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危機] 末日之無人永生 作者: 新林中之馬 (連載中)

 
mk2258 2013-9-2 18:56:20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74 110292
梅爾斯 發表於 2017-6-1 22:19
第170節 代價

    李明峰一個人站在通道口,微涼的夜風從隧洞外迎面吹來,讓他感覺微微的有些愜意。

    夜色已深,變異蝙蝠在天空中四處飛舞,尋找著那些在轟炸中被殺死的怪物的尸體。即便是站在距離地面七八米的地方,也能听到它們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骨頭的聲音。

    這讓李明峰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決定將是孤注一擲的賭博。

    如果不能找到林川,所有人都只有死路一條。

    有人緩緩地從身後走來,他回過頭,看到是梁瑾慢慢地扶著牆走過來,一個護士站在不遠的地方擔憂地看著她。

    “你的傷怎麼樣?”李明峰問道,他感到有些詫異,不知道梁瑾想要對他說什麼。

    “還算不錯,陳劍已經是一個優秀的外科醫生了。”梁瑾微笑了一下。

    “還沒感謝你。”李明峰說道。“不然我沒法說服大多數人。”他頓了一下,又說道︰“我甚至連自己都沒有說服。”

    “你不用感謝我。”梁瑾答道。“我只是把自己所知道的都說出來。”

    “不管怎麼樣,多謝了。”李明峰說道。

    兩人沉默下來,過了一會兒,梁瑾嘆了一口氣問道︰“有件事情我覺得應該告訴你,老冷在爆炸前就死了,但他很英勇,如果沒有他,林川沒有機會拉羅恩同歸于盡。”

    李明峰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知道這一點對他來說就足夠了,他不想知道那些血淋淋的細節。

    “我還想告訴你一件事。”梁瑾繼續說道。

    “什麼?”

    “以前我對林川的看法有誤,是我錯了。”

    “是因為他犧牲了自己嗎?”

    “也許吧。”梁瑾搖了搖頭。“但更多的應該是因為我看到了其他變異者,相對他們來說,林川就像是天使。”

    這個比喻讓李明峰忍不住笑了起來,但他馬上又沉默了。

    “你和林川在有些方面很像。”梁瑾說道。“有時候,我覺得你們都考慮得太多了。”

    “身上背負著那麼多人的命運,沒法不考慮那麼多。”李明峰淡淡地答道,或許梁瑾是來示好,但他做不到對她掏心置腹。

    “考慮得太多,反而就什麼都做不好。你總想考慮到方方面面,總想面面俱到,但是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做到面面俱到。”

    李明峰沒有回答。

    “我剛剛認識你和林川的時候,你們並不是這個樣子,林川總是很有辦法,並且什麼情況下都不氣餒,而你則果斷而又冷靜,能力過人。”梁瑾繼續說道。“你們倆都是行動力很強的人,知道那時候我怎麼想嗎?”

    李明峰還是沒有出聲。

    “我覺得你們倆簡直是黃金組合。”梁瑾像他那樣感受著迎面而來的夜風,閉上眼楮說道。“當我剛剛被困在這個基地時,曾經有一段時間想過,如果換成是你們這樣一對組合在領導團隊,應該要比冷素安好得多。但是當你們進入基地以後,卻像是換了人,林川瞻前顧後,而你則變得唯唯諾諾。”

    她頓了一下,說道︰“老實說,我感到很奇怪,也很失望。”

    “你說的太多了。”李明峰轉身準備離開,她的話讓李明峰完全無法接受。那時候她一直在懷疑林川的本性,而現在,她卻說出這樣的話,這讓李明峰感到不可理喻。

    “餓死的那些人對你們來說真的那麼重要?重要到讓你們變得這麼拖泥帶水婆婆媽媽?”

    “這不關你的事。”

    “還是因為接二連三的遇到挫折,讓你們逐漸喪失了信心?我知道你們遭遇過什麼,那不應該是理由。”

    李明峰想要離開,梁瑾卻擋住了他。

    如果她沒有受傷,李明峰會把她一掌推開,但他現在實在做不出來。

    “請你讓開。”

    “你以為我是來指責你的?不,不是的。”梁瑾忍住傷口的痛楚擋在他前面。“你以為改變的只是你一個人?你應該知道,基地里有許多女孩靠出賣身體來換取更好的工作,更多的食物,如果是以前的我,根本就容不了這樣的事情。但現在我只能關心有沒有人帶有性病,關心她們是不是做了避孕。我只能屈服,因為這就是現實。”梁瑾苦笑了一下。“但這不應該發生在你們倆身上,林川是一個無所不能的超人,而你則是最好的教官,最好的指揮官,你們倆足夠應對任何情況,你們依舊是一個黃金組合!為什麼你們要選擇意志消沉?”

    “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希望你們能振作起來,你和林川,我希望你們都能變成原來的樣子。即便是死,至少也死在追求希望的路上而不是苟延殘喘,至少我希望是這樣。”

    李明峰驚訝地看著她,這樣的話不應該會從她的嘴里說出來。

    “覺得很奇怪嗎?”梁瑾問道。“也許女人就是這麼不理性的動物。當林川因為我而束手束腳,當他因為我而瘋狂,當我看著他抱住那個惡魔撲向彈藥庫,當我看著他引爆所有的手雷,我突然明白自己曾經錯得有多厲害。林川還是從前那個林川,只是背負了太多壓力而變得沉默寡言,可我卻一直在擴大著他所背負的壓力。我想彌補自己的錯誤,想讓一切都回到正軌上來。”

    李明峰很想知道那一天在那個地方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是什麼讓梁瑾發生這樣的變化,但他終于還是沒有問她。

    “這樣的話,等林川脫困了你自己去說吧。”他邁步向前,這一次梁瑾沒有再擋住他。

    ******

    “這里是C4,有一頭十米級正從我這里向C3前進,中等步速。”哨兵小聲地對著對講機說道。

    “十米級,從C4向C3,中等步速,收到了。C3,密切觀察它的行動。”冷素安在廢墟旁的一幢樓房上重復道。

    這幢房子在轟炸中外牆幾乎全被燒毀脫落,但內部結構經過檢查還算完好,于是被充作了臨時指揮所。

    李明峰帶隊尋找油料和挖掘機時,意外的從一個大型工地項目部里找到了將近五十台對講機,那個名叫夏末蟬的宅男對于無線通訊設備非常精通,修復了其中的大半,這讓冷素安的計劃變得可行。

    他在地圖上找到了C3的位置,大聲對站在窗口的工作人員叫道︰“挖掘機暫停,听到了嗎?挖掘機暫停!”工作人員點點頭,于是他抓起另一個對講機說道︰“第四隊,準備行動!”

    有人在窗口揮動著一塊紅布,一直在挖掘機正前方注意著窗戶的王源真立即揮舞起手里的旗子,駕駛員馬上停下了操作。

    “操,一天到晚順順當當干不了半小時,這活根本就沒法干!”他不滿地唾了一口唾沫在地上。

    “至少我們不用去當誘餌。”柏迪站在他身邊說道。

    他揮揮手,一大群手拿鐵鎬和鏟子的工人開始下到作業面去搬開那些已經被挖掘機破壞成小塊的混凝土,好幾個用滑輪組吊著的手推車被放到坑里,方便他們把碎塊運上來。

    有人用鋼繩綁在一塊人力無法拖動的碎塊上,一群人站在地面通過滑輪組一起用力把它顫顫巍巍地吊了起來。

    太陽很熾烈,但沒有人抱怨,這樣的天氣下怪物很少出來捕食,對他們來說這就是最好的天氣。

    “指揮部!它改變了方向,它改變了方向,正在向B3快速移動!它正在向B3快速移動!”對講機里傳來哨兵驚慌的聲音,冷素安暗罵了一句,抓起另外一個對講機大聲說道︰“第四隊,開始誘敵!”

    燒紅的弩箭越過一百米的距離直接射中怪物的腦袋,經過長期訓練的戰士面對這樣龐大的目標很少會射失,唯一的問題是弩箭有時會被堅硬的骨頭彈開,或是射在緊密的肌肉上無法造成傷害。但這一次他們很幸運,弩箭掛在了怪物的耳朵上,不單如此,弩箭上攜帶的酸液飛濺在它裸露的皮膚上,讓它憤怒地咆哮了起來。

    “在這里!你這個該死的丑八怪!”一名戰士在遠處大聲叫道,同時晃動著手中的橙色旗幟,不知是什麼原因,怪物對這種顏色非常敏感,它狂嘯了一聲,轉身向那邊飛撲過去,巨大的尾巴在一幢房子上砸了一下,打得它搖搖欲墜。

    充當誘餌的戰士開始飛跑起來,倒塌的建築物讓他的行動變得非常艱難,而體型巨大的怪物卻絲毫不受影響,它的腿一下就能跨過幾米高的廢墟,無數碎石被它帶動得四處飛濺,幾乎快要擊中那些躲在建築物後面的戰士。

    充當誘餌的戰士終于逃到了預定位置,他飛快地鑽進一條廢墟下被清理出來的管道,怪物幾乎是貼在他身後掠過了那個路口,把路邊的斷垣殘壁撞得粉碎。它低頭嗅著那個洞口,用前肢重重地踐踏著,那塊地方很快就被它跺出一個大洞。

    “嗖!”

    又一發弩箭從前方路口飛射過來。

    “你這白痴!快點過來!”有人在遠處大聲叫道。

    怪物憤怒地抬起了頭,眼楮里已經充滿了血絲。

    “E8報告,一頭十米級剛剛通過,它已經被引向二號拋尸地。”對講機里傳來如釋重負的聲音,冷素安微微地緩了一口氣。“警報解除。”他對著所有對講機說道,雖然沒有听到聲音,但他知道一定有很多人正和他一樣感到振奮。

    “第四隊,有傷亡嗎?”他問道。

    “有一名被碎塊砸傷,沒有大礙。”對講機那邊是呂松的聲音。

    “保持戒備。”冷素安說道。

    “收到了。”

    “讓挖掘機恢復作業!”他轉頭對窗口的工作人員說道。

    正當那名工作人員拿起一塊綠色旗幟準備揮動時,對講機里傳來了驚慌失措的叫聲︰“一頭四十米級!它直接往中心區去了!
梅爾斯 發表於 2017-6-1 22:22
第171節 代價(二)

    哨兵甚至不用報出他的位置,冷素安已經看到了那個在廢墟中若隱若現的龐大身影。它的動作看上去很慢,但因為步幅巨大,每一次邁步都跨越數十米的距離,只是短短的一瞬間,它就向這邊又靠近了將近五十米。

    “所有人撤退!”冷素安大聲叫道,這樣的怪物不是人力所能阻止的,冷素安相信即便是林川復生,對于這樣的怪物也毫無辦法。

    窗口的工作人員愣了一下,抓起一塊黑色的布料用力的揮動起來。

    “操!”王源真正在和柏迪閑聊,看到這一幕後像屁股著了火一樣跳起來。“有怪物過來了!快點撤!”他對著開挖面下面的工人們叫道。“快點撤!”

    人們開始丟下手邊的工具紛亂地往外爬,身處末世早已讓他們知道想要活命就不能有絲毫的遲疑,王源真指揮他們躲進旁邊的臨時避難所里,剛才還熱火朝天的工地一下子變得安靜起來。

    巨大的鼻息聲在廢墟間回蕩著,足以媲美汽車喇叭的聲響,每個人都不約而同地把自己的身體藏在更深的地方,但那個身影還是帶著地震一般的晃動來到他們身邊,如同烏雲一般把陽光完全遮擋。

    李明峰從廢墟中小心地探出頭來,觀察著它的行動。

    這樣的龐然大物並不罕見,但他帶隊在城市中尋找有用的物資時,那些在轟炸中倒斃的尸體甚至比它還要龐大。他也曾經遠遠地看到過這樣的巨獸,但那時他會小心地帶著隊伍遠離它們。

    而他最早一次看到這樣的怪物,則是在當初攔截怪物潮的戰場上。這樣巨大的怪物即使用大口徑狙擊槍也無法殺死,唯一能夠阻止它們的手段是持續不斷的炮擊。

    當它活生生地站在距離他不到一百米的地方,當那暗紅色的軀體在四肢的支撐下站立起來,一切都讓人感到頭暈目眩,毛骨悚然。

    李明峰強迫自己直視著它,它看上去像是一頭變異後的蜥蜴,四肢變得彎曲在身體兩側,巨大的身軀則幾乎貼在地面上,但頭上那對巨大的犄角讓李明峰知道它應該是一頭變異羊或是變異牛。

    它在廢墟中困惑地嗅著,似乎在尋找著人們遺留下來的氣息。李明峰提心吊膽地看著它把頭探進那個好不容易挖開的坑里,然後又把一只前肢伸進去扒拉著。

    千萬不要。

    李明峰在心底祈禱著,此刻他們擁有的唯一一台挖掘機是好不容易才從幾公里外的工地上運過來的,為了讓它平穩開到這里,兩名戰士在誘敵的過程中獻出了生命,而為了獲得油料又有四名戰士死在一所倉庫的崩塌事故中。

    他們所擁有的一切都是用人命一點點換來的,無法承受任何損失。

    但他的期望馬上就落了空,金屬扭曲的聲音透過街道傳到他的耳邊,那頭怪物一次又一次地用前肢在那里踏著,仿佛是踏在他的心頭。

    他忍不住把身體探了出去,站在他身邊的戰士急忙把他拉了回來。

    怪物開始在四周尋找獵物,它輕輕松松就把一幢房子撞得粉碎,當它的身體在人行道上走過,那些沒有被碎塊砸壞的路燈桿馬上擰得像面條一樣,已經變得粗壯有力的尾巴在空中揮動,發出讓人膽寒的呼嘯。

    它很快就循著人們留下的氣息找到了一處他們躲藏的地方,這是一幢佔地廣闊的商場,但所有外牆和大部分裝飾都已經在轟炸中燒毀,只留下空蕩蕩的混凝土框架。怪物低下頭用角猛地一頂,那些混凝土就如同玩具一樣變得支離破碎,把躲藏在里面的人露了出來。

    李明峰能夠清楚地听到他們的慘叫聲,失去了平衡的建築物開始向一側慢慢坍倒,但怪物對此毫不介意,它用靈活的舌頭卷住幸存者,把他們拖入自己的口中。

    絕望而又淒厲的叫聲讓每個人都變得臉色慘白。

    “李明峰,得想辦法把它引走。”對講機里傳來冷素安低沉的聲音。在負責誘敵的隊伍中,李明峰是第一隊的隊長,但冷素安沒有叫隊伍的編號,而是直接叫了他的名字。

    “這根本就不可能!”呂松在另一個地方說道。他能夠看到怪物的位置,卻看不到具體的情況,但這並不妨礙他猜測李明峰所面臨的情況。

    面對這樣的怪物,誘敵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大部分人都躲在周圍的破房子里,它會把他們找出來全部殺死。”冷素安低聲說道。“就算不是這樣,如果它不離開呢?我們已經沒有時間了。”

    李明峰沒有回答。

    已經是下午三點多,所有還能在外工作的時間只有不到四個小時。這頭怪物甚至不用把他們全部殺死,它只要在這里一直等到夜幕降臨,那些鋪天蓋地而來的變異蝙蝠就能把他們全部吃掉。

    冷素安的話里還有另外一層意思,為了尋找工具、機械和油料,他們花費了三天時間,挖到現在的程度又花了三天,在這樣的勞動強度下他們無法克扣工人和戰士的定量,這就意味著,即便是讓不參與行動的人忍饑挨餓,他們也很難支持到把林川找出來。如果因為這個怪物再浪費掉半天甚至是更多的時間,所有人都會走上絕路。

    “如果我死了,呂松你來指揮戰斗組。”李明峰很快做出了決斷。老冷死了,而周濤、曾羽他們因為受傷都還在休養,他們也沒有足夠的資歷和能力服眾。

    “李隊長……”呂松驚訝的說道,但李明峰已經開始發布命令。

    “面對這樣的怪物跑不跑沒什麼區別,大家只能提前做好站位,我們要把它引到C9去,那里有足夠的尸體可以把它引到江岸去。現在開始安排站位,十五分鐘後第一隊開始誘敵,然後是第六隊,第十隊,誘敵路線是從A3——B7——C9。”

    他沉默了一會兒,道︰“這個任務只要志願者執行,我來做第一個誘餌。但就算是我死了,為了整個基地能夠生存下去,請你們也一定要克服恐懼,履行好自己的責任。兄弟們,請你們記住,只要有一個人當了孬種,之前的犧牲就都白費了。”

    “不要讓其他人的犧牲毫無意義。”他這樣說道。

    “收到。”“你放心吧。”對講機里傳來了決然不同的聲音,只有一點是確定的,他們的回答都很堅決。

    “好兄弟。”李明峰說道。他感到心潮澎湃,百感交集,但卻一點也不感到害怕。

    “有誰想要退出嗎?”他抬起頭看著第一隊的其他七名隊員問道。“沒有人會指責你們,這不是硬性任務。我們只需要把它引出四百米就是B7區域,這個任務只需要五個人。”

    沒有人回答,但李明峰很了解每個人的個性,知道誰是真的願意犧牲,誰是拉不下面子。

    “老張,大力,眼鏡,你們三個不用參加。”他說道。

    有人暗自松了一口氣,但也有人哭了出來。

    “我不怕死。”被稱為眼鏡的男孩說道,他是個勇敢的戰士,卻也是個感情用事的人。

    “我知道,你很勇敢。”李明峰說道。“但你要照顧你媽,而且我也有更重要的任務交給你。”

    眼鏡抬起頭看著他。

    “如果我們死了,卻因為後面哪個人變卦而讓任務失敗。”李明峰停頓了一下。“你們要保證把他殺了,為我們報仇。更重要的任務是,你們要用生命保證挖掘工作繼續下去,不管用什麼手段也要把林川找出來。”

    “李隊,這樣的任務我們完成不了,得你自己來。”大力嘆了一口氣說道。“這樣提心吊膽的日子過下去也沒什麼意思,我來替你。”

    “不。”李明峰搖了搖頭。“這個任務必須由我發起,如果不是這樣,我就沒有資格讓後面的兄弟去冒險,更沒有資格做你們的隊長。”

    所有人都不再說話,他們開始尋找著適合藏身的地方,在激怒了怪物之後,如果能夠及時逃入地下,或許他們就能幸運地活下來。

    但每個人都很清楚,那個怪物能夠輕松地把一幢樓撞倒,這樣脆弱的掩體未必能夠抵擋住它。即使它不能把他們挖出來吃掉,它也能輕松地把他們碾為肉泥。

    盡可能安排好第一隊的每一個位置後,李明峰開始向A3區域的邊界走去,他必須保證中間沒有留下空擋。他一邊小心地在廢墟間行走,一邊對著對講機問道。“第六隊,匯報情況?”

    “我已經看到你了,李哥。”大約八十米外的廢墟中有一個小小的人影揮了揮手。“我們準備好了,沒問題。”

    “劉超?”李明峰點了點頭。“好樣的。”

    他揮了揮手,回身向第一個位置走去。“第十隊,匯報情況。”

    “都準備好了。”對講機那頭是一個冷淡的聲音,但李明峰知道那是一個可以信任的人。“B7和C9的交匯點是誰?“他問道。

    “C9邊界是謝霖。”那個聲音答道。“B7那邊是伍涵,間隔不到七十米。”

    李明峰默默地點了點頭。

    “兩分鐘後開始行動。”他對著對講機說道。“各位兄弟,謝謝你們。”

    冷素安默默地听著對講機里傳來的對話,身邊的工作人員正在小聲地抽泣,但他卻依舊面無表情。

    李明峰很可能會死,在他死後,呂松不可能擁有同樣的威望。

    即使是林川再次復甦也只能重用他,但他卻一點也不感到高興。

    李明峰走過排在中間的那個隱蔽點,那里的戰士看上去有些緊張,李明峰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著向自己的隱蔽點走去。

    “對不起,李隊。”他听到身後的戰士低聲說道。

    一個硬物重重地砸在他頭上,他走了兩步,一下跌坐在地上。

    “對不起李隊,你應該活下去。”

    他看到眼鏡和老張貓著腰從旁邊的建築物里跑出來,一前一後把他抬了起來。

    “你們……你們想干什麼?”李明峰感到頭暈目眩,但他仍然緊緊地抓住了他們的手。

    “你不應該死在這里。”他們低聲地說道,抬著他快步走進旁邊的建築物。

    大力熟悉的聲音從遠處飄了過來。

    “你這該死的雜種!過來!你爺爺在這兒呢!”
梅爾斯 發表於 2017-6-1 22:23
第172節 重生

    “一二!一二!”幾十人一起喊著號子,在旗幟的指揮下往不同的方向用力扯動著繩索,因為已經失去了挖掘機,對于無法用工具破壞的大型碎塊,他們只能使用好幾個滑輪組一起用力來把它們吊開。

    這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有的碎塊可能重達上百噸,已經遠遠超出了一個起吊支架的承受上限,他們必須同時使用多個支架,多個滑輪組,妥善地考慮各個方向的受力問題。

    沒有人做過這樣的事情,即使是在末日以前,起吊的上百噸重物也屬于一級吊裝作業。冷素安把協調指揮誘敵的工作交給楚中天,親自跑到一線去指揮起吊。即便是這樣,還是因為估計不足發生了事故,龍門架倒塌砸傷了好幾個人。

    “四號纜風繩!收緊四號纜風繩!”冷素安全神貫注地看著起吊現場。“二號!二號放一米!一組、四組一起拉!二三組穩住!”

    他面前的龍門架顫抖著,鋼繩在滑輪組上摩擦發出悲鳴一樣的聲音,他緊張地觀察著整個起吊系統,同時指揮著工人們繼續行動,任何一根鋼繩斷裂或是用力不均都有可能造成慘重的死傷,這讓他精神高度緊張。

    等到那塊橫梁緩緩地放到地面上,他才緩了一口氣,全身濕的像是潑了水一樣。

    “這是什麼位置的橫梁?”梁瑾緩緩地走過來問道。因為開挖已經接近低層,最了解內情的她必須到現場進行指揮。

    “第二層中間位置。”冷素安對比著手中的圖紙,指著廢墟中的一根立柱說道。“看到了嗎?那根立柱往右三四米的地方就是原來的自動扶梯,彈藥庫就在自動扶梯側邊。”

    “我們終于還是做到了。”冷素安說道。他的話語里沒有任何自滿,只是精神上感到有些疲累。他原以為自己無法做到,可是在那些死去的戰斗隊員的陰影下,所有人都像是不要命地干活。

    即便是他自己也是如此。

    有些可笑,但冷素安不得不承認,那些人確實微微的改變了他思考問題的方式。

    梁瑾卻沒有注意到他的神色,她一點也看不出那里原來是什麼樣子,但還是點了點頭。“你們辛苦了。”

    有地下水從縫隙中滲出來,因為沒有足夠的防水服,還能夠在作業面工作的人只有不到三十個,他們把那些人力能夠搬運的石塊放在手推車里吊上來扔掉,或者是用吊繩固定好那些大石塊,讓上面的人把它們吊上來。

    站在地面上的每個人都小心翼翼,他知道自己也許一不小心踢下去一塊石頭,濺起的積水就會讓下面的某個人變成怪物。

    “注意腳下!”梁瑾大聲地對洞里面的人們說道。“注意看看有沒有尸體!或者是尸體碎片!”

    “怎麼分辨林川和羅恩?”冷素安問道。

    “羅恩是混血兒,皮膚比較黑,毛發也更細密。”

    開挖出來的洞口已經很深,即使是白天也不得不用燈光照明,視線很差,二十幾個工人小心地一邊搬動石塊一邊四處觀察著,突然,有人興奮地叫了出來︰“我找到了!”

    他用戴著手套的手舉起一塊混雜著衣服碎屑的殘肢,看上去應該是手臂的一部分,冷素安小心翼翼地用一個桶把它吊了上來。

    “是林川嗎?”他向梁瑾問道。

    “看上去應該是,但我還要確認一下……”梁瑾放開手中的拐杖,準備劃破自己的手指,冷素安擋住了她,讓人去把其他人叫過來。“你的傷還沒好。”他說道。

    “但是……”梁瑾辯解道。

    “不急在這一會兒。”冷素安說道。“至少要把執委都叫齊。”

    “不要停,繼續找,盡量找!”他大聲對洞里的工人們叫道。“越多越好。”

    等到李明峰聞訊趕來,正好看到陳劍從一些志願者手臂上抽了血。

    梁瑾面前的地上,放置著四五塊尸體,幾乎已經分辨不出原來是什麼部位,另有一些看上去比較黑的,被她分散放到了另外一邊。

    “準備好了嗎?開始吧。”李明峰說道。

    陳劍把針筒里的血小心地擠在那些尸塊上,人們都屏住了呼吸,梁瑾一直告訴他們林川會復甦,但每個人都只是將信將疑,這樣的事情太過于匪夷所思,如果不是已經沒有了其他選擇,他們不會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這上面。

    血液像是滴在了海綿上,很快就消失在皮膚下面,隨後便沒有任何動靜,人們愕然地看著梁瑾,希望能得到一個解釋。

    “血不夠多。”梁瑾咬著牙說道,其實她也沒有任何把握。但所有關于王直的資料都表明他們能夠浴血重生,她只能祈禱林川不是例外。

    陳劍到人群中去尋找更多志願者,林川已經是所有人最後的希望所在,他很快就收集到了超過一升鮮血。

    “如果沒有把王勇一家殺掉就好了。”冷素安陰暗地想到。他第一次為自己做過的事情感到後悔。

    鮮血再一次滴到尸塊上,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所有血液就這麼消失在那帶著泥污的皮膚下面。

    但人們反而有了信心,任誰都看出了不同尋常之處,即便是一整塊海綿也不可能吸納如此多的鮮血。

    “再弄些血來!”冷素安大聲地說道。

    仿佛是听到了他的口令,那些尸塊突然動了一下。

    它們像是擁有了生命,無數細小的血管和神經從骨肉之間緩緩地、顫顫巍巍地伸了出來,向周圍的空間延伸著。它們相互之間踫到了一起,有的馬上就交織在一起,匯集成粗壯的血管,隨後又衍生出更多的毛細血管,有的則相互推斥著,交纏著,在空中拉伸出一個隱隱約約的人體的輪廓。

    這樣的景象超脫了人們的想象,卻並不讓他們感到恐懼,那些密密麻麻的紅色細線在空中扭動著,輕輕地搖曳著,就像是秋天湖面上的蘆葦,有著一種異樣的美感。它們相互摩擦,發出低沉的沙沙聲,就像是什麼東西正在囈語,讓每個人都沉浸于中,無法自拔。

    王源真站在冷素安身邊,他一生中從來沒有想象過會遇到今天這樣詭異的情形,就像是受到什麼地方誘惑,他不知不覺向前走了一步,那些血絲像是受了驚嚇一般散開,然後又匯攏在一起,就像是一頭受了驚的小鹿,向他所在的方向試探著過來。

    王源真下意識地對著它們伸出了手,梁瑾驚慌地叫了出來︰“不要!快讓開!”

    血絲突然猛撲過來,就像是一條毒蛇。在王源真意識到危險前,它們已經牢牢地纏在了他的手臂上,並且飛速地向他的身體延伸。無數血絲化為利刺,猛地扎入他的身體,只是一瞬間就把他淹沒在紅色的浪潮里,他只來得及發出一聲慘叫,就被拽入那團紅霧中,再也沒有任何氣息。

    人們這時才驚慌地四散逃開,另一個人被拉住了腳,他的同伴拼命地拉著他的身體,血絲卻迅速地向他的頭部蔓延,讓他們不得不放手逃開。

    人們驚恐地躲在遠處看著這一團恐怖的血絲,它們在空中無意識地揮舞著,慢慢地縮回原處。

    只是短短的幾秒鐘,它們變得更加濃密,籠罩的範圍也大了整整一圈。

    “所有人都離開!馬上離開!”李明峰臉色蒼白地叫道。

    此時此刻,已經沒有人把它當做是救世主。

    “你確實那是林川?”冷素安對梁瑾問道,後者被他粗暴地向後一扯躲開了血絲的攻擊,正痛苦地捂著傷口。

    “我不知道。”她低聲地說道。“我不知道。”

    一切已經脫離了他們的控制,血絲組成的紅霧開始慢慢向坑洞方向移動,沒有人敢擋在它移動的方向前,當它經過那幾團被梁瑾放在一旁的疑似羅恩軀體的尸塊時,一團血絲快速地彈出,然後它們便消失了。

    冷素安醒悟過來,繞過紅霧向洞口跑去,他把固定在洞口邊的繩索全部拋下去,大聲叫道︰“下面的人,快點離開那兒!快上來!”

    李明峰也跑過去幫忙,就在這時,那團紅霧慢慢爬到了洞口,然後沿著洞壁慢慢劃了下去。

    即便是沒有看到發生的事情,還在下面工作的工人們也從冷素安的叫喊聲中察覺到了危險,他們本能地避開那團正在水中游動的血霧,竭盡全力拉住繩索向地面爬去。

    李明峰緊緊地握著一塊石頭,目光一刻也不敢從那東西身上移開,但它沒有再攻擊周圍的人,而是分散出無數血絲,往周圍的縫隙里伸進去。

    在地洞里工作的工人全都爬了上來,冷素安拉著他們逃開,李明峰卻一動不動地站在洞口,看著那些血絲從縫隙里拖出一塊塊血肉,把它們拼接在一起,慢慢聚合成一個人形。

    梁瑾慢慢走了過來,那些血絲已經開始慢慢收攏,縮回到那個人形里,再也看不出剛才那恐怖的模樣,只剩下一個暗紅色沒有皮膚的人體。

    她感到寒氣一陣陣地侵蝕著她的身體,再也無法站立,軟軟地坐倒在李明峰身旁。

    “是誰?”她再也看不到洞里的情形,于是低聲地問道。

    李明峰沒有回答,皮膚和毛發正快速地在那個人身上生長,很快就覆蓋了他的整個身體。

    燈光下看不清他的臉,他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似乎正感到困惑。

    然後他抬起頭來。

    “李哥。”他困惑地問道。“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我會在這里?”
梅爾斯 發表於 2017-6-1 22:24
第173節 恐懼

    “李哥?”

    李明峰眼前一花,林川便從十幾米深的坑洞中跳出來站在他面前。

    他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

    “梁瑾?!”林川這時才看清坐在他旁邊的人是誰,他驚喜地問道。“你沒事了?”

    “我……我沒事了。”梁瑾想要站起來,腳下卻軟綿綿地沒有半點力氣。林川伸手去扶她,她的手臂抽搐了一下,這讓林川反而嚇了一跳。

    他這時才發現自己不著一縷,急忙蹲在地下,遮住了要害部位。

    “李哥……有沒有多余的衣服?”他低聲地說道,李明峰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遞給了他。

    “你們都怎麼了?”雖然沒有說幾句話,林川卻敏銳地感覺到了什麼,他的記憶還停留在和羅恩同歸于盡的那一刻,無法理解李明峰和梁瑾對他的態度。

    “沒什麼。”李明峰終于克制住自己內心的恐懼,林川正把外套纏在自己腰間,試圖把自己的要害部位遮住。他還是原來那個樣子,至少就現在看來和原來沒什麼變化,但李明峰卻總是會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團不斷扭曲的完全由血絲組成的血霧,想起被血霧吞沒的王源真。

    “你回來就好了。”他勉強地擠出一個笑容,但他也清楚自己的表情一定很不自然。

    “你們……是你們把我救了出來?”林川環視著周圍,猜測著。“其他人呢?”

    “發生了很多事情,幾句話說不清楚。”李明峰苦笑著答道。“天就要黑了。我們先回去?”

    “等一等。”林川忽然說道,他想起什麼。馬上跳回洞里。李明峰鼓起勇氣走到洞口,看到他在快速而又小心地翻開那些混凝土石梁,不一會兒,他便從廢墟里小心地抱出一具尸體。

    李明峰的鼻子變得酸酸的,林川輕柔地抱著那具尸體跳上來,放在一邊。

    “如果不是他,我沒辦法干掉羅恩。”他低聲說道。

    李明峰點點頭,脫下自己的T恤輕輕蓋在他的身上。經過將近十天時間。老冷的尸體已經開始腐爛膨脹,幾乎看不出原先的樣子,他散發著惡臭,但他們倆都像是絲毫沒有感覺到。

    “還有人在下面。”林川說道。他再一次回到那下面,開始在廢墟中尋找那些勇敢的犧牲者,梁瑾終于站了起來,李明峰對她輕輕搖了搖頭。她點點頭,表示自己已經知道了他的意思。

    冷素安走了過來,他已經安排所有人撤回臨時避難所去。

    “林川在下面?”他很快就猜到了大體情況。

    李明峰點點頭。

    “我們站遠一點,這里結構不穩,要是林川在下面動了什麼支撐物,很容易整塊塌掉。”

    李明峰抱起老冷的尸體。冷素安攙扶著梁瑾向旁邊的空地上走去。

    與他們相比,林川的效率無與倫比。他很快就把十一名犧牲者的尸體都找了上來,听到冷素安說起補給不足,他又下去找了十幾箱包裝還算完好的罐頭上來。

    “你們現在待的地方安全嗎?”他問道。

    “還可以。”冷素安答道。

    “那先把晚飯對付過去,晚上我到原先的倉庫區看看。那里應該還會有些東西沒被毀掉。”

    冷素安點點頭,沒有再說話。

    林川看看他。又看看李明峰,覺得非常不對勁,但他沒有再繼續追問,而是找了個地方挖開一個大坑,把尸體一一放了進去。

    “碑上應該寫什麼?”他對李明峰問道。

    “我不知道。”李明峰答道。

    氣氛變得非常沉悶,但沒有人知道該怎麼打破僵局。

    “我們走吧,大家一定都很餓了。”梁瑾最後說道。

    林川用鋼繩把所有箱子捆在一起,扛著它們跟在李明峰後面走進臨時避難所。

    他從來不敢期望萬眾歡呼的景象,但在拼死殺掉羅恩之後,他覺得自己應該能夠得到大家的認同。

    但避難所里卻一下子安靜了,就像是老虎被放入羊圈,所有的聲音在人們看到他的那一刻起突然就停止了。就連以往那些關于他詭異力量的竊竊私語也徹底消失不見,剩下的只是人們刻意壓抑著的呼吸,他可以清楚地看到人們臉上扭曲恐懼的表情。

    這讓他憋得很難受。

    他把背上的箱子重重地扔在地上。

    金屬罐頭從破損的木條箱里散落出來,四下亂滾,有一個甚至一直滾到了火堆邊,倒在一個男子的腳下。

    卻沒有人低頭去把它們撿起來。

    讓人難以容忍的死寂。

    “所有人按火堆坐好,固定好位置,兩個人合吃一個罐頭。”冷素安打破了沉默。“魯廣平你來分發,呂松你安排三組人監督。林川已經回來了,食物不再會是問題,你們分吃的時候公平一點。”

    人們猶豫了一會兒,開始按照冷素安的吩咐行動起來。但林川還是能夠分明地感到空氣中彌漫著緊張的空氣,讓他尤其感到難受的是,魯廣平和呂松並非故意,卻刻意同他保持了三四米的距離。

    他們寧願繞一個圈子,也不願意從他身邊經過。

    林川感到非常失望,他知道在他昏睡的時候一定發生過什麼可怕的事情,但他壓抑著自己,不去詢問究竟發生了什麼。

    殺意迅速在他體內淤積,很快就讓他變得無法自控。

    “我出去一下。”他用極度壓抑的聲音說道。“我會盡量多帶些補給回來。”

    李明峰看著他,默默地點了點頭。

    一幢樓房緩緩地滑倒,它承受了林川滿懷憤怒的一擊。已經在轟炸的高溫中受損的鋼筋結構再也無法支持上部結構的重量,在嗚咽一般的巨響中整個倒在地上。

    一頭變異蝙蝠驚慌地從頂層飛出來。林川用力一躍,伸手抓住了它的利爪。

    變異蝙蝠在空中猛烈的掙扎著,但林川絲毫不以為意,他順手捏住它的脖子,帶著它一起撞在撲面而來的樓房上。

    十幾頭變異蝙蝠在轟鳴聲中倉惶飛起,林川扔掉手中已經變成肉渣的尸體,隨手抓起身邊的碎塊,以彈彈珠的手法激射出去。只是一瞬間就把它們全部打成肉泥。

    一頭身長超過三十米的巨獸從廢墟中抬起頭來,林川突發奇想,回身把自己所在的這幢房子的橫梁扯下來,狠狠地向它拋去。四米多長的混凝土塊在空中劃出一條詭異的曲線,重重地砸在它的身前,讓它驚恐地拔腿就逃。

    這樣的景象讓林川心情一下子舒暢起來,他笑罵了一聲。雙腳在地下重重地一頓,本來就搖搖欲墜的樓板碎裂開來,而他則飛躍了數十米的距離,一下子落在了怪物的身上。

    身下的怪物發生一聲慘叫,巨大的沖力讓它踉蹌了幾步,撞在旁邊的樓房上。但它本能地感覺到危險,毫不停頓地向前逃去。

    “我變強了。”林川從廢墟中站起來,剛才那一擊超過了他的預期,反而讓他沒有在怪物身上站穩,在發生撞擊時摔到了廢墟里。

    他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雙手。感覺身體里充滿了無法言喻的能量。

    他看了看已經逃出上百米的怪物,回身舉起一塊巨石。用盡全身力氣向那個怪物扔去。

    巨石飛速掠過怪物的頭頂,狠狠地撞在它正前方的樓房上,把樓房砸得傾倒下來,怪物驚慌地停住前沖的力量,扭頭向另外一個方向逃去。就在這時,林川已經拔下路邊矗立著的一基鋼管塔,抱在手中向它直沖過來。

    二十米長,直徑兩米的鋼管塔被身高不足一米八的林川抱在手中,如同長劍一般直刺出去,狠狠地穿透了怪物的身體,慣性帶著它一路直沖,足足撞倒了兩幢樓房才停下。

    林川想要把它們舉起來,但鋼管塔無法支撐怪物的體重,扭曲著折成兩段。

    “你再逃啊。”林川說道。

    他舉起半截鋼管塔,慢慢地走到怪物面前。

    它已經無力動彈,這一擊穿透了它的大半個身體,幾乎把它的右側全部撕裂,它低沉地哀鳴著,似乎是在求饒,林川卻毫不猶豫地把手中的鋼管塔砸向它的腦袋,把它打得粉碎。

    鮮血沿著地面涌來,很快就沒過了林川的小腿,他感到胸口的郁悶之氣一掃而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夜空中,無數變異蝙蝠正在拼命逃離。

    臨時避難所中仍是一片死寂,有人把分到的罐頭放在火堆上加熱,醬汁的香味在地下空間中彌漫,卻沒有人因此而感到興奮。

    雖然只有不到五十人目睹了林川復活的異狀,但這個消息卻已經傳遍了所有人的耳朵。

    消息意外的沒有任何夸大,這或許是因為它本身就已經超出了人們的想象,再也無法進行任何夸張的加工。

    人們木然地吃著林川帶來的美食,心中卻前所未有地惶恐不安。

    那個人,他真的還能被稱為人嗎?

    他們忍不住想起之前那些關于他的傳聞,對于未來感到無比的迷惘。

    他們無法理解在林川身上所發生的事情,正因為如此,他們感到無法遏制的恐懼。

    卻沒有人敢說出來。

    他馬上就會回來。

    如果是以前,他們會欣喜地期待著他帶來的補給,食物,藥品,工具,建材,有時甚至會是煙草或者烈酒。他們對他同時懷著敬畏和愛戴。

    但此時,卻只剩下了深深的恐懼。

    “你不想對他說什麼嗎?”梁瑾低聲地對李明峰問道。

    李明峰苦笑著搖了搖頭。“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那可以讓我去嗎?”梁瑾問道。

    李明峰長久地看著她,似乎是想要看穿她的心思,而梁瑾也默默地看著他,等待著他的決定。

    “你知道他已經不同了?”

    “也許吧,但我希望他的內心還是像以前那樣。”

    李明峰想笑,嘴角牽動了一下,沒有笑出來。

    當所有人都相信他,只有她一直對他表示懷疑。

    但當所有人都恐懼他,她卻想要相信他。

    “你去吧。”李明峰說道,同時把頭埋進了自己的雙臂中,坐在火堆邊一動不動。
梅爾斯 發表於 2017-6-1 22:26
第174節 墜落

    林川回到臨時避難所時,已是半夜。

    通過虐殺怪物發泄了內心深處的郁悶後,他開始在廢墟中尋找其他人急需的補給。吸收了羅恩的殘體後,他的能力獲得了極大的提升,這讓他感到有些詫異,但從實用角度出發,他沒有過多地思考原因,而是通過實戰迅速熟悉了身體新的能力。

    這讓他變得極有效率,很快就在一幢倒塌的倉庫下面找到了大量保存完好的食物、飲水,甚至還有藥品、醫療用品和大量的被褥,軍服,從存放的方式和內容來看,這里應該是之前守衛江海的某支部隊的二級倉庫。

    林川沒有在附近找到武器,于是他找了一套合身的軍服穿上,然後從街面上找來一輛廂式貨車,在里面滿滿地塞了一車食物,扛著它慢慢走回去。

    林川很清楚在自己失去意識時這具身體一定又做出了什麼讓人恐懼的舉動,就像那一次差點殺掉李明峰一樣,這種認知讓他對于基地里其他人的舉動多少有了些諒解,但他依舊不願意去面對那種讓人窒息的氣氛,于是刻意地放慢了腳步。

    或許是到了離開的時候?

    他這樣想到。

    李明峰的舉動讓他有些灰心,而曾羽等人的表情加劇了這種情緒。林川強烈地感覺到,自己在基地中漸漸成為一個格格不入的怪胎。人們從生存的角度迫切地需要他,但在精神上卻沒有人想要靠近和理解他。

    那些生死與共的同伴慢慢變得疏遠。變得有了隔閡,而林川卻無法怪責他們。

    通過對王直那些資料的研究。他深深地感到,他們這樣的人——如果他們還能被稱作是人——很難被普通人接受,注定要走上一條扭曲而又孤獨的道路。

    王直也曾經擁有過朋友和同伴,但當他的力量變得越來越強大,他應對事物的方式也變得越來越極端,他身邊的人漸漸無法理解他,從而變得恐懼。

    思維方式隨著力量的增長漸漸成為無法跨越的鴻溝,溝通成為無法完成的難題。彼此的信任慢慢崩塌,隨之而來的必然是背叛和決裂。

    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們和普通人類已經成為了完全不同的物種,這讓隔閡成為了必然。

    我也會面臨這樣的一天嗎?

    林川捫心自問道,他很清楚自己正在慢慢重復王直所走過的路。

    或許因為面對末日,人們不得不仰仗于他,但這只是讓他非人化的速度減緩。他依舊是無法被理解和認同的怪物,人們對他或許有著滿滿的感激,但更多的卻是恐懼和懷疑。

    我應該離開了。

    林川對自己說道。

    羅恩透露出來的信息向他展示了一個隱藏的世界,他一直試圖在關于王直的資料里尋找這樣的信息,關于自己、關于同類,他們在什麼地方?如何生活?會不會接納自己?他們如何處理與人類之間的關系?如何與同類相處?

    長久以來的孤獨感讓他渴望著同類。他渴望著平等的交流,渴望著有人能引導自己,告訴自己該怎麼做。

    如果他們都是羅恩那樣的惡魔呢?

    一個念頭短暫地從他腦海中劃過,卻馬上就被他拋在一邊,再也沒有重新提起。

    走近臨時避難所的入口。他把扛在背上的車體放在地上,重心偏移讓貨箱發出一聲巨響。扭曲成幾大塊,裝著罐頭、大米的箱子和袋子散落了一地。

    這讓他愣了一下,隨後搖了搖頭。

    黑暗中,有人緊張地屏住了呼吸,他知道那是入口那里的哨兵。

    “誰在那兒?”他開口說道。“我是林川,我帶回來一些食物,把冷素安叫過來,讓他來安排。”

    哨兵答應了一聲,小跑著向避難所深處跑去,林川站在破裂的貨箱旁邊,思考著自己剛才的那個想法。

    離開。

    有人慢慢地從洞里走了出來,林川憑借氣味知道來的是梁瑾,這讓他皺了皺眉頭。

    她一定早就在出口附近。

    “怎麼還沒睡?”等到梁瑾走到他身後,他開口問道。

    “手術過後一直都在睡,現在反倒睡不著了。”梁瑾隨口答道,她撫著傷口慢慢走到林川身邊,林川看了看她,發現她專門地梳理過。

    末世之中,已經沒有人會像以往那樣花費時間去打扮自己,而他們也沒有哪怕最基本的物資來浪費,在這樣的末世中,經常洗臉都是一種難得的奢侈,林川早已經習慣了女孩們蓬頭垢面,頭發凌亂。

    梁瑾一貫也是如此,身為醫療部門負責人讓她總是比其他女孩更缺乏時間,她的頭發總是剪得很短,亂糟糟地豎著。直到羅恩到來,她自願成為貢品,才在末日後第一次簡單地進行了打扮。

    而此時的她,頭發小心地梳理過,臉上也用濕布仔細地擦拭掉灰塵和血漬,雖然沒有使用任何化妝品,卻有一種清爽的美感。

    這讓林川皺了皺眉頭。

    “有什麼事?”他問道。凡事反常即為妖,這是一種常識。細心打扮過的女子固然讓人看了感覺舒服,但林川卻更在意她行動背後的目的。

    “只是想和你聊聊,不行嗎?”梁瑾注意到了林川的表情,這讓她有些挫敗。

    “是誰讓你來的?”林川問道。“有什麼就直接說吧。”

    “沒有誰讓我來。”梁瑾有些失望,但她還是答道。“我只代表我自己,沒有任何目的,也不為了什麼。”

    “哈。”林川冷笑了一聲。

    冷素安在這時帶著一隊人走了出來,看到梁瑾讓他驚訝了一下。但他臉上沒有任何表示,只是簡單地與林川交流了幾句。便安排大家把那些東西一一整理出來,搬運到避難所里去。

    林川沉默地在旁邊看著他們工作,或許是覺察到了這里隱藏的危險,變異蝙蝠們遠遠地避開了這個區域,這讓周圍很安靜。

    人們還是在不經意地避開他,只有冷素安和梁瑾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搬運的隊伍在他們這個位置繞開一個彎後才走進避難所里,這讓林川本來已經平復的心情漸漸又變得惡劣起來。

    “能帶我到那上面看看嗎?”梁瑾突然問道。“我已經很久沒有看到過江海的全貌了。”她用手指著旁邊的一幢大廈,那是附近的最高點。雖然在轟炸中同樣受損嚴重,但整體結構依舊完好。

    “到處黑漆漆的,你能看得到什麼?”林川答道,話雖這麼說,但他自己也不想停留在這里,略微思考了一會兒,他便扶著梁瑾向那幢大廈頂部躍去。

    考慮到梁瑾的傷勢。林川沒有一次跳到頂層,而是在中間借了兩次力,但即便是這樣也讓梁瑾痛得咬緊了牙關。林川在樓頂把她放下時,發現她的額頭上一層細細的全是汗水。

    “你這又是何必呢?有什麼直接說吧,別兜圈子了。”林川自然不會相信梁瑾讓他來這里真的是為了看風景,但此刻他對梁瑾的惡感卻因為她的堅強而消散了很多。于是他的態度稍稍好了一些。

    “你不想知道發生了什麼嗎?”梁瑾問道。

    “當然想,但為什麼是你?”林川馬上反問道。梁瑾對他的敵意從他變異的第一天就已經開始,他從不把她當做是會為自己考慮的人。

    “如果我說我認識到了自己以前的錯誤,希望能求得你的原諒,你會怎麼做?”梁瑾問道。“你願意原諒我之前的那些無智之舉嗎?”

    林川有些驚訝地看著她。片刻之後說道︰“別和我玩這些,你應該知道戲弄我的後果。進入正題吧。”

    梁瑾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轉身對著一望無際的夜空。

    “你以前交過女朋友嗎?”她問道。

    這樣無厘頭的問題讓林川愕然,梁瑾轉過頭,看到他驚訝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是她從末日以來第一次因為生存以外的事情發笑,在林川有些惱怒的表情中,她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

    “你不會以為我是來向你表白的吧?”梁瑾問道。“我問這個問題,只是想知道你會不會理解我的變化。”

    我管你有什麼變化!

    林川在心底說道,但好奇心還是讓他沒有再讓梁瑾難堪。

    “也許你理解不了。”梁瑾顯然把林川當做了那種從來沒談過戀愛的宅男。“女人評判一件事的理由,靠的不是邏輯,不是事實,而是直覺。”

    “你搞研究時也不講邏輯只憑感覺?”林川譏諷地問道。

    “我所學的東西讓我比一般的女孩子更講邏輯一些,但大多數時候我也會被直覺左右。”梁瑾假裝沒有听出林川的諷刺。“之前對你有成見是如此,現在希望能夠得到你的原諒也是如此。我沒辦法讓你相信這一點,但我的直覺告訴我,我應該把這個直接告訴你。”

    林川確實無法理解她所說的這些,因為梁瑾猜測得沒錯,但他仔細地觀察著她的雙眼,傾听著她的心跳和呼吸,最終得出的結論卻是她應該沒有說謊。

    “為什麼?”

    “我不知道,也許是因為我被挾持時你的表現——你本來應該絲毫不顧及我的死活;也許是因為你不惜一切也要殺掉羅恩,甚至願意付出生命的代價。我不知道是為什麼,也許根本就只是一種感覺。”

    “我一直以為所有的變異者都是一樣,但我現在知道,你們是不同的。”梁瑾看著林川,月色昏暗,她看不清林川的臉,只能看到他瞳孔中淡淡的反光。

    “你是不同的。”她輕聲地說道。

    這句話讓林川怦然心動,他原本就是一個簡單的人,這句簡簡單單的話突然就讓他感到很滿足,一直以來所遭受的種種委屈似乎都隨著這句話煙消雲散。

    黑暗中,他能夠清楚地看到梁瑾臉上的表情,他相信她的這句話是真實的,但他不知道應該用什麼來回應。

    好在梁瑾很快就回過頭去,開始告訴他發生的事情。

    林川沒有插話,梁瑾並不是一個好的敘述者,她的敘述平淡而又無味,如同公文一樣干巴巴地,但林川卻感覺到了其中隱藏著的驚心動魄。

    尤其是她對冷素安殺死王勇一家,李明峰帶著部下慷慨赴死的描述,讓他對于他們的變化有了深層次的理解。

    “這件事不怪李哥,當初是我做的決定。”他覺察到李明峰行為後面深深的自責,也感覺到了冷素安的改變。

    我應該分別找他們談一談。

    他這樣想到。

    “後來呢?”他問道。

    梁瑾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說出他復活時詭異而又恐怖的景象,李明峰的想法很明顯,他不希望林川知道這些,這或許會讓林川往非人的道路上更近一步。

    但她突然不願對林川有任何隱瞞,當她對于林川不再抱有成見,他以往的所有付出,甚至于他剛剛帶她上樓時的體貼都變得那麼清晰,這讓她無法對他說謊。

    正當她因此而糾結不已,夜空中突然發出一聲巨響。

    梁瑾猛地轉過頭,看到高空中正有無數火花四處散落,就像是一道道絢爛的煙火。

    “是一架飛機!”林川敏銳的反應讓他在火光爆發的那一刻就注意到了那個位置,一架關閉了所有燈光的巨大飛機在半空中撞上了變異蝙蝠,爆炸從機翼上螺旋槳的位置噴發出來,繼而引發了整個機身的爆炸。

    梁瑾這時也看清那些下落的火光中,有兩截燃燒著的機身正旋轉著向地面下墜。

    她下意識地抓住了林川的衣服,以她的知識來判斷,這樣的事故中應當不會再有幸存者了。

    無數的疑問隨之而來,他們從什麼地方來?他們要去哪兒?機上有什麼人或者是什麼貨物?他們有著什麼樣的使命?這一切與他們這批幸存者有沒有什麼關系?

    “我要去看看。”林川對她說道。“也許會有幸存者。”

    梁瑾點了點頭,林川俯下身抱緊她,瞬間就帶她回到了地面。

    冷素安他們還沒有完成搬運,他們也正在看著天空中正在劃落的碎片。

    “你們看到了嗎?”林川問道。

    “飛行高度至少有一萬米。”冷素安答道。

    “你們先撤回去,把入口堵起來,不要輕舉妄動。”林川把梁瑾放下,大聲對所有人說道。“我過去看看是什麼情況,你們快點回去!”

    半空中的兩截機身已經開始分散,林川猶豫了一下,向較大的那一半落下的位置直沖過去。
梅爾斯 發表於 2017-6-1 22:27
第175節 墜落(二)

    林川全速向碎塊下落的位置前進,沿途的建築物在他的不斷借力下紛紛坍倒,許多擋在他前面的怪物也被他直接踩死,化作一團團肉泥。

    但從看到飛機失事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將近一分鐘,當林川一路直沖到松江港時,正好看到那團飛機的殘骸帶著暗紅色的火光一頭撞到遠處的海面上,激起十幾米高的水花。

    林川不得不停下了腳步。

    他在陸地上已經對任何事物都不感到害怕,但海洋中卻有著更加恐怖的生物。尤其是在長江的出海口這里,那些受到病毒感染而變異的鯨類,因為長期以來一直有上游飄下來的尸體食用,體型已經長到了超乎想象的地步。

    那頭在他被轟炸震昏後吞食了他的豚類不過十幾米長,他曾經看到過一條長達一百五十米的變異鯨擱淺在江心,強悍的生命力讓它一直堅持到漲潮,用雙鰭的力量硬生生地退出了長江口。

    在崇州島淪陷時,這些真正的龐然大物並沒有回游到長江航道內,即便是這樣,那些因為飽食了尸體的變得巨大的豚類也讓90%以上的渡船全部沉沒。

    如果林川在地面上的效率是100%,那他在水里只能發揮出60%,這讓他不得不考慮自己是否能夠把那塊殘骸打撈上來。

    這時一個巨大的黑色影子一晃而過,水面上還在零星燃燒著的殘骸忽然消失不見。

    林川把注意力轉向其他殘骸,他在跑動中記下了幾個墜落地點。尤其是第二大碎塊,它應該是落在了距離這里不到五公里的市區。

    ******

    “你對他說了什麼?”冷素安問道。

    通道口已經按照林川的吩咐用簡易的鋼架和鐵板封閉了起來。地下室里開始有些氣悶,這讓他們不得不熄滅了絕大多數火堆。

    黑暗和不同尋常的舉措讓一些人驚慌起來。

    “我只是告訴他發生了什麼事。”梁瑾答道。

    冷素安看了她一眼,沒有再繼續追問。

    短短的時間里經歷了太多的事情,每個人的想法或多或少都發生了改變,梁瑾如此,李明峰如此,冷素安自己也是如此。他無法判斷如何行動對自己最為有利,在王源真毫無意義的被吞噬後。他感到自己那些鐵桿手下有了異樣的想法,這讓他有了一種強烈的危機感。

    “我只是希望讓你知道,我所有的行動都是為了讓絕大多數人生存下去。”他對梁瑾說道。

    “我明白。”梁瑾答道。“我很清楚這一點。”

    李明峰安撫了緊張不安的群眾後也趕到了這里,隨他而來的還有陳劍、曾羽等人,而冷素安一系的管理層只有柏迪。

    在經歷了這麼多事情之後,也只有這些昔日與林川關系密切的人還敢于靠近他。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李明峰問道。

    “有一架飛機在江海上空失事。”梁瑾答道。“林川去飛機墜毀的地方了。”

    眾人正說話間,有人重重地敲了敲擋在通道口處的鐵板。

    “是我!”林川在外面說道。“有兩個幸存者!快點把陳劍和梁瑾找來!”

    用幸運或許已經不能形容這兩個人。他們所在的那塊殘骸落到了綠水河的淺水區,淤泥和積水緩解了大部分沖力,雖然如此,還是有四五個人死在撞擊中,他們身受重傷,但還活著。

    林川把整個殘骸都帶了過來。扭曲的金屬片刺穿了他們的身體,他擔心自己不小心把他們弄死。

    “這根鋼條穿透了他的肺部,還打斷了一條肋骨,得想辦法把它截斷。”陳劍檢查後說道。兩人都有嚴重的內出血和骨折,他沒有任何把他們救活的把握。但他同樣知道這兩個人身上有著許多他們急需知道的信息。這讓他感到了巨大的壓力。

    “我們有切割機嗎?”他焦急地問道。

    “要把它截斷?”林川問道,他伸出雙手。左手穩穩地抓住插入傷者的鋼條,右手一下就折斷了它。

    “把他送進去!”陳劍指揮著兩個護工把他小心地抬進簡易擔架,然後向避難所里送去。

    另一個人的傷勢更重,前排的座椅幾乎把他的整個下半身擠碎,傷口大到無法縫合,陳劍僅僅是用手電筒就看到了他腹腔中破碎的內髒。

    “這個人沒救了。”他低聲對林川說道。“即便是剛才那個我也沒什麼把握。”

    “你不是救活了梁瑾嗎?”

    “梁瑾的傷比他輕多了,而且,而且手術材料也幾乎用光了。”

    “要些什麼東西?我去找,你只管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林川答道。

    陳劍和梁瑾憑借記憶告訴了林川一個清單,然後匆匆回到避難所里去搶救傷員,林川再一次消失在夜色中,剩下的人被晾在殘骸旁,冷素安看了看李明峰,攤開雙手搖了搖頭。

    “要檢查一下嗎?”冷素安問道。

    “明天吧。”李明峰說道。“血腥味有可能會把怪物引過來,而且照明設備不夠,也看不出什麼來。”

    “他怎麼辦?”曾羽問道。

    那個傷者還有微弱的呼吸,但他早就已經被放棄了。

    “給他個痛快吧?”冷素安說道。

    李明峰點了點頭,舉起長矛,一下刺穿了他的心髒。

    林川一個小時後帶著一車醫療用品回來,陳劍需要的有些東西他沒有找到,但這也勉強能夠支撐他完成這次手術了。基地中唯一的幾個O型血成員被找出來獻血,手術一直持續到第二天早上,終于還是完成了。

    “下面就看他自己的生命力了。”陳劍對林川說道。“我能做的都已經做了。”

    “他什麼時候能醒過來?”

    “不知道。”陳劍說道。“連心肺監測儀都沒有。也沒有呼吸機,只能靠手工送氧。手工測試血壓和脈搏。老實說,我都不知道自己的手術是不是成功了。”

    “那就這樣吧。”林川點了點頭,轉身走向避難所外的飛機殘骸,李明峰帶著人已經檢查了好幾個小時。

    “李哥,有什麼發現嗎?”

    “沒幾個人對飛機熟悉的,只能瞎猜。”李明峰答道。“但從外面的涂色看得出這不是客機,應該是軍用的運輸機。從那些死者的衣著看也是這樣,他們大部分都是軍人。”

    “又是轟炸任務?”林川問道。

    “應該不是。”李明峰答道。“七個死者當中有四個是校官。我不知道轟炸機組的人員配置,但再怎麼配也不可能高到這個水平。”

    “他們也許是要到周山群島去。”曾羽在一旁說道,隨著時間的流逝,他對林川的恐懼也慢慢地消退了。

    “有可能。”李明峰點了點頭。“但為什麼是半夜?他們不可能不知道夜里是變異蝙蝠的天下,如果他們要去周山群島,應該是凌晨出發,趕在傍晚之前降落。”

    “也許是什麼緊急任務?”曾羽再一次猜測道。

    “也許吧。但也許不是。”李明峰把大家帶到殘骸的側面,那里的機身上有好幾個新彈孔。

    “你會派一架被子彈擊中過的飛機來執行緊急任務嗎?”他問道。

    “補給夠嗎?”林川對冷素安問道,後者點了點頭。“我去看看其他殘骸,你們暫時不要有任何行動,就在這里休整一天吧。”

    飛機的殘骸撒了大半個江海城,林川找到幾份像是從飛機里掉出來的文件。卻看不出什麼端倪。他把所有能找到的殘骸都帶回避難所,想辦法拼在一起,大家只能勉強看出它應當是一架伊爾76,在飛機左翼能夠看到大量的彈孔,這讓他們知道它的起飛並不簡單。

    “也許是軍方發生了權利爭斗。所以他們不得不倉惶出逃。”

    “但為什麼是周山?不是說北方有大量的幸存者嗎?為什麼他們偏偏要來周山?”

    “也許是因為北方已經被另一派完全控制了?”

    在那個重傷者醒來之前,一切都只能是猜測。但他卻一點也看不出要甦醒的跡象。

    休整和等待了兩天之後,林川把所有管理層集中起來開了一個會。

    “我想問問大家的意見。”他直截了當地說道。“你們是想繼續留在江海,還是想到周山群島去?”

    “你要離開我們?”梁瑾敏銳地感覺到了他話里隱藏的意思。

    “我只是想听听大家的想法。”林川回避了她的問題。“畢竟這里遭受了轟炸,很多地方都毀了。昨晚我和孫工聊過,他認為經過轟炸以後,許多建築物都受到了嚴重的損傷,短期內或許看不出來,但雨季過後很可能會開始大面積的坍塌,這對我們的隊員是很大的威脅。而且這個區域的大部分物資都毀了,在這里已經很難找到補給。”

    “我們可以去南邊的閔東新區,或者是西邊的浦西。”冷素安答道,在林川回歸之後,他已經調整了自己的思路。“閩東新區有許多工廠和新建小區,可以找到足夠我們使用的建材,據我所知那邊以前還有戰備倉庫,或許能找到一些武器和補給。而浦西則靠近太湖,我們可以逐步轉移到西山島上去。”

    “你想當然了吧?”周濤搖了搖頭,他曾經去那里游玩,對于那里的情況很清楚。“那個島看著大,根本就比不了崇州。而且太湖的水很淺,阻止不了那些怪物。”

    “那我們就去閩東。”冷素安不以為意地答道。

    “你們不想去周山嗎?”林川問道。“那里應該有駐軍,有完整的行政、醫療體系。離陸地足夠遠,除了蝙蝠,沒什麼怪物能威脅到那里。”

    “我問過從崇州島上來的人。”李明峰答道。“之前他們實施的是軍管,物資非常緊張,絕大部分人的生活甚至遠遠不如我們,死亡率比我們還要高。周山的面積比崇州小得多,撤退到那里的軍隊卻比崇州要多得多,我不相信在那里的生活會比崇州更好。”

    “是嗎?”林川在心底嘆了一口氣。“那我們就以在閩東新區建立新基地為目標開始下一階段的工作吧。”

    “冷素安,你來進行統籌。”他說道。“李哥,你還是負責訓練我們的武裝力量,支持冷素安的工作。我希望大家不要考慮我的因素,盡可能考慮以自己的力量完成遷移。”
梅爾斯 發表於 2017-6-1 22:28
第176節 墜落(三)

    林川的話讓人們既感到愕然又感到驚慌。

    他們已經適應了林川的存在,沒有林川時他們寸步難行,但有了林川,一切都變得簡單起來。

    但沒有人敢于在會上追問,當林川讓眾人散去,只有李明峰和梁瑾留了下來。

    “你真的要走嗎?”李明峰問道。

    林川可以無視梁瑾的問話,但他不能無視李明峰。

    “李哥,我確實這麼想過。”林川答道。李明峰張口想要說什麼,林川抬起手讓他听自己說完。“但我不會馬上就出發,至少要等到一切都走上正軌,等到確保你們安全。”

    “這可是末世。”梁瑾在一旁說道。“沒有你我們堅持不下去。”

    “不。”林川搖了搖頭。“你們只是需要我所帶來的庇護、食物和物資,而不是我。”

    “林川……”李明峰試圖說服他,但他卻搖了搖頭。

    “我很清楚這一點,李哥,如果有充足的補給和安全的避難所,沒有人會喜歡我這樣的怪物。”

    “你不是怪物。”梁瑾低聲地說道。

    “以前你可不是這麼說的,梁瑾,而且你也不能代表其他人。”林川微笑著說道。“世界已經變得完全不一樣了,但我們卻躲藏在這里,完全不知道其他地方發生了什麼。我們一天天絞盡腦汁地讓自己活下去,卻根本無法改變這樣的現狀,只是被動地面對新的困難。這種生活是沒有希望的。只是等死而已。李哥,我想到其他地方去看看。看看世界究竟變成了什麼樣子,看看還有沒有我這樣的人,看看他們如何同普通人相處。我想看看其他人是怎麼活的,如果有人能終結這個末世,我想去盡一份力。”

    面對這樣的回答,李明峰無言以對,他最後點了點。“我明白了。”他說道。“我會和冷素安談談,和他一起擬定一個可行的計劃。”

    “我會到一切妥當之後再離開。李哥,我向你保證這一點。”

    冷素安听到李明峰的轉述後非常失望,但他沒有更多的選擇,林川繼續履行職責很可能只是因為某幾個人,而他肯定不在這個名單之中。

    他按照林川的意圖草擬著一個不借助林川超人力量的方案。他很清楚林川的意思,在林川離開以後他們或許還要面對這樣被迫遷移的情形,而這一次行動將是他們唯一一次演習的機會。

    林川開始在整個江海範圍內獵殺那些憑借人力完全無法對抗的巨型怪物。他的足跡踏遍了江海周邊的地區,甚至踏上了四百公里外合淝的土地,在崇州島的怪物潮被消滅後,華東地區似乎已經沒有大規模的怪物群,只有零零散散地怪物在尋覓著那些尚未完全腐爛的尸體。它們中的絕大多數都是變異人,怪物密度最大的地區還是江海。在轟炸過後,數以百萬計的尸體吸引了數量眾多的變異蝙蝠和周邊城市中的怪物。

    但變異蝙蝠因為身體結構的原因很少會變得特別巨大,它們的身體也格外脆弱,無法對李明峰手下的戰士造成很大的危害,對于林川來說。不值得在它們身上花費過多的時間。

    林川唯一見到巨型怪獸成群的地方是句章,在周山島對面的海岸上。數萬頭怪獸試圖跨越長達十公里的海峽登陸到島上,但海峽的深度遠遠超過長江,它們中的絕大部分都淹死在海里,只有少數體型特別巨大的能夠緩緩地向島嶼游去,然後被島上的炮火殺死在半途中。

    在這里林川看到了那些離開長江口後不知所蹤的變異鯨類,它們中的某些個體已經成為小島一般的存在,如果不是看到它浮出水面時噴出的高達數十米的水柱,林川完全無法相信那會是一個活著的動物。

    它們或許對海灘進行過攻擊,林川站在句章的高樓上,遠遠地看到火炮陣地都設在遠離海岸的地方,他們從不主動攻擊那些在海峽間肆意游動的鯨類,任它們在陣地前的海水里游來游去。

    這樣荒涼的景象很容易讓林川感到心情低落,他時不時停留在某個小鎮的街頭,漫步在街頭巷尾。將近一年的時間後,這里已經成為植物和昆蟲的天堂。

    有時他會推門走進那些尚算完好的屋子,尋找著人們曾經生活過的印記。

    但他沒有遇見任何活人。

    這些地方不像江海那樣經歷過許多次有組織的搜索,許多物資依舊保持著災難發生時的模樣,就這麼敞開門放在商店里,或是散落了一地。它們中的許多已經腐敗變質,或者是銹蝕得看不出原狀,但大部分依舊能夠使用。

    在遠離江海的地方,許多超市中仍然滿滿的都是各種各樣的物資,林川毫不費力地找到了他們所需要的東西,然後把它們帶了回去,堆積在李明峰和冷素安選定的新基地附近。他甚至找到了人武部封存在地下倉庫里的武器,它們保存得很好,只是式樣有些老舊,這讓李明峰的隊伍一下子擁有了強大的武力。

    “我們準備兩天後進行最後的搬遷。”李明峰向他匯報道。“把病人和老弱都帶過去。”

    林川點點頭,表示對此並無異議。

    李明峰自己在通往閩東新區的路上就走了不下十次,他已經對遷移路線爛熟于胸。因為沒有了尋找補給的壓力,戰斗組一下子擴充到六百人,李明峰把老兵打散後混編到隊伍里,帶著他們清剿沿途建築物或者是廢墟中的小型怪物,以此來鍛煉隊伍。

    有二十多人死于這樣的戰斗中,一些人對林川置身事外的行為非常憤慨,但大多數人面對林川帶來的海量補給都選擇了默默接受。這些反對聲音最大的人被冷素安狠狠地收拾了幾次,再也不敢跳出來吸引眼球。

    幾次行動之後。他們開始護送基建組和維修組前往選定的基地——閩東金座商業中心,那里找到了全套保存完好的發電設備,甚至還有一個規模不大的地下超市。冷素安坐鎮那里對多達四層的地下車庫和商鋪進行了大規模的改造,使它的結構更適應末日的生存需求。

    經過整整一個月的趕工,終于已經到了尾聲。

    “你其實可以不走的。”梁瑾不止一次地這樣說道。戰斗組從來沒有遇到過超過十米的怪獸,明眼人都知道林川在背後起到了什麼作用。

    但林川的決心在無數次外出中越來越堅定,越是探索了更多的地方,他就越想要去看看北方究竟發生了什麼。

    已經沒有誰能夠阻止他走出最後那一步。

    “你們一定可以活下來。”他對梁瑾說道。“至少一定能活到我從北方回來。”

    “你不會拋下我們?”

    “不會。”

    拋開對林川的成見後。梁瑾突然成為了堅定的挺林派,她也是唯一一個一直試圖讓林川留下的人。大量徒勞無功的勸說唯一的成果是兩人的關系變得親近了一些,但林川很注意不去邁過那條線,而梁瑾也絲毫沒有投懷送抱的想法。

    兩人之間的關系或許只是朋友,比一般朋友要好一些,卻還沒有到達好朋友的程度。

    “那人醒了!”陳劍突然匆匆而來,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失事飛機上唯一的幸存者很頑強。也很幸運,如果基地中不是有林川這樣的超能者,可以從數十公里外的醫院中找來設備和藥物,或許他早就死了。陳劍不予余力的搶救他,在他身上幾乎實驗了所有的辦法,他活了下來。慢慢脫離了那些管子和機器,但卻一直沒有醒來。

    梁瑾的結論是他的腦部或許有腫塊,但他們沒有進行腦部掃描的設備,也沒有人敢做開顱手術,只好把他放在病房里自生自滅。

    林川幾乎已經忘記了他的存在。他竟然醒了過來。

    兩人匆匆趕往病房,主要的管理者幾乎都已經去了新的基地。留在這里的只有陳劍、李明峰等區區數人。

    “你還記得發生了什麼事嗎?”陳劍用簡單地方式對他進行著檢測,那個人雖然配合著他的動作,卻一直沒有說話。

    “你叫什麼名字?”林川問道。

    那個人一听到他的聲音,就像是青蛙看到了蛇,全身的寒毛都立了起來。

    “你……你是血脈者?”他的聲音因為長時間沒有開過口而變得沙啞,但大多數人都感覺到了他話里的恐懼。

    他試圖縮到床腳去,陳劍連忙拉住了他。

    “別緊張,沒有人會傷害你,你很安全。”他用手按住他的手道。“沒有人會傷害你。”

    “不要過來……不要過來!”傷者低聲地哀叫著。

    林川退後了一步,但卻再一次問道︰“你是什麼人?從什麼地方來?”

    傷者驚叫了起來,梁瑾擋住了林川,推著他走出了病房。

    “先讓我們來,他剛剛醒來情緒很不穩定,別過度刺激他。”她說道。

    “他知道我是什麼人!”林川卻無法淡定下來。“他很害怕我,這說明他曾經見過像我一樣的人!他和他們接觸過!他到這里也許和這有關!”

    “他叫我什麼?”他焦急地問道。

    “血脈者。”梁瑾答道。“這是國安部的內部稱呼。”

    “那他是國安的人?”

    “我不能確定,但我可以和他談談。”梁瑾試圖安撫林川的情緒。“你在這里只會讓他驚慌失措,這對搞清楚狀況毫無幫助。交給我們,林川,我會讓他說出你想要知道的東西。”

    “好吧。”林川說道。“但我要在外面听他說了什麼,讓他把一切都說出來。”
梅爾斯 發表於 2017-6-1 22:30
第177節 西北往事

    站在門外,林川靜靜地听著病房里的動靜。

    “不要過來……”那個傷者低聲地哀叫著。

    “沒關系的,他已經走了。”梁瑾的聲音說道。“你感覺怎麼樣?有什麼地方不舒服嗎?你一定餓了吧?我們有熱粥,你要不要喝一點?”

    她完全沒有追問的意思,這讓林川心急火燎,但傷者的情緒因此而慢慢地平復了下來。

    一名護士把粥端進來,梁瑾親手一勺勺地喂他吃完,然後才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從哪兒來?”

    傷者鎮定下來之後,思維漸漸清晰起來,並且和他們有了交流,他自稱王博,來自位于西北的集寧基地,是基地聯勤部的一名上尉參謀。李明峰在地圖上沒有找到他說的地方,只是根據他的描述,找到了戈壁上一個沒有任何城鎮的空白區域。

    “發生了什麼事?”這是眾人最關注的問題。

    王博這時已經知道自己身處江海,一個血脈者與普通人平等生存的避難所,也知道自己是那架飛機上唯一的幸存者。但他並不相信梁瑾他們所描述的現狀,在他看來,所謂“平等”只是讓他放松警惕的謊言。

    但他還是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說了出來。血脈者的殘酷他深有體會,或許那個血脈者此刻還能夠耐著性子裝作離開,但如果一直得不到答案,他一定會面臨可怕的折磨。

    “請你們一定保證我的安全。”他一再地這樣說道。“我會把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你們,請你們一定保證我的安全。”

    “沒有人會殺你。”聞訊趕來的冷素安說道。“我們在你身上花費的時間、精力和物資超出你的想象。在末世,這些東西遠遠超出你這條命的價值。我們不會讓你那麼容易就死。你說你是後勤參謀?那正好,等你好了以後有得是活兒讓你干。”

    這樣冷冰冰的話反而讓王博徹底放了心,他開始一五一十地把自己所知道的事情都告訴了他們。

    集寧基地建設于五年前,王博並不知道它的背景,但從時間上看,梁瑾猜想它應該是酒泉基地被毀後建設的那一批基地中的一個。

    王博並非義務兵,而是國防科技大學的畢業生,畢業後分配到甘州西北的一個導彈基地。在集寧基地建成後第三年才被調過去。

    基地遠離城市,而且五分之四的建築物隱藏在地下,基地中絕大部分區域都處于嚴密的封鎖下,像王博這樣的低級軍官和普通士兵沒有資格入內,他們大多數時間都地面進行枯燥無味的訓練,或者是在大棚中照料蔬菜,給上百頭豬喂食。

    對于王博來說。生活中唯一的樂趣在于每個月初到附近的集鎮上去領取補給品。

    災難發生後,集寧基地一下子涌入了許多人,他們大多數乘坐軍用飛機在基地附近的簡易機場降落,但也有為數不少的士兵被裝甲列車運送到這里,隨同他們到來的還有數量巨大的武裝直升飛機、自行火炮和地對空導彈組。

    他們辛辛苦苦養的豬被一次性全部殺掉,從那以後。王博就再也沒見過任何動物。

    身為聯勤部的一員,王博的生活一下子忙碌了起來,那段時間他根本無暇去听士兵們憂心忡忡的關于局勢的議論,每天單是清點火車送來的貨物,把它們分門別類放好就耗盡了他所有精力。

    基地中吃飯的人從幾百人一下子上升到近萬人。這樣的變化讓他有些不知所措,而他也隱隱約約地听說了。在基地東南正在構建一個規模更大的防御陣地。

    基地旁的簡易機場被迅速改建成永久性機場,而且規模很大,許多戰斗機和轟炸機匯集到這里,基地旁建起了可以容納數萬人的臨時房屋,可以容納數百萬升燃料的儲油罐和許多個防空陣地。

    後勤工作被軍區聯勤部接管,他們僅僅是作為其中的一個分組來進行工作,負責建設貨場,並且把火車運來的物資分門別類地存放到貨場去。裝備和補給源源不斷地通過飛機和火車被運送過來,忙碌了將近一個月之後王博才知道,第一批乘飛機過來的人級別非常之高,這里已經成為了華夏武裝力量的指揮中心。

    那時候他才隱隱約約地開始感到憂心,但電話已經無法打通,與家人徹底聯系不上,基地里也開始出現了逃兵,一大排地被打死在荒蕪的戈壁灘上。

    王博第一次看到變異生物是在兩個月後的一個夜晚,那時基地已經成為一座完全由軍人組成的新的城市,數萬人在這里如同工蟻一般辛勤地工作著。王博因為工作出色從中尉升為上尉,職責也轉為負責把空運來的物資存放到指定的區域。

    那一晚他正在等待一架來自東北的運輸機,飛機晚點了一個小時,這讓他和負責搬運貨物的工程兵們焦躁不安,甚至沒有心思像往常那樣猜測運來的會是什麼貨物。總聯勤部下發的任務單上的描述總是語焉不詳,“把甲貨物歸類到四號區”,或者是“把編號乙字十號的貨物存放到A場”,他門只能從貨物的大小和包裝箱上的注意事項來猜測里面到底是什麼東西。

    但那一晚他沒有等到那架飛機,當他抬頭在夜空中尋找飛機的燈光時,一陣火光突然在遠處的高空中出現,隨後基地里第一次拉響了警報。

    王博按照手冊上的規定帶著工程兵們躲到一邊的庇護所里,那些防空陣地上的高射炮開始瘋狂地向天空傾瀉彈藥。透過炮彈在空中爆炸時的火花,王博看到了他一生都難以忘懷的景象——那幾乎遮蔽了整個天空的黑色蝙蝠潮,它們一個挨著一個,就像是從最真實的噩夢中逃出來的惡鬼。

    那一晚幾乎沒有人睡著,天空中不時有炮彈爆炸後的衍生物和破碎的尸塊落下來,高射炮的聲音讓每個人都只能通過大聲吼叫來說話,即便是第二天早上它們停止射擊後也是如此。

    一名飛行員告訴王博那些變異蝙蝠是是尾隨著那些從災區運送人員和物資的飛機來的,足足有上百萬頭。王博相信他的話,因為他站在貨場的指揮塔上,能夠看到的所有地方都有尸體碎塊和血污,尤其是防空陣地那兒,幾乎被尸體和血污淹沒。

    有人告訴他,那天晚上有上百人因為被污血滴到而變異成怪物,但王博並沒有親眼看到他們說的變異人,只是從那天晚上開始,上級要求他們把每一件貨物都用雙層油布來遮蓋。

    此後他們再也沒有見過任何變異生物,只是在東南方向偶爾會有隆隆炮聲傳來,有時機場上的轟炸機和攻擊機會緊急起飛,支援那些處于更南方或者是更東方的陣地。

    那些夸夸其談的飛行員們漸漸消失不見,王博不知道他們是死了,還是被調到了其他地方。

    身為螺絲釘的王博無法接觸到核心機密,他只能時不時從那些變得越來越疲倦和暴躁的飛行員口中零零星星听到一些關于其他地方的消息。

    五羊淪陷,江寧淪陷,燕京淪陷,江海淪陷,帝都淪陷,江陵淪陷,雒中淪陷,巴郡淪陷,漢中淪陷,壞消息一個接著一個,也越來越靠近集寧基地所在的位置,據說華東和華南已經沒有活人,只有崇州、周山那些島上還有一些人在堅持著。

    但他們活不了多久。

    每個告訴他消息的飛行員都這樣說。

    一頭怪物並不可怕,但它們從不單獨出現,每次出現都是成千上萬。我們可以毫不費力地炸死幾萬甚至十幾萬頭怪物,但你猜怎麼著?第二天又會有更多的怪物踩著它們的尸體過來,比之前殺死的加起來還要多。

    每個人都漸漸變得麻木,對于前方的消息也慢慢漠不關心起來。

    運送物資的火車和運輸機變得越來越少,貨場上的貨物也開始慢慢減少,有一段時間人們在傳言中央將遷移到更遠的西部,但直到落雪,直到冬天過去也沒有真的實現。

    王博很清楚自己的家人已經遭遇了不幸,有很長一段時間,廣播里天天都在鼓動士兵們化悲痛為力量,為反攻做出自己的貢獻。王博不知道別人怎麼想,但他每天努力工作並不是因為想要復仇,而是因為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夠做什麼,不知道自己還能用什麼方式活下去。

    臨近春節的時候,基地里開始大規模地征尋志願者,據說基地里那些從來沒有露過面的科學家們已經研究出了應對病毒的疫苗,而他們也找到了利用病毒制造超級戰士的辦法。但他們找到的方法還很不穩定,死亡率很高,因此需要大量的志願者。

    “他們真的成功了?”林川問道。

    王博已經接受了他在這里活動的事實,再也沒有任何抗拒情緒,所以他早已經站到一旁听王博講述自己的見聞。

    “你不知道嗎?”王博苦笑著問道。“與其說他們成功了,倒不如說他們被成功的欺騙了。”
梅爾斯 發表於 2017-6-1 22:30
第178節 西北往事(二)

    王博話里充滿著對于林川的懷疑,但他對這樣的態度早已經習以為常,他只是對王博話里的某個詞語感到很疑惑。

    “欺騙?”

    王博看到林川的表情不像是作偽,于是也感到有些疑惑。“那個在末世發生時被俘虜的血脈者,他們叫他龍岐,並且一直把他關押在基地的最下層。他一直都表現得像是一個完全無害只懂得搞研究的科學狂人。于是在經過了大半年的考察之後,高層們同意他有限度地參與到研究中去,他很快就把制造血脈者的方法交了出來,從而獲得了相當大的信任,但那其實是一個陰謀。”

    “制造血脈者的方法?你怎麼會知道這些?”冷素安有些懷疑。“憑借你的軍餃不可能知道這些東西。”

    “是那些和我一起逃出來的首長們在路上說的,我只是把他們爭論中零散的內容通過自己的理解重新組合了起來。”王博答道。“有些東西是之前我听那些飛行員說的,他們的消息總是很靈通。”

    “讓他說下去。”梁瑾在一旁說道。“其中的真實和謬誤我們可以稍後來分析判斷,先听他說完吧。”

    于是再也沒有人插話,梁瑾讓護士送來葡萄糖液,讓王博補充水分和能量,好讓他繼續自己的描述。

    龍岐在嚴密的看守下指導基地的科研人員復制了黃安德制造血脈者的方法,他們成功地制造了超過50名7級血脈者。只產生了1名變異者,這讓所有知曉這件事情的高層們都感到鼓舞。

    在黃安德創立的潛能基金會立足于世的5年時間里。土共政府沒有一天不在試圖獲得血脈者的秘密,並且為此付出了慘重的代價。當王直的能力通過毀滅美國而被放大到全世界執政者面前,高層們不得不為此前政策上的重大失誤感到追悔莫及。

    在大半個華夏淪為怪物的樂園,超過十億人口死于非命後,他們一直求而不得的獲得超能力的方法突然以這樣一種形式出現在他們面前,不能不讓他們嘆息。

    沒有人懷疑這將會是整個事件的轉折點。

    但7級血脈者的戰斗力太過于低下,他們的身體素質和反應能力僅僅是堪比一般的特種兵,這對終結與怪物的戰爭毫無意義。

    高層很快準備開始進行高級血脈者的制造。龍岐推薦他們制造3級血脈者,黃安德此前進行過細致的比對,這個階層的血脈者戰斗能力足夠強大,千分之一的成功率也算可以接受,性價比最高。

    但這時高層卻馬上就否定了他的建議。

    被選來充當試驗品的都是最忠誠戰士,但這樣的人本來就不多,如此殘酷的淘汰率必將讓許多當做苗子培養的戰士白白地犧牲。面對這樣的犧牲。軍隊會不會動搖?會不會引發其他無法預見的問題?

    另一方面,沒有人能確保他們變異成功後依舊忠于國家,忠于政府。沒有人知道當他們獲得超乎尋常的能力後會發生什麼變化,黃安德和王直都是現成的例子,當他們還是普通人時,幾乎都能夠被認為是最模範的士兵和平民。但他們最終卻成為了毀滅世界的元凶。

    十萬部隊只能產生一百個很有可能無法控制的3級血脈者,這讓與會者根本不可能考慮龍岐的建議,黃安德願意制造這個層級的血脈者是因為他本身就足夠強大,不怕他們的反噬,而且他的來源都是那些被誘騙或是被綁架而來的人。他根本就不需要考慮他們的死活。

    沒有任何一個高層接受試劑嘗試成為高等級血脈者,激進派樂意拼死一搏。但保守派竭盡全力阻止了他們的嘗試。最好的結局當然是激進派都死于失敗的嘗試中,但保守派擔心的是他們中的某一個人獲得成功。

    如果那樣的事情發生,將沒有人能夠阻止他掌握所有權利。

    經過測試,最終他們決定大批量制造6級血脈者,他們比一般人要強的多,面對怪物時能夠有一戰之力,卻又沒有強大到無法消滅,無法控制。最讓高層們心動的是,他們不會被感染,而且在遭受重創後也可以通過吸取大量新鮮血液而迅速重新恢復戰斗力。

    這是應對末日最有力的武器。

    上千名志願者很快就安排進行了手術,理所當然地,他們中的很大一部分成為了基地焚燒爐中的灰燼,甚至沒有讓他們的戰友和同伴們知道。

    6級血脈者的成功率大約是60%,也就是說,十個接受實驗的戰士中就有四個會死掉,這樣的淘汰率已經超過了一場惡戰的戰損,也超出了戰士們的心理承受能力。當操作步驟最終定型,指揮部試圖把所有普通士兵都轉化為強大的血脈者士兵時,暴亂終于發生了。

    那些還在使用常規武器的戰士當然無法對抗已經成為殺戮機器的血脈者士兵,如果不是仍然需要大量的新鮮血液來源,或許參與暴亂的士兵都會在第一時間內被全部處死。

    這六百名血脈者戰士成為指揮部最可怕的刀,在他們的震懾下,那些嚇破了膽的普通士兵乖乖地接受了手術,超過兩萬名血脈者戰士就這樣被一批批制造了出來。

    “兩萬?不是全部嗎?”冷素安問道。

    “他們沒能夠繼續下去。”王博神色黯然地答道。

    血脈者戰士們經過短暫的適應性訓練後,逐漸投入到正面戰場去援救已經搖搖欲墜的東南前線,他們馬上就獲得了遠遠超過普通士兵的戰果。

    他們不畏懼那些鋪天蓋地而來的變異蝙蝠,它們脆弱的身體根本就不適合高強度的戰斗,無視感染的威脅後。許多血脈者戰士甚至能徒手把它們的翅膜撕下來。他們不畏懼那些突破槍林彈雨的小型怪物,經過訓練之後。大部分血脈者戰士都能夠用刺刀或是軍刀把它們釘死在陣地前面。他們的反應更快,力量更強,更不畏死——事實上,他們中的大部分人都經歷了死里逃生的傳奇,當怪物從陣地上被消滅,醫務兵只需要手拿血袋走上陣地,就能把他們一一救活,甚至不需要把任何人送到戰地醫院。

    指揮部對這樣的發展信心十足。他們相信只要有十萬名這樣的血脈者戰士,政府很快就能把怪物消滅,重新奪回家園。

    但誰也沒有想到,這只是大規模暴亂的前奏。

    沒有人知道他們是怎麼串聯的,也沒有知道他們為什麼要選擇叛亂。當指揮部漸漸對他們失去警惕,他們突然殺死了所有前線指揮官,趁夜色殺了回來。

    由于數量的懸殊。忠于指揮部的戰士們已經無法阻止他們。而那些作為震懾力量存在的後備軍戰士們,在兔死狐悲的心態下,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殺入基地,毀滅了其中的一切。

    “那是一切噩夢的開始。”王博這樣說道。

    梁瑾隱隱約約猜到即將發生的事情,她忍不住看了看林川,卻發現他正全神貫注地盯著王博。

    “龍岐並不是唯一一個在末日發生時被俘的血脈者。和他一起被送來的還有好幾個人,有男有女,他們大部分時間里都被封凍在超低溫的冰層里,只是在需要原料的時候,才會把其中較弱的那兩名女性暫時解凍。在我們逃離基地的路上。有兩位首長一直在爭論她們是不是能夠用意念來影響那些接受了她們血液提取物的戰士。這或許是暴亂發生的原因,因為暴亂發生前幾個小時她們剛剛經歷了一次解凍。而那些戰士殺入基地後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打碎冰層把她們救了出來。”

    龍岐在這時殺死了身邊所有的守衛,人們都以為他只是一名7級血脈者,但事實上,他比那時候能夠自由行動的任何人都要強大。

    一個又一個惡魔被釋放出來,黃安德和伊萬諾夫是其中的最後兩個。他們倆的腦袋和身軀被分別存放在幾個不同的樓層,黃安德的腦子甚至被挖了出來,單獨冰凍在一個房間里。

    但他們終究還是獲得了自由。

    而他們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所有高層轉化為7級血脈者,然後把普通人都抓起來,關押在貨場改建的集中營里。

    血脈者士兵重新回到前線去對抗怪物潮,而黃安德則開始制造3級血脈者,每天都有上千人被從關押的地點帶走,然後就再也沒有回來。

    “你是怎麼逃出來的?”故事已經到了尾聲,冷素安再一次詰問道。“如果事情真的像你說的那樣,如果你沒有成為血脈者,你根本就不可能活下來,飛機上的那些校級軍官也根本活不下來。”

    “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麼沒有第一時間殺了我們,他們一個軍官也沒有殺。首長們猜測他們或許想要利用他們去接管其他基地。”王博答道。“事實上,當我們策劃逃跑的時候,已經有一批軍區的高級軍官被改造成7級血脈者,派往臨近的銀州去奪取那里的指揮權。他們或許並不在意殺死更多的人,但銀州有完備的防御體系,還有一個足以摧毀集寧基地的戰略核導彈基地。”

    “至于我逃出來的原因,其實很簡單。”王博繼續說道。“那個貨場是我一手建造的,我知道什麼地方有暗格,什麼地方留有暗道。那是建造貨場時工程兵們留下的,目的是為了在物資緊缺的時候溜進貨場搞些可以用來交換的東西。他們沒有能夠用上這些東西,卻成了我們逃生的路徑。”

    接下來的事情他沒有再繼續說下去,但並不難猜,他們偷偷爬上一架飛機,然後向遠離那些惡魔的方向逃去。

    “你們為什麼不去警告其他部隊?”李明峰有些憤怒地責問道。“你們就這麼逃走了?”

    “那我們能怎麼辦?我們曾經想往吉木薩爾飛,但很快就醒悟了過來。如果是你,你會相信一群逃兵還是首長的電話?他們甚至不需要派人追殺我們,只要一個電話就能讓其他基地把我們綁送回去。”

    人們沉默下來,每個人都在思考和消化著他所帶來的消息,梁瑾和林川還好,他們經歷過對王直的研究,對王博故事里的許多東西都不陌生,因此也知道王博所說的應該是真實的,其他人卻被這些信息攪得頭昏腦漲。

    至少大部分都是真實的。

    “你怎麼知道他們能夠用意念來影響那些接受了她們血液提取物的人?”林川問道。“有什麼根據嗎?”

    “我不知道,是他們說的。”王博的回答讓林川感到非常失望。

    “但我可以確認一點,那些低級血脈者對于高級血脈者完全不會反抗。我親眼看到一位被轉化為7級血脈者的中央首長被一名士兵當眾羞辱,如果他能夠反抗的話,我覺得他至少可以殺了自己。”

    “讓他休息吧。”梁瑾打破了沉默。“我們還需要向你詢問一些問題,但今天你說的已經夠多了,好好休息吧。”
梅爾斯 發表於 2017-6-1 22:31
第179節 決意

    眾人跟在林川背後走出病房,不約而同地舒了一口氣。

    感到疲憊的不僅僅是王博,對于大多數人來說,一下子接受了太多信息也讓他們感到疲累不堪。林川這樣的人被稱為血脈者,並且是可以大批量制造的,這個消息帶來的沖擊力讓許多人思維變得混亂了起來。

    “今天大家先休息吧。”李明峰說道。“有什麼意見或者是想問的,我們明天一早再開會討論。”

    大部分人已經搬到新基地,臨時避難所只剩下不到六百人,大部分是行動能力低下的傷員、老人和小孩,李明峰去向哨兵安排守夜的事情,其他人找到一個無人的火堆,準備休息。

    沒有人討論王博所說的話是真是假,這個故事也許很精彩,但仔細考慮下來,對他們的影響並不大。即便是真的有上萬名血脈者士兵,他們要殺到幾千公里外的江海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或許只有林川才會真的被故事中透露出來的信息所影響,而這是他們無法干擾和改變的東西。

    林川照例是走向出口,準備去獵殺怪物,這時候梁瑾從後面追了上來。

    “又想去看風景?”林川低聲地問道。

    每次梁瑾想要和他單獨談話時總會用這句話起頭,林川忍不住小小地開了一個玩笑。

    “不行嗎?”梁瑾毫不在意地問道。

    “走吧。”林川說道。

    雖然已經被林川帶上天台許多次,梁瑾還是會不由自主地感到興奮。拋去最初的恐懼之後,跟隨林川飛躍在城市的上空其實是一件極度刺激的事情。這當然是因為林川刻意放緩了自己的行動,否則梁瑾非但不會感到刺激,還很可能會吐出來。

    幾頭變異蝙蝠從東側的天空中遠遠地飛過。林川低頭抓起一把碎石,把它們一個個打了下去。

    “想說什麼?”他不經意地問道。

    “你還是想到西北去?”梁瑾問道。

    “這個問題你已經問過我34次了。”

    “但這次不一樣了。”梁瑾固執地說道。“你應該知道黃安德是什麼樣的人,他手下還有許多比羅恩更強的血脈者,你去那里干什麼?去送死嗎?”

    “你認為王博沒有說謊?”林川問道。

    “我不知道,但我認為說謊對于他來說毫無意義。”

    林川點了點頭。把手中的碎石一股腦全部拋出去,天空中變得安靜下來,一輪窄窄的下弦月彎彎地掛在很低的空中。

    “我也覺得他沒有說謊,但我還是想到西北去一次。”

    “為什麼?”梁瑾著急地問道。“既然你也認可王博說的話,那你應該明白黃安德能夠控制其他血脈者意味著什麼。只是一個3級的血脈者就差一點讓我們倆都死掉,你去找他們干什麼?是去送死還是想去給黃安德當手下?”

    林川笑了起來。“你覺得我是這麼傻的人麼?”

    “我從來都不覺得你聰明。”

    林川忍不住抬起手想威脅梁瑾一下。但他最終只是捏了捏自己的鼻子。

    “我吸收了羅恩,現在的我已經比他強大得多了。”

    “但他們都是1級血脈者!黃安德和伊萬諾夫,甚至還有可能要加上龍岐!你想一個人面對三個1級血脈者?”

    “如果我也是1級呢?”林川問道,梁瑾一下子愣住了。“給我那東西的人是王直,他告訴我成功的幾率不到萬分之一。如果他不是隨便說說,那他給我的很有可能是制造1級血脈者的試劑。”

    梁瑾無法反駁。這是顯而易見的事實。

    “我已經比羅恩強大的多,但我不知道自己的極限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做到什麼。對血脈者的秘密了解得越多,我就感到越困惑,當初王直把那個東西給我,究竟是為了什麼?只是單純地想制造一個怪物,還是希望有人分擔他的命運?我想去尋找這個答案。去看看他是只制造了我一個,還是創造了許多個像我一樣的人。”林川慢慢變得認真。“我覺得黃安德會知道答案。”

    “你覺得他會友好地和你交朋友,然後解答你所有的疑問?”

    “那當然不可能。”林川笑了起來。“但在他那里至少會有解答這一切問題的希望。如果運氣夠好,也許我能遇上王直,問問他到底為什麼。”

    “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希望你就要拋下一切去送死嗎?”梁瑾生氣地問道。

    “我不會死。”林川搖了搖頭。“不要忘了我是一個血脈者,一個不滅不死的怪物。我相信自己是1級,黃安德未必能夠消滅我。既然是這樣,為什麼要等到他積累了一支血脈者大軍後才被動地去面對他?在他還不夠強大的時候去面對他不是更好嗎?”

    “但你也有可能不是1級。”

    “我已經比羅恩強得多,這說明我至少會是2級,我這個級別的血脈者。不會連逃命的機會都沒有。”

    “當你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你已經被控制了。”

    “如果是這樣,那你們至少會在黃安德的陣營里擁有一個自己人,我會成為他最得力的打手,以此換來你們的平安。”

    梁瑾生氣地抬起手重重地打在林川手臂上。卻自己疼的叫了出來。

    “我是開玩笑的。”林川抱歉地聳了聳肩。“不會到那一步的。”

    梁瑾不理睬他,他也不以為意,兩人一起看著遠處的河岸。

    許久之後,林川問道︰“如果有機會,你願意成為血脈者嗎?”

    “我不知道。”梁瑾搖了搖頭。“也許在失去了一切希望的時候我會賭,但不到那個時候,我不會去嘗試。”

    林川默默地點了點頭。

    一個巨大的身影在遠處的樓宇間穿行,林川突然伸手把梁瑾抱了起來。

    “我的獵物又出現了。”他說道。“我送你下去。”

    第二天的會議中,林川根本就沒有討論任何關于王博的故事或者是血脈者的話題。王博的故事只是再一次堅定了他離開的念頭。

    他在會後和李明峰單獨聊了一個小時,向李明峰說明了自己的決定。

    搬遷工作進行得無驚無險,在林川不予余力的獵殺下,江海城中幾乎已經看不到體型超過五米的怪物,這段路也已經被李明峰帶著部隊清理過許多次。那些體型稍小的怪物也無所遁形,長達四個小時的遷徙中,只有一名婦女在通過廢墟時扭傷了腳踝。

    “這里就是我們的新家園了。”冷素安罕見地用自豪地語氣向他們介紹道。

    整個新基地的地下面積達到了五萬平米,三層地下車庫和地下一層的商鋪全部被利用起來,只是地下一層靠近出口的位置被粗大的鋼管密密麻麻地保護起來,佔去了將近兩千平米的位置。冷素安精心地加固了每一個可能造成坍塌的位置。並且對抽水系統和通風系統進行了額外的保護。

    每個家庭都得到了一個獨立的小房間,原先那種人擠人的大通間也被徹底廢除,最擁擠的房間里,每個人也能分到四個平米的個人空間。

    四條新開闢的應急通道蜿蜒在商場四周的道路下面向周圍的建築物延伸,作為未來發展的通道,如果能夠有足夠的時間和安全的環境。冷素安有信心把閩東金座周圍的建築物全部連接起來,形成一個巨大的地下城市。

    林川開始像發了瘋一樣地收集各式各樣的物資,無論是不是在魯廣平的清單上,只要是覺得有用的東西他就把它們帶回來。新基地的倉庫很快就塞得滿滿的,于是林川開始填滿閩東金座的地上部分,甚至于把周圍那些建築物也一層層地塞得滿滿的。

    “如果人數不增加的話,至少夠我們用上十年了。”魯廣平說道。這樣海量的物資讓他只能放棄了清點的打算,這幾乎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林川甚至于把幾公里內能夠找到的車子全部在閩東金座周圍碼了起來,足有上萬輛,這些汽車足夠冷素安拆到地老天荒,在這樣的情形下,即使是最苛刻的人也無法對林川再說出什麼惡語來。

    “你這種做法會把我們變成只會坐享其成的廢物。”李明峰嘆息著說道。“誰還會冒險到城里去尋找物資?誰還會甘願接受那些嚴酷的訓練?誰還會為了獎勵的罐頭而加班加點的工作?我想冷素安的計劃永遠也不可能實現了。”

    “抱歉了李哥。”林川搖搖頭答道。“我想你們一定能找到解決的辦法。”

    “讓冷素安去頭疼吧。”李明峰笑著說道。“我已經想通了,我就管好自己的隊伍,其他的事情就交給專業的人去干,我可不操那份閑心。”

    所有人都知道林川離去的時間馬上就要到來,只是沒有人知道他會選擇怎麼離開。

    是同所有人來一次公開的道別。還是在某個夜晚悄悄地離開。

    梁瑾的心情變得很惡劣,好幾個護士都因為一點小事被她罵得大哭。

    但她沒有再試圖去阻止林川。

    “我這幾天就走了。”難得的,林川自己找了過去。“我不想搞什麼告別儀式了,感覺像是回不來了一樣。如果哪一天早上我沒有回來,那就說明我走了。”

    梁瑾默默地收拾著東西。沒有答話。

    “那就現在說再見吧。”林川微笑著說道。

    梁瑾感覺鼻子有些酸楚,但她咬著牙一句話也沒有說。

    “再見了。”林川說道,轉身走出病房。

    梁瑾的眼淚終于流了出來,即便是林川之前說得再怎麼輕松,黃安德也不會真的就變得容易對付。梁瑾知道那是一個間接毀滅了世界的人,林川這樣頭腦簡單的家伙應對他一個就很難,更何況他還有著成千上萬的手下。

    她終于追了出去。

    林川就站在門口,背對著她。

    但他不是因為她而停下腳步,曾羽正驚慌地向他報告著。

    “林哥,有人被謀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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