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危機] 末日之無人永生 作者: 新林中之馬 (連載中)

 
mk2258 2013-9-2 18:56:20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74 110285
梅爾斯 發表於 2017-6-1 21:36
第140節 往事

    當天晚上林川便去了國安部江海分局,把所有與王直相關的材料裝在一個大櫃子里,牢牢捆好後扛著它走出了國安局的大門。

    晴朗的夜空中又開始有零星的變異蝙蝠出現,這或許預示著,隨著氣溫的升高,怪物的活躍期將又一次到來。

    這讓林川擔心起崇州島上的人們,他繞路去了北邊一趟,看到江面變得越發干涸,許多地方露出了大大小小的江心島,無數怪物在淤泥中艱難地慢慢向島上走去,然後被越來越精準的炮火炸死在河道中。

    擋住它們的與其說是江水,倒不如說是河道里深深的淤泥,如果上游不能盡早化雪形成春汛,崇州島的陷落也只是早晚的問題了。

    林川的心情變得很糟,但這樣龐大的怪獸群不是他能夠應對的,他只能扛著那個櫃子默默地走回基地。

    “林哥。”值班的負責人是蔣明,曾羽的事情發生後,林川把他調到內衛和周濤一起搭了架子。

    “有什麼情況嗎?”林川問道。

    “沒有。”蔣明搖了搖頭,但他明顯有話憋在心里,欲言又止。

    “說吧,是什麼事?”

    “剛才……剛才王勇的老婆又找周哥鬧了一次,非要一個說法,我們都不知道該怎麼說。”蔣明終于吞吞吐吐地說道。

    如果林川有一個明確的指令,這件事很容易解決,把王勇作為被處決的罪犯或者是塑造為戰死的英雄都是很簡單的事,但在他沒有表態的情況下,沒有人願意跳出來為這件事情負責。

    “王勇被我處死了。”林川毫不猶豫地說道。“她再來鬧就這樣告訴她,讓她來找我。”

    蔣明默默地點了點頭,林川的風格變得越來越強硬,這多少讓他有些無所適從。

    “安排人注意一下她的行動,別讓她到食堂、醫院之類的地方去工作。”林川想了想又補充道,他還記得這個女人,她的潑辣程度讓人印象深刻,林川擔心她會做出過激的事情來。

    回到宿舍,林川又一次翻閱著那些資料,王直這個充滿了矛盾、無法理喻的人物,讓他感到深深的困惑,也為止著迷。

    第二天傍晚,林笠上門來找到了他。

    “我听說你昨晚帶回來很多資料,是關于他的嗎?”他直接了當的問道。

    林川點點頭,于是林笠心急地問道︰“可以看一看嗎?”

    “但你的病人怎麼辦?”

    “其實幾天前我就已經開始找從事過工會、調解工作的人了,到現在為止已經找到了三個,經過短期培訓,我覺得他們應付一般的詢客不成問題。如果有比較嚴重的情況,他們會來找我。”林笠答道。

    “那好吧。”林川點點頭,讓林笠進了房間。

    有關王直的資料放得到處都是,林笠拿起一張他的照片,眉頭挑動了一下。

    “你沒有見過他的樣子?”林川問道。

    “沒有。”林笠把照片放下,拿起了旁邊的一本資料。“他們從不讓我知道關于王直的任何事情,卻反復要我交代與王直的關系,很可笑不是嗎?”

    “我們要怎麼開始呢?”他看著滿屋子的資料道。“先把它們按時間順序排列一下吧。”

    接下來的時間里,他們倆幾乎一直在這間屋子里沒有出去過,說是“幾乎”,是因為林笠總是要出去吃飯、上廁所、休息,而且也有幾次需要他去幫忙解決問題。但林川不存在這樣的情況,他很少休息,只喝水不吃東西也幾乎不需要排泄,只有在林笠困倦不堪回去睡覺時,他才會暫時停下手里的工作,到外面的世界去獵殺變異人,順便帶回一些基地急需的物資。

    冷素安管理下的基地井井有條,即便是在缺乏必要溝通的情況下,他與戰斗部隊也配合得很好,所有物資總是分門別類定時擺放到劃定的區域,每個部門都知道自己該在什麼時候做什麼事情,除非是故意找事,否則很難挑出他的毛病來。

    經過了數次偵察和大量的準備工作後,對廣平路站的大規模開發終于進入實施階段,基地里變得忙碌起來。為了避免因為長時間在靠近地面的區域工作引來怪物,基地重新實行了二十四小時輪班工作制度,想方設法地搶工期,但並沒有出現接收新人時的抵觸和混亂局面。

    雖然依舊對冷素安的人格不滿,但李明峰也終于不得不承認,自己在這個方面遠遠不如他。當他有了這樣的認知,並且被身邊的人接受後,許多工作便開始變得順暢了起來。

    林川也得以完全脫離開基地的管理,全心投入到對于王直的研究中去。

    第五天的時候,林川在林笠的勸說下終于把梁瑾也拉入自己的工作小組中,關于王直的資料中有很多都是電子文件需要權限解密,而許多國安部的專用術語也讓他和林笠頭疼無比,雖然對這個女人的感覺很糟糕,林川也只能接受非她不可的局面。

    林川擁有超人的記憶力負責整理、檢索資料,梁瑾負責解答、提供專業意見,而林笠則負責分析,漫長而艱苦的工作之後,他們終于對王直這個人有了初步的了解。說是初步,因為國安部早已經組織無數的專家對他進行過整體而詳盡的分析,卻沒有能夠得出一個正確的評估和預測,林川他們所能做的,也只是試圖站在與王直相同的立場,去分析和思考他那些行為背後的理由。

    林川一直嘗試著去理解王直,但卻難以做到。

    他們倆有著相同的力量背景,卻有著完全不同的成長經歷,獲得力量後面臨的也是完全不同的世界。林川很難想象自己經歷過王直那樣痛苦而扭曲的人生後,是不是還能夠按照正常人的思維去面對世界。有人在背地里說他是聖母,但他覺得王直才是真正的聖母,他幾乎被整個世界愚弄、遺棄,卻在擁有了力量後依舊試圖去做一個改變世界的英雄。

    林川無法理解王直的很多行為,在他看來,王直其實曾經有過許多次修正的機會,有過許多更好的選擇,但他卻總是選擇了最痛苦,最不可理喻的那一條路。或許只有身處那個境地下才可能明白他那樣做的理由,但作為林川來說,他認為自己不可能走上與王直相同的道路。

    除非真的有什麼無法遏制的本能隱藏在那力量之中。

    但在梁瑾眼中,看到的林川和王直卻是極其相似的,同樣擁有超凡的力量,同樣以救世主自居,同樣試圖以自己的力量而不是群體的力量去改變世界。他們同樣在擁有了力量後很少與人交流,或者說根本不屑于交流,他們同樣做事情簡單粗暴,不考慮後果,並且總是一意孤行。或許林川現在的表現要比王直好得多,但在梁瑾看來,他完全成為王直那樣的人也只是時間問題。

    當然,這樣的結論她一直憋在心底,沒有對任何人說。

    只有林笠能夠真正站在中立的角度觀察和思考問題,這是因為他和梁瑾一樣是個普通人,卻曾經試圖做出和王直同樣的事情。

    他關注得最多的並不是王直本身,而是他身邊的那些人,尤其讓他關注的是那個在國安部檔案中一度最接近王直,與他交上了朋友,最後卻在營救他時被他親手殺死的黃遠。

    “如果黃遠沒有死,王直會走到最後這一步嗎?”他暗自里反復對自己問著同樣的問題。

    他曾經見過黃遠一次,那是在他剛剛脫離生命危險,從重癥監護室轉到普通病房的時候,黃遠作為江海市國安局的高層來和他談過幾句話,詢問了他一些問題。他們之間的話題林笠已經完全記不清了,但他仍然記得黃遠的形象,英俊、幽默、有教養、時刻保持著真摯的微笑,讓人有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如果這樣一個人全心全意去結交另一個人,那個人應該很難不把他視為朋友吧?

    按照檔案中的記錄,那時應該是王直與國安部的蜜月期,他們還沒有開始實施後來被稱為奇跡的那一次行動,從黃遠輕松的態度中也反映了這一點。而後來的那一次任務無疑讓他們之間的交情變得非常穩固,資料里的許多照片里,都可以看到被稱為“血魔小組”的成員之間輕松愉悅的氣氛。林笠仔細地觀察著他們的表情,那應該是真實的,沒有虛假做作的成分。

    這本來應該是最好的狀態,也是當前基地應該與林川達成的狀態,相對平等,氣氛融洽,同時也能夠高效地做很多事情。

    是什麼讓他們迅速分崩離析?是什麼讓他們自相殘殺?

    林笠認為這是最需要搞清楚的問題,也是他們應該首先解決的最重要的問題。

    他把目光投向了資料中的另外兩個人,兩個很漂亮的女人。
梅爾斯 發表於 2017-6-1 21:37
第141節 流言

    忙碌中時間總是會過得很快,而忙碌往往也很容易讓人們忘記痛苦。

    至少對于基地中的人們是這樣。

    整個一月在瘋狂地拆火車中過去,三十一天的時間,他們一共拆散了一百四十五節車廂,並且把各種材料分門別類存放起來。在沒有經驗和專業工具的前提下,這樣的速度足以讓專業人士汗顏。

    總工室的專家們經過討論放棄了開挖支洞的打算,決定僅僅是用鋼結構把主通道和其他支洞封死,這使得廣平路站能夠利用的面積僅有基地的三分之一,但所耗費的材料和時間卻只有不到五分之一。

    “我們計劃先封死主要的出入口,確保安全後再慢慢擴張地下空間的面積。”冷素安這樣對林川解釋道。“附近的高樓太多,沒有專業的結構工程師,胡亂開挖很可能導致應力作用而破壞整個隧道的結構。”

    林川點點頭,對此沒有表示出任何意見。

    事實上,當他把精力投入到對于王直的研究後,越發很少去管基地的事情。

    “還有什麼事嗎?”他注意到冷素安並沒有離開的打算。

    “還有十天就是大年三十了。”冷素安說道。“我們想搞一些慶祝活動,你覺得怎麼樣?”

    “大年三十?”林川恍然地重復了一遍,這個名詞似乎已經是很遙遠的東西,但卻觸動了他內心深處的那些記憶,讓他的心也柔軟了起來。他點了點頭。“沒問題,應該要好好搞一下。”他說道。“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嗎?”

    “有的。”冷素安拿出了一張清單,他暗地里觀察著林川的神色,發現他沒有任何的不快後,松了一口氣。“我們需要這些東西,又要麻煩你了。”

    或許林川和傳言中描述的並不完全相同,但他還是決定絕不掉以輕心。

    林川要求梁瑾和林笠不能說出任何關于王直的事情,但他們三個成天關在那間屋子里鑽研著什麼東西,這讓每個人都有些好奇。

    很快就有人借著匯報工作的機會進入那個房間,並且看到了屋子里紛亂的資料,記下了那個所有資料中都能夠看到的名字。

    李明峰當初決定只把消息控制在極少數人範圍內,在交接內衛事務時,曾羽便沒有把這件事說出來,這讓周濤和蔣明對于問題的嚴重性一無所知,沒有對此作出任何預防和控制。

    名字很快就在管理層流傳開來,所有人都在猜測著,王直究竟是什麼人?為什麼值得林川不眠不休地去研究他?

    知道內情的人本來並不多,李明峰和曾羽都已經不再關注基地的內部事務,隨著氣溫的上升,他們開始試著組織小分隊外出探索,鍛煉隊伍。而陳劍則忙碌于醫院的事務,幾乎可以說是焦頭爛額。

    但楚中天卻在養好傷後無所事事,他的職務已經被周濤和蔣明取代,右手殘疾讓他無法再從事繼續擅長的工作,于是冷素安把他安排到了總工室。在冷素安看來,沒有必要因為要安置楚中天而改變基地已經趨于穩定的組織構架,總工室的位置清貴不需要進行繁重具體的工作,很適合楚中天。

    但楚中天卻很難這麼理智的去考慮問題,他無法和孫卓那些純技術人員說到一塊兒去,對于他們討論的話題他往往一無所知,這嚴重地挫傷了他的自尊心,讓他變得越來越沉默寡言,在他看來,自己已經徹底被擠出了管理層,年紀輕輕就打上了“廢品”的標簽。

    即便是梁瑾時不時地來找他談天也無法改變他的心態,梁瑾的到來對于他來說甚至是一種屈辱,他感覺她看著自己的目光里都是憐憫,而這恰恰是他最無法忍受的事情。

    他開始變得消沉而且自暴自棄,當人們開始猜測林川他們研究的“王直”是誰時,他忍不住透露出了一些東西。

    如果沒有經歷這樣的遭遇,楚中天或許永遠也不會需要借助這種方式找到滿足感和自尊,永遠也不會泄露任何機密,但此刻人們急切知曉內情的渴望卻滿足了他內心的渴求,他不知不覺便把自己所知道的那些東西都說了出來。

    王直是末日的制造者,一個活生生的魔鬼。

    林川的力量來源于王直。

    他們依靠吸取活人的鮮血來獲得更強大的力量。

    他們這樣的怪物無法被殺死,並且會變得殘忍嗜殺,不可理喻。

    為了看到人們那種渴望獲得秘密的眼神,他甚至依照自己的推理和判斷編造了一些事情,並把它們說了出去。

    這讓林川的形象迅速變得恐怖起來。

    林川拼命救人的目的只是為了儲存更多的食物,其實他一直在外面獵殺幸存者,只是在吃飽後才把多余的人帶回基地來。

    每一個人對于他來說都是力量的來源,所以他無法容忍任何喪失這些來源的可能性,這就是他極力保全基地里每一條性命的原因。

    他研究王直是為了獲得更強的力量。

    他很快就會要求每個人每天向他提供定量的鮮血。

    王勇已經被他吃了,今後每一個被流放的人都將面臨這樣的命運。

    每一次臆造這些東西都給楚中天帶來了額外的快樂和滿足,他悄悄地告訴身邊的人這些經過編纂的消息,並且听任他們把消息傳得更加離譜。他在潛意識里用這樣的方式報復著奪走了他所有前途和希望的怪物,卻沒有發現自己已經在這條路上偏離得太遠。

    這樣的消息總是流傳得很快,許多人剛剛听到時對此嗤之以鼻,但隨著留言的越演越烈,他們在面對林川時不由自主地開始小心起來。

    “基地里的氛圍有些奇怪。”梁瑾有一天終于忍不住對林笠說道。經過接近一個月的相處,她終于對這個前殺人犯不再那麼懷疑和抗拒,林笠的表現很難讓她再把他與變態瘋子這樣的形象重合起來。林笠更像是一個孱弱的知識分子,一個充滿了理想主義精神的研究者。

    “怎麼?”林笠從午餐的餐盤上抬起了頭,這是他們每天為數不多的離開林川的時間之一。

    “大家好像越來越害怕林川了。”梁瑾說道,這樣的話題她不知道該向什麼人說。“不是之前那種敬畏,而是恐懼,他們看林川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怪物。”

    “除了我們倆,沒有人願意單獨和林川相處,沒有人原意背對著他。”她小聲地繼續說著。“即便是冷素安,也總是在人多空曠的地方才向他匯報和請示工作。”

    林笠的眉頭皺了起來。

    “我們各自調查一下吧。”他說道。“不要驚動林川。”
梅爾斯 發表於 2017-6-1 21:38
第142節 流言(二)

    梁瑾在基地中已經有了一定的人脈,將近半年的時間,她在醫療部門有了不少能夠推心置腹的下屬,而經過她救治恢復健康的人們也多半和她有著不錯的私交。

    這讓她的調查比林笠更快地有了結果,而這個結果讓她大吃一驚。

    基地中的流言已經到了泛濫的地步,沒有人在公開場合說這些,但私下里,卻沒有人能夠阻止他們談論和猜測林川身上的秘密。楚中天的話讓人們有了一個猜測的方向,在他所透露出來的信息的基礎上,夜晚收工後無所事事的人們憑借自己的想象力編造出了更多的談資,以訛傳訛之後,許多流言變化發展到就連最初的編造者也看不出它們的原樣,反倒對它們將信將疑起來。

    唯一能夠確認的是,最初的流言來自于楚中天。

    梁瑾馬上找到了楚中天。

    “那些消息是你說出去的?”她無法遏制自己的恐慌和擔心,把楚中天單獨叫到了一間辦公室。

    楚中天沉默不語,兩人搭檔工作了將近兩年,彼此之間都很了解,他很清楚梁瑾來找他一定是已經有了結論。

    “你瘋了嗎?”梁瑾忍不住提高了聲音。“我不是告訴過你,關于他的事情一定不能向任何人透露嗎?”

    楚中天還是不說話,而是默默地看著梁瑾。

    長時間沒有條件進行護理,這讓她的皮膚看上去比以前差了很多,連續許多天夜以繼日的枯燥工作也讓她看上去有些憔悴,但她依舊美得讓人心醉。在拋去了以往的身份和冷漠的偽裝之後,她素面朝天的樣子反而更讓楚中天痴迷。

    但他更清楚的是,他離她卻更遠了。

    末日前他們之間的距離是職位,是梁瑾刻意表現出來的冷漠,雖然困難,卻一直在緩緩被他拉進。

    但此時,他已經成為一個殘疾人,被基地束之高閣,在他看來,自己已經完全失去了再繼續追求她的任何希望。

    後悔嗎?

    他仿佛听到了冷素安的聲音。

    基地剛剛創立時,從救來的上百個單身女孩中,幾乎所有管理層都半強迫半追求地找到了自己的伴侶,少數過分的甚至同時佔有了好幾個女孩。

    那時候冷素安曾經慫恿過他,在那樣的狀況下理所當然地佔有梁瑾。

    或許她會憤怒,會抗拒,但最終也會同其他女孩一樣不得不面對現實,向這個已經完全不一樣的世界妥協。

    但他的驕傲卻讓他不屑于做這樣的事情,末日打破了人們以往的身份和社會關系之後,他對自己的成功從來沒有過任何懷疑,無論是對于梁瑾還是對于基地,他深信自己都將獲得成功。

    而他也在一步步向著成功前進著。

    他只是沒有預料到林川這樣的存在,沒有預料到發生在自己身上的變故。

    梁瑾還在絮絮叨叨地說著,她的話楚中天一句也沒有听進去,他入神地看著她焦急而擔憂的神情,忽然自嘲地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梁瑾生氣地問道。

    “你在擔心什麼?”楚中天問道。“擔心林川會殺了我?還是擔心自己會被連累?”

    梁瑾沒有想到他會說出這麼惡毒的話,吃驚地看著他。

    “我只是把事實說出來。”楚中天冷漠地說道。“這件事情總得有人去做,人們不是被豢養的動物,面對林川這樣的怪物,他們有權知道真相。”

    “你說的那些是什麼真相!你難道不知道這些東西說出去以後的後果嗎?”梁瑾憤怒了起來,楚中天的變化讓她痛心疾首,她看著他一天天頹廢,卻沒有辦法讓他振作起來。

    “別人怎麼傳怎麼造謠我無法控制,但我所說的都是事實。”楚中天站了起來。“是誰讓你來的?李明峰?冷素安?還是林川?反正話我已經說出去了,誰也沒有辦法收回來。要殺要剮隨便他們,我是個殘廢,跑也跑不到哪兒去。”

    “你放心。”他笑了起來。“我不會拖累你的。”

    “楚中天!”梁瑾大聲叫道,他卻毫不猶豫地拉開房門走了出去。

    梁瑾用一只手捂住嘴,眼淚終于無法遏制地流了出來。

    許久之後,有人敲了敲門,然後打開門走了進來。

    梁瑾慌亂地抹去了眼淚,進來的人是林笠,他對她笑了笑,說道︰“抱歉打擾你,但林川那里再不過去他要懷疑了。”

    梁瑾點點頭站了起來,跟著他往外走去。

    “晚上林川出去以後,你想要談談嗎?”林笠問道。“純粹私人性質的?”

    梁瑾的腳步緩了一下,默默地點了點頭。

    ******

    時針和分針又一次重合在零點位置,林笠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了出來。

    林川看了看他,合上了手里的資料。

    “今天就到這里吧。”他有些煩躁地說道。“我出去一趟,明天早上九點我們再踫面。”

    林笠點點頭,而梁瑾則沉默地在自己的筆記上快速寫下最後幾個字,然後站起來簡單地收拾著東西。

    “我先走了。”林川對他們說道,打開門往出口方向走了出去。

    在這些東西里沉浸了將近一個月,卻很難說到底得到了些什麼收獲,這讓林川的心情一天天低落下去,而冷素安白天時提起的關于春節的話題越發加重了他心里的郁悶。

    基地已經慢慢走上正軌,這與他每天一次的外出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但林川卻無法從中獲得任何成就感。一切都是由冷素安和李明峰在分別策劃和推行,林川總感覺自己並沒有起到什麼關鍵性的作用。

    他的力量在一夜夜獵殺變異人中慢慢變得更加強大,這讓他總覺得自己應該要做些什麼,但他卻一直找不到答案,只好把時間都花費在對王直的研究上。

    他越是研究王直,就越發感到困惑,而那種宿命感也越發沉重。

    剝開那些冷酷而簡單的文字背後的東西後,他慢慢能夠理解王直所面對的東西。

    他們倆所面對的命運完全不同。

    林川所面對的是一個秩序崩塌的世界,是一個人力無法抗拒、朝不保夕的世界。在這樣怪物橫行的世界里,人們雖然恐懼他所擁有的力量,但卻更渴望得到他所帶來的活下去的希望,人們無法排斥他的存在,相反,他早已經成為不可或缺的存在,每個人都不得不尊重他的意見,他也毫無爭議的因為自己的能力而成為了團隊的領導者。

    但王直卻截然不同。

    他生存在一個秩序森嚴的社會中,這樣的世界無法容忍任何可能對社會穩定造成影響的因素存在。

    但王直卻對社會現狀有著強烈的不滿,渴望改變,當他有了按照自己理想改變社會的力量並付諸實踐後,無法避免地與維護穩定的那股力量發生了踫撞。

    他們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消滅他,而當他們發現無法毀滅他時,便選擇了一次又一次利用、出賣和毀滅他。

    黃遠、劉紫苑、李堯瑤,這幾個與他關系密切,看似理解他,願意幫助他的人,內心深處也許從來也沒有真正認同過他。他們始終無法不把他視為一個異類,所有他們所作出的努力,不過是設法把他控制在一個相對穩定的體系內,借助他的力量實現或者崇高或者卑鄙的目的。

    王直是可悲的,他從不知道自己可以相信什麼人,也不知道自己該往哪里去。

    那些看似肆意妄為、隨心所欲的舉動背後,林川只看到了一個茫然而又孤獨的靈魂。

    但他又何嘗不是呢?

    人們面對他時的態度變得越來越怪異,越來越小心,從他們的眼神里,林川只能看到恐懼和猜忌。

    即便是那些曾經和他一起經歷過生死歷練的同伴,也漸漸變了,變得像陌生人一樣。

    如果不是沒有更好的選擇,或許他們根本就不會選擇和他生活在一起。

    有一天我會不會變得像王直一樣?

    林川一直在問自己,卻一直不願去思考問題的答案。

    他沿著天花板避開那些還在巡視隧道的人們,飛速穿過隧道,然後投入無盡的夜色中。

    有什麼東西在不遠的地方嗚嗚哼叫著,他隨手抓起一根金屬棒撲了過去,刺穿了它的腦袋,然後抓住它的前肢把它遠遠拋了出去。

    再去一次江口?

    他腦子里忽然又閃過這個念頭,腳下卻毫不停頓地向前快速移動著。

    江海到江口有四百公里,這樣的距離對他來說不過是兩個小時的路程,可無數次搜索的結果都只是讓他更加絕望。

    他清楚地知道已經沒有任何希望,但對父母和親人朋友的思念卻驅使著他一次又一次回到故鄉,或許只有父母才不會因為他發生任何變化而疏離他,懷疑他,只有他們才會毫無保留地相信他,並且為他著想,這樣的感情隨著基地中人們態度的變化而變得越來越強烈,無法遏制,無法驅離。

    記憶中溫暖的家早已經成為廢墟,甚至已經看不出半點房子的形狀,他無法追蹤到任何關于父母的氣息。

    無數次搜尋中,他沒能找到任何一個幸存者,那里甚至連怪物都很少能看到。

    怪物潮早已離去,只留下無數殺戮和破壞後的殘垣斷壁,曾經有四百萬人口的江口市在怪物潮後早已是一座死城,林川在那里唯一看到過的生物是鳥類和昆蟲,但即便是它們,也在怪物的獵殺下變得寥寥無幾。

    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只是從廢墟中一點點把記憶中屬于家的東西挖出來,小心地放在旁邊還算完好的一幢房子里,但不管他怎麼努力也沒有辦法再拼湊出半點屬于家的氣息。

    一頭變異蝙蝠無聲無息地從側上方飛撲來,林川靈巧地躲過它尖銳的利爪,隨手抓住它們,掄起它們把它狠狠地向側邊的牆壁上砸去。

    變異蝙蝠在刺耳的尖叫中變成一灘肉泥,林川停下腳步,冷漠地看著它,隨後便反身向江口的方向跑去。

    最後再去一次。

    他對自己說道。

    最後一次。

    他再一次說道,腳下的步伐變得越來越快。
梅爾斯 發表於 2017-6-1 21:39
第143節 林笠的瘋狂

    “冒昧的問一句,你和楚中天先生是……”林笠給梁瑾遞上了一杯基地里難得一見的熱咖啡後,坐到了她對面的沙發上問道。

    “我們只是曾經的同事而已!”梁瑾不假思索地辯解道。

    “是嗎?”林笠玩味地問道。“那事情就很好辦了。”

    “你想怎麼辦?”

    “當然是如實向林川匯報,畢竟楚中天的行為已經在基地里造成了非常惡劣的後果。”

    “不能這麼做!”梁瑾馬上就叫了出來,她隨即發覺了自己的失態。“他曾經是我的搭檔,如果有可能的話,我不希望看著他出事。而且,而且我覺得這樣直接告訴林川並不是什麼好主意,他的情緒越來越不穩定,這樣做說不定會帶來更嚴重的後果。”

    “搭檔?”林笠看著她的眼楮問道,梁瑾無意識地避開了他的目光。

    好在他沒有再糾結于這件事情,而是把注意力投向了這件事情本身。

    “一起工作了那麼久,難得有這樣的機會。”他向後靠在沙發靠背上,用輕松的語氣問道。“我想听听你真實的想法,從那些資料里,你對林川有什麼新的想法嗎?”

    “新的想法?”梁瑾看著林笠臉上的表情,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

    “別誤會。”林笠微笑道。“我沒有惡意。你應該知道李明峰曾經來找過我,和我說過很多東西,所以我知道你對于林川的態度是什麼。”他問道。“我只是單純的想知道,從王直的故事里,你有沒有新的收獲。”

    梁瑾看著他思考了一會兒,才慢慢地說道︰“或許有些收獲,但我還沒有理順自己的想法,不知道應該怎麼表述。”

    林笠再度微笑了起來。“你想听听我的看法嗎?”他問道。

    梁瑾點了點頭。

    “我認為從王直的故事里只有一件事是肯定的︰他們這樣的人是無法消滅的,也無法利用或是引導,懷著惡意去接近他們,哪怕只是懷著不純的心態去接近他們,最終都只會迎來慘痛的後果。而當人們放棄一切改變他們的努力後,他們卻總是會平復下來,向著相對理性和秩序的方向前進。”

    “這就是你的結論?”梁瑾非常失望,這種全面投降的論調絕對不是她所想要听到的。這一個月配合林川和林笠的研究,她真正想找到的是把林川引向正途的辦法。

    最起碼,是避免他淪入黑暗的辦法。

    “我認為這恰恰是最有價值的結論。”林笠對她說道。“一直以來,你們國安試圖尋找的都是影響他、改變他、引導他的辦法,甚至是利用這種力量的辦法。結果你已經看到了,說句不好听的,我認為你們的失敗是必然的。你們從沒有試圖從王直的角度去看待問題,而是站在他的對立面,把他當做是一個異類。你們試圖用一根繩子去套住火車頭,以為這就像套住一頭牛、一匹馬那樣簡單。他停在路邊的時候你們看上去是成功了,可當他飛馳起來,你們只能放手,或者是被他拖著奔向毀滅。”

    這樣的比喻讓梁瑾非常反感,在她看來,林笠的話里全是謬誤,充滿著妥協和逃避。

    “他們本來就是異類,難道我們就這麼放任不管,讓他們為所欲為嗎?”她搖搖頭說道。“即便是火車頭也需要司機操控,我們只是沒有找到真正適用的方法。”

    林笠搖了搖頭。“這就是你們的思維模式,你們總是習慣掌控一切。但在這件事情里,我們都只是旅客,沒有什麼旅客會奢望著由自己來控制火車的走向和速度,他們只是坐在車廂里,跟著火車頭一起前進,火車加速或者是停靠在路邊,並不由旅客決定,他們只能接受現實。或許聚在一起罵罵娘,投訴一下,然後繼續听天由命;或許在可能的時候選擇登上另一輛火車,甚至是登上其他交通工具,但作為乘客本身,並沒有決定這條路怎麼走,何時走的權利。”

    梁瑾仍然在搖著頭,這樣的話無法說服梁瑾,林笠對此早有準備。

    任何有思想的人都不會輕易被說服,除非她能夠看到事實毫無偏差的發生在自己面前。

    但林笠並不準備說服她,他所需要的只是她的配合,即便是被迫的也無所謂。

    “如果楚中天的事情被林川知道,他應該會死吧?”他淡淡地說道。

    梁瑾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她從未接受過楚中天的愛意,不代表他在她心里就一點位置都沒有。兩人長達二十一個月的搭檔時間里,楚中天默默地替她解決了許多她不擅長處理的人際關系方面的問題,他一直在不予余力的支持著她,這她一直都默默地記在心里。

    “你有什麼條件?”她聲音沙啞地問道。

    林笠卻沒有直接回應她。

    “不知你有沒有注意到一個問題?”他繼續平靜地說道。“在過去的五年里,黃安德一共制造了多少個超人?他們現在都在什麼地方?”

    梁瑾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

    “我注意到這樣的記錄,黃安德的潛能基金會大約用所謂的基因療法治療過一萬名病人,而國安部試圖潛入潛能基金會和暗殺黃安德的行動里得到的情報是,潛能基金會有一只人數不多的戰斗隊伍,破壞力甚至超過了當年在江海時的王直。其他見于記錄的超人還有李堯瑤、祝榮、劉紫苑、伊萬諾夫、龍岐和黃安德本人。”林笠用穩定的語速繼續說道。“從最後的記錄里可以看到,黃安德、龍岐、伊萬諾夫、李堯瑤、祝榮和劉紫苑都在王直最後的行動里遭受重創,被冰封後送去了你們稱為‘零號基地’的地方。那麼其他人呢?他們會不會稱為林川這樣的人?會不會成為王直那樣的人?記錄上顯示跟隨王直來到江海的還有四名被稱為血脈者的超人,但災難發生後的記錄上並沒有提到他們,那他們去了哪里?”

    他的話每一個字都狠狠地打在梁瑾的心頭,讓她的臉變得沒有半點血色。

    “王直給了林川成為超人的機會,那他會不會給其他人同樣的機會?”林笠終于停頓了一下。“老實說,我覺得我們遇到了林川是我們的幸運,你與其擔憂他會不會變壞,倒不如擔心其他超人會不會找上門來,林川能不能擊敗他們。”

    “你想做什麼?”梁瑾像是一下子被抽掉了所有的力氣,幾乎無法坐直身體。

    “我不知道林川有沒有獵殺幸存者,這不是我關心的範疇,但我很確定血液能夠讓他變得更加強大。”林笠盯著梁瑾說道。“而我們需要他變得更加強大,即便是不考慮其他超人的問題,只要他足夠強大,殺死盤踞在江海的所有怪物都不是問題。所以我從來不關心基地能夠建設成怎麼樣,我只關心林川能不能跨過心里的那道坎,能不能堅持他所堅持的這些東西。”

    “我需要你們的配合,所有人。”他說道。“我要你們無條件地服從林川,無條件地信任他,甚至願意為他獻上一切,如果可能的話,我要所有人都把他當做是唯一的救世主,把他當做是神。”

    “你瘋了。”梁瑾忍不住說道。

    “我前所未有的清醒,這是我們活下去的唯一途徑。我們將成為他的信徒,為他獻上鮮血,供養他,讓他變得越來越強大,而他也將用安全和食物回報我們。”

    “你瘋了,根本就不需要這樣做……”梁瑾大聲地說道。

    “現在是不需要,可將來呢?”林笠問道。“你如此強烈地質疑和提防林川,卻希望他永遠這麼無私奉獻下去,你不覺得自己很可笑嗎?沒有交換的關系不可能長久,想要交換到這樣偉大的力量,只有奉獻上我們所擁有的一切。”

    “你瘋了。”梁瑾搖著頭。“我竟然曾經相信你是正常的,我早應該讓李明峰殺了你。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你這種做法只會釋放他心中的魔鬼!”

    “即便是魔鬼也會善待他的信徒,而我將是第一個狂信者。”林笠毫不猶豫地答道。“你阻止不了我,你很清楚這一點,唯一不同的是,如果你加入我的計劃,你既可以拯救楚中天,也可以拯救自己。”

    梁瑾默默地看著他,他的目光里散發著野獸一般的氣息,讓她感覺到了恐懼。

    房間里沒有任何可以用來殺死他的器具,而他的態度已經表明他將會馬上開始自己瘋狂的計劃,即便是殺了她。

    “你要我做什麼?”

    “我們一起去找管理層,把我們一個月以來的成果展示給他們,讓他們看清現實。”

    “你不可能做到,沒有人會把林川當做神,沒有人會像你一樣發瘋。”

    “那是因為他們還不夠恐懼,還不夠絕望。”林笠瞪大的眼楮似乎就要凸出眼眶。“而我們將把一切希望都粉碎。”

    “如果楚中天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如果事實比他所說的還要絕望,還要恐怖,你覺得他們不會抓住那唯一的希望嗎?”他陰測測地笑了起來。

    梁瑾身上一陣陣地發寒,而林笠卻站起來走到桌子面前,從抽屜里取出了一支手槍,把它對準了梁瑾。

    “我們走吧。”他的聲音恢復了平靜。“要做的事情還很多,我已經等不及了。”
梅爾斯 發表於 2017-6-1 21:39
第144節 說服

    基地中對于武器的管理一向很嚴,梁瑾萬萬沒有想到林笠會弄到了一支槍,但讓她感到恐懼的不是黑洞洞的槍口,而是林笠癲狂的表情。

    “即便是我有的配合,你也很難說服其他人。”她盡量用柔和的語氣對林笠勸說道。“我們的研究結果並不能說明什麼,把一個曾經和我們一樣的人奉為神明,這樣的想法根本就不可能實現。”

    “為什麼不呢?歷史上憑借一點醫術和毫無用處的符水就拉起百萬信徒的事情多了去了。”林笠卻笑了起來。“越是絕望的時候,人們就越相信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更何況,林川能做什麼每個人都能看到,他的出現本來就是一種神跡。”

    “你不可能成功的。”梁瑾堅持說道,林笠卻伸手拉開了門,用槍逼著她走出去。

    “我們去找冷素安。”他低聲對梁瑾說道,並且讓她走在前面,用一件衣服把手里的槍遮住。“他是一個很聰明的人,總是知道怎麼獲得最大的利益。”

    “我們可以有更理智的做法,你完全不必這麼做。”梁瑾一路低聲對林笠說著,她明白自己沒有辦法說服他,只是借此分散他的注意力,同時尋找著反擊的機會。

    雖然因為一直從事研究工作而從未實際進行過空手奪刃的嘗試,但她每天都要接受兩次戰斗技能訓練,林笠並不強壯,只要有合適的時機,她相信自己能夠制服他。

    但此時已是深夜,走廊中空蕩蕩地一直沒有人經過,梁瑾看到了走廊盡頭手持武器的內務戰士,但她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暗示,林笠已經擋住了她的視線,並用手里的槍示意讓她加快步伐。

    “別逼我。”他壓低聲音說道。“你知道我為了理想什麼都會去做。”

    這是一個理智的瘋子,梁瑾對自己說道,這樣的人同時也是最讓人頭疼的罪犯。

    他們知道正常人會怎麼思考,怎麼應對,但你卻不知道他下一秒會做什麼。

    他們轉過一個轉角,脫離了哨兵的視線,距離冷素安的房間也越來越近。

    梁瑾心中焦急萬分,正當她決定不顧一切拼死一搏時,身後突然傳來了一聲悶響,然後是重物落地的響聲。

    她猛地轉過身,林笠捂著肩膀倒在一邊,而楚中天卻拿著一根棍子站在他面前。

    手槍包在衣服里掉在他們之間,林笠試圖抓住它,卻被楚中天在小臂上狠狠地一擊,痛得悶哼一聲。

    “楚中天!”梁瑾驚喜地叫了出來。

    “你沒事吧?”楚中天用腳把手槍劃拉到自己面前,把它踩在自己腳下。“他想帶你去哪兒?”

    “他瘋了!”梁瑾快速把剛剛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因為涉及林川,她把聲音壓得很低。

    “他用我來要挾你?”楚中天苦澀地問道,林笠想站起來,卻被他劈頭蓋臉地用棍子一頓猛抽,只好蹲在地上用手護住頭臉。

    “你看著他,我去找周濤。”梁瑾說道。

    “等一下!”林笠卻蹲在地上說道。

    “你又想干什麼?”梁瑾生氣地問道。

    林笠卻沒有理睬她,而是仰起頭來看著楚中天。

    “你真的想就這麼一直下去嗎?做一個游手好閑混吃等死的殘廢?”他微笑著問道。

    回答他的是狠狠地一棍,他的臉上馬上腫起一條長長的腫塊,但他卻開心地笑了起來。

    “知道憤怒,說明你還有救。”

    “別听他的,他不正常!”梁瑾在後面拉了楚中天一下。

    “就這麼下去,你還有什麼前途?你想就這麼放過唯一改變命運的機會嗎?”

    梁瑾想要去阻止他繼續開口說話,楚中天卻用身體擋住了她。

    “說下去。”他對林笠說道。

    “我听說過你,你一直是基地里的二號人物,很多人都說你是個聰明人,或許比冷素安還要聰明。”林笠繼續說道。

    “我不想听這些廢話。”楚中天冷笑著說道。

    “反正你也沒有什麼前途了,為什麼不和我一起搏一把呢?”林笠慢慢站了起來,這一次楚中天沒有再阻止他。“我們可以一起推動這件事,做一個狂信者或者是一個牧師並不需要雙手,需要的是智慧和口才,而這正是你的強項。”

    “你撒謊!林川根本就不是你能夠控制能夠利用的人!”梁瑾用力地拉著楚中天,憤怒地對林笠說道。

    “誰說我要控制林川?”林笠答道。“有誰會妄想去控制和利用一個神?我們唯一能做的是比其他人更虔誠,並且指引他們成為神的羔羊。”

    “羔羊?”楚中天忍不住笑了出來。“不信神的人呢?”

    “那他們就沒有資格接受神的庇護。”

    “楚中天!”梁瑾急切地說道。“別听他的鬼話!”

    “這不是一個善神,而是一個惡神啊。”楚中天卻再一次笑了起來。

    “惡神也是神,而且他比善神更直觀,更有威能。”林笠馬上答道。

    “你會毀了一切!你這個瘋子!”梁瑾大聲說道。

    楚中天卻扔掉手中的棍子,反手一記手刀砍在她的脖頸上,然後單手抱住了暈倒的她。

    “你錯了。”林笠悵惘地低聲說道。“只有這樣才能救我們,只有絕對的服從和畏懼才能保護我們,這是我們唯一能夠做到的事情。”

    “你不應該找上她。”楚中天沒有听到他的話。“她是個死腦筋,你那套對她沒用。”

    “但我的話語權不夠,沒有她的影響力我甚至找不到和其他管理層交談的機會。”林笠答道。

    “你一開始就應該來找我。”楚中天說道。“我能夠影響到冷素安,也能影響到很多原來的老人。”

    林笠默默地點點頭。

    “幫我一下。”楚中天說道。

    兩人一起把梁瑾放平到地上,楚中天用那件包住手槍的衣服蓋在她的身上,順便把槍揣到了自己的兜里。

    “你來背她。”他對林笠說道。“我們先去找一個人,然後再去找冷素安。”

    “一個人?”林笠問道。

    “一個誰也看不起的廢物,但現在起他將是一個很重要的人。”楚中天答道。

    “他是什麼人?”

    “後勤保障部倒馬桶的,叫許建國,以前搞過傳銷。”
梅爾斯 發表於 2017-6-1 21:40
第145節 說服(二)

    楚中天帶著林笠敲開了清潔組的宿舍,來開門的是一個頭發斑白的男子,看上去很蒼老。

    半夜被驚醒讓他怒氣沖沖,但看清是楚中天後,他臉上馬上換上了謙卑的笑容。

    “楚隊長。”他點頭哈腰地說道。

    “許建國在不在?”楚中天冷淡地問道。

    “在的,在的。”男子馬上點頭道,並且小跑進房間把睡在最里面的那張床上的人叫了起來。

    “楚隊長……”被叫醒的男人忐忑不安地說道。

    “跟我們走。”楚中天說道。“別亂想,不是什麼大事,有點事情問你一下。”

    “是,是。”許建國馬上點了點頭,跟著他們倆走了出來。

    房間里密密麻麻的都是高低床,而且異味很重,大部分人都已經被驚醒,林笠注意到他們絕大多數都是五十歲以上的男子,臉上無一例外都是惶恐而愁苦的表情。

    這些人應該都是年老體弱而又沒有一技之長的人,在基地里,他們是地位最低下的一個階層。

    開門的男子或許是他們的組長,他滿臉堆笑地把他們送走,許建國愁眉苦臉地跟在楚中天身後,看到被放在轉角處的梁瑾後他嚇了一跳,本能地想要逃走,卻被楚中天擋住了去路。

    “楚隊長,不關我的事,我什麼都不知道啊!”他哀求道。

    “別瞎嚷嚷,這次是有好事找你。”楚中天的語氣稍微比之前柔和了一些,他示意讓林笠背起梁瑾,自己用左手拉著許建國,三人一起到了林笠的工作室。

    “我真的是什麼也不知道啊!”許建國一路都在唉聲嘆氣地說著,但基地就只有這麼大,他不敢跑也沒有地方可逃。

    楚中天對于其他人來說已經沒有任何威懾力,但在許建國這樣基地最低層的人員眼里,他依舊是高不可攀的大人物。

    “你想倒一輩子馬桶嗎?”林笠關上門以後,楚中天馬上問道。

    “我就是個什麼用也沒有的小人物……”許建國卻答道,江湖越老就越怕死,他年輕時也算是敢闖敢做的人物,但因為傳銷就被抓了兩次,後來又因為詐騙被抓一次,人生中幾乎一半的時間都在監獄里,這讓他已經再也沒有任何雄心壯志,面對末日,他只想安安穩穩保住性命。無數次對別人洗腦的經歷讓他很明白,楚中天的話不過是想激發他的欲望,後面隱藏著很多他看不到的東西。

    “不是讓你去當炮灰,只是借助你的專長,包你沒有半點危險。”楚中天說道。“但是你要是加入進來,我保證你可以成為基地里排位前十的人物。”

    “我哪有什麼專長,楚隊長你太高看我了,我就一混混,什麼也不……”

    楚中天把槍取了出來,放在了自己面前。

    許建國馬上安靜了。

    “老老實實听我說完話,我問你你就答,我不問你你就老實听著,明白嗎?”楚中天問道,許建國苦著臉點了點頭。

    “你听過那些關于林川的傳聞嗎?”

    “就一點點……”許建國答道,楚中天的態度讓他坐立不安,但他也不敢矢口否認。

    “那些都是真的。”楚中天說道。“消息是我放出去的。”

    “楚隊長,我……你……”許建國更加忐忑了,他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但楚中天沒有給他開口說話的機會。

    “這位是林笠林專家,他最近一個月都在林川身邊工作,是林川很信任的人。現在我們有件事讓你幫忙,做好了,大家都有好處,你可以從清潔組調出來做些輕松待遇好的工作,主管一個部門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林專家……楚隊長……我真的是什麼都……”許建國根本就不想听他說下去,無論楚中天接下來要說什麼,只要他听到了,就意味著他陷入了這件事情之中。結合楚中天之前透露出的信息,他絕不相信事情會像楚中天說的那麼輕描淡寫,一想到這件事和那個在傳言中和活閻王沒什麼兩樣的林川有關,他的後背都涼了。

    楚中天拿起槍搖了搖頭,他不得不閉上了嘴。

    “下面的你來說吧。”楚中天對林笠說道,自己走到一邊去看梁瑾的情況。

    “許大哥你好。”林笠移到許建國面前坐下,微笑著說道。“事情是這樣的……”

    ******

    “……我們並沒有太多選擇,你應該很清楚,我所說的事情很可能會發生,無非是時間早晚的問題。”林笠坐在冷素安對面說道,他左邊是楚中天,右邊是許建國,而冷素安身邊一個人都沒有,全被他派到外面去把風了。

    “你真的認為這種事情有實現的可能嗎?”冷素安卻沒有理會他,而是直接對著楚中天問道。“如果你對現在的位置不滿意,可以直接來找我,我會給你一個滿意的交代,你完全沒必要和這個瘋子攪在一起。”

    “梁瑾之前來找過你?”楚中天問道。

    冷素安點了點頭,事實上,在林川對王直的研究開始後不久,梁瑾就分別和冷素安、李明峰談過自己的擔憂,其中一個主要的原因就是林笠這個前殺人犯。她很擔心他和林川攪在一起會嚴重影響到林川對于事務的判斷,並且最終讓一切無法收拾。

    現在看來,她的擔憂是完全有理由的。

    “我想你誤會了。”楚中天嚴肅地說道。“我並沒有受到林笠的誘導或者是干擾,我和他合作,只是因為我的看法和他完全一致。你心里很清楚,即便是沒有林笠所說的其他超人的威脅,我們也不可能一直這麼毫無代價的接受林川的幫助。現在這個貌似穩定的結構完全建立在林川個人的個人好惡上,完全依靠他的個人品德,一旦他感到厭倦或是不滿,你苦心搭建的整個平台就會馬上垮掉。你早就清楚這一點,只是沒有勇氣去面對現實。”

    “你們所說的一切都只是建立在林笠的個人猜測上,我們甚至無法去預測林川的反應。他當然有可能接受人們的頂禮膜拜,但憑借我對他的了解,更大的可能是他對此不屑一顧,甚至是大發雷霆。到時候怎麼辦?抹掉一切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最近一個月我每天和林川相處至少十二個小時,而且我還是專業的心理咨詢師,恕我冒昧的問一句,你覺得你對于他的了解要比我更深?”

    冷素安看了林笠一眼,沒有理會他的問題。

    “這件事沒有你的配合我們也會放手去干,無非是成功率低一些。”楚中天說道。“如果你不願意冒險,我不強求,我只希望你能給我們一些幫助。你可以先觀望,等我們開始了以後看了林川的反應和效果以後再決定要不要加碼。我保證失敗了不拖你下水,成功了也不會吞你的功勞。”

    “你什麼都不會失去,卻有了讓基地真正穩定下來的希望。”楚中天問道。“你覺得怎麼樣?”

    “別跟我玩文字游戲,如果林川出什麼事,整個基地就都完了。”冷素安搖了搖頭。“沒有人能置身事外。”

    “那你更要幫我們的忙,否則我們很可能會失敗。”林笠答道。“這件事已經開始了,你要麼等著我們失敗大家一起死,要麼就全力幫我們,大家一起把事情做到最好。”

    “我會殺了你們。”冷素安冷漠地說道。

    “那你最好快一點動手。”林笠答道。“在這樣一個封閉的基地里處理尸體會很麻煩,更別說林川還有你想象不到的嗅覺。他讓我明天早上九點繼續工作,我希望你在那以前已經找到了一個能自圓其說的理由,並且布置了一個他看不出疑點的死亡現場。”

    冷素安一聲不吭地看著他們,幾分鐘後,他站了起來。

    “你去寫一份報告,要求增加心理咨詢組的資源配置,理由不用太具體,越玄乎越好,把你要用的東西和人員列個單子附在後面。內衛那里你們自己去搞定,我不知道這件事,也沒有參與過。”

    林笠點點頭站了起來,冷素安退後一步站到床邊,沒有理會他伸過來的手。

    “明天早上六點以前我會把報告交過來。”林笠不以為意的說道。“我們還需要一間用來充當教堂的屋子,面積要大一些。”

    “你的報告上加一條嘗試用宗教方式來平復人們的恐懼,這樣或許能遮掩你們的行動一段時間。”冷素安說道。“在你們的邪教有一定規模以前,我不會關注這件事,但我希望你們能慎重行事。”他頓了一下,說道。“尤其是針對林川的任何行動,我希望你們能慎之又慎。”

    ******

    “他真的不會動我們嗎?”許建國一邊列單子一邊問道。“我怎麼覺得他……”

    “不會。”楚中天答道。“至少在他看到危險前不會,但如果林川有任何不利于他或者是不利于基地的變化,他會毫不猶豫地出賣我們,甚至下黑手把我們干掉。無非是成本和風險的問題,他對這樣的勾當很拿手。”

    “只要林川在基地里,我會和他寸步不離。”林笠說道。“只有在他離開後我才能參與行動,這件事要拜托你們了。”

    “沒問題。”楚中天答道。

    “但時間最好別拖得太久,一個月內就要看到第一批信徒。”

    “只要有說得過去的理論、足夠的好處和唬得住人的威脅,根本就不用一個月。”許建國用手抹了一下自己的頭發,事到如今,他也只能跟著他們一條路走到黑了。“以前我當講師的時候,洗一個腦最多只要七天,而且越到後面就越容易。”
梅爾斯 發表於 2017-6-1 21:41
第146節 崇州淪陷

    時間已經很晚了,三人在一起說了一些重要的構架性的問題,把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做了一個規劃。

    在許建國看來,這樣一個宗教無非就是傳銷的變種,不同的是傳銷用來吸引和欺騙人的是一夜暴富的夢想,而這個宗教用的是活下去,甚至是活得更好的希望。

    末日已經將人們對于生活的期望值降到最低,這讓許建國對于洗腦工作胸有成竹。

    “最主要的工作是選擇目標人群,建立理論,以及建立一個最初的洗腦團隊。”許建國侃侃而談道。“我覺得最適合的目標是那些自立能力弱而又格外怕死的人,老年人、中年婦女、基地里的弱勢群體、長時間在外面掙扎求生後被林川救回來的幸存者,他們對于安定的渴求最強烈,也最容易接受這些東西。尤其是沒什麼知識的那些老年人,我們首先就應該發展他們。”

    “這種選擇很合理,我覺得沒有什麼問題。”林笠說道。“理論的基礎我會抓緊時間寫出來給你,你把它們改成大眾容易相信和接受的內容。但建立初始團隊的事情不太好做……”他把目光轉向楚中天,後者點了點頭。

    “大概需要多少人?”楚中天問道。

    “不用太多,我可以來做講師,但至少還需要四五個人配合我。”許建國一邊思考一邊說道。“最好是和第一批發展對象身份類似,這樣比較有感染力,還要有一兩個武力比較強的,必要的時候可以下得了狠手的那種。”

    “還要動粗?”林笠皺了皺眉頭。

    “總有不見棺材不掉淚的人,但軟硬都不吃的人我還真沒見過。”許建國答道。“只是以防萬一。”

    “老年人、中年婦女、弱勢群體、獲救者。”楚中天低聲重復了幾遍,隨後抬起了頭。“我大概有人選了,你們的理論什麼時候能出來?”

    “我爭取明天晚上弄出來。”林笠說道。

    “那就後天晚上再踫一次,先把隊伍組起來,其他的都可以邊做邊改。”

    “那就這樣吧。”林笠點了點頭。

    楚中天開始鋪床準備湊合一夜,許建國驚訝地指著睡在一旁的梁瑾問道︰“她要怎麼辦?還有內衛呢?誰去說服內衛的人?”

    “他們都不是問題。”林笠毫不在意地說道。“李明峰和梁瑾都是那種想要盡力保護大家的人,這樣的人總是顧慮太多,不太可能不顧後果地來阻止我們,真正難搞定的是冷素安這樣可以毫不猶豫放棄一切的人。我們都不是默默無聞的人,這段時間我和林川相處的還算融洽,李明峰和梁瑾很難下決心動手殺掉我們,也不敢冒觸動林川的風險,我有把握說服他們,至少能讓他們無法下手搗亂。但如果冷素安覺得自己真的受到了威脅,馬上就會干掉我們,不會考慮後果是不是會影響到其他人的安危。”

    “睡吧,已經很晚了。”楚中天把槍壓在右側便于自己抽出的位置,蓋上一件衣服躺了下去。

    林笠也在里面自己的床上睡了,許建國卻半點睡意都沒有,他坐在沙發上把剛剛列出來的物資清單反復看了又看,腦海里卻在不斷盤算著可能面臨的風險和收益,臉上的表情也隨之陰晴不定。

    這兩個人都是瘋子。

    他對自己說著,但另一個聲音卻在告訴他,必須得抓住這個機會。

    林笠的房間里收拾得很整潔,沒有任何異味,甚至還有一點檀香的氣息,這是他特意申請來讓詢客放松的金貴物資。

    與這間房子相比,許建國剛才睡的那個地方只能說是垃圾堆。

    在這樣的環境里,許建國忽然覺得自己身上的臭味刺鼻到讓人作嘔。

    我再也不要去挑大糞,絕不!

    他搖著頭對自己說道。

    ******

    時間接近四點,哨兵們開始困倦得有些睜不開眼,蔣明從辦公室出來散了一圈煙,好歹把他們的精神又提了一點起來。

    “只有兩個小時就換班了,今天交班吃的可是大肉面,都給我精神點。”他對哨兵們說著,大家都笑了起來。

    隧道里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大家的心里一下子都繃了起來。

    一名哨兵馬上打亮射燈,柵欄外面的隧道里是一群狼狽不堪的陌生人。

    “站住!”蔣明帶著哨兵們舉起了槍。“你們是干什麼的?!”

    他們的舉動讓人群一陣混亂,過了一會兒,才有個中年男子站了出來。“師傅,是一個叫林川的人讓我們來的,他說讓我們沿著隧道一直走,有人會收留我們。”

    這番話讓蔣明略微松了一口氣,但這群人的樣子仍然讓他保持著警覺。他們大約有三十來人,全都是青壯年男子,大部分人都空著手,只有三四個人背著包,拿著一些簡陋的武器。他們看上去驚魂未定,但還保持著基本的組織,精神狀態比之前那些被林川救來的幸存者要好得多。

    “林川人呢?”他懷疑地問道。“你們是從什麼地方來的?”

    “他去救其他人了。”那個中年男子臉上滿是絕望的神色。“我們是從崇州島逃出來的……那里……那里已經淪陷了。”

    “你說什麼!”蔣明再也沒有半點倦意,這樣的消息讓他無法接受。廣播里一直在講,崇州島的防御固若金湯,是華夏東部最後的避難所,基地里許多人一直在夢想著能夠逃到那里去,過上正常的日子,而不是像老鼠一樣躲在洞里。

    但現在,它竟然淪陷了?

    “蔣副隊長?”哨兵們也是一陣大亂,每個人都感到六神無主。

    蔣明好不容易才回過神來,但他明白這樣的局面不是自己能夠處理的。“小張,你去找李隊長和曾副隊長!劉柯你去叫冷指揮長和周隊長!別瞎亂,別瞎傳消息,一切等他們到了再說。”

    “要把他們放進來嗎?”一個哨兵問道。

    蔣明看了看柵欄外面的人群,搖了搖頭。“等李隊長他們來了再說。”他想了想,又對部下說道。“把還在睡的內衛都叫起來!那兩架重機槍抬過來,把火箭筒和所有子彈都抬過來!”
梅爾斯 發表於 2017-6-1 21:47
第147節 崇州淪陷(二)

    冰冷的黑色槍管透過欄柵上的射擊孔對著外面,讓人群變得越發驚恐,但他們卻沒有勇氣再回到地獄一般的地面世界中去,只得在槍口下苦苦哀求著。

    好在基地的負責人並沒有讓他們等很長時間,李明峰就住在距離出口不遠的地方,而冷素安接到內部電話後從一號大廳趕來也不過用了二十分鐘。

    這時第二批十幾個幸存者也來到了欄柵前面,李明峰指揮戰斗部隊和內衛趕來的人員在出入口那兒隔出了一個足夠容納上百人的空間,把他們都放了進來。

    “誰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李明峰對著亂作一團拼命擠進欄柵的人群叫道,但沒有人理會他,有的人想跨過警戒線到更安全的地方去,卻被內衛用槍托砸了回去。

    “上去打!讓他們全部雙手抱頭蹲在地上,誰不照做就打誰!”冷素安在一旁說道,蔣明看了看李明峰,帶著自己的人沖了上去。

    混亂很快就平息下來,這樣看上去極度粗暴冷血的辦法卻讓新來的在最短的時間里恢復了安靜,他們全都按照內衛的吩咐蹲在了地上,只有最開始被毆打的那幾個人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著。

    “梁瑾和陳劍通知到了嗎?魯廣平、王啟年、王源真和君有忌呢?物資開始準備了嗎?”李明峰對冷素安插手戰斗部隊的舉動沒有過多的反應,新人帶來的消息讓他心急如焚,此時此刻,他只想用最快的速度把事情解決掉,然後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

    “老李,別著急。”冷素安在一旁說道。“我來的時候已經啟動應急預案了,應急人員、物資很快就會運過來,我們先搞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蔣明把之前出來答話的中年男子帶到了他們面前,冷素安點燃一支煙遞給他,讓他冷靜了一會兒後才問道︰“不要緊張,你們走到這里已經安全了,沒有危險了。你叫什麼名字?是什麼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不要著急,慢慢的告訴我們。”

    中年男子猛吸了幾大口煙,臉色終于好看了一些,他看了看李明峰和冷素安,猜測著他們之中誰是這個地方的頭頭,同時也整理著自己混亂的思緒,開口說了起來。

    “我叫李榮,是崇州島第四警備團的,我們……我們好不容易才逃出來,到處都是怪物,崇州島已經完了。”

    與基地里的其他人不同,冷素安從來沒有把希望寄托在崇州島上,因此這樣的消息反倒對他沒有多大影響。作為基地一直以來的領導層之一,他很清楚要在這樣的末日里維系一個團隊有多困難,僅僅是兩千五百多人就已經分成了諸多派系,相互之間互相拆台,爭權奪利,一個像崇州島那樣有著四百萬幸存者的地方,根本就不可能是人們夢想中的天堂。

    那里應該是地獄才對。

    李榮的描述證實了他的觀點,崇州島從來沒有像廣播里描述的那麼美好,從災難爆發的那一天起,死亡的陰影就一直籠罩在島上,從未離開過。

    末日前崇州島是江南有名的魚米之鄉,一千多平方公里的土地幾乎都是肥沃的平原,有著眾多的農場、林場、牧場和漁場,同時還有風力發電站和數百家工廠,常駐人口八十多萬。無論怎麼看,這里都是一個絕佳的避難所,十七師師長鄭宏也是出于這樣的考量而放棄了江海北部的防線,把自己所有的力量都投入到崇州島上去,希望能夠守住兩側的長江大橋而實現對于崇州島的防守,依托它優越的地理條件和工農業基礎把它打造成一個像樣的基地。

    但現實卻並非如此。

    崇州島為長江所環繞,病毒爆發後僅僅幾個小時,島上的牲畜和野生動物就大批變異,幾乎吃光了所有人。

    方建國之前為了保江海而把崇州島上的武警部隊和海防部隊都調到了內城參與防守,這讓崇州島成為了一片死地,十七師付出了極大的代價才清剿了島上大部分變異動物,也因此而散失了最寶貴的時間。數以十萬計的難民從南北兩座長江大橋蜂擁而來,緊隨在他們身後的則是數倍于他們的變異怪獸。

    島上有著數量龐大的軍械庫,這讓十七師一度擴充到十萬人,但這對于抵御怪物卻並沒有實際意義,未經訓練的民兵往往一觸即潰,而炮兵則不是短短幾天時間能夠訓練得出來的。在犧牲了一半老兵和數以萬計的新兵之後,鄭宏終于下定決心炸掉長江大橋。

    這是一個艱難的決定,姑且不說保留長江大橋從而從江海持續獲得物質補給的意義,源源不斷擠在橋面上的難民也讓鄭宏無法做出決斷,直到高度超過十五米的巨型怪物出現在入橋口,鄭宏才終于下令引爆了早已經裝設好的炸藥。

    李榮是最後一批上島的幸存者之一,爆炸發生時,他距離爆點甚至不到四十米,成百上千人直接被炸得支離破碎,被飛濺而來的碎片砸死砸傷的人也不是一個小數目,但讓李榮記憶最深的還是那些被分隔在斷橋另一側的難民,他們絕望的哭聲和咒罵聲甚至掩過了隆隆的炮聲。許多人絕望地站在斷口處,被後面推擠上來的人群活生生擠到江水里,但更多的卻是主動帶著妻兒跳入長江自殺的人,他們已經沒有任何活下去的希望,只能用這種辦法來逃避被活生生吃掉的命運。但江里也有許多變異生物,他們在淹死之前就已經被活生生的吃掉了。

    噩夢卻沒有就此結束,此時涌到島上的難民也已經有四百萬之多,水源大部分都被污染,變異怪物的尸體散落在島上的每一個角落,讓許多農場和林場不得不放火燒掉,許多工廠都在怪物潮中受到了毀滅性的破壞。十七師接手的根本就不是一個能夠維持並且發展的基地,而是一個注定慢慢死亡的墳地。

    每一天都有人在死去,一些人死于越過漫長海岸線潛入島上的怪物和越空而來的變異蝙蝠的襲擊,一些人死于饑餓、干渴和疾病,還有許多人死于自殺、斗毆,或者是死于沖擊物資倉庫的暴動中,死于派系斗爭中的清洗和屠殺。

    饑荒、干渴和絕望性的恐慌是島上的常態,四百萬人中因為饑餓和病痛而陸續死去的就有將近十分之一,自殺而死的人幾乎也和這個數字相同,到整個島淪陷的這一天,李榮估計活下來的人也不過兩百萬人。一開始的時候還有人組織把他們的尸體焚燒後集中掩埋掉,但很快,這些尸體都成為了寶貴的食糧。

    軍火在二十四小時不間斷的炮擊中飛速被消耗,但消耗得更快的是炮管,島上的工廠無法大規模生產急需的火炮和彈藥,孤島上所擁有的物資就只有那麼多,誰也沒有辦法憑空變出來。

    島上有軍用機場,李榮也看到重型運輸機在機場上降落,帶來他們急需的物資補給,但變異蝙蝠讓運輸機持續不斷的墜毀。每天只有正午那一段短暫的時間能夠保證飛機平安起落,但從大後方飛到這里卻需要好幾個小時,在白白損失了近百架運輸機後,他們就再也沒有看到過任何來自大後方的援助物資。

    每個人都知道島子的淪陷只是時間問題,但卻沒有人能夠離開,站在岸邊,很容易就能看到那些攢動的怪物,看到那些在水中若隱若現的水生怪獸。

    “我們都在等待這一天到來,只是沒有想到它會來得這麼快。”李榮說完這句話後就陷入了沉默之中,而身邊的人們也長久沒有說話。

    陳劍已經帶來了醫療組,按照程序開始對新來的幸存者進行體檢,物資和後勤人員也向他們發放食物、飲水和可以用來取暖的衣物。魯廣平遞給李榮一個饅頭和一瓶水,他馬上貪婪地吃喝起來。

    李明峰直起身子,用悲哀的目光注視著他們,而冷素安則看著听到消息後和梁瑾一起匆匆趕來的林笠和楚中天。

    “你們是怎麼逃出來的?”他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

    “島上有很多漁船、渡船和小貨船,還有舢板,島子淪陷的時候,許多人都擠上船往南岸逃。很多船在半路就被怪物弄翻了,我們運氣好,順著水流飄到了一個沒有怪物的地方靠了岸,然後遇到了那個自稱林川的人。”李榮臉上滿是迷惑和懷疑,但他還是說道。“他讓我們抓住船上的固定物,我只感到連續不斷的搖晃和顛簸,然後就到了隧道外面。他讓我們一直沿著隧道往里面走,說有人會收留我們,然後……然後他就飛走了。”

    “能告訴我他是什麼人嗎?這是怎麼回事?”他忍不住問道。

    “關于這個,我想很快你就會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冷素安答道。“非常感謝,你可以去休息了。請放心,我們這里有足夠的食物和飲水,也可以保證你們的安全。”

    他看到林笠和楚中天心照不宣地交換著眼神,楚中天眼中露出了掩飾不住的興奮的神色。
梅爾斯 發表於 2017-6-1 21:50
第148節 崇州淪陷(三)

    林川以飛快的速度在隧道口和江岸之間穿梭著,那些擋在他前進道路上的怪物被他隨手殺掉,然後遠遠拋向遠方,這把許多怪物從他的路線上吸引開來,但更多的時候,他只是向狂風一樣從它們身旁掠過,大部分怪物都沒有覺察到他的經過,只是在他消失後困惑地嗅著空氣中殘留的人類的氣息,發出躁動不安的吼叫。

    林川在心里強烈地自責著,上半夜到江口去照例是沒有任何收獲,當他懷著憤懣的情緒沿著江岸慢慢走回江海後,才听到了空氣中傳來的怪物們興奮的嘶叫聲。

    林川很容易就判斷出聲音源自崇州島,幾乎在同一個瞬間,他意識到長久以來一直持續不斷的炮聲已經停止了。

    夜空中彌漫著不安的氣氛,他猛然加快速度,幾分鐘後便來到了距離江岸不到四百米的一幢高樓上,這也是他長期以來習慣的觀察崇州的位置。

    崇州島上那些熟悉的燈光已經徹底熄滅,無論是夜晚用來防御怪物的探照燈還是聚居點零零星星的燈光都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間續不斷的槍火和劃破夜空而來隱隱約約的慘叫聲。

    聚集在岸邊的怪物變得躁動,它們相互推擠著落到江水里,然後笨拙地向江心那個黑漆漆的大島游去。

    黑暗中的江面上,到處都是若隱若現的怪物的頭顱。

    許多怪物在江心被湍急的暗流沖走,但那些巨型怪物緩慢的身體如同堤壩一樣把它們擋了下來,在失去了炮火的干擾後,已經沒有任何力量能夠阻止怪物潮緩慢地向崇州島堅定不移地涌去。

    林川試圖穿過怪物群到島上去,他踏著那些露出水面的頭顱一路往島上狂奔,就在這時,一個巨大的身影突然躍出水面,差一點就把他撞落在水里。

    飛濺的水花浸濕了林川的衣服,一大片怪物在這個身影的擠壓下徹底消失在水下,林川奮力跳上一頭巨型變異牛的脊背,回頭看去,發現剛剛試圖攻擊他的是一條魚形怪獸,和災難剛剛發生的那條白鰭豚非常相似,但體型卻更為巨大。它在水中搖晃了一下腦袋,沒有發現林川的蹤跡,便扭了一下身體向遠處江面上的船影撲去。

    “該死!”林川罵道。

    這時他腳下的變異牛也發現了他的存在,扭動著身體試圖把他甩到水里,許多體型稍小的怪物奮力想跳上來咬他,他快步向前走了幾步,腳下猛地一蹬,向最近的一條船飛縱過去。

    還沒等他落地,那艘小艇便在猛烈的撞擊中高高彈出水面,上面擠得滿滿的人群發出了絕望的哭喊。一些人跌落到水里,他們驚恐地大叫起來,但下一個瞬間,人性便從他們身體里被剝離,他們的肌肉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起來。

    林川差一點落在江水里,他在落水的那一瞬間奮力一扭,抓住了小艇側面的欄桿,鐵欄桿在巨大的力量下扭曲變形,繼而撕裂,船體也隨著這巨大的力量往下重重地一頓,許多人再一次落到水里,但林川已經沒有時間再去管這些了,他需要的只是這一片刻的平衡,然後便丟下已經徹底斷裂的欄桿,躍向遠處的另一頭巨型怪獸。

    林川就這樣不斷在水面上借力,幾個縱躍後就跨越了廣闊的江面,踏上了崇州島松軟的江岸。

    島上已是一片混亂,江岸邊的半永久性工事已經被怪物們踩得七零八落,迫擊炮、榴彈炮和各式各樣的輕武器到處散落。

    到處是血腥味,隨處可見正低頭撕咬著尸體的怪物,偶然能夠看到被怪物追逐的人群,沒等林川做出救援的舉動,他們就已經被洶涌而來的怪物潮撲倒在地。

    個人的力量在這樣的混亂中無能為力,林川一路向島的深處跑去,希望能找到躲藏在什麼地方的幸存者,但放眼望去,能夠看到的只是瘋狂的怪物。

    他殺死了數以百計的怪物,蜂擁而來的卻是數以萬計餓紅了眼的怪物,在這樣無法阻擋的浪涌下,他也只能重新逃向岸邊。

    江面上的怪物變得稀疏起來,但魚形怪物卻變得更多也更活躍,林川眼睜睜地看著遠處那些滿載著幸存者的小船在它們的襲擊下一一沉沒,卻無能為力,失望和憤怒讓他忍不住大吼一聲,片刻之後,更多的怪物循著聲音向他所在的方向撲了過來。

    林川沿著江岸向下游跑去,江面上已經沒有足夠他借力的地方,他向著跨江大橋的方向前進,那里被炸垮了一百多米的橋基,但對于林川來說,不過是奮力一躍的距離。

    一路上仍舊是淒慘的末日景象,怪物登上崇州島或許已經是幾個小時前的事情,此時已經沒有任何成規模的幸存者團隊存在,或許會有極少數人躲藏在那些怪物無法觸及的地洞里,幸運地逃脫了死亡,林川認為這樣的混亂局面下去尋找他們並不是理智的選擇,等到幾天以後怪物潮重新散去或許才是拯救他們的時機。

    他更關注的是那些沿著江流向下游飄去的船只,數百艘大大小小試圖穿越江面逃出生天的船,只有幾十艘還在飄著。

    它們中的一部分已經快要靠近南岸,而一些怪物也開始跟隨著他們,向他們可能靠岸的地方跑去。

    “我要把這些人救下來。”林川對自己說道,再一次加快了腳下的步伐。

    ******

    隧道里充斥著各種各樣的聲音,機械加工的噪音,電焊聲,叉車來回駛動的聲響,以及最為喧嘩的人們的呻吟、哭喊和交談。

    從隧道口走來的幸存者已經達到了兩百三十人,他們分為五批,相互之間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人相互認識。怪物沖上島時,他們從自己的避難所里倉惶地逃出來,然後又渾渾噩噩地跟著人流上了船。絕大多數船只都在半途沉沒,按照他們的描述,能夠平安到達岸邊的不到百分之一。大部分人都和自己的家人、朋友失散了,在確認自己安全後,許多人都失聲痛哭。

    林笠把自己手下的咨詢師分散出去,耐心地安撫著他們,同時也小心地收集著信息。

    其他人口中島上的情況和之前那個名為李榮的幸存者所說的並沒有太大的差別,這對于林笠來說是一個再好不過的消息,末日讓人很容易就忽略掉對于其他人、其他團隊的關懷和同情,在林笠腦海中,只是直觀地感覺到,這些人是發展為第一批信徒的極佳人選,最起碼,他們也能夠作為對照組,讓基地里的人們明白自己生活在怎樣的幸福之中。

    經歷了好幾個月地獄一般的生活,又剛剛從必死的絕境中逃脫,這些人的精神幾乎都已經瀕臨崩潰。他們強烈地渴求著安全,又都親身經歷了林笠神奇的拯救,對于林笠來說,只需要一些小心的引導,讓他們投入到對于林川的崇拜中並不困難。

    他已經物色了好幾個適合第一批發展的人選,按照許建國的標準,並不是越能說越好,反而那些性格內向,拙于言辭的人,他們說出來的話卻更容易讓人相信。

    林笠在人群中尋找著楚中天的身影,他應該一直跟在梁瑾身後。

    突如其來的情況打亂了他們的計劃,但也讓梁瑾失去了發作的最好時機,隨著時間的推移和楚中天持續不斷的說服,林笠相信她這個隱患將會很快被平息下去。

    “又來一批!”隧道里人影涌動,戰斗部隊和內衛的戰士們馬上回到了防御陣地上去,但他們很快就放松了下來,因為走在人群最前面的人是林川。

    “情況怎麼樣?”林川和李明峰見面後不約而同地問道,隨後李明峰簡單地向林川介紹了收容工作的進展。經歷過上一次林川的瘋狂拯救行動,再加上冷素安的應急預案,這一次的難民收容可以說得上是輕松了。廣平路站基地開闢後,空間也充裕起來,接納這不到三百人完全不存在任何困難。

    林川滿意地點點頭,李明峰便再一次問道︰“外面情況怎麼樣了?”

    林川的表情凝固了,許久之後才答道︰“島上的四百萬人,活下來的也許就是這麼幾百人了。”他不願意詳細描述那些慘痛的景象,李明峰也沒有細問。“現在島上全是怪物,我過幾天再上去看有沒有人幸存,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把從島上逃出來的人救到這里,把他們安頓好。我進來就是看看安置工作進行得怎麼樣了,我馬上就出去看還有沒有幸存者。”

    李明峰點點頭,林川又把冷素安叫過來交代了幾句話,便轉身向外面走去。

    “你對大家說幾句話吧。”冷素安說道。“現在人心惶惶,你說幾句就能讓大家安心得多。”

    林川停下了腳步,但他看了看周圍那些表情各異的人,心里也是同樣的茫然。

    擁有四百萬人和完整工農業體系的崇州島就這麼完了,畸形發展的基地真的能生存下去嗎?會不會某一天,一個看似不經意的疏忽就讓整個基地都被摧毀?這個深藏在地下,終日不見陽光的地洞,真的能夠一直庇佑這些江海僅存的人們,讓他們活到希望降臨的那一天?

    說出實情還是編造美好的夢想?林川站在那里默默地思考著,很快,他抬起了頭。

    “心理上的問題就交給林笠他們吧,如果你們覺得有必要,李哥或者你站出來說點什麼都無所謂。最終每個人都必須面對現實,現在說什麼我覺得沒什麼意義。”他這樣說道,隨後便再一次消失在隧道里。

    李明峰和冷素安默默地站在那里思考著自己接下來應該做的工作。

    冷素安看了看林川消失的方向,對李明峰說道︰“老李,我覺得隧道口必須處理一下,這麼多人從那里進入,搞不好會把附近的怪物引過來。”

    “有可能。”李明峰點了點頭。“我會安排一個組帶著消除氣味的東西去隧道口,順便看看能不能偽裝一下入口的地方。”

    他大步走向戰斗部隊的隊員們,而冷素安則慢慢地向自己的臨時辦公室走去。

    他在人群中尋找著林笠的身影,卻看到林笠也在看著他。

    兩人默默地點點頭,臉上的表情都沒有任何變化,但他們都很清楚,經過崇州島淪陷的事

    情,林笠的建議將會很快為基地帶來不可忽視的變化。
梅爾斯 發表於 2017-6-1 21:55
第149節 引爆

    當日光緩緩地重新佔領世界,一切喧囂又慢慢沉澱下來。

    李明峰帶著一個戰斗組站在隧道口里面大約十米的地方,懷著陰郁的心情看著外面。

    幾艘小貨輪突兀地停在隧道外的街道上,銹跡斑斑的船體給人一種格外的蒼涼感,配合著日漸衰敗的城市,意外的沒有任何違和感。

    李明峰希望能看到更多幸存者,這與之前不同,一個可以說近在咫尺的大型避難所就這樣突兀地被毀滅了,一想到島上曾經有過將近四百萬人,一想到自己也曾經幻想過逃到島上去,李明峰的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但昨天見到林川時那一撥幸存者也就是基地最終接納的最後一撥,幾個小時過去,林川再也沒有回來過。

    李明峰帶著部下用廢棄的汽車等東西在隧道口設置了簡單的工事,把入口掩蓋起來,僅留下一個夠人躬身進出的入口。他們用幾種化學藥劑混合成一種試劑,潑灑在入口周圍,希望能夠把人們進出的氣味全部消除。

    周圍寂靜得讓人難以忍受,即便是昆蟲的叫聲也變得罕有,在這樣的氣氛下,每個人的精神都變得很緊張。

    “有飛機!”站在出口側的一名隊員突然興奮地低聲叫了起來。

    所有人都忍不住擠到入口去,高高的天空中,一個黑色的小點正緩緩地劃過天際。

    “後面還有!”先前的隊員再一次說道,在雲層的間隙里,他們看到了更多的小黑點,雖然數不清楚,但看上去至少有七八架。

    人們興奮起來,這或許意味著強大的中央政府仍然存在,雖然不知道他們躲在什麼地方,但能夠跨越廣闊的國土來到江海上空,足以證明他們還有著足夠的實力。

    但李明峰心里卻感到一絲不安,他們來干什麼?崇州島有直通中央的電台和衛星電話,李明峰相信崇州島淪陷的消息早已經被他們知曉。即便是強大如林川也無法在這樣的怪物潮中拯救多少人,這樣一個飛行編隊又能做什麼?

    如果是偵查,衛星或是一個戰斗機編隊足矣。

    有人想要跑出去吸引他們的注意力,李明峰毫不猶豫地拉住了他們。

    “你們想死嗎?”他低聲罵道。即便是因為距離太遠看不清飛機的具體型號,但至少能看出它們的體型絕對不小,在如同瓦礫場一樣的江海,此時已經沒有適合它們降落的跑道。這種情況下貿貿然跑出去,只是白白的把怪物吸引過來而已。

    “但是……”那幾個隊員眼巴巴地看著飛機在江海上空盤旋,雖然不得不承認李明峰說得有理,心里卻越發的難過。“就這麼看著他們飛走嗎?”他們忍不住爭辯道。

    “應該只是路過的。”李明峰對他們說道。“也許是去周山群島的,他們不會注意到我們。”

    就在這時,一名隊員指著天空說道︰“有什麼東西落下來了!”

    幾個人把手搭在額頭上,盡力想看清飛機上掉下了什麼。

    “次奧!”李明峰突然罵了出來。一開始不知道那是什麼,但它們下落的速度和數量讓他明白那絕對不是補給物資,更不可能是人員,不多的可能性馬上讓李明峰意識到,那很可能是炸彈。

    甚至有可能是核彈!

    “跑!跑!快點跑!”他狠狠地拉著身邊的隊員,大聲地叫道。“是炸彈!快跑!”

    大家猛然醒悟過來,丟下手里的東西沒命地往隧道里跑去,李明峰腦海里一片空白,他唯一想到的是︰不要是核彈,千萬不要是核彈!

    劇烈的震動突然爆發,伴隨的是震耳欲聾的巨響,有隊員摔倒在地上,李明峰伸手去扶他,灼熱的氣浪從隧洞口的方向噴涌而來,瞬間便把他們一行人無情地吞沒,推著他們往前飛了出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李明峰終于又清醒過來,腦子昏昏沉沉,耳朵也一直嗡嗡作響,他掙扎著把身體撐直,坐在那里愣了好一會兒,才明白自己在什麼地方,發生了什麼事。

    隧道口垮了長長的一段,周圍的牆壁上也有許多碎塊落下來,灰塵彌漫,手電筒的光照出去,幾乎什麼都看不清。隊員們多半都醒了過來,有人一直在咳嗽,還有幾個人趴在地上動也不動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傷。

    “李哥,你沒事吧?”終于有人看到了他,李明峰搖搖頭,跌跌撞撞地走過去看那幾個沒有動彈的隊員。

    “發生了什麼事?”有人哭著問道。

    “他們應該是想把崇州島的怪物全部炸死。”李明峰答道。“也許在他們看來,江海已經沒有幸存者了。”

    那幾個同伴只是暈了過去,沒有骨折的跡象,李明峰讓人們把他們扶起來,相互攙扶著向基地方向走去。

    “李哥。”一個年輕的隊員問道。“他們扔的不會是核彈吧?”他說出這個詞時,聲音都打著顫。

    “不會。”李明峰答道。“應該不會。”

    基地里一片混亂,放在架子上的東西被震落到地上,有很多人受了傷,許多人不知所措地跑來跑去。

    李明峰讓隊員們幫忙維持秩序,自己去找冷素安。

    “老李,你來的正好!”冷素安正忙得焦頭爛額,看到他後松了一口氣。“你剛剛不是在隧道口嗎?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周圍人來人往,李明峰把他拉到了一個僻靜的地方才把看到的東西告訴他,冷素安深吸了一口氣,過了一會兒才問道︰“你怎麼看?”

    “通風設施根本就沒有防核防生化武器的設計,如果是核彈而又不采取措施,我們都活不了多久,必須得馬上搞清楚。”

    冷素安贊同地點了點頭。“我記得看到過清單上有一部放射性監測儀器。”他說道。“馬上組織一組人到地面去測試數據。還得檢查通風管道和排水設備的損壞情況,”

    兩人正說著,有人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冷指揮長!不好了!有個支洞垮了,還有水漏出來!”

    “人都出來了嗎?”冷素安緊張地問道,內城失守時地下鐵感染事件對他來說就像是剛剛發生的事情,只是幾分鐘,上千人就死在推擠、踩踏中,數百人變異,這樣的後果讓他無法承受。那時他可以殺掉擋住路的人逃走,但現在,他已經沒有地方可逃了。

    “有兩個人被埋在里面,看到有水其他人都逃出來了。”

    “老李,把你戰斗力最強的一個組派給我!”冷素安馬上說道。“帶上武器!”

    李明峰點點頭,馬上派人去找老冷。

    “其他支洞有沒有問題?要不要加固?”他問道。

    “我馬上派人去檢查。”冷素安咬著牙說道。“外面的檢查就交給你了,我把柏迪和君有忌派給你,他倆對通風和排水設備比較熟悉。”

    “該死的!”他下意識的罵道。“林川不會出什麼事吧?他怎麼還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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