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官場] 局長成長史 作者：徐浩瀚 (連載中)

2224如何破解難題
　
　
　    官方的電視臺，黨報黨刊，是絕對不會報導市委書記王國棟同志在東州大學的「悲慘」遭遇。講政治，顧大局，在任何時候，都牢記在這些黨報記者的腦海中。當天晚上，東州電視臺報導了市委書記王國棟、市委常委畢全力、明裕雲等市領導，在教師節前夕走訪慰問東州大學、東州68中和甌江區一所小學、延平縣一處幼稚園的老師們的情況。每一處，都看到了王國棟慈祥的笑臉，聽到了王國棟暖人心的話語，把市委書記的正面形象，在電視臺進行了全面的宣傳報導。當然，報導的重點在68中和延平縣，甚至於朱蕊和宋思思兩位企業家，也因為這則新聞報導，而在電視臺露了臉。當然，大成公司的名字也出現過兩次，大成公司的產品也出現了向教師代表現場發放內衣產品的一個5秒鐘鏡頭。這個宣傳，比直接打廣告的宣傳效果還要好。
　
　    報紙的報導，肯定是要放在明天。但從社長到主編到編輯部主任到具體記者，今天晚上肯定是一個不眠之夜。如何斟酌角度，如何避開敏感問題，如何正面宣傳，這些老記們就要絞盡腦汁，就要頭疼一晚上了。當然，到天亮的時候，廣大的東州市民看到的新聞報導，就是經過了層層過濾之後的「精華」了。東州大學教師所反映的工資待遇比不上初中教師，反映的限價商品房公務員可以買但東州大學教師沒有資格買等超敏感問題，是絕對不會提的。最大膽的《東州晚報》在記者任小愛的堅持之下，也不過寫了一句：「在東州大學，市委書記王國棟等市領導認真聽取了教師代表提出的意見和建議。」除此之外，不該出現的字眼，連半個字都不會出現。
　
　    王國棟很不開心，在離開東州大學後，直接把方圓留下，讓方圓到他的辦公室。
　
　    市委書記辦公室，王國棟的心緒久久不能平靜。沙發裡，坐著畢全力、明裕雲、方圓三個人，王國棟站在那裡，像凝固的塑像，一動也不動。過了好久，王國棟轉過身：「你們怎麼看在東州大學的座談會？」
　
　    畢全力憤憤不平：「這些大學老師，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自以為是個知識份子，就很了不起，就可以胡說八道，就可以為所欲為嗎？王書記，您別生氣，大學老師都是這樣的德性，自認為天底下最應該受重視的就是他們，受不得半點委屈。不用理睬他們，讓他們在東州大學的校園裡折騰去吧。」
　
　    王國棟歎了一口氣：「他們今天反映的問題，還是客觀存在的。老百姓發牢騷，就是因為我們的工作沒做好啊！」
　
　    畢全力說：「哪有盡善盡美的事情？」
　
　    王國棟對畢全力的態度很失望，他的心裡沒裝著老百姓啊！王國棟看看明裕雲：「秘書長，你的看法呢？」
　
　    明裕雲說：「當前，放眼全國，我們的改革已經到了深水區。好啃的骨頭都已經啃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難啃的骨頭。改革，越來越艱難，改革，意味著要讓利益重新分配，無論是把利益從多數老百姓手中集中到少部分人手中，還是把利益從權貴層、既得利益層轉移到絕大多數老百姓的手中，都是虎口奪肉，都必然遭到利益目前擁有方的強烈反對和堅決抵制。而隨著教育的普及，絡的普及，人民群眾的覺悟越來越高，對於公平的要求越來越高。這個公平，不是廣義上的公平，不是絕對的公平，不是全域意義上的公平，而是每一個個體眼裡的帶著強烈個人色彩的公平。就像這個大學老教授，他認為的公平就是大學老師收入應該比初中老師收入高；就像這個青年老師，他認為的公平就是公務員可以購買限價商品房，而他作為大學青年教師，也應該擁有購買限價商品房的資格，這就是公平。自古以來，咱中國就有這樣的傳統：不患貧，就患不均。所以，很多次農民起義，都提出了均貧富的口號，贏得了老百姓的支持。東州大學教師代表反映的問題，其實說到根就是一個公平的問題。要解決這個問題，就要對一系列的政策進行改革，就牽扯到複雜的利益博弈；如果不解決這些問題，就容易造成矛盾的積累，在某些特定的時候，就會激化，影響東州的社會和諧與穩定。大學教師是一個特殊的群體，首先，他的思想可以影響到他所教的大學生；其次，他本身的理論水準、文字水準又是相對較高的，振臂一呼，就容易造成比普通民眾更大的社會影響。對於這些，我們不能不事前考慮周全。」
　
　    王國棟點了點頭。畢全力顯然很不滿意明裕雲的「東拉西扯」。畢全力說：「明秘書長，幾個大學老師發的一點牢騷，你用得著上綱上線嗎？我不贊同你的觀點，幾個知識份子，鬧不翻天。」
　
　    王國棟看看畢全力，很驚詫他骨子深處的思想。王國棟看看方圓，對方圓說：「小方，你談談你的看法。」
　

2225政治上的事情很複雜
　
　
　    或許，聽聽方圓的意見，才是王國棟最真實的目的。王國棟不明白，為什麼孔子田給自己添堵？從一個政治人的角度考慮，王國棟懷疑，是孔子田又與宋雲生走近了，才會給自己添堵。用常人的態度考慮問題，只能做常人；用政治人的思路考慮問題，才會成為政客，優秀的會成為政治家。
　
　    方圓的心裡，也是十分難受。方圓是真不清楚，為什麼岳父會安排這樣一次座談會？為什麼岳父會在教師節前夕這樣一個特定的日子，向王國棟要錢？
　
　    方圓搖了搖頭：「王書記，我已經好多天沒有見過岳父的面了。我們之間的溝通很少。」
　
　    王國棟說：「你岳父的事情，跟你沒有關係。我是問你，你怎麼看待這一次座談會上所反映出來的問題？」方圓說：「大學教師的工資待遇問題，不歸我們東州管，我認為完全可以不管。哪怕是教師上訪，最終解決這個問題的部門是省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廳，而不是東州市委市政府。」王國棟說：「限價商品房問題怎麼看？」方圓說：「我是一個小小的副處，我覺得這麼大的事情，應該由市委常委會來討論研究。」王國棟說：「我想聽聽你的看法。」方圓說：「地從哪裡來？錢從哪裡來？假如解決了東州大學的教師住房問題，其他駐東州的大學怎麼辦？」
　
　    王國棟點點頭：「小方看問題抓到了最現實、最迫切的關鍵處啊！蓋2000套住房，我估算了一下，至少要20個樓盤，如果蓋的房子裡有為教授們準備的套三、套四，恐怕需要30個樓盤。哪裡有這麼多的土地供給他們？征遷土地的費用從哪裡出？東州大學自身已經負債累累，肯定是不會出一分錢的，那就只能讓東州市委市政府當冤大頭。現在，劃撥用地基本不可能，出讓的話，30個樓盤的地，沒有個三億、五億的，別想拿下來；好的地角，出讓金恐怕得超過10億。按照5000元一個平米的建築成本，30個樓盤，也至少需要10個億。這孔子田，簡直是在逼人上吊嘛！就算是把市委大樓給賣了，也值不了這個錢啊！」
　
　    方圓鄭重地點點頭，對王國棟說：「王書記，我回家後聯繫一下我岳父，主動溝通一下，瞭解一下實情。」王國棟說：「小方，不是說大學教師的工資不該漲，大學教師的住房問題不該解決。一級黨委政府，無論做什麼樣的事情，必須量力而為，有所為，有所不為。如果不考慮政府能不能幹得了，都一概承擔下來，那黨委政府就是一個無限責任政府，與有限責任的新時代政府完全是不吻合的。我們改革的方向是小政府、大社會，能由社會自己去辦的事情，讓他們自己去辦，我們要做的就是規範和協調秩序。事事都由政府來辦，收多少稅也是無底洞的。」
　
　    明裕雲忽然開口：「王書記，畢市長，方局長，我忽然有一個想法，不知道對不對？」王國棟說：「你說說吧。」明裕雲說：「我懷疑，東州大學現在內部也是矛盾重重，孔子田校長恐怕也是焦頭爛額。為了轉移矛盾，孔子田引導教師，把矛頭對準了東州市委市政府。」王國棟點點頭，說：「或許有一點這方面的原因。但孔子田是明白人，研究中國官場三十多年，難道做什麼，不做什麼，他心中沒數嗎？如果他是一個沒數的人，是不會做到正廳級崗位的。」
　
　    方圓這個時候也似乎有點明白王國棟的懷疑和所指了。難道岳父真地是與宋雲生有什麼默契，或者是在宋雲生的暗示下，故意給王國棟添亂嗎？難道岳父不明白，給王國棟添亂，其實也是在給宋雲生添亂！畢竟，如果要解決這些問題，黨委只是出政策，出方向，貫徹落實還要在市政府啊！
　
　    方圓說：「我今天就與岳父聯繫，爭取見上一面。」王國棟說：「好。」
　
　    市長辦公室。宋雲生、鄧雲聰談笑風生。宋雲生說：「子田這個同志，撲楞出這麼大的動靜，也不跟咱提前打個招呼，這是給我們製造驚喜啊！」鄧雲聰說：「子田的水準，我是比不了。這傢伙，老謀深算的，研究中國官場三十多年，那絕對是智多星啊！」宋雲生說：「有些人吧，既想要面子，又想要裡子，既想維持他清高的假面孔，又想讓老百姓認可他是一個好領導，哪有這麼好的事情喲！這一回，子田的組合拳，可真把某些人砸暈了腦袋。估計現在他還在頭疼吧。」鄧雲聰說：「方圓也被他叫去了。還有畢全力、明裕雲。」宋雲生說：「方圓有些能力，但如果沒有孔子田，如果沒有那個軍方的背景，收拾他跟收拾一碟小菜一樣簡單。他看不清形勢，雲聰，你找個合適的機會，點一點他。咱中國，最不缺的就是人。有能力的人，多的是，但有幾個能夠真正有平臺、有舞臺施展自己的才華？懷才不遇的人，多如牛毛！不用方圓當5中校長，有許許多多的人都在盼望著接這個位子！有的時候，話不講清楚，有的人腦子就是不透亮，就是不明白。我希望，方圓能夠看清大勢；更要明白一個道理：縣官不如現管。別太過線，否則，收拾了方圓，子田那邊的管轄權也僅僅是東州大學；而軍方，更不能輕易干涉地方上的工作。」鄧雲聰說：「方圓，總體說來，還是一個很不錯的青年人。」宋雲生說：「是該敲打敲打他了。明天我們都出席翟新文的教師節慶祝大會，我們不用理睬他。等著後天的優秀教師座談會之後，你找個時間跟方圓聊一聊。」鄧雲聰說：「明白。」
　
　    東州市慶祝教師節大會在人民禮堂隆重舉行，主席臺上，市長宋雲生，市委常委鄧雲聰、畢全力、常友強，市人大副主任叢悅、時來運，市政協副主席孔秀雲，副市級總工會主席馬良禾，教育局黨委書記孫紅軍，局長翟新文在主席臺就座。
　
　    在方圓的堅持下，主席臺最邊上寫著「方圓」名字的立牌最拿下，方圓坐到了台下的第一排副書記、副局長區域。畢全力代表市政府，宣讀了表彰東州市優秀教師、優秀教育工作者的決定，鄧雲聰代表市政府，宣讀了《東州市人民政府關於表彰尊師重教先進單位的決定》。宋雲生代表市委市政府，作重要講話。在講話中，宋雲生充分肯定了東州市的廣大教師和教育工作者無私奉獻、默默耕耘的工作精神，對廣大教師和教育工作者為東州市教育事業的發展所做的貢獻表達了感謝。同時，對廣大的教師和教育工作，提出了殷切的期望。
　
　    教師節慶祝大會隆重召開，勝利閉幕。從開始到結束，宋雲生都保持著良好的精神狀態，和親切和藹的風度。慶祝大會結束後，宋雲生一直留在現場，招呼翟新文坐到自己的身邊，與其他領導和廣大的教師代表一起，觀看了教育局組織的精彩節目。
　
　    活動結束後，宋雲生與翟新文並肩走出人民會堂，並不避諱其他任何領導，任何教育局的人員。翟新文恭恭敬敬地送宋雲生上車，就在車門口，宋雲生還與翟新文親切交談了好多話，兩個人都是政治人，都是影帝，都是表演藝術家，臉上掛著的笑容，足夠告訴在場的所有人：我們的關係鐵著呢！
　
　    而鄧雲聰在上車之前，也與翟新文笑著耳語好一會兒，最後，還親切地拍了拍翟新文的肩膀：「新文，好好幹，我們都是支持你的。你找個時間，安排一下，我們再打打乒乓球。」翟新文說：「一定，一定，請鄧常務放心。」
　
　    孫紅軍、方圓、和平、耿清等教育局的一干人，都站在邊上，靜靜地看著翟新文與幾位東州市的領導親切話別，每一個人的心裡，滋味都各不相同。
　

2226翟新文漂亮的組合拳
　
　
　    方圓有一個切身的感受：不管怎麼幹，時間總不夠用。東州市教師節慶祝大會結束之後，今天晚上將安排教育局機關的同志們自己慶祝教師節晚宴。昨天晚上，方圓因為在市委王國棟的辦公室，去參加68中的教師節慶祝晚宴，有些晚了。等方圓回到家，瞭解到孔子田又沒有回家，方圓就有些焦急。現在，想擠出一點時間，跟孔子田見個面，還真是不太容易。就像現在吧，天已經擦黑，馬上就要去參加教育局機關的慶祝教師節活動，不參加，很顯然不合適。
　
　    方圓的身邊站著孫紅軍。孫紅軍說：「走吧，大家都直接去酒店了。」方圓說：「我不參加，是否可以？」孫紅軍說：「你要是不參加，難道是要讓別人唱獨角戲嗎？」方圓苦笑：「今天我看就有點獨角戲的味道。」孫紅軍說：「算是吧。其實也經不起推敲，王書記，時主席，盛部長，竇部長，都沒有出席。」方圓說：「越是不一致，我們的工作越難做啊！」孫紅軍說：「難做不難做，都還是要做。」方圓說：「一個活動也接著一個活動，我真沒有時間做點自己的事情啊！」
　
　    方圓自己開車，跟在孫紅軍的車後面，再一次來到了金穀大酒店。苗東順、司雨詩早就等在那裡，看到孫紅軍與方圓，幾步迎了上來：「歡迎領導！」孫紅軍說：「兩位老總都過來了。」苗東順說：「能為市教育局領導服好務，我們應該親自過來。」孫紅軍點點頭。司雨詩親自陪同孫紅軍、方圓上樓。還是東州5中和東州68中用過的那個大廳，只不過，由於教育局機關人數只有100人，再加上離退休的，也不過一百五、六十的人，所以，金穀大酒店今天晚上沒有清場，其他的包間繼續營業。只不過，二樓的大廳，雖然可以最多容納50桌，但今天晚上還是歸市教育局獨家享用。
　
　    領導坐一號桌，離退休的處級領導坐二號桌。翟新文早就過來了，正站在二號桌的邊上，與一些離退休的老領導親切交談。那些老領導，方圓只認識馬順田，剩下的全部都不認識。看著翟新文談笑風生的樣子，方圓感到：翟新文的政治手腕確實了不得。就說與這些老同志說說話、聊聊天吧，這裡面也包含著很高明的政治智慧。方圓認識的人不多，自然就不能交流。而孫紅軍、孔麗麗，其實也算是小字輩，一些太老的同志也不認識。而陳奇志、和平這樣的外來人，更不可能認識。耿清，不知道為什麼，竟然站在了翟新文的身邊，與翟新文也是有說有笑。
　
　    處處皆故事，時時有風景啊！更美妙的「風景」還在於，翟新文站的地方恰恰是最靠近主位的地方，這個位置，以前很長時間就是他來坐的，而後來，郝丁一坐過一段時間，現在，他雖然是局長，但他今天似乎就是要準備坐那個位置，要給孫紅軍出個難題。或許，翟新文已經做好了準備，有了恰當的應對策略。
　
　    果然，翟新文看到了方圓和孫紅軍，笑著走向一號桌，位置還正是主位。翟新文站在旁邊，說：「紅軍和小方來了，咱就可以開席了。」孫紅軍有些猶豫，是坐主位還是二位。今天的翟新文太強勢了，有市長和常務副市長給撐腰，這腰杆格外地硬。自己這個黨委書記，如果沒有方圓的支持，如果沒有市委書記的支持，幾乎就是一個虛架子的黨委書記。而方圓，最近處境似乎也有所變化，以前是市委書記和市長雙料支持，最近也變得似乎只有市委王書記在支持他。但昨天，孔子田在東州大學演了那麼一齣戲，不知道是敗筆還是故意而為之，王國棟是不是還能像以前那樣支持方圓，現在也是未知數啊！
　
　    孫紅軍看看方圓。方圓也覺得此時此刻，話不好開口。而翟新文已悄然出招。他把手扶在主位的椅子後背上，問孫紅軍：「紅軍，我們怎麼坐？」孫紅軍的氣勢徹底被翟新文打壓住：「怎麼坐都行啊！」翟新文說：「好啊。我比你虛長10歲，我就坐在這裡了。」
　
　    翟新文當仁不讓，坐到了主位，一下子震驚了全場。在職能部門，儘管局長握有實權，但是書記的排名還是靠前的。馬順田時代，主位就是馬順田的；韓素貞的後期，翟新文曾經為了迷惑韓素貞，坐過二位；而當翟新文當局長以來，直到郝丁一之前，一直坐一位。郝丁一來了，借畢全力的力量，當仁不讓坐到了一位，但短短半年，就被翟新文排擠離開；現在，新書記孫紅軍，與老局長翟新文鬥法，作為翟新文一手提拔和推薦的孫紅軍，一下子就甘拜下風了。
　
　    孫紅軍沒有說話，坐到了二位。許多人的心理都咯噔一下，另外有些人長長地籲了一口氣。
　
　    翟新文的組合拳剛剛開始，下一拳又打了出來：「小方，你現在在班子的排名可是第三位，坐我右首吧。」
　
　    這絕對是高明的一句話，一下子把孫方聯盟從表面上給割裂開來，同時，把方圓置於風口浪尖，置於韓素貞、耿清等老資格的局班子成員的對立面，甚至還把和平與方圓之間給用這溫柔一刀割開一個小口子——權謀出眾的翟新文又回來了。
　
　    翟新文的話，讓方圓無法拒絕。確實如此，方圓目前在教育局的排名就是第三位，這是在8月教育局局面非常複雜的時候，市委經過審慎決策做出的一個決定，就是要利用方圓的影響力，穩定住東州教育的局面，讓東州教育從動盪走向和緩。但這個決定，挫傷了許多人的心，也讓方圓在無形之中得罪了不少人。一句話：憑什麼呀？憑什麼一個小屁孩，就跑到第三位上去了？
　
　    方圓緩步走向主賓位置。翟新文根本再沒正眼看他，對和平說：「和書記，過來坐。」和平面對這樣的局面，也是膽戰心驚，自然是沒有半點反抗，就順從地走到副賓位置坐下。
　
　    翟新文第四拳又出手：「耿局長，坐三賓吧。孔局長，你坐四賓。」孫紅軍的左右立刻被耿清和孔麗麗包圍。耿清今天晚上與翟新文有說有笑，是不是關係已經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誰也不知道幕後的一切交易。如果耿清已經與翟新文結盟，加上翟新文的死黨孔麗麗，孫紅軍已經是被全部包圍。加上坐一位還是坐二位的問題上，已經被翟新文壓過一頭，以後恐怕再坐主位就比較艱難了。這一次小小的較量，已經在一定程度上改變了教育局機關的政治格局。
　
　    鬱悶的不止是孫紅軍，還有韓素貞。好歹也是正處級，好歹也是前局長，現在竟然只能坐邊座了。翟新文對她視而不見，難道因為過去的矛盾，就永遠都不想化解了嗎？
　
　    宋萍又忍不住跑了一趟衛生間。看起來，大家的臉上都帶著笑容，但是大家的心裡，都在品味著今天這一號桌的座位之爭所帶來的深層次影響。
　
　    韓素貞、陳奇志、曹本松、宋萍、汪興邦，坐到了剩下的座位。在一號桌上，一共設置了11個座位，正好就是局黨委的11個成員。方圓坐在那裡，身邊的翟新文給他帶來了壓抑感，似乎是一座山一般。今天，翟新文借宋雲生、鄧雲聰帶來的士氣，打出這麼一套漂亮的組合拳，一下子扭轉了最近一個階段翟新文被孫紅軍、方圓聯手所帶來的巨大壓力，從完全的劣勢，似乎一下子恢復了原有的底氣與優勢。
　
　    方圓不知道，這僅僅是翟新文的第一戰役。接下來，翟新文對他的競爭對手或潛在對手們，還擺了一道道看著很鮮美，但吃著燙嘴的豐盛政治大餐！新的一拳又出來了：「和書記，咱教育局機關的慶祝晚宴是不是可以開始了？」和平說：「好的，局長，我來主持一下。」
　

2227翟新文繼續出擊
　
　
　    46歲的和平，邁著輕鬆的步子走上主席臺。方圓看得目瞪口呆：和平事先沒有跟自己通過氣，關於這一次教師節慶祝的任何資訊都沒有說過，包括他來主持。難道自己與和平的關係，也出現了難以彌補的裂隙了嗎？短短十幾天的功夫，自己和孫紅軍為了維護教育局的穩定，做了大量的思想工作，做了很多的妥協與讓步，甚至在公開場合儘量維護翟新文的權威，讓翟新文能夠安心開展教育工作。難道，自己的妥協與讓步，換來的就是團隊四分五裂，盟友各奔東西，好友改頭換面嗎？
　
　    方圓非常不理解，但是方圓不能不佩服翟新文的手段高明：與耿清有說有笑，至少說明了兩個人在某種程度上達成了一致；讓和平來主持教育局機關慶祝教師節大會，孫紅軍不知情，方圓不知情，說明翟新文對和平的工作，已經產生了一定的效果。看看座位的安排，翟新文要讓自己與孫紅軍拉開距離；要讓孫紅軍處在耿清與孔麗麗的包圍中。只此兩點，今天晚上的飯，不太容易下口啊！
　
　    和平手拿麥克風：「尊敬的翟局長，孫書記，同志們！在我們勝利召開了全市教師節慶祝大會後，今天晚上，市教育局機關在金谷大酒店，給我們辛辛苦苦工作的教育工作者們過節！這個節日，我們要過得快樂。所以，辦公室給大家準備了豐富多彩的抽獎活動，一等獎是筆記型電腦一台，鼓勵獎是洗衣液一桶。我們也要求金谷大酒店方面，能夠提供唱歌的設備、跳舞的場地。總而言之，就是希望大家過一個快樂的教師節！現在，讓我們用最熱烈的掌聲，有請勞苦功高、日理萬機的翟局長為大家致祝酒辭！」
　
　    翟新文紳士般風度翩翩走上主席臺。和平竟然微微地躬了身子，把話筒遞給翟新文。這一幕讓方圓的心裡有些不好受：和平這是在做什麼？他又是在表達什麼？方圓已經確信：和平不再與自己聯繫和溝通，是有著深層次原因的。也怪自己最近比較忙，一直沒能主動聯繫和平；也怪自己上一次狠狠地批了和平不要信謠傳謠，或許真地傷了和平的心。畢竟，和平是自己的大哥，再窩囊再平庸他也是40多歲的人，自己當時說話太不重視這個語氣和態度了。前天，雖然邀請了和平參加了5中的教師節慶祝大會，但是也沒有更深入的交流。可是，世界上沒有吃後悔藥的，後悔了，自己又能怎麼樣？在這麼短的時間裡，翟新文能讓我的鐵杆盟友轉了方向，他是怎麼辦到的呢？真是太讓人不可思議也太讓人感覺到這手腕高超了。翟新文接過話筒，一開口就放出一枚爆響的炸彈，震驚全場。
　
　    翟新文說：「剛才和書記提到金谷大酒店。過去的一年，我們很多的公務用餐，都安排在金谷。事實證明，方圓方書記的眼光還是相當不錯的，金谷大酒店前天承接了5中的教師節慶祝活動，昨天承接了68中的教師節慶祝活動，今天一定能夠把市教育局的慶祝活動辦好。方書記，你說是不是？」
　
　    方圓頓時有一種被架到火上烤的感覺。好毒辣的翟新文啊！用開玩笑的語氣，闡明了一個似乎可隱可明的事實：方圓與金谷大酒店的老闆之間，關係莫逆。這似乎是在暗示：方圓有官商勾結的嫌疑，方圓也有可能從金谷大酒店，收受了賄賂。
　
　    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方圓。方圓臉不改色，神情鎮定，微微含笑。跟丁曉華、孔子田兩位「大師」在一起修煉，方圓的境界自然是在顯著提高。方圓站了起來，回應道：「翟局長，這恰恰說明了金谷大酒店的菜品質量和服務品質，贏得了我們的信任。就像這茅臺酒，這個部門招待會用，那個部門招待也會用，天底下用茅臺招待客人的單位多了去了，在東州在金谷大酒店吃飯的人多了去了，這只說明了金谷大酒店，確實不錯。」
　
　    翟新文含笑點點頭：「不錯，金谷大酒店，像茅臺酒一樣經得起檢驗。方書記的話，讓人深思啊！」
　
　    方圓坐下，內心惱怒，面容安詳，像沒有發生過任何事一樣，目光離開了翟新文，很親切地看向和平。隔一個座位坐在二賓位置的和平，哪裡敢回應方圓這看似平和但卻有審視意味的目光，有些心虛地低下頭。和平心中感歎：方兄弟，我也不容易啊！我要有自己的地位，有自己的權威。我夾在你和翟新文之間，我也難以選擇啊！讓我什麼都聽孫紅軍的，我敢嗎？孫紅軍在教育局說了不算，這個誰都看得清！你們兩個鬥法，可苦了我這樣的人了！我是否可以告訴你：你的話，我肯定照辦；翟新文的話，我肯定也照辦。如果你們兩個的意見不一致，可就難為死我了。
　
　    翟新文說：「同志們！剛才扯了一點題外的話，現在回歸正題。同志們，各位同事！今天晚上，我們在金谷大酒店，歡聚一堂，共同來慶祝我們自己的節日教師節。我代表孫書記，代表教育局，向大家致以節日的祝賀！向辛辛苦苦、勤勤懇懇工作的同志們表示誠摯的感謝！向一直以來關心東州教育事業發展的離退休老領導、老同志們致以崇高的敬意！」
　
　    在掌聲平息後，翟新文深情地回憶起東州教育事業在過去一年裡所取得的可喜進步，翟新文把這進步歸功於市委市政府的正確領導，歸功於廣大的教師和教育工作者默默無聞地奉獻，也歸功於教育局機關團結一心、幹事創業、共謀發展的工作精神。翟新文耳熟能詳地點出了每一個科室所做的顯著成績，更不吝讚美之辭，對每一位在職的局領導所做的成績給予肯定和感謝！不知道是疏忽了順序，還是刻意為之，還是要凸顯方圓的貢獻之大，翟新文在肯定了孫紅軍所做的貢獻之後，用了超過1分鐘的時間表揚方圓所做的貢獻和突出成績。
　
　    當然，客觀地講，在過去的一年裡，方圓的貢獻確實是非常突出，沒有其他人能夠比得了。別的不說，這麼多的省領導特別是省委趙書記親臨東州5中，這就是東州教育歷史上前所未有的光榮；更不用提，省優質課比賽，東州市扛回11個一等獎；東州5中的高考在2008年創了歷史新高。其他所有的局領導包括翟新文，從工作業績上講，確實比不了方圓。但是，在這樣的場合，大肆誇獎方圓，好像就怕別人不知道方圓的成績一般，其用意就不是單純的誇獎了。
　
　    方圓坐在那裡，真是說多難受就有多難受！這不是在誇獎我方圓，而是要讓我方圓成為眾矢之的啊！可是，面對翟新文的誇獎，方圓卻感覺到沒有辦法回擊。因為對方是在表揚你，送給你的是熱臉，而不是冷屁股。自己如果用冷屁股對翟新文，恐怕裡裡外外失分的，就是自己了。
　
　    翟新文誇獎完了方圓，動情地說：「我多麼希望，每一個同志，都能像方圓同志這樣，立足本職崗位，加強工作創新，創造工作業績，人人都做一個優秀的同志，人人都能在平凡的崗位上做出不平凡的業績！」
　
　    這簡直就是在說，別人誰都不如方圓優秀，誰都沒有方圓創造的業績大。方圓覺得自己遇到了人生最大的挑戰！翟新文是自己目前遇到過的最有水準、最有心機、最有謀略、最有手段的對手了。翟新文與丁曉華完全不一樣，翟新文是把兇狠的攻擊包裹在甜蜜的善意裡，它具有虛偽性，也更具備欺騙性，對於這樣的攻擊，方圓目前還沒有學會應對的方法，因為方圓畢竟只有28歲。
　

2228翟新文明顯占了上風
　
　
　    站在主席臺上，翟新文樂觀自信，神態與舉止，都顯示了他無窮的活力和戰鬥力。他在最後，深情地說：「同志們，當前，黨和國家對教育越來越重視，人民群眾對教育的期望越來越高！面對黨委政府的更高要求，面對人民群眾的熱切期盼，我們沒有理由辦不好東州教育。讓我們更加緊密地團結起來，樹立辦好東州教育的信心，增強辦好東州教育的決心，不退縮，不反復，不內訌，不折騰。我相信，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東州教育的明天一定會更好！」
　
　    熱烈的掌聲響起來。翟新文接過和平端過來的一杯酒，朗朗呐喊：「來，為了東州教育更美好的明天，為了更加團結更加和諧的東州教育，為了在座各位的身體健康、家庭幸福，乾杯！」
　
　    翟新文極具煽情性的話語，無疑極大地調動了在場人的熱情。眾人也都呐喊起來：「乾杯！」碰杯之聲不絕於耳。翟新文返回座位，與方圓、和平，繞著全桌，與每一個人都碰了一下，杯中的真紅酒，一飲而盡，盡顯男人這爽朗豪邁。
　
　    翟新文坐回座位，問和平：「和書記，我剛才的即興致辭還說得過去嗎？」和平伸出大拇指：「局長，您說得太棒了！我仔細數了數，所有科室的功勞，您都沒有漏下來。看得出來，整個東州教育您都爛熟於心啊！」翟新文說：「當局長如果不瞭解東州教育的方方面面，又怎麼能勝任市委市政府和人民群眾的要求呢？」
　
　    和平說：「是啊！翟局長的話讓人深思，值得我好好學習啊！」翟新文說：「我們互相學習。」翟新文轉過臉，問方圓：「小方，今天你感覺我的致辭怎麼樣？」
　
　    好高明的手段啊！此時此刻，方圓能說不好嗎？翟新文已經詢問過和平了，和平的溢美之辭不斷，自己如果說翟新文的致辭有一點暗含辣椒水，那不但是直接與翟新文起了衝突，更是在打和平的臉面。這簡直就是在逼著方圓不得不說好。
　
　    方圓說：「局長的致辭很全面，也很有針對性，很有水準。我還要好好向局長學習。」
　
　    翟新文哈哈大笑：「能得到小方這麼高的評價，我很高興啊！小方的這個評價，我很愛聽，不管是馬屁也好，不管是真心肯定也好。」方圓的態度很誠懇：「我當然是真心話。我跟局長，要學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翟新文說：「好啊！那以後我們多交流，多溝通，取長補短，共同進步，好不好？」
　
　    翟新文的聲音很大，孫紅軍聽得到，一號桌的其他人全部都能聽得到。在外人看來，翟新文伸出了友好的橄欖枝；在方圓看來，這簡直就是分化瓦解方圓與其他人關係的一把利刃。話不多，卻極具殺傷力，方圓回答「好」或「不好」，都利弊分明。回答「好」，孫紅軍等人的心理會產生怎樣的變化，不得而知；另一方面，這簡直就是在向其他人表明：自己已經在翟新文的強勢面前妥協、退讓，翟新文是教育局當之無愧的一哥；回答「不好」，當著這麼多的人，這是公開地與教育局行政一把手鬧不團結，傳到哪裡去，副職主動鬧不團結，都很理虧，也不會得到市領導的支援。
　
　    翟新文今天的組合拳打得確實有水準啊！難道他一直在等待這個機會嗎？以前，自己坐擁市委書記和市長的支持，翟新文不敢輕舉妄動；現在，市長的支持顯然已經沒有了；而市委書記的支持，卻因為岳父孔子田看似的昏招，也變得風雨飄搖起來。此外，東州市最支持方圓的市領導，是警備區的政委萬大全。此刻，萬大全已經趕赴第一集團軍擔任軍參謀長，離開了東州。難道是翟新文敏銳地意識到，這個時候不打擊一下他方圓的囂張氣焰，恐怕一時半時再也找不到比現在更合適的機會了。隱忍不發很久很久，就像那勾踐一樣，光復越國，「光復」教育局的雄心，大概從來沒有在翟新文的心裡消失。而現在，方圓正是脆弱的時候，這個時候不動手，還等待何時？雪上加霜，看起來有些不仁義，但方圓強勢的時候，講過仁義嗎：落井下石，不是君子之所為，但為了「光復」教育局，自己寧肯不當偽君子而去當個真小人！千載難逢的機會，錯過了將不再來；恰逢其時的場合，打擊了方圓一個，其實也是打擊了一大片，分化了一大片，拉攏了一大片，震懾了一大片。這簡直就是揚威立腕的絕佳機會啊！
　
　    方圓想了一想，說：「肯定要向局長多多學習的，只是希望局長不吝賜教。我太年輕，我們這個桌在座的各位局領導，我都要多多學習。年輕，意味著閱歷少，經驗少。不虛心學習的話，又怎麼能提高？局長是非常關心我的，我非常感激。我相信，多學習，多提高，正是局長對我的期望。如果我不珍惜這樣的機會，才會讓局長失望。」
　
　    翟新文笑容滿面，不管內心多麼惱火，臉上的親切一目了然，就像一個著名的電影表演藝術家：「還是要互相學習。三人行，有我師。在過去的大半年裡，我學習的收穫，也是前所未有啊！順境怎麼辦，逆境如何應對，都是學習。學習了，就會有收穫；學習了，才知道怎樣克服困難，爭取勝利。小方，你的話，也給我上了生動一課啊！」
　
　    東州教育局兩個最有權勢的人，表面上笑臉、好話，暗地裡較勁、比拼，一號桌沒有聲音，離退休桌也在聆聽，其他桌的科長、科員們，也是停止了吃飯、喝酒，把目光投向了一號桌。今天的場景，如果拍成電視劇，一定是精彩無比，翟新文和方圓兩位，都堪稱「影帝」；但落腳現實中，這給人帶來的壓力，絕對是不小。宋萍又是第一個忍不住，悄悄起身離開了一號桌背著挎包出門。這已經是宋萍今天晚上第二次出門了。
　
　    翟新文站了起來，說：「同志們，大家開吃吧。我們一號桌，也要開吃羅。大家先吃個大半飽，過一會兒，我和孫書記，去給大家敬杯酒。」說著，端起酒杯，說：「孫書記，我們這一桌開始吧。」
　
　    剛剛過去的一段時光，孫紅軍何嘗不是在受教育？但第一招已經輸了氣勢，孫紅軍本身又是翟新文一手提拔的，即便是想反擊，也沒有底氣。更何況，方圓雖然勉強抵擋住了翟新文的攻勢，但明顯落在下風。沒有了方圓的支持，孫紅軍覺得自己在翟新文的面前，似乎有點不堪一擊的味道。孫紅軍說：「好，翟局長，咱也開吃吧。」
　
　    一號桌，11個人，哪一位都是政治人。除了方圓年輕些，經歷少些，哪一位不都在官場上摸爬滾打幾十年？別的桌上可以鬧一鬧，但一號桌的氣氛，想不沉悶都有些難。有的在冷眼旁觀，有的在觀察琢磨，有的在期盼翟新文和方圓更猛烈地交火，有的在暗暗為方圓擔心，還有的擔心殃及池魚於是更加小心翼翼不敢多說一句話……每一個人的心態都很複雜，這樣的場合，怎麼能熱鬧得起來呢？
　
　    翟新文說：「咱桌的第一杯酒啊，我要敬一杯感謝酒！說實話，我是非常非常感謝我們在座的各位！一直以來，大家對教育事業的熱愛，對我工作的支持，都讓我感激莫名。哪怕是在工作中有了爭執，但我理解，那就是為了幹好工作，都是為了東州教育事業的發展。任何地方，都不可能有百分之百的和諧，和諧與爭執，意見不完全一致，都讓我感受到了大家熱愛教育的心，我也在與大家的交往中，在克服工作困難的過程中，不斷地進步和成長。我謝謝大家！」
　
　    翟新文的話裡，透出來的意思很多。每一個人都笑著把杯中酒喝下去。但是酒的滋味是甜，是酸，是苦，是辣，只有喝酒的人自己才知道。還需要時間，來消化翟新文的話。耿清打破了一號桌的寂靜，說：「翟局長的話，發人深省，讓人反思啊！我記得2004年雅典奧運會上，有一個我國的游泳運動員，在拿到了金牌之後，對記者說，感謝家人，感謝朋友，感謝敵人，感謝愛我的人，感謝恨我的人，感謝所有的人。翟局長的話，讓我很有共鳴啊！」
　
　    嘿，有意思。在這個時候，耿清跳出來，引述一下那個游泳運動員的話，這又是什麼意思呢？
　

2229別把我當軟柿子捏
　
　
　    耿清對翟新文的話似乎是在補充說明，但只需要這稍許的點撥，在座的人似乎都明白了翟新文的感謝也是似有所指。方圓記起了一位偉人所講的話，大概的意思就是：人總是在鬥爭中不斷成長，沒有鬥爭，就沒有成長。沒有艱苦卓絕的鬥爭考驗，黨就不會現在這樣強大。溫室裡的花草，是經不起風霜考驗的。
　
　    想到了這裡，方圓鬱悶的心情頓時開朗起來：鬥便鬥，戰就戰，不存在誰怕誰。在合理、合法的前提下，保持思考的獨立性，保持人格的尊嚴，這便是自己的底線。凡是不利於東州教育事業發展的事情，該堅決抵制就堅決抵制，不管這個人是誰，不管這個人的官職有多高！
　
　    方圓平靜地端起茶杯，抿了幾口。他從容淡定的神態，讓在場的每一個人包括翟新文，都感歎方圓的少年老成，深不可測。翟新文的話有所指，已經明白無誤。而方圓置若罔聞，跟沒發生任何事情一樣，這份城府，還真不應該是一個28歲的青年人所表現出來的。陳奇志暗自佩服，心中有了進一步與方圓靠近的意向；曹本松感歎：自己在28歲的時候，還是一個愣頭青的中學體育教師哩；和平焦慮：在翟新文和方圓之間，到底該做怎樣的選擇；耿清鄙視：你方圓就使勁裝吧，沒了市委書記和市長的支持，你其實就是一灘扶不上牆的爛泥！
　
　    翟新文的話當然有所指，指向的物件裡，肯定包括方圓，但不止於方圓。這感謝的話，有拉攏，有分化，有暗示，有警告，有敲打，也包含著翟新文對重新掌控教育局的自信。翟新文又舉起杯：「我敬第二杯酒。這杯酒，我只有一層意思，那就是團結。團結很重要，領導班子的團結尤其重要。老人家曾經說過，團結出幹部；我想補充幾句：團結不但出幹部，還會出業績，更會讓東州教育事業取得更好更快的發展。我們班子的同志團結了，下面科室和學校的同志才不會感到心煩意亂；我們班子的同志團結了，東州教育的事業就會少了很多掣肘，多了更多助力，許多工作就會加速推進。我敬這杯酒，就是希望我們班子裡的每一個同志，都能牢記『團結』兩個字，更加緊密地團結起來，為東州教育事業的發展添磚加瓦！」
　
　    翟新文掃視全場，看向每一個人。站在大義的高度，翟新文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氣勢與底氣。誰敢反對團結，這就讓這個人一下子釘在了恥辱柱上，不能說身敗名裂，基本上也是臭了名聲。在我翟新文的面前耍花槍，也不看看你幾斤幾兩。
　
　    翟新文看到孫紅軍，問：「孫書記，你認為我的話，對不對？」
　
　    一句話，就把孫紅軍逼到了牆角。這「是」與「非」的回答，看起來簡單，卻讓孫紅軍倍感壓力。承認「對」，一下子就在氣勢上更矮翟新文幾分；但要讓孫紅軍說出個「不對」來，孫紅軍沒有這樣的勇氣，也沒有充分的理由。想了一想，孫紅軍說：「團結很重要。」翟新文開心地笑了：「孫書記與我想法一致，不知道這是不是東州教育之福啊？孫書記，黨委抓幹部的思想工作，以後這抓團結的任務，你可要多承擔承擔啊！」
　
　    翟新文就像一個上級領導一樣，直接給孫紅軍分派任務了。明明不用翟新文分派，這項任務孫紅軍也一直在做。最近一個階段，看到翟新文工作不在狀態，看到耿清想在背後鼓搗事情，孫紅軍憂心如焚，與方圓一起，做了多少人的思想工作。這就是在抓團結啊！但現在，被翟新文安排下來，孫紅軍的心裡有說不出的難受！翟新文說出來了，孫紅軍還不能不應。孫紅軍說：「我一直都在努力維護教育局的團結。」
　
　    這是一句實話。翟新文微微一笑：「孫書記做得不錯，今後還要加倍努力啊！」孫紅軍感覺自己就像陳奇志一樣，被翟新文擠兌得貼了牆邊。好在翟新文的分寸感極強，占了優勢，又不能把孫紅軍真怎麼樣，翟新文已經把火力轉向了方圓：「小方啊，你認為我們是不是應該抓團結呢？」
　
　    厲害的殺招指向方圓。方圓如果回答「應該」，翟新文還有更厲害的殺招等在後面。翟新文笑吟吟地看著方圓，其他人也都在看方圓。孫紅軍在與翟新文的鬥法中，一個回合就敗下陣來，根本沒有還手之力。現在，看看今天晚上翟新文矛頭所指的方圓，是否能夠抵擋得住這樣的壓力呢？大家都在看，大家都在觀望。
　
　    方圓端起酒杯，說：「局長，我認為團結很重要。這杯酒，我喝了。」
　
　    一些人的心咯噔一下，接著就下沉了：難道方圓也要退縮了嗎？難道東州教育局要恢復以前翟新文的一言堂嗎？
　
　    翟新文說：「小方，你說得很好！這杯酒，我也喝了。」說著，翟新文把杯中酒喝下。
　
　    方圓說：「局長，我的話還沒有說完，我還有幾句話。」
　
　    嘿，有意思了。1號桌其他的人都琢磨出味道來了，都看著方圓，等待方圓「新的表演」。其他桌也有許多人關注一號桌的精彩故事，目光投過來，耳朵豎起來，就怕漏下一句精彩。
　
　    方圓說：「團結確實非常重要，團結是幹好事情的重要前提。但我認為，老人家講團結，這是很對的，但不能夠盲目地講為了團結而團結。假如，一把手的決策是錯誤的，班子的其他同志為了團結，都貫徹執行一把手的錯誤決定，這對國家，對人民，對東州教育事業，都是無法挽回的更大損失！就像老人家發動了文革，十年浩劫，國將不國。那些班子的成員，個個為了團結，卻讓國家遭受重大損失，最終遭殃的是老百姓。學校變成了豬圈，老師被學生紅衛兵們批鬥，沒人抓學習，沒人抓教育，十年整整毀了一代人啊！老人家本來英明偉大的形象卻因為發動了文革而最終定格為七分功，三分過。這三分過，我看就是錯誤地發動文革造成的。局長，我也想請問一下：誰能夠承擔這樣的大團結所造成的嚴重後果？」
　
　    翟新文一下子愣住了。他萬萬沒有想到，方圓的反擊如此地犀利！
　
　    方圓面向大家：「團結很重要，但我個人認為，絕對不能為了團結而團結，不能盲目地團結。如果一把手有了錯誤，我們還要團結在周圍，按照錯誤的方向，錯誤的決策去貫徹執行，那這樣的團結只會給東州教育造成更大的傷害！我們追求的團結，是一種大團結。誰的意見正確，誰的意見更有利於東州教育事業的發展，那麼誰的意見就應當成為班子的共同意見，大家團結一心地去執行和貫徹這個意見，更好地推動東州教育事業的發展。」
　
　    陳奇志率先鼓起掌來：「方書記，你講得實在是太好了！我今天是上了很生動很深刻的一課啊！團結的大義，就是團結在正確的決策之下，團結在正確的方向上，而不是團結在某一個人的周圍！從來沒有人，能把團結講得這麼清楚，講得這麼宏觀，講得這麼精闢！翟局長敬的這杯團結酒，我喝了！我表個態：我一個做一個擁護團結的班子成員，凡是班子集體做出的正確決定，我堅決擁護和貫徹執行。」
　
　    轉眼之間，形勢發生了逆轉。翟新文準備好的那些後手，在這一刻，全都派不上用場。翟新文忽然發現，自己剛才喝下去的這杯酒，竟然是一杯苦酒，而且還是自己親手釀造的苦酒！
　

2230與鄧雲聰不愉快的交談
　
　
　    教育局機關慶祝的晚宴，在相對不夠熱鬧的氛圍裡落下帷幕。晚宴上，方圓領教了翟新文的政治手腕，切身感受到了自己其實還是很稚嫩的，就算是想為東州教育事業多做一點有益的事情，卻依然存在著許多的掣肘因素。方圓還看清楚了一點：翟新文為什麼安排他方圓坐在翟新文的身邊，那就是：當教育局機關人員向方圓敬酒的時候，有誰來積極地給方圓敬酒，翟新文看得一清二楚；有誰跟方圓說了什麼，表了怎樣的態，說了什麼緊要的話，翟新文可以聽得到。翟新文用心之深，城府之深，都讓方圓觸目驚心。
　
　    但即便如此，依然擋不住忠誠的腳步。曹本松沒有先給翟新文、孫紅軍敬酒，直接先給方圓敬酒，站出了關鍵的明確的一步：無論情勢怎樣變幻，我曹本松都與你方圓一心一意。陳奇志同樣是緊隨曹本松的腳步，與方圓喝下一杯具有深長意味的酒。而科級幹部中，路正紅無畏無懼，趁別人給翟新文、孫紅軍敬酒的時候，成為第一個站到方圓面前的科長，第二個來敬酒的科長，不是滕飛躍，不是戴良花，而是剛剛擔任政策法規科不久的申軍。
　
　    萬事開頭難。有人帶了頭，事情就好辦。整整一個晚上，方圓幾乎與機關所有的人都碰過杯。來給方圓敬酒的人，與翟新文相比，絲毫不落下風。或許有些市儈、有些智慧、有些聰明、有些經驗的教育局機關同志們，都看得出來，誰在教育局的力量強弱。一個平分秋色的結局，對誰來說，特別是對翟新文來說，絕對是不滿意的結局，但勉強也能接受，至少今天徹底壓倒了孫紅軍在教育局名義上一把手的地位，也算是出擊獲得的可喜成果。但正是因為平分秋色，所以表面平靜的教育局，已經開始醞釀更大的風暴，風平浪靜的大海深處，已經是暗濤洶湧，潛流交織，為教育局平添了許多未知之變數。
　
　    日子還是要照樣過。第二天，在納斯大酒店，舉行了優秀教師代表座談會。市委常委鄧雲聰、畢全力，教育局領導孫紅軍、翟新文、方圓、和平和政工科科長滕飛躍、人事科科長楚國香出席會議。與會的十幾名全市優秀教師的代表，與市、局領導們展開座談。能夠成為全國、省、市優秀教師的，多數都是在業務上有相當水準的教師，也有一些在講政治方面修煉的水準比較高。大家圍繞著東州教育，對東州教育近幾年的發展大唱讚歌，真正實質的教育遇到的困難、問題，一個也沒有提。代表們所提的，多數都是皮毛之問題，無關瘙癢。在一片和諧聲裡，鄧雲聰對優秀教師代表給予了充分的肯定和表揚，並鼓勵他們，再接再厲，發揮好優秀教師代表的表率作用、示範作用、領軍作用，繼續在教育戰線做出新的更大成績。
　
　    教育局做了充分的準備。不但為每一位優秀教師代表準備了一份價值不菲的節日禮品，座談會結束後，還邀請大家在納斯大酒店就餐。接近17點的時候，座談會就結束了，離著吃飯還有半個小時的時間，鄧雲聰對方圓說：「小方，我們好久沒在一起聊聊了，我們找個地方說個話，好不好？」
　
　    鄧雲聰的態度是親切的，神色是和藹的。方圓很吃驚昨天宋雲生、鄧雲聰都不理睬自己，今天鄧雲聰怎麼就轉向了？但方圓還是很愉快地答應：「謝謝鄧市長。」
　
　    跟著鄧雲聰，來到了一個小房間。兩個人在沙發裡坐下，鄧雲聰說：「小方啊，我們多久沒在一起說說話了？」方圓說：「鄧市長日理萬機，我們大約有半年沒有說過話了吧？」鄧雲聰說：「是啊！我忙，你忙，大家都忙。可是，不說說話，不交心，就容易疏遠，就會產生隔閡。這是我不希望看到的。」
　
　    方圓說：「我很認同您的話。」鄧雲聰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小方啊，我一直都是很欣賞你的。」方圓說：「是的，我能感受到。」鄧雲聰說：「于公來說，小方你是東州市近年來湧現出來的少有的優秀教育人才；於私來說，你是我大學同學孔子田的女婿。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講，我都是希望你能一步一步地走好，一步一步地走到更高崗位，為東州教育事業的發展，做出更大的貢獻。」
　
　    方圓感受到了鄧雲聰的真誠與厚道。方圓有些感動：「我知道，鄧市長一直對我都是很關心的。我的成長，浸潤著鄧市長的心血。」鄧雲聰說：「在過去幾次有關你的提拔任命討論時，我是全部都投了贊成票的。多一票，少一票，有的時候，就能產生關鍵性作用。而如果像雲生市長、治仁部長、友強部長等，都投下贊成票的時候，那就是決定性作用。反之亦然。小方，你能理解我的話嗎？」
　
　    方圓說：「我能理解。」鄧雲聰說：「雲生市長和我，都對你寄予厚望，都希望你能在不久的將來，成為東州教育事業的領軍人物。現在在副局長、副書記的崗位上歷練，就是為將來承擔更大的責任打基礎，作鋪墊。沒有人可以一步登天，也沒有人可以一口吃成一個胖子。新文已經49周歲了，馬上就要50歲了，他就算是一直幹局長幹到56歲退二線，他還能幹幾年？6年後，你不過才34歲嘛！而6年後，你就會更加成熟，工作經驗也會更加豐富。到那個時候，再挑起教育這副擔子，也完全不算晚！放眼全市，除了團市委，到哪裡還能找到34歲的正處級幹部？」
　
　    方圓說：「我從來沒有想挑戰過翟局長，更沒有當局長的想法。鄧市長，我一直都很尊重翟局長，一直都努力維護大局。8月底，翟局長工作狀態不好，是我和孫紅軍書記一個人一個人地談心做工作，讓一些不安定的人和不安定的因素得到迅速化解。但我和孫書記做這些工作的時候，並沒有向上級領導彙報。我們只是站在維護東州教育大局，維護翟局長權威的角度，做了這些工作。」
　
　    鄧雲聰說：「這些事，雲生市長和我都不知道。我只聽說，你在教育局拉幫結派，自立山頭，讓翟新文的政令不暢通，讓翟新文這個局長的意見貫徹不下去。」
　
　    方圓真地有些惱了：這難道就是翟新文向宋市長和鄧市長彙報的內容嗎？自己什麼時候自立山頭？什麼時候拉幫結派了？但方圓的神色此刻依舊平靜，在孔子田、丁曉華兩位高手潛移默化的影響下，方圓現在已初步可以做到：無論內心如何波濤起伏，臉色的神色依然能夠保持相對不變。方圓忽然覺得，翟新文不僅僅是心胸狹隘的問題了，更有人品方面的嚴重缺陷了。一個向市長、常務副市長打小報告、上眼藥的人，惡毒攻擊別人拉幫結派、自立山頭，這是在幹什麼呀？難道真地要把別人都逼成對立面嗎？
　

2231互相在說服
　
　
　    方圓安靜地看著鄧雲聰，忽然感覺到當領導其實也挺可憐：能聽到的真話不多，聽到的往往都是一面之辭。在這樣的情況下，如果還能夠做出科學的、準確的判斷，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方圓說：「鄧市長，我一直都很敬重翟局長。一直以來，我都與翟局長保持了大事上的堅決一致，就是為了維護東州教育和諧穩定發展的大局。至於拉幫結派，自立山頭，這只是翟局長個人的說法吧，我是堅決不認同的。我剛剛進教育局才半年多，能拉什麼幫，能結什麼派？鄧市長，就像是市政府領導班子，一個剛剛提拔的副市長，就算是想拉幫結派，能拉得動嗎？能結得了嗎？」
　
　    鄧雲聰是典型的耳根子軟的人，聽了方圓的話，竟然點了點頭：「你說的，似乎也有些道理。」
　
　    方圓說：「本來，我與翟局長之間，沒有任何矛盾衝突。最近一個階段，翟局長看我不順眼，也是有深層次原因的。」
　
　    鄧雲聰很感興趣：「哦？是什麼原因？」
　
　    方圓說：「東州5中擇校問題，歷來都是很敏感很複雜的問題。在前任校長韓素貞、劉明和楊芳時代，一年收200名左右的擇校生，都是由校長說了算。這個情況鄧市長您可能也瞭解一點。」
　
　    鄧雲聰說：「我知道。」
　
　    方圓說：「今年，我擔任了校長，也是第一次在暑假時間遇到了擇校的嚴峻考驗。找我的人多達上千人，而我只能解決200人左右。我當時考慮，一個人獨樂樂，不如眾樂樂，誰沒個親朋好友，誰沒個社會關係？於是，我決定留100個名額在東州5中，要處理東州5中的各方面關係；剩下的100個名額給市教育局，讓教育局的班子同志、機關同志每個人都能解決一些具體的困難。我當時把這個想法，向翟局長作了彙報，翟局長也是很支持的。但是後來，翟局長是想把這100個名額全占，然後還想把學校的100個名額也收歸教育局，由他說了算。這是我和學校其他同志堅決不能答應的，即便是教育局的100個名額，由於翟局長想全占，也違背了我當初釋放這個許可權到教育局的初衷。於是，在教育局的工作會議上，我把我最初的想法作了說明：孫書記和翟局長，關係眾多，每個人分10個名額，共20個；班子其他同志，每個人5個名額，這是40個名額；機關各科長，每個人可以處理一個名額，這是21個名額。剩下的20個左右名額，由機關的普通工作人員，如果有至親或自己的子女要擇校5中，機動靈活處理。我的這個初步想法，得到了班子幾乎所有同志的贊同，所以就獲得了通過。而翟局長呢，就是從這個時候起，恨我入骨。鄧市長，我分析過原因，其實就是翟局長事先已經答應了大約100多人可以擇校5中，而現在只剩下10個名額，他答應的那100多人他沒辦法安排。他為什麼沒辦法？收沒收這些人的好處，我不能妄加判斷，但確實是惱恨我。而其他同志為什麼會在會議上投贊成票？因為每一個同志都解決了困難。獨樂樂，不如眾樂樂，鄧市長，您說我做得，有錯嗎？」
　
　    鄧雲聰猛然想起了修鐵路的事情。擇校的事情，方圓是動了翟新文的乳酪；而修鐵路的事情，方圓動了宋雲生的乳酪啊！如果從公心的角度講，這兩件事，方圓做得都不能說是錯，而且是太對了。
　
　    鄧雲聰說：「你繼續說。」
　
　    方圓說：「如果因為這樣一件事，就說我拉幫結派，那麼我就承認了。不過我既沒有幫，也沒有派，而是照顧了教育局機關所有同志的利益，但可能損害了翟局長一個人的利益。我得了什麼好處嗎？沒有！今年班子成員有了5個名額，科長有了1個名額，科員們有20個機動名額，以後就得年年有，就習以為常了。想要再收回來，那真比登天還難。鄧市長，從我能夠想起來的事情裡，大概只有這件事，最最讓翟局長不滿意，而且確實給翟局長贊成了一些麻煩：翟局長已經答應的可以擇校5中的那100多人，需要他自己來擺平。如果收了人家的錢財或好處，就算是退回，恐怕也不容易擺得平。如果再有人在翟局長耳邊煽風點火，翟局長不恨死我才怪！」
　
　    方圓的話入情入理，鄧雲聰忽然覺得，翟新文似乎是有一點心胸狹隘。鄧雲聰能夠理解翟新文為什麼恨方圓了，不過如果因為這件事而指責方圓拉幫結派、自立山頭，那似乎就有一點誹謗和中傷方圓的味道了。看起來，對翟新文也要重新認識，重新評價啊！原本，鄧雲聰帶著宋雲生的指令，要來敲打敲打方圓，點撥點撥方圓，結果到了這個時候，鄧雲聰反而被方圓有點說服，對翟新文也有了看法。鄧雲聰決定，要把這個情況向宋雲生彙報彙報。
　
　    鄧雲聰說：「小方是個好孩子，我一直是這樣認為的。看看你的經歷，就知道你的進步，是靠著硬紮的成績擺在那裡的，沒人可以去你競爭。當然，小方你承認也好，我和雲生市長，在你的進步上，是出了力，也在關鍵的場合，說了話的。」
　
　    方圓說：「是的。所以，我一直都很感激您和宋市長。」鄧雲聰說：「雲生市長對你的支持，不僅僅是在關鍵時刻說句話的問題，5中的發展，也包含著宋市長多少心血？高考成績出來了，我看雲生市長比誰都高興，好幾次對我說，一定要重獎。什麼時候你看到一個學校能夠得到市政府80萬的重獎？從來沒有過吧？」
　
　    方圓說：「是，宋市長對我，對5中都是有恩情的。我永遠都不能忘記。」
　
　    鄧雲聰說：「可是你呢？是不是真正把雲生市長的關懷放在心上？在修鐵路的這件事上，你如果掌握了重要的資訊，為什麼不事先跟雲生市長通個消息？是雲生市長告訴你，省裡的審批由他負責，鐵道部的審批你來做。現在，鐵道部的審批有希望了，你為什麼要先告訴王國棟，而不告訴宋雲生？難道你不知道雲生市長是管行政事務的，而王國棟是抓黨務的嗎？」
　
　    方圓的心裡竟然有了愧疚之感。
　
　    鄧雲聰說：「在這件事上，雲生市長對你非常不滿意！正是因為你沒跟雲生市長事先溝通好，所以才會造成工作上的接連被動，也影響到雲生市長在全市的威信，在多個方面產生了不好的影響。」
　
　    方圓說：「我當時確實是欠考慮。我當時只想把鐵路儘快地修好。從我瞭解的資訊看，牛部長的弟弟只想建管鐵路，不想建地方性鐵路；而雲生市長只想建地方性鐵路，不想建管鐵路。我覺得，對於東州新港來說，建設管鐵路，一是可以將新港的物流建起來，二是可以安排更密的車次，三是可以節約大量的地方經費，因為管鐵路可以由鐵道部全拿，也可以由鐵道部和東州各拿一半，而地方性鐵路，則全部都由地方來拿。所以，我傾向于修管鐵路。」
　
　    鄧雲聰有些不滿地說：「雲生市長確實是想修地方性鐵路，但是有了重要的資訊，還可以再商量。商量不成，還可以再想新辦法。你直接繞開雲生市長，向王國棟報告，你覺得合適嗎？」
　
　    方圓也有些彷徨起來。在這個時候，方圓是真不知道，倒向王國棟對不對了。方圓不敢看鄧雲聰審視的目光，低著頭說：「這件事，我確實是欠考慮了。鄧市長您的批評，我全部都接受。」
　
　    鄧雲聰看到一臉愧疚神色的方圓，心也軟了：「我批評你，也是為了你著想。我和子田是大學同學，我們的感情是三十年的感情，相當深厚。小方啊，如果不是你岳父，我和雲生還不會原諒你！這一次，你岳父主動出擊，讓王國棟把臉面都丟到太平洋裡了，我和雲生是真高興！我和雲生都屬於幹實事的，而王國棟是幹什麼的？耍嘴皮子賺名聲的。當市長的時候，他幹過什麼事情？現在當書記了，又幹過什麼事情？看看雲生，當市長才一年多，東州新港從無到有，把江港變成了大海港；一條甌江隔開了東州城區兩岸，是雲生的高架橋建設，讓東州南北城區的百姓，從一個過橋口變成了現在的三個過橋口，現代化的立交橋，極大地方便了兩岸城區人民的來往。小方啊，這就叫辦實事，這才是真正地為東州未來長遠發展幹事，為東州老百姓做大好事哪！至於逢年過節，到貧困的老百姓家裡送上200元，這才是典型的表面文章！關心老百姓的生活，重要的是要讓老百姓有工作可做，這才能有飯吃，才能過上幸福的生活。而逢年過節給送上200元錢，這能解決老百姓的根本生活問題嗎？這樣的輸血，是個無底洞！要解決這些困難家庭的生活問題，關鍵是造血，關鍵是就業。要創造更多的就業機會，就需要大生產、大消費、大建設。有人批評說，東州新港的建設沒必要。可是你看到了，這個新港，不但讓東州的貨物吞吐從2000萬噸一下子達到了億噸水準，更解決了東州作為一個外貿城市的出口物流問題。此外，新港建設創造了直接就業機會是2000餘人，間接就業達到了十幾萬人。一個港口建設，救活了江南縣的水泥廠，救活了甌江區的鋼廠，救活了大量種植蔬菜的農民，救活了餐飲服務業，救活了許許多多可以為新港建設提供輔助的公司，而從長遠來看，對物流業、外貿業、生產加工業，都有正面的積極意義！」
　
　    方圓說：「是的，這都是利國利民，利於東州長遠發展的實事。」
　
　    鄧雲聰說：「我為什麼佩服雲生，願意跟雲生在一起，就是因為雲生是辦實事的。而王國棟是幹什麼？嘴上強調著公平，強調著和諧，強調著民生，看起來特別關心貧困老百姓的生活，還經常講，要把蛋糕分得公平，讓每一個老百姓都享受到改革開放的發展成果。我就不明白了，現在的蛋糕這麼小，就算是平均分配了，一個老百姓就能得到一粒麵包渣渣，有意義嗎？我造成雲生市長的觀點：先把蛋糕做大，一邊做大，一邊分配，這樣的話，一個老百姓分到手的，絕不是王國棟所說的那一粒麵包渣渣，而可能是一大塊相當可觀的麵包。說得再好聽，也不如實幹！小方，你的進步是靠實幹得來的，而不是靠耍嘴皮子，對不對？」
　
　    方圓使勁地點了點頭，內心的困難更多了：到底王國棟和宋雲生，誰是一個更好的官員？
　　

2232、宋雲生也全面反擊
　　
　　
　　在普通市民和廣大教師看來，東州市委市政府對教育事業、對教師的重視，是前幾年所罕見的：市委書記王國棟視察了大學、中學、小學和幼稚園，為廣大教師送去了節日的祝賀；市長宋雲生親自參加了東州市慶祝教師節大會，並發表了重要講話，充分肯定了廣大教師為東州教育事業發展所做的貢獻；常務副市長鄧雲聰出席了優秀教師代表座談會，希望優秀教師能夠發揚示範精神，發揮領軍作用，讓東州教師隊伍成為一支讓黨和政府放心，讓人民群眾滿意的隊伍。往年的教師節，一般情況下都是僅有分管教育的副市長參加。
　　
　　但普通市民和廣大教師，感受不到，在過去的幾天裡，市委市政府之間，東州市與東州大學之間，延平縣與甌江區之間，市教育局內部，接連發生鬥爭激烈、內容精彩的政治博弈，而這博弈，不管是徹底撕破臉皮，還是保持了克制和表面和平，都是極其激烈與針鋒相對的。
　　
　　慶祝教師節的幾天，很快就已過去。在未來很長的一段時間裡，再也不會有人關注教師，關注教育。教師的辛苦，是一年四季的，但能夠被社會各界特別是黨委、政府關注的，只是每年的9月10日前後，仿佛教師只有9月10日辛苦，其他時間都很清閒一般。這，不知道算不算是中國特色了。
　　
　　對於各級黨委和政府來說，教師節過去了，就真地過去了。畢竟，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等在前面，遠的不說，眼前的事情，一是國慶日快要到了，二是黨的十七屆三中全會也將在10月初在北京舉行。從具體工作來講，東州市也在按照上級的要求，正在針對三羊奶粉的後續影響，對食品行業特別是奶粉行業，進行全市性的大檢查；東州新港鐵路延長線的審批已經下來了，中鐵建設局已經入駐，這13億的大蛋糕，雖然牛二爺想自己一家吃掉，中鐵局也想自己儘量吃下，但面對著涉及到城中村和郊區村的土地征遷工作，中鐵N局不得不求助於東州市政府，宋雲生一方的利益集團終於可以坐地還錢地與中鐵N局進行了利益上的博弈和談判，最終，土地征遷的事宜，由東州方面負責，而中鐵N局不得不大量採購東州有關公司提供的原材料，不得不啟用東州有關公司的大卡車進行土石方工程的運輸。而東州方面，也以較快的進度，完成了土地征遷工作，對修建鐵路涉及範圍內的工廠企業、村莊田地，進行了「有效」的征遷。這些公司，得到了應得的利益，此時，也更加關注鐵路的進展，畢竟這是宋雲生的政績工程，政績工程完成好了，迅速配合著東州新港產生效益，宋雲生就有可能更上一層樓。為了宋雲生的晉升，這些利益團體也是樂意出點力灑點血的。
　　
　　在很短的時間裡，東州市信訪局的壓力大增。東州鐵路沿線的老百姓上訪不斷，一些老百姓開始往杭江跑，還有一些在東州、清江上訪沒有結果後，就開始往北京跑。東州的信訪形勢異常嚴峻起來。形勢的嚴峻不在於上訪人數的多少，而在於上訪的時間點不對。現在上訪，正好就在國慶日前，在黨的十七屆三中全會前，這個時候上訪，簡直就是要了東州市黨政幹部的老命了。
　　
　　9月15日，市委常委會上，一直隱忍的表面和諧被打破了，分管信訪工作的市政協主席、市委副書記時明祥直言不諱：「同志們，最近，東州的信訪形勢極其嚴峻，矛盾衝突十分尖銳，已經到了不得不管，必須要管，確保管好的關鍵時刻。市委信訪局的同志向我訴苦，在短短的十幾天時間裡，東州市信訪局已經接待了400余人次70餘起涉及到東州新港鐵路延長線建設的拆遷上訪，我希望，有關分管的領導，應當高度重視這件事，有關的職能部門要切實負起責任來，鐵路沿線的龍灣區、鹿堡區、甌江區，都要做好轄區內市民的工作，讓信訪的局面緩和下來。大家都知道，再過8天，就是國慶日；再過20天，十七屆三中全會就要召開，這是敏感時期。宋市長，我聽到的風聲說，在東州新港鐵路延長線的拆遷過程中，有暴力拆遷現象。」
　　
　　王國棟說：「和諧，是我們社會建設的主題。有些同志，確實應該反思一下，是不是要更加注意工作方法，更加維護人民群眾的切身利益。」
　　
　　宋雲生說：「國棟書記，明祥主席，這個情況，最好是作徹底的全面的瞭解之後，再作出判斷，會更客觀公正。我提議，請列席的廉松同志作彙報。」
　　
　　廉松說：「各位領導，各位常委，我來彙報一下東州新港鐵路延長線的建設情況。東州新港的建設已經一年有餘，目前已經有多個碼頭進行了試靠泊，已具備了初步的投產能力。應當說，形勢相當可喜，局面相當喜人。一旦正式投產，我相信，東州新港和位於甌江上的老港一起，一定會為東州市的經濟發展特別是外貿進出口的超速發展提供最強有力的支撐！但是目前，鐵路建設是滯後了。沒有鐵路，東州新港的優勢就難以發揮，而如果一旦發生貨物滯留港口的情況，對剛剛起步的東州新港來說，這都是致命的。所以，市委市政府在鐵路延長線的建設方面，是有共識的。在8月初的市委常委會上，全票通過了由中鐵N局建設管網鐵路的決定，相信各位常委都記得很清。現在，中鐵N局向我們東州方面求助，希望解決征遷的問題。為了配合鐵路建設，東州方面在鐵路征遷上開出了比周邊同等區域高於20％的征遷條件，97.98％的沿線企業和人民群眾，都順利地簽訂了拆遷合同，離開了原址。但我們不可否認，還有2％的人，給開出了120％的優惠條件，依然是不滿足。他們的心態就是想借拆遷，大占國家的便宜，大發一筆橫財，多賺幾套房子，不用勞動直接可以獲得幾百萬的財產。面對這樣的無賴，我們除了一方面繼續做工作以外，另一方面，為了不影響鐵路建設的工程進度，我們依法向轄區的人民法院申請了依法強遷。這些人，現在如果同意這個比周邊同等區域高20％的拆遷優惠條件，我們還可以與他們簽合同；但是如果不同意，一定要上訪，一定要鬧，我們也沒有辦法。我們不能因為2.02％人的利益，而影響到98.98％的更廣大人民群眾的利益，更不能影響到東州鐵路建設的進度。從法律程式上看，所以的強遷，我們都申請了法院進行了裁決，法律程式是完善的，是沒有過錯的。」
　　
　　市委常委會上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市委常委，龍灣區委書記竇党濟說：「我說證明一下，涉及到龍灣區的鐵路延長線建設的拆遷工作，確實是經過龍灣區人民法院的裁決，是有法律效力的。放眼全世界，縱觀古今，再優惠的條件，也不可能百分之百的人都同意，總有不滿意的人。如果要讓每一個人都滿意，那是犯了形而上學的錯誤，是嚴重違背辯證唯物主義理論的。」
　　
　　時明祥說：「可是，不管是不是依法拆遷，這老百姓的利益都要關注吧，都要重視吧。我從信訪局得到的情況報告來看，來上訪的老百姓，多數都沒有得到妥善安置，沒有臨時周轉過渡房，沒有錢去租房子住。」
　　
　　廉松插話說：「時主席，有個情況我要說明一下，上訪的人數只占2.02％。並且，這些上訪的人，沒有簽署拆遷協議，我們怎麼來安排臨時周轉過渡房？各種補償費用又怎麼能發到他們手中？他們只要過來遷了協議，我保證，每一個被拆遷的老百姓，都會有房子住，每一個老百姓，都能得到他應得的超過周邊區域20％的補償款。」
　　
　　王國棟說：「廉松同志，不要拿這個2％和98％來說事兒！每一個老百姓，都是我們的市民，作為人民政府，作為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黨，都有責任有義務，讓每一個市民都滿意！」
　　
　　廉松說：「王書記，您在當市長的時候，是不是也讓100％的市民都滿意？您當時主持的重要工程中涉及到拆遷，有沒有達到100％的都滿意？有沒有全部都簽了拆遷合同？有沒有保證一個上訪都沒有？」
　　
　　王國棟當場被廉松給問愣了。宣傳部長竇勝忠說：「廉松同志，這是市委常委會，你還不是市委常委。問你的時候，你向常委會彙報；不問你的時候，你好像沒有資格說話。」
　　
　　廉松並不畏懼竇勝忠：「竇部長，可我也是一個黨員，是市委委員。党賦予我權利，向黨組織反映情況。」
　　
　　宋雲生都快忍不住笑了。前面有孔子田橫出一槍，打得王國棟頭昏腦脹；現在又出來廉松這杆好槍，就像是一架機關槍，掃射得連時明祥和竇勝忠也全部被打中了胸膛。別整天好像正義都在你們那一邊，別不把我宋雲生當一盤乾糧。今天我就是要讓你們見識見識，誰才真正是東州市的一把手？誰才真正能夠掌控得了東州市的局面？而又是誰在真正為東州市經濟和社會發展辦實事，做好事？又是誰整天把好聽的話掛在嘴上，而真正幹事的時候就成了草包笨蛋？
　　

2233、觸及到了深層次問題


    宋雲生覺得，自己應該說話了現在的局面，已經完全被掌握在自己一方，王國棟經歷了再一次打擊，這在最近半年是罕見的

    宋雲生說：「同志們，作為市長，我瞭解當前的一些具體情況拆遷造成信訪，其根本原因就是拆遷的補償條件達不到拆遷人的要求許多的棚戶區，沒拆遷的時候，幾乎百分之百的老百姓都盼著拆遷；真要進行舊城改造或城中村改造時，絕大多數老百姓還是好的，是感謝和感激政府來拆遷的，畢竟拆遷之後，就可以住上改善型的房子；但我們無論怎樣做，還是無法滿足少部分老百姓的過高要求信訪局有一個典型案例，有一個鹿堡區的拆遷戶，承租公房175平米，提的拆遷條件是什麼呢？就地安置，給安排套內面積90平米的兩個套三房，否則就不簽署拆遷協議這樣的過高要求，就算是總理來了，也沒辦法答應如果她原來的房子是90平米，而且是具有產權的私房，那麼很有可能會同意給兩個套三但她的房子是什麼？是承租的公房，不是私房，而且面積只有175個平米如果答應她的不合理要求，其他過90％的拆遷戶怎麼安排？舊城改造，其根本目的就是為了改善老百姓的居住條件；但我們無法排除，有個別老百姓，借著拆遷的機會想大發一筆橫財這個拆遷所謂釘子戶，所謂的骨頭戶，因為遲遲不拆遷，不簽拆遷協議，還影響到整體工程的進展，影響到過90％的已簽署拆遷協議的老百姓回遷因為整體工程晚開工一天，老百姓回遷就會晚一天有些拆遷釘子戶，一拖就是好幾年，往往影響到其他過90％的已簽協議的老百姓遲遲不能回遷廣州增城有一個案子，就是修建地鐵的拆遷，只因為兩戶咬牙不簽協議，誓死守衛他們原來的破房子，導致10年了，其他拆遷戶還是不能返遷其他的拆遷戶都有殺了這兩個老街坊的心造成這一現象出現的根本原因是什麼？說到底，是我們的法律不健全，是我們的規定不完善，在一定程度上導致了拿這些釘子戶沒辦法，沒手段在許多國家，都採取公決制，少數服從多數，每一個利益相關方投票，按照獲得過50％的一方來決策，另一方獲得低於50％票的，將少數服從多數這在很多國家都很成熟我曾經有過這樣的想法，某一段區域如果進行拆遷，我們也進行一次每一個拆遷物件的公決我們是社會主義國家，不能以50％為分界線，那就以90％或95％為分界線，一人一票如果有過90％或95％的老百姓支持的拆遷條件，剩下5％的老百姓就要少數服從多數，這樣，就不會產生這麼多的信訪矛盾，就不會產生這麼多的釘子戶咱現在的法律和政策，就是拿這5％的人沒辦法啊」

    常友強說：「國家領導人不讓我們的幹部說老百姓當中有刁民，說每一個老百姓都是好的如果每一個老百姓都是好的，為什麼我們的監獄裡裝滿了小偷、盜竊犯、殺人犯？無論是從歷史來看，還是從當代大量的事實來看，有些老百姓的覺悟確實是不高的，就像這些漫天要價、獅子大開口的拆遷釘子戶一樣什麼國家利益，什麼集體利益，都滾一邊去只要不答應我個人的利益索求，我就是不拆遷誰能把我怎麼樣？我才不管鐵路建設拖個十年八年對東州港有什麼不好的影響；我才不管鐵路建設拖個十年八年對那些回遷的老百姓有什麼影響這就是這5％的老百姓難道他們不是刁民，還是值得我們去愛護、去同情、去鼓勵的好老百姓嗎？」

    今天常委會的討論，確實是觸及了中國改革的一個深層次矛盾

    竇黨濟說：「外國是沒有信訪局的信訪局的設置，是典型的人治，而不是法治外國老百姓有冤屈，走的是法院這唯一的途徑，有的國家是三審終結，有的國家是二審終結咱們呢，也有法院，但是在法院二審終結之後，不但還可以向高一級法院申請覆核，在覆核都終結，按說這樣的案子經過縣、地、省、最高法四級的層層審核，是錯的肯定就是錯的，但輸的一方老百姓如果不服，竟然還可以去信訪局上訪這簡直就是在違法從哪個角度講，都沒有這一門子道理這大概也是中國特色之一法院都終審了，還可以去信訪局上訪，在全世界能不能找出第二個國家是這樣的？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不可以這樣講，信訪局可以淩駕於法院的依法判決之上？當然，我講這些話，也是違背了黨紀，但是我當鹿堡區委書記，每年必須拿出大量的精力，去處理信訪糾紛和信訪案件，極大地牽扯到我用於發展經濟、改善民生方面的時間和努力今天，借著東州港鐵路延長線的建設所牽扯到的信訪矛盾，我發發牢騷罷了如果市委要處分我，我完全接受」

    宋雲生說：「市委常委會是講民主的地方，每一個常委都應該暢所欲言，知無不言，同時也是言者無罪党濟同志的發言，我看是很發人深省的設立信訪局，本質上就是縱容了一些對社會不滿，要求條件極高的人去上訪如果有冤情，可以去法院嘛」

    王國棟說：「大家的發言，雖然可以暢所欲言，但也要講黨性，講紀律，不能信口開河」

    時明祥說：「王書記，宋市長，各位常委，今天我們要研究的中心議題是：如何化解因為東州港鐵路延長線建設造成的信訪矛盾和信訪隱患，我感覺，各位常委似乎有點跑題再過15天，就是國慶日；再過20多天，十七屆三中全會就會召開怎樣減少往杭江跑，往北京跑的人數，才是我們要研究的重點至於一些我們東州地方解決不了的什麼公決制，什麼撤銷信訪局，這個是國家層面的問題，我覺得我們市委常委會沒有必要進行研究」

    竇勝忠說：「我感覺雲生市長、党濟同志提到的撤銷信訪局的說法，是不負責任的，是會影響到辛辛苦苦在信訪一線工作的市、區兩級信訪工作同志的工作熱情的他們很辛苦，我們的市領導，卻說要撤銷信訪局，這樣說，確實是有些不負責任」

    竇黨濟說：「這件事與雲生市長沒有關係我願意承擔所有的責任依法治國，提了這麼多年了，這條路還很艱難的，在一定程度上講，是任重而道遠勝忠同志，你是否認同，信訪部門的設立，是人治，而不是法治？」

    竇勝忠沒有直接回答：「我認為，這恰恰是社會主義制度優越性的體現」

    竇黨濟哼了一聲，沒有繼續深入下去

    時明祥說：「信訪局的壓力很大，東州市的壓力很大，鐵路延長線沿線的龍灣區、鹿堡區、甌江區，壓力都很大現在，確實是到了應該立刻解決問題的時候了制度層面的討論，我提議，今天是不是可以暫時告一段落？」

    終於回到了正題圍繞著如何化解信訪矛盾，排除信訪隱患，常委們集思廣益，達成了幾點共識：一，立刻召開一次全市信訪工作會議，王國棟和宋雲生出席，時明祥主持會議，全面部署當前信訪工作的階段性任務；二，落實信訪責任制，層層抓落實，具體到個人，包案包人包化解，確保在十七屆三中全會和國慶日期間，無進京到省上訪；三，由王國棟代表市委，慰問工作在信訪一線的工作人員；四，由宋雲生親自督辦，市財政撥款2000萬元信訪專項資金，在國慶日前集中化解一批信訪積案各區、縣也要配套資金，總和不少於市財政專項資金總額；五，由時明祥負責，由市委政法委和市委信訪局共同負責，抽調專人，對全市四區五縣和25個重點信訪部門，開展一次集中性的信訪督查活動，全面瞭解當前各區縣和重點信訪部門的信訪形勢和具體情況，提出進一步的工作要求

    轟轟烈烈的信訪專項行動開展起來了就在這一天，東州聞網的論壇上，出現了一個帖子：鹿堡區建設的經濟適用房，有的公務員一下子買了8套。短短幾個小時的時間，這個帖子成為跟貼最熱烈的帖子，而天涯、搜狐社區等各大論壇已經進行了轉載，東州市委宣傳部和鹿堡區猝不及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