州權力核心的向家,任命從子劉磐為長沙太守,控制荊南,也算是個由外而內的反向滲透。

如果讓劉表按部就班的發展下去,荊州的大權遲早會徹底集中在他手上,可惜,他沒這么多時間,天下大勢變化得太快,太急了。結果這些布置都變成了后路,擋住了蔡瑁的幾次追擊后,在十一月十一這一天,劉表安然進入了江陵城。

向朗率滿城官員出迎,被江東軍從長沙趕走,后撤到了武陵的劉磐也派出了使者,逃出了襄陽的劉表反而是整合起了一支頗具規模的戰力來。

劉表這么深諳權術的人,當然知道單憑這點力量無法抵擋曹操、孫策,甚至連全力以赴的蔡瑁、蒯越都擋不住。別看向家現在表現得知恩圖報,若是被大兵壓境了,也不會比蔡、蒯兩家強多少。

他的應對之策是傳檄天下,直斥曹操為國賊,號召天下,效法討董故例,騎兵共誅之。

在不明狀況的人看來,肯定會覺得劉表已經失心瘋了,明明曹操勢大,他小命都捏在人家手上的,竟然還敢這么高調的傳檄天下。

可在王羽看來,劉表這一招可謂妙至巔峰。

“但凡是大戰,總會有個匪夷所思的導火索,這莫非也是規律嗎?這場決定天下氣運的大戰,恐怕要提前了。”

“劉景升以宗室身份提出倡議,我軍自然不能不響應,如今各部兵馬都已經部署在了要害位置上,將士們枕戈待旦,蓄勢待發,一旦響應,形勢的緊張程度自然會升級。相形之下,劉景升現在只剩江陵一城,武陵、零陵兩郡而已,一時還有誰顧得上他?”

賈詡冷笑道:“此人眼光、手段俱是一流,只是不知兵事,否則據荊襄之地,又何愁沒有一番作為?若戰事真的就此展開,后世青史之上怎么也會書上一筆,倒也不枉他這番苦心籌謀了。”
w23164598 發表於 2014-2-17 14:01
八六五章 江上首戰

從中平元年開始的亂世到底會持續多久,這是個很難給出準確答案的問題。中原人崇尚以史為鑒,楚漢的亂世持續了七個年頭,而西漢末年的亂世卻持續了二十多年,更別提先秦時代的春秋戰國時代了。

所以,沒人能準確的預測出答案。但同樣也沒人喜歡生活在亂世之中。

在很多當世智者看來,在亂起之后的第十一個年頭,亂世終結的曙光終于出現了!雄霸天下的兩大勢力終于結束了之前很有默契的互相回避,毫不掩飾的將矛頭指向了對方!

這是個很有標志性的信號,預示著群雄混戰的混亂時代已經結束,決勝中原的大戰即將開始,一旦分出勝負,亂世便進入尾聲了。

正因為有著如此的認知,所以,盡管明知這場大戰的慘烈,但很多人依然對此報著相當期待的心情。等待著劇烈的陣痛之后,到來的太平歲月。

旁觀者可以這么想,但處于兩軍交戰區域的百姓卻肯定不會這么想,即將到來的大戰帶給他們的,只有無盡的恐慌而已。

戰事到底是從何時開始的,說法有很多種,若是從兩大勢力進行針對性的調動的那一刻算起,應該是在十一月初十那一天。

就在那天,青州內軍將軍徐庶,征西將軍徐晃,率領包括五萬精銳戰兵在內的十萬大軍,離開魏郡,分別經由井陘、滏口陘、白陘進入并州。毫不停留的越過壺關、晉陽等重鎮,直取西河與太原、上黨交界的茲氏一帶。

西涼軍集結兵馬的速度稍慢,直到十二月初,才將主力部隊集結到離石。在各自完成部署后,兩軍的前鋒相距不到百里,隨時有可能進入戰斗狀態。

如果從外交層面上來說,十一月二十,翊師將軍張遼,征北將軍黃忠率軍離開高唐南下,經歷城、盧縣,在二十五清晨進抵濟北國與東平國交界的遂鄉,擺出了攻擊姿態,并向豫州刺史郭貢發出了最后通牒。

嚴格來說,在大戰之前,郭貢并沒有明確的傾向,他知道自己的實力有限,沒能力摻合進這樣的大場面之中,打的是當個墻頭草的主意。

如果有可能,王羽也不會搭理他,但郭貢的地盤剛好擋住了青州軍攻擊曹操側翼的路上。

兗州戰場面對的是曹操軍的主力,還有封丘、陳留甚至虎牢關這樣的堅城,即便占了上風,也很難迅速擴大戰果,從側翼展開兵力是相當必要的。而郭貢本身的實力不值一提,不識相的話,當然要一路打過

郭貢倒也是個有脾氣的主兒,兩面不得罪的算盤打不成,他干脆直接倒向了曹操,也算是出口惡氣了。

這些暗中的串聯到底是何時,以何種方式進行的,世人不得而已,唯一知道的就是,幾乎在張遼軍南下的同一天,駐扎在梁、陳一帶的夏侯淵部揮師東進,進入了山陽郡境內。有了這個靠山,郭貢很果斷的回絕了青州的招撫,陳重兵于無鹽城和東平陸,決意全力一戰。

但兩軍最早發生沖突的地方,卻不是在兗州或并州,而是在揚州的大江之上!

牛渚磯。

烈烈江風中,數百艘船只在江面上一字排開,船上的將士劍拔弩張,殺氣騰騰,居中的旗艦上,兩面將旗迎風招展,獵獵生威。稍高的那面主將旗上,寫著斗大的一個‘鄧’字,一側的副將旗則書有一個‘呂’字。

熟悉江東軍編制的人肯定知道,這是江東軍兩大嫡系的鄧當和呂岱聯袂出戰。

在下游方向,一支規模略小的船隊正緩緩靠近,將旗上書一個‘徐’字,呂岱有些疑惑:“姓徐?徐晃、徐庶不是都在魏郡么?這來的卻是何人,莫非是黃巾余孽徐和?”

“定公有所不知,那徐州羽林有個后起之秀叫做徐盛的……”

鄧當冷冷一笑道:“說是后起之秀,當日在義成也打過照面,不過是個毛頭小子罷了,有幾分蠻力,可那么點年紀,就算從娘胎里開始學兵法,又能有多少手段?張頜不親自前來,卻派這等小兒來送死,卻也怪不得某手狠了!”

當日孫策和王羽在義成約戰,結果一敗涂地,江東眾將無不引以為恥,鄧當武藝尋常,在戰斗中被打落馬下,受了不輕的傷,一直養了三個多月才徹底好轉,對同樣參加過那場斗毆的敵將相當有敵意。

再加上他這些年仕途艱難,經歷了許多坎坷才略有起色,對徐盛這種年紀不大,就順風順水的登上高位之人尤為憎惡。此刻看到徐盛,也是新仇舊恨齊上心頭。

“張頜也未必是不想來,只是無暇分身罷了。袁術那廝反復無常,從他與我軍一同攻打荊州之時,就能看出他心思不穩,有意背盟了。

此刻荊州已下,他正志得意滿呢,也就難怪他突然大舉東進,兵臨睢安了。”

呂岱年紀和鄧當相近,但為人穩重得多,知道鄧當心思,也是順著對方的話鋒往下說著:“西有袁術,東有陳漢瑜父子,還要接應荊州來的那支船隊,張頜手中不過區區三萬兵馬,又哪里支應得開?只是此地據大江入海口不遠,須得防備青州的海上船隊。”

“海上船隊?”鄧當從鼻孔里噴出一口氣,一臉的不屑:“不過是一群運貨搬運的苦力罷了。別說周都督在沿江設了烽火臺,就算沒有,以你我二人之力,又怕他什么?他敢來,就打垮他,讓他知道真正的水軍是什么樣的!”

呂岱欲言又止。

出兵之前,周瑜反復叮囑說,這次出兵的主要目的是攔截甘寧,而不是和青州水軍大打出手。現在江東軍的主力部隊在江夏,來不及趕回,暫時也沒有青州水軍的準確情報不知其戰力如何,貿然接戰,風險很大。

依照周瑜的意思,這一戰最穩妥的打法是以鐵索橫江,擋住青州接應水軍,專心對付甘寧。

這個戰法相對穩妥但也不是沒有弊端,牛渚磯一帶的江面比較窄些,但依然有數里之遙一整條鐵索拉過去當然不太現實,須得犧牲幾十,甚至上百條船只才能完成,耗費比較大,也過于保守了一些。

鄧當是軍中宿將,對周瑜的看法不會比對徐盛強多少,頂多就是沒有敵意只有那么幾分不服氣罷了。從宛陵出發時他答應得好好的可現在聽他這話,顯然是要變卦啊。

呂岱有心勸勸,可他剛加入江東軍只有幾個月,地位、資歷比鄧當差得太多自知勸不動對方,也就干脆不費那個力氣了。

“定公你來看,那徐盛小兒根本就不會指揮水軍指揮水軍,豈能不識天文、地理?大江東去,他自東而來,水流已是不利,幸好趕上冬天,江面上風向相對有利,現在雖然風從西北吹來,但只消過了正午,十有八九會轉為東北風……”

鄧當遙指徐盛船隊,滿臉輕蔑的冷笑道:“可他偏偏不肯稍等,就這么上來了,定公你說,某若是放過這種破敵良機,豈不妄稱江東武將?”

“可是……”呂岱略一遲疑,還是勸道:“皖縣日前傳訊,甘寧船隊一日前已過了樅陽,看時日,也就是今天午時前后,必至牛渚,那甘寧率數百賊寇,卻連破荊州十三道關口,足見驍勇,若是被兩面夾擊……”

“所以要速戰速決!”鄧當一擺手,冷聲斷喝:“定公既然不放心,可自領半數兵馬留守,某先擊破徐盛小兒,再來敘話不遲!”

說罷,他拔刀出鞘,刀尖前指,高聲喝令:“傳我將令,擊鼓!進兵!”

“咚咚咚……”江東水軍訓練有素,聽到號令,立刻百舟競發,如離弦之箭般沖殺而前。船隊由靜而動,船速由緩而疾,卻絲毫不見慌亂,反而在沖殺的過程中便排成了陣勢,整齊而快速的殺向敵軍。

反觀徐盛這邊,這位少年武將似乎被鄧當說中了,的確是被張頜推出來湊數的,面對江東水軍的整體攻勢,他顯得有些手足無措,發了一堆亂七八糟,前后矛盾的號令出來,搞得本來就有些慌亂,數量也落在下風的船隊更加混亂了。

少數船只響應了他的號令,準備迎戰,卻在江流和風向的雙重阻擋中舉步維艱。大多數人則是遲疑不前,前后左右的觀望,更有一些人已經偷偷在往后方蹭了。

最可笑的則是那些有心迎戰或逃跑的人當中,也不知是過于慌張還是本來操舟的技巧太差,竟是原地打起了轉,不但沒能達成或戰或逃的初衷,反而將同袍的船只撞得七扭八歪,甚至還有人落了水。

“哈哈,徐盛小兒還不乖乖束手就縛嗎?”鄧當見狀不由哈哈大笑,連連揮刀催戰。江東水軍也是無不士氣大振,奮勇向前,就連心存遲疑,在后方觀戰的呂岱都有些疑惑,心道是不是自己謹慎過頭了?這樣水軍,怎么看都是臨時拼湊出來應付差事的啊。

想想也是,因為陳家的存在,青州軍對徐州的控制,并不包括廣陵,在臨江地帶自然不可能保留多少水軍,頂多就是有些例行巡邏的罷了。海上的船隊要從渤海過來,路途相當遙遠,時間上來不及,又不能保證不出意外。這種表現的確不足為奇。

這樣看來,這一戰沒準兒還真就這么贏了呢?

呂岱思考片刻,再抬眼看時,發現兩軍已經接戰了,以有序攻無備,自是勢如破竹,眼見著青州水軍亂七八糟的陣勢被沖成一片散沙了。

也正是在這時,岸上烽火臺的瞭望手突然吹響了號角,旗手拼命揮舞著旗幟,呂岱凝目觀望,讀出旗語:“有船隊從上游來?那位錦帆將軍來的倒是很巧啊。
w23164598 發表於 2014-2-17 14:02
八六六章 初戰告捷

若是徐州水軍表現得稍微給力一點,甘寧軍的戰力又果然如傳說中一般彪悍,呂岱認為自己肯定要面對一場硬仗。可看看徐盛軍潰不成軍的模樣,哪里又有前后夾擊的能力呢?

呂岱一面讓人示警,催促鄧當在徹底擊潰徐盛軍侯,盡快收兵趕回來助戰,一面指揮船隊轉向,準備迎戰甘寧。

“定公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過謹慎小心了。

收到呂岱傳遞的消息,鄧當不無遺憾的嘆了口氣,“荊州那里一面在內訌,一邊又屢敗于我江東軍,軍堊隊的士氣早就跌到了崩潰邊緣,哪還有什么戰意?那甘興霸也是個善于取巧的,故而才有了所謂連破十三道關口,所向披靡的名聲,到底怎么樣,總得打過才知道?”

“將軍說的是。就算傳言是真的,那甘寧更擅長的也是夜戰,眼下日不過午,他哪有取巧的機會?何況他最開始那些船,現在剩下的恐怕也只有兩三成,用別家的船,就算適應力再怎么強,也不可能像用慣了的那些船只那么得心應手啊。”

“強弩之末,尚不能穿魯縞,那甘寧不過浪得虛名而已,又哪里稱得上是強弩呢?將軍不必操切,且先徹底擊潰徐盛小兒,使其不能為害再說。”

幾名偏將紛紛附和道。

甘寧到底有多強,他們根本不在意,江東水軍天下第一,雖然不是主力部隊,但集結起來的也足有三千之眾,兩百多艘船只了。即便分了兵,呂岱那邊的船只也是錦帆賊的三倍以上,怎么打也不可能輸啊。

當然,甘寧那邊肯定是要更棘手些的,不像徐盛帶來的這些土雞瓦狗這么容易對付。

大家都喜歡捏軟柿子反正將來記功的時候看的是首級、俘虜還有繳獲,打甘寧當然沒有打徐盛來得爽快,軍功更多。

退一萬步來講,就算甘寧真的逆了天沖破呂岱的封鎖線,甚至打敗了呂岱,與自家將軍也沒什么干礙。

徐盛雖然很頑強,在全軍崩潰的時候,還糾集了二三十條船且戰且退打得很有章法,可潰敗之勢已成就算孫武再世,也不可能逆轉頂多就是挽回些許顏面而已。用不了多長時間他若不和大隊人馬一道潰退,就只有死路一條了,到時候大伙返身再戰甘寧便是。

友軍的無能,不是正好能彰顯自己的強大么?在這一點上,鄧當和他的部將們意見是統一的。

“大兄不能再追了,那徐盛來勢洶洶,敗退的卻這么容易,須防其中有詐!”

眾口一詞的支持聽得鄧當心中非常愉快,正捻須而笑,打算做個總結發言時,忽然聽到了不和諧的聲音。他緊緊的皺起了眉頭說話者的聲音他很熟悉,正因如此他才沒有立刻呵斥對方,但這不合時宜的發言的確攪壞了他的好心情。

“子明,你不懂就不要亂說話,你私自來我軍中,岳母和你姐姐都是不知道的,等回去還不一定要如何責罰于你,你還在軍中亂說話,小小年紀,也須防貽笑大方!”

“可是……”

“我知道,你是想說徐盛可能在誘敵,可就算咱們中了計,他又能如何呢?這里是江東,不是河北,青州水軍鞭長莫及,就算來了,我整軍追擊,他又能奈我何?須知,某麾下的將士是江東精銳,不是董卓、曹操、張楊那些根本不通水戰之人。”

對自己的小舅子,鄧當還是很克制的,畢竟是自家人么,年紀雖少卻也值得期待。他可是軍中宿將,打了幾十年的仗了,哪會得意忘形,不提防對方的計謀?

這場戰斗的意義可不是阻截甘寧,不讓王羽如愿那么簡單,這一戰,是江東軍和青州軍第一次正面交鋒!拿下這個開門紅,一掃義成約戰以來的晦氣,無論對自己的名聲,還是在主公和同僚心目中的地位的提升,都是大有裨益的。

這一仗不但要贏,而且要贏得漂亮,最漂亮的方式自然莫過于全殲!

“大兄言之有理,不過,臨出發之前,周都督也說……”呂蒙口才普通,爭辯不過自己的姐夫,干脆搬出了周瑜來。

“將在外,君命尚有所不受,何況都督?”

鄧當的臉色當即便沉下來了,“青州若真有埋伏,何不與徐盛一道殺來,至少也能壯壯聲勢,這大江上視野開闊,一覽無遺,設埋伏不是多此一舉嗎?你小小年紀,須知要多看多聽少言語……好啦,不必多說,你且上岸去罷,仔細觀看大軍如何破敵,明白嗎?”

眼見徐盛退得越來越快,鄧當也顧不上和小舅子多說,直接揮揮手,命人將呂蒙帶走,自己指揮大軍窮追不舍。

斬將的功勞,他要定了!

“這就是接應部隊?”甘寧摸著下巴,砸吧砸吧嘴,很無語。

這一路上,他對青州軍周密的布置和重重接應還是很佩服的,他能提前繞開夏口的重兵,就是情報司提前提供了情報,并且派人引路的功勞。后面的路程中,同樣是依靠情報司的準確情報,他總能提前探知敵人的攔截,或是回避,或是夜間強闖,完成突破。

可是,眼見著到了最后一個環節,這情況顯然有點不對勁啊。

自己甚至都沒能完整的看到那支接應部隊,而情報司提供的消息是,前無去路,后有追兵,但接應部隊肯定會提供有力支援……眼下這個不會就是有力支援吧?

“應該是吧?”李十一也不是很確定,他看到了徐盛的將旗,以后者在軍中的地位,除非張頜督軍在后,否則就應該是主力部隊了。不過他也很清楚,徐州本來就沒有多少水軍,能湊出現在這樣的規模,都不一定是怎么搜刮拼湊的呢,打不過江東軍也很正常。

“應該是?”甘寧晃晃腦袋,很郁悶說道:“這么說吧咱們現在應該怎么辦?沖還是不沖?沖是沒問題,可話得說在前面,俺的船已經沒剩幾艘了,現在又是白天肯定沒辦法打敗眼前這么多船,到時候亂戰一起,船艙里那些人也不能盡數確保安全……”

“……那就等等吧!”李十一思考片刻,斷然說道。

“等?”甘寧回頭看看,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你確定?后面有追兵可也是你說的就算沒追兵,等前面分出勝負兜轉回來,咱們的勝算可就更低了。俺倒是不擔心自己可這次的任務……”

李十一坦然答道:“甘將軍請放心任務失敗,主公面前自有末將承擔。”

“啪!”甘寧抬手拍在李十一肩膀上,力氣很大,拍了后者一個趔趄,只見他笑容滿面的說道:“李兄弟你不錯,有擔當,是個人物!就聽你的,等上一炷香的時間,實在不行,也只能棄船登陸,有俺在至少護著龐德公和承彥公兩個還是沒問題的。”

李十一齜牙咧嘴的點點頭,心道軍中這幫狠人怎么都喜歡沒事拍人肩膀呢一個個還都沒輕沒重的,不知道別人會疼嗎?

忍著疼,他抬頭向下游看去,發現就在說話的當口,鄧當的船隊追擊徐盛,卻是剛剛轉過了一道河灣,看不到了。

要說心里一點都不慌,那肯定是假的,不過既然主公傳信說,會派出強有力的接應部隊,那總歸是不會錯的。

李十一對自家主公信心十足,哪怕是在這種怎么看,都看不出有轉機的狀況之下。

“崩!崩!崩……”就在這時,他依稀聽到了一絲熟悉的聲音,猛抬頭時,發現甘寧和周圍的幾個錦帆賊的頭目臉上也露出了驚容。這群人的聽力可不是一般的好,李十一心頭一陣猛跳,這不是自己的錯覺!

“咣!咣!咣……”稍過了片刻,另一種聲響以近乎相同的頻率響起,令得李十一大為振奮。

“這是什么聲音?”甘寧疑惑問道:“先前那個是弓弦彈動聲?有這么強勁的大弓么?后面那個也很奇怪,似乎是什么東西砸到船板上,把船板給砸破了的聲音……咦,還有人在慘叫,很多人……”

“是援軍到了!來的是海軍!”李十一壓抑不住心中的興堊奮,高聲叫道。

“海軍……”甘寧還想再問,卻聽得桅桿上傳來了一聲大叫:“看到了,是咱們青州軍的旗號,是船,好大的船!船上還有好大弩啊!”

甘寧猛抬頭,正見鄧當的船隊往哪兒走的,又從哪兒退回來了,只是追的時候順風順水,快得很,回來的時候卻是逆流而上,顯得十分艱難。不過,他們真正的劫難卻不是來自于江流,而是一道道攜帶著巨大風聲和力道的烏光!

從甘寧的角度,看不到那烏光到底來自什么地方,卻將其威力看得一清二楚。那烏光準確的砸在江東水軍的船上,掠過甲板,就是一片人仰馬翻,射在船艙或是船舷上,立刻就是一個大窟窿。

江東水軍也有樓船,不過大多都跟著主力部隊去攻打荊州了,阻擊部隊都是以艨艟為主。那烏光應該就是瞭望手所說的大弩發射出來的箭矢,威力極大,稍小的艨艟頂多只能抗上兩三箭,有那運氣不好的,甚至一箭就被擊沉了,即便是大船,也抗不過一輪攢射。

甘寧親眼看見,一艘和他的旗艦差不多的船,被十余支弩矢同時命中,直接就給射翻了。

“這是什么神兵利器,強的有些過頭了吧?”

“看到了,看到了,果然是好大的船啊!”

“我驃騎軍威武!”

甘寧的部下年紀都不大,情緒很容易波動,前一刻還近乎絕望,非常沮喪,這一刻見到了弩車配海船的威力,頓時歡呼了起來。

在他們的歡呼聲中,鄧當的船隊潰不成軍,一艘身軀龐大,形狀特異的船轉過江灣,出現在眾人面前。

歡呼聲和慘叫聲都越發的熱烈起來。

“這就是咱們青州的海軍?”甘寧指著遠處的大帆船,有些無法置信的問道,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一樣:“李兄弟,你說主公要拜俺做海軍大將,統帥的就是這樣的船隊?”

李十一呵呵笑道:“正是。”

“那,那可真是……”甘寧晃了晃,突然身子一歪,“咣當!”一下摔在了甲板上。李十一嚇了一跳,趕忙探看時,卻發現甘寧還保持著剛才的姿勢,就那么抬著手,滿臉幸福至極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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