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危機] 黑色紀元 作者:黑天魔神 (已完成)

 
radpig 2013-10-16 17:56:21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33 2372560
dureacll 發表於 2014-1-11 08:30
第二百一七節 失控

  這一幕,章盛飛並不陌生。

  他在軍部轉的廬江戰鬥錄影裡看過,場面恢弘磅礴,氣勢驚人,有種面對地震泥石流撲面而來的絕望,更有死死攥住心臟,幾乎不能呼吸的緊張。

  不斷有預置炸彈被引爆,「轟隆隆」的聲音被大樓倒塌的沉悶轟鳴掩蓋,無數水泥板在空中飛掠,夾雜著磚石碎塊的塵霧遮住視線,吞沒了無法躲避的大量變異生物。

  然而,就在密集如雨的碎塊當中,依然躥出數量驚人的大批類人、血屍。它們動作輕盈詭異,絲毫不受傷痛影響,完全被大腦深處對天敵的強烈恐懼支配著,不顧一切朝公路上狂沖。

  章盛飛的臉頓時皺了起來,就好像他剛剛吮吸過酸澀無比的檸檬一樣。

  「太多了,實在太多了……」

  他在心裡緊張的默念著,依然保持冷峻沉穩的外表。

  戰術,還是沿用廬江之戰的模式。可是從大樓垮塌陷阱裡突出的變異生物,遠遠過軍部下的錄影。它們被磚石碎塊大量填埋,卻有更多的怪物從灰塵裡不斷出現,密集的狂潮根本望不到邊。即便是在指揮所這種遠離戰場的位置,仍然可以感受到從地面傳來的強烈震動。

  從昨天晚上延續至今的煩躁,已經變成無法用言語說明的恐懼,牢牢佔據著章盛飛的大腦。

  它們仍在狂沖。

  無數變異生物很快進入預留的公路主於道,彙聚成三道灰色與紅色夾雜的潮水,在漫天灰塵的掩護下,朝著城外的人類陣地撲來。它們的數量是如此之多,因為踐踏產生的污染在城市上空久久不散。隔著幾公里遠,人們已經可以聞到垃圾、排泄物的惡臭,還有刺鼻的塵土和種種不知名的味道刺激鼻腔。

  「引爆————」

  第一段五百米長的街道很快被填滿。隨著區域指揮官的命令,預設的定向雷朝著街道方向轟然炸開。飛射的金屬破片呼嘯著鑽進變異生物體內,穿透皮膚,割裂肌肉,帶著鮮血和糞便在空中亂飛,直到耗盡動力。牢牢固定在牆壁、地面,或者某個怪物身上,這才完成自己的使命,成為慘烈戰爭的旁觀者。

  變異生物似乎並不知道「死亡」的概念。頃刻之間,它們已經填沒了爆炸陷阱剛剛編織的五百米空檔,朝著下一段街道狂突亂沖。無數腿腳在屍體上死命踐踏,重傷瀕死的怪物很快被踩成肉泥。這種時候,根本無法分辨什麼是同類?什麼是恐懼?它們的腦子裡只有一個聲音————遠遠離開這兒,離開那些自己永遠無法對抗的天敵。

  第二段、第三段、第四段……

  爆炸聲不斷傳來,氣浪和金屬破片肆無忌憚收割著生命。水泥碎塊和磚石被厚厚的變異生物血肉覆蓋著。它們在鋼筋林立的廢墟間穿行,一秒鐘也沒有停頓,仿佛一群悍不畏死,永遠不知道疲倦的機器。

  看著螢幕上由直升機傳遞回來的資訊,章盛飛的臉色漸漸白。他緊抿嘴唇,雙手雖然背在身後,指甲卻狠狠掐進肉裡。被皺紋包裹的眼睛眯得越來越細密,眼瞳深處不斷閃爍著恐懼和後悔。

  身為集團軍司令官,章盛飛對戰鬥進度的察覺能力,要比普通軍官敏銳得強。

  合肥戰役想要獲得成功,有一個最基本的前提。那就是被資訊素影響到的變異生物絕對不能多,必須限制在城內總數的百分之三十左右。以衛星遙感地圖傳輸回的資料計算,大約為一百萬頭。

  蘇浩的反對並非毫無道理。地形,以及道路和空間容納能力,的確是制約戰役勝負的關鍵因素。

  六架直升機一直在控制風向,使資訊素朝著城外陣地方向飄浮。今天絕對是個好天氣,沒有自然風,也沒有冷濕氣流,氣體漂移的控制權一直被牢牢控制著,絲毫沒有脫離戰役計畫。

  然而,沖出城外的變異生物數量,卻遠遠出乎意料之外。

  從籠罩城市的塵霧深處,仍然源源不斷出現密集的生物狂潮。它們沒有因為資訊素不朝自己所在的位置漂移而影響,而是跟隨先期衝擊的同類腳步,不斷補充這股強大潮水的力量。

  監控螢幕上出現了直升機師驚恐萬狀的臉。

  「地面指揮中心,戰況正在出現變化。反方向的所有變異生物都在朝著伏擊方向移動。它們,它們的數量實在太多了。」

  章文已經皺緊眉頭,他大步走到螢幕前方,抓起通話器,連聲咆哮:「為什麼不控制風向?那是你們的任務,是你們的任務。立刻加大風,推動資訊素向城市週邊擴散。要快————」

  「我們一直在按照計畫進行。」

  話筒裡,傳來直升機隊長焦躁不安的聲音:「現在的情況完全出了預期,沒有被資訊素波及的反方向怪物種群也開始了移動。注意,是反方向。它們之間似乎有著某種我們不知道的聯絡方式,不需要資訊素驅趕也能相互引導……見鬼……它們全部動起來了,全部動起來了————天啊這,這實在太可怕了————」

  章文憤怒地盯著螢幕,沖著話筒大喊:「控制風向,必須控制風向———」

  螢幕上的圖像出現了很多波次畫面,信號也變得雜亂無章。通話器裡傳出直升機師的聲音斷斷續續。

  「我們……我們一直在控制,可是沒用。它們已經全部……開始移動。實在太多了。究竟是哪個混蛋制訂的計畫?你們……你們根本不瞭解它們……根本擋不住。天啊這簡直就是世界末日……指揮中心,立即下令所有人撤退……快撤退……」

  「一群膽小鬼————」

  章文腦門上佈滿青筋,他惡狠狠地咆哮著,由於用力過猛,話筒在他手裡被生生捏成碎片。

  在他身後,一群圍觀的軍官人人神色嚴峻,有恐懼,有震驚,也有緊張和慌亂。

  按照廬江戰鬥的經驗,三條交通主於道上預設的爆破點各分為十段,距離從五百米至兩千米不等。現在已經分別引爆至第七、第八、第七階段,蜂擁而來的生物狂潮卻絲毫沒有被遏制的跡象。彌漫在空氣中的血腥和碎肉刺激著它們的神經,若隱若無的資訊素仍然是恐懼來源。它們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命狂奔,不顧一切向前沖,任何敢於擋在面前的障礙,都會被統統碾碎。

  所有人的目光,不約而同集中到司令官章盛飛身上。

  他是這裡軍銜最高的人,也是合肥戰役的最堅定支持者。

  章盛飛覺得渾身肌肉都變得緊繃,面孔也保持著近乎僵硬的冷峻表情。

  沒有人看到他背在身後的雙手一直在顫抖。被強大自製力牢牢鎖定在臉上,用牙齒緊緊咬住因而被覆蓋的恐懼,在旁人看來只是最高指揮官在混亂情況下的冷靜。

  「不要慌————」

  章盛飛儘量使自己的語調聽起來沉著有力,他大步走到螢幕前,有條不紊迅下達一系列命令。

  「所有鐳射生器瞄準公路方向,隨時準備射。」

  「電磁炮機組保持預熱狀態,能源供應必須保證穩定。」

  「各機槍和聯裝機炮陣位射界不變,一旦那些怪物突破公路,立刻以密集掃射狠狠封死它們————」

  隨著三條公路上最後階段的爆破,充斥著血腥和死亡的生物狂潮終於被遏制住。通往城外最後的一千五百米距離,完全被血肉模糊的變異生物屍體填塞。到處都是散碎的內臟和碎肉,被割裂的斷肢和殘破器官飛散開,懸掛在街道兩側的牆壁和窗戶上。空氣完全被火藥和血的味道佔據,耳朵裡只能聽見從無數張怪物口中出的哀嚎。

  地面一直在震動。那是數以萬計變異生物在奔跑。它們以種群間獨有的方式傳達資訊,彌漫開的資訊素使恐懼被更多的怪物感知。各種形態的類人和血屍無比驚恐的朝外瘋躥,徹底放棄了曾經的巢穴。本能告訴它們,天敵隨時可能降臨,誰也不敢在城內多呆哪怕一秒鐘。它們感知到危險,於是以自己能夠達到的最高度逃離這裡。

  過上百萬的大小變異生物沿著公路沖出,仿佛一塊在灰塵中迅移動的厚重地毯。它們不顧一切消耗著體力,在同伴的屍體和血肉間逃竄。剛剛沉寂了不到兩分鐘的街道再次被填滿,數十米寬的街面到處都是朝前奔突的怪物。它們的數量是如此之多,就連數百米外的鋼筋混凝土工事表面的沙粒也被震落

  「穩住不要慌它們只是一群怪物,是我們的敵人————」

  一名在陣地上負責指揮的上尉緊緊抱住突擊步槍,以能夠達到的最大音量朝四周狂吼。他不知道自己的舉動究竟能產生多少效果?可不管怎麼樣,自己總得做點兒什麼。否則,那些臉色白的士兵很可能直接扔下武器,掉頭逃出陣地。

  變異生物群像山一樣黑沉沉的壓過來。

  「射擊————」

  上尉的命令幾乎與槍聲同時出。四聯裝多管機炮口噴出火舌,出粗暴至極的聲音。多達上百個陣地,一百三十多座警戒塔同時開火,密集熾熱的彈雨同時封鎖了三條公路。設置在陣地後方的大口徑直瞄炮不斷吞吐火焰,射出帶有尖利呼嘯的炮彈。這種改進型榴彈縮減了炸藥填裝量,卻增加了帶有金屬破片的特殊彈頭。一旦炸開,可以波及半徑五十米範圍。

  沖在最前面的變異生物猝不及防,被當場打得倒飛回去。它們的身體成為受彈最多的障礙物,緊跟其後的類人和血屍頓時為之一滯。片刻,已經夾帶著巨大的慣性和衝擊力,將同伴的屍體高高頂起,從正上方高高拋在一邊,或者直接踩在腳下,悍不畏死狠狠迎上撲面而來的子彈。

  「滋啵————」

  一團粗大的耀眼白光從城外陣列後方出,仿佛一道可怕的光龍,瞬間消失在遙遠的城市盡頭。

  是戰用高能鐳射。

  這種的能量武器的威力極其強大,射功率遠遠過蘇浩在許仁傑辦公室裡看到過的警戒裝置。設置在地面的射點朝著正前方轉動了十五度角,形成一個由近及遠不斷擴大的扇形面積。強烈的熱能穿透房屋,將所有障礙物一切兩半。整個生物狂潮仿佛被一根無形的線從中部橫截開來,無數類人和血屍紛紛摔倒,腰、腿、肩膀、腹部……它們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的身體會突然斷開?腿腳和手臂瞬間失去控制?僅僅只是一道刺眼的光,自己就瞬間喪失了行動能力。

  這,這究竟是為什麼?

  天空中緩緩出現了一個巨大的三角形黑影。那是一架由空軍方面派出的大型預警機。它負責與所有直升機進行聯絡、指揮、監控戰場,將所有變化傳輸到地面指揮中心。

  「一號至三號鐳射生器射擊完畢,波及範圍和光源縱深正在統計,目測戰果大約為十二萬至十五萬。」

  指揮所裡的氣氛已經不像剛才那麼沉悶。預警機上的機載電腦正在計算各項戰鬥資料,目測與實際之間肯定會有差距,然而在迫切希望勝利的人們看來,已經下意識的以最大數字看做實際戰果。

  「沒錯,我就知道會是這樣。鐳射生器只適合防守,只適合在密集的狹窄區域內使用。那些怪物死定了,它們根本不是對手,我們能贏————」

  「命令後勤支援小組立刻更換線圈和相關零件,能源供應部門迅檢查各機件,確保儘快進入第二次射狀態。」

  「一定要加強防禦,尤其是最前面的機槍陣地,絕對不能放過任何一頭變異生物。它們的優勢在於度和近戰,只要保持這樣的戰鬥節奏,我們就能打贏它們。」

  一道道命令被迅下,指揮所裡的軍官開始變得忙碌。因為資訊素產生的危機感早已消失,當恐懼和震驚從大腦裡消失,當然要按部就班依序執行計畫的後續步驟。

  章盛飛依然站著,用閃爍不定的目光死死盯著螢幕。

  戰用鐳射生器的威力的確令人驚訝,卻也沒有乎想像。事實上,這些集合了人類科技力量的新式武器,是章盛飛之所以同意實施合肥戰役計畫的重要砝碼。他想獲得戰功,卻並不愚蠢。尤其是己方戰力的強弱判定方面,章盛飛很有自知之明。

  他緊緊皺著眉頭。

  雷射器的使用效果和預計的出入不大。可是,在具體時間上,比章盛飛預料的早了一些。

  射鐳射的最佳時間,應該是戰役中後期。

  螢幕上的變異生物群仍在衝擊防線,它們蜂擁在三條公路附近,被血水和碎肉塗抹得遍體鮮紅。鐳射的威力對它們毫無影響,高達數十萬頭同類的死亡,仿佛越刺激著它們向外狂奔的**。

  大功率鐳射生器雖然已經開始量產,配備到各個集團軍級別的部隊。可是,它的缺陷和優勢同樣明顯————體積龐大,運輸困難。由於線圈和透光器耐熱性不強,每次射擊都必須及時更換配件。否則,會因為電流受阻產生爆炸。即便是最優秀的機組人員負責操作,射間隔至少需要二十分鐘,最大掃射範圍也不能過十五度角。

  戰場上瞬息萬變的局勢,不斷刺激著章盛飛的大腦。他覺得心臟跳得厲害,血流度也不斷逼近自己能夠承受的極限。他很想找個椅子坐下,理智卻告訴他絕對不行————在戰場勝負沒有出現決定性變化以前,他必須牢牢站在這兒,充當所有人的信心標杆。

  直升機鏡頭捕捉到一個高移動的影子。

  不,不是一個,而是一群。

  它們顏色暗淡,仿佛數十道灰色的氣流,在房屋和大樓之間高奔跑,不斷變換方向,靈活繞過各種障礙,朝著城外陣地猛撲過來。

  「那究竟是什麼東西?」

  一名上校參謀敏銳的察覺到其中有問題,連忙抓起話筒,大聲命令直升機:「提高攝影機跟隨度,立刻用電腦對畫面進行分析,對應方向的機槍陣地以交叉火力封死它們,絕對不能讓它們突入————」

  操作員的手指靈活敲擊著鍵盤。幾秒鐘後,隨著畫面分析幀數不斷放大,螢幕上出現了一隻頭部長滿絨毛,臀部延伸出尾巴,擁有鋒利牙齒和尖爪的貓形類人。

  在圖像的右下方,電腦根據鏡頭資料不斷測算著貓形類人的奔跑度。最終,顯示出時「15o——18o公里」的字樣。

  這相當於一輛轎車在高公路上狂奔。

  這還不是貓人在直線上的運動極限,而是在樓房、巷道,以及佈滿障礙物情況下不斷繞行、迂回、攀爬的結果。

  一雙雙目光聚集到螢幕上,人們剛剛露出幾分輕鬆和笑意的面孔,再次變得凝重起來。
a9993838aaa 發表於 2014-1-12 18:34
  第二百一八節 空戰
這些貓人的奔跑速度極快,沒有任何規律可循。它們如閃電般在街道兩邊的房屋廢墟里穿行,從無數變異生物頭部和肩膀上跑過,踩著同伴的身體,朝著不斷噴射彈雨的人類陣地發起衝刺。
  
  “擋住它們必須擋住它們”
  
就在上校發出咆哮的同時,一頭貓形類人已經凌空撲下,揮舞著尖利的爪子,發出尖利刺耳的叫囂,掠過一名機悳槍手的身體。
  
那是一名註射過一階強化藥劑的士兵。進化後的視力,使他看到了貓人那張醜陋的臉。士兵本能的放下機悳槍,抬起左手格擋,右手順勢抓住貓人頸部,從側面將貓人按翻在地。然後揮舞拳頭,對準那張嗜血猙獰的面孔狠狠砸下。
  
在這個距離,他無法調轉槍口射擊,只能以肉搏的方式乾掉對手。
  
當士兵從地上站起來的時候,貓人已經被活活砸成一堆爛泥。
  
  他大口喘息著,呆呆站著。低下頭,目光與身體下方接觸的一剎那,士兵驟然定住,然後身形一歪,轟然倒下。
  
  他渾身是血。整個胸口和腹部被完全划拉,貓人強勁有力的後肢一直在士兵身上亂扒,爪子割開皮膚和肌肉,撕裂內臟,腸子被拖出體外,腎臟和肺部被徹底搗碎,塗抹在外翻皮肉表面,顫巍巍的,彷彿一層厚厚的鮮濃肉醬。
  
“混蛋我要殺光你們這些該死的雜種”
  
一名滿面怒容的少尉衝進工事,狠狠砸出一堆手雷,又抓起原本屬於士兵的重機悳槍​​,把槍口指向幾頭正準備凌空撲來的貓人,將熾熱的彈雨拋灑出去。衝擊力巨大的彈頭瞬間炸開大片血花,偷襲的貓人被當場打飛,慘叫著摔落。
  
少尉烈怒的情緒稍稍平緩,就在他準備繼續射擊的時候,濃煙和塵霧中已經撲過來數道黑影。有進化出奔跑能力的血屍,有行動敏捷的貓人和鼠人,還有一頭擁有短途滑翔能力的蝗蟲形態類人……它們蜂擁而上,毫不顧忌四周傾斜過來的彈雨,目標直指控制重機悳槍的少尉。
  
在慌亂和慘叫聲中,少尉的頸部被當場咬穿,左臂從肩膀上狠狠扯下,身形狹小的鼠人抓住機會,立刻朝側胸位置的血洞裡猛鑽進去,大口撕咬。
  
  “啊”
  
少尉的雙眼頓時瞪直,他慘叫著,一手抓住咬住脖子的狗人亂擰,一手在胸前和腹部來回亂抓,臉上滿是難以言語的恐懼。見狀,旁邊兩名士兵連忙衝過來幫忙,抓住鼠人的後肢朝外面亂拖。當那顆黑色、骯髒的三角形腦袋從少尉身體裡被活活拔出的時候,鼠人嘴裡已經填滿了粉紅色的肺葉、鮮紅的心臟,以及森白的骨骼碎末。它“咯吱咯吱”地嚼著,絲毫不顧憤恨不已士兵砸過來的拳頭,只是狠命的啃,不要命的吃。
  
  “快,快射擊”
  
“必須立刻釋放電磁炮。還有,加快激光發生器的冷卻和能量儲存速度,一定要快”
  
“命令裝甲部隊向前移動,必須擋住那些該死的怪物”
  
一道道命令迅速由後方傳遞到陣地前沿,51師、52‖師、52師、第51!裝甲師……所有部隊都在全力反擊,各種武器釋放出驚人的火力和能量。裝甲戰車迅速轉向,沿著陣地外側的道路往復遊走,用密集的彈雨向突入陣地的變異生物掃射。
  
威力巨大的電磁炮不斷釋放著能量。每一次射擊,都會碾壓出一條充斥血肉的死亡之路。然而,這種直線攻擊的武器和激光發生器一樣,都需要時間充能,有著長達十多分鐘的射擊間隙。當它們無法發揮作用的時候,瘋狂突進的生物狂潮很快就能佔領空出來的街道。
  
已經死去的變異生物多達數十萬,它們的屍體在地面鋪起厚厚一層,高度達到甚至超過兩邊的平房。在士兵們無法以正常視角看到的“肉牆”後方,狂奔的變異生物已經用踐踏和方式,硬生生踩出一條潮濕粘稠,帶有坡度的血路。它們蜂擁著跨過屋頂,在車輛上方和大樓中間穿行。動作迅捷的貓人、狗人、鼠人沖在前面打頭陣,遲緩而體積龐大的牛形、豬形類人跟在後面。在它們中間,還有數量龐大的蜘蛛、蟑螂、螞蟻、甲蟲等形狀變異生物。空中不斷有類人從高處滑翔直下,它們明顯擁有蝗蟲、雞、鴨、蝙蝠等生物形狀。雖然無法向鳥類一樣飛行,卻可以瞬間滑出數十米遠,速度快得驚人,以士兵們擁有的一階強化視力,只能勉強看到模糊的身影。
  
它們形成一個龐大的編隊,各司其職,相互間雖然偶有推攮,陣營擁擠,卻顯得有條不紊,以各自佔悳據的通道向前推進。從空中俯瞰,設置在城外的人類陣地就像釋放出巨大毀滅能量的火山口,變異生物群彷彿被海水裹挾的龐大冰山。相互之間緩緩移動、靠近,用兩股根本無法容納的能量劇烈碰撞,碾磨著各自佔悳據的地盤。拼消耗,比速度,當某一方耐力和基礎被消耗一空,就會成為另一方肆意啃嚙的食物。
  
人類擁有的科技力量,在龐大的數量面前漸漸顯出弱勢。
  
不斷有變異生物突入前沿陣地,士兵們已經放棄了重機悳槍,在軍官的帶領下,掄起鋒利的碳素戰斧與怪物們對抗。鋼斧每一次揮舞,都會帶起一片血花和死亡,可是更多的變異生物衝進陣地,悍不畏死撲向士兵。它們之間的分工協簡直默契得可怕,擁有跳躍能力的類人攻擊上方,鼠人和螞蟻人之類數量龐大的傢伙,攻擊腰、腿以下的部位。它們不求一擊致命,只是用各自最擅長的方法纏住對手,用口部顎片切割四肢,咬斷咽喉,或者從空中飛撞過來,以自殺方式使士兵手裡的武器失去作用,其餘的變異生物再一擁而上,以絕對數量優勢將士兵活活撕裂、分食。
  
章盛飛的胃裡開始翻騰屏幕上血腥殘酷的畫面,如電流般衝擊著他的大腦,刺激著神經迴路產生恐懼反應。反胃只是其中之一,對身體產生的負面效果卻毫不亞於顫抖和肢體痙攣。
  
“快立刻派悳出所有陸航攻擊中隊”
  
他一把推開擋在面前的人群,跌跌撞撞撲到指揮台前,對著話筒,幾乎是在嘶吼著下達命令。
  
“命令預備隊投入反擊,必須死守陣地,任何人不得後退。”
  
  “請求空軍予以支援。”
  
“把相關情況傳遞給軍部,讓他們盡快制訂對策,向臨近戰區要求增援部隊,快”
  
隨著一道道命令,陣地後方的丘陵頂部很快出現強大的氣流。幾分鐘後,天空已經被層層疊疊的武裝直升機覆蓋。它們像蜻蜓一樣在空中盤旋,席捲著林間樹葉和塵土,在震耳欲聾的引擎聲中編隊前行,朝著混戰中的城市碾壓過來。
  
總共兩百三十七架不同類型的直升機,這184集團軍配備​​的所有陸航力量,也是章盛飛手裡除了預備師團之外,最後的反擊部隊。
  
突然加入的空中力量,使湧動的生物狂潮驟然停滯。從空中不斷俯射下火箭彈在地面炸開,高高濺起泥土和各種雜物,把聚集在四周的怪物活活炸飛。
  
這些火箭彈經過改裝,嚴格控制裝藥量,爆炸威力有限,然而破片效果依然明顯,加上變異生物的擁擠密度太大,每一次爆炸,都能造成大面積傷亡。
  
  “突突突突”
  
機翼下方的輪式機砲開始噴射彈雨,在一次次盤旋俯衝動作下,聚集在地面的變異生物被要么被砲彈掀飛,要么被當場釘死。擁有蝗蟲和禽類基因的類人只能在低空滑翔,無法飛到與直升機對應的高度。嘗試著衝擊幾次,卻被凌空射下後,它們開始改變戰術,不再理會在空中發威的直升機,而是朝著城外的人類陣地發起衝擊。
  
湧入陣地的變異生物越來越多,機悳槍和聯裝機砲已經無法阻止生物狂潮的溢出。它們的衝擊面不再局限於公路,而是朝左右兩邊散開,蔓延到附近的住宅區。作為必不可少的防御手段,守衛部位再次引爆設置在對應區域的炸悳彈,卻因為地形限制,無法收到更好的效果。
  
在指揮所裡,看著血肉橫飛的屏幕,章文眼裡滿是不可置信的目光。
  
“為什麼會這樣?我……我一定是在做夢……”
  
這一切,根本不是自己想像中的場景。
  
  這應該是非常輕鬆的戰鬥。就像蘇浩在廬江戰鬥中取得的勝利那樣,只需要設置好防禦陣地,用密集火力鎖定變異生物的行動方向,用信息素驚擾它們,使之沿著預定道路前進。然後,引爆地雷,利用金屬破片大量射殺,以大範圍壓制火力收場。最後,派出步兵進行搜索,殺光殘餘的怪物。
  
是的,這才應該是我預計中的結果,才是戰役計劃應該達到的目的。一次性殲滅數百萬頭變異生物,加上舅舅章盛飛在軍部的影響力,相信用不了多久,我就可以換掉肩膀上的少校徽章,成為中校、上校、準將……
  
無比美好的幻想,被殘酷的現實擊得粉碎。
  
  屏幕上的圖像正在轉換視角。
  
很多類人鑽進一座懸掛著“中國工商銀行”圓形方孔錢幣標誌的大樓。它們的外形看上去像是蛙類。這些類人擁有粗壯強健的後肢,前肢明顯蛻化,只剩下連胸部都無法合攏的部分。它們跳躍著,慢慢爬到樓頂,或者是較高的樓層,砸碎窗戶,用變成豎瞳的眼睛死死盯住直升機。
  
“天啊它們,它們居然懂得利用地形……”
  
  章文很快看出了其中的問題。他渾身都在顫抖,抬起胳膊,指著屏幕,用如同見鬼般的聲音尖叫:“快快命令直升機離開那些大樓”
  
話音未落,屏幕上的蛙形類人已經動了。
  
它們的攻擊目標,是兩架結隊從大樓頂部飛過的直升機。
  
  樓頂距離飛機大約有上百米。蛙人以強勁的後腿反蹬地面,如砲彈般瞬間躍起幾十米高。強大的身體爆發力只能讓它們躥至這個高度,就在身體失去沖力,即將下落的一剎那,蛙人們紛紛張開大嘴,彈出長達二十餘米,極富粘性的粉紅色舌頭。
  
如直線伸出的舌頭準確粘住直升機起落架,靈活的繞了個圈,將其牢牢固定。突然增加的重量使直升機一陣搖晃,機師連忙抓緊操作桿恢復穩定。就在飛機搖晃著重新恢復水平的時候,從樓頂和窗戶裡紛紛跳出更多的蛙人。它們緊緊抱住在已經用舌頭粘住飛機的同伴,疊羅漢般朝上攀爬。急劇增加的重量使飛機再次搖晃起來,蛙人們很快在空中與樓頂之間形成一條線。感覺,就像一群面目猙獰的怪物正在放著風箏。
  
直升機在空中左搖右晃,最終失去控制,歪斜著撞向地面。
  
定格在屏幕上的畫面,是攝像機透過機艙,拍攝到機師驚恐萬狀,被恐懼扭曲的臉。
  
用這種怪異方法反擊的,不僅僅只是蛙人。
  
數以千計的人形壁虎沿著牆壁往上爬,靈敏的動作,迅捷的速度簡直令人頭皮發麻。它們從樓頂跳出去,在空中帶起一條條灰色的拋物線。這些怪物的協作方式令人無比震撼它們根據不同直升機的位置遠近,分別組成不同數量的小隊,按照順序起跳。未等第一頭壁虎人達到跳躍盡頭,緊跟在後起跳的另外一條已經用後肢踩上它的背部,將前一頭當做墊腳石狠狠踩落,獲得新的動力繼續向前。在它的頭頂上方,是同樣再次起跳的另外一頭類人。在更遠的位置,它們同樣相互協作著,繼續延伸撲向直升機的距離。
  
不斷有壁虎型類人從空中墜下,它們撞在鋼筋林立的廢墟上,摔得四分五裂,面目全非。偶爾有比較幸運的傢伙重傷未死,也被堅硬的鋼筋插穿身體,只能躺在塵土飛揚的亂石堆中慘叫著等死。
  
這些類人並非白白犧牲,踩著它們飛竄的同伴已經撲到了直升機上。它們用舌頭勾住機尾,或者用爪子緊緊巴住機艙表面。由於落點不准,好幾頭類人被螺旋槳直接絞成碎肉,飛機也因此失去平衡裝上大樓。發現了這一點,類人紛紛改變進攻方式,直接以身體衝撞直升機螺旋槳。空中頓時飛濺起一片腥濃的血肉之雨,失去控制墜落的飛機越來越多,在地面騰起一團團黑煙裹挾的巨大火球。
  
失去了空中支援,地面上的戰鬥頓時變得困難起來。變異生物的組成的狂潮繼續向前推進,很快淹沒了整個前沿陣地。
  
動作靈敏的貓人和狗人直接越過裝甲部隊,把火力兇猛的戰車拋在後面。很多被豬、牛基因感染的類人已經進化出龐大的體型。它們身高超過四米,肩膀部位生長著厚厚的角質層。 12。7毫米彈頭在它們身上留下一個個酒盅大小的彈孔,卻不能使遲滯它們的動作,反而越發刺激著這些巨型類人的兇性。
  
一頭口部長有獠牙的豬人咆哮著,四蹄著地朝前猛衝,雖然被大口徑機悳槍射穿雙眼,滿面血流,速度卻絲毫不減。它狂性大發,把凸伸的口鼻插進步兵戰車底部,將整輛車徹底掀翻,拼盡最後的力氣用頭部朝車身猛撞。
  
幾頭鼠人趴在一頭牛型類人肩上,隨著巨大的衝撞力量,朝著一名士兵猛撲過去。慌亂中,士兵連忙抓起碳素戰斧朝空中亂揮舞,砍斷了兩頭鼠人脖頸,另外一頭鼠人卻趁亂突入身前,揮舞爪子劈頭蓋臉抓向士兵。
  
士兵覺得眼前忽然一黑,大片詭異的紅色瞬間佔悳據視線。緊接著,眼眶部位傳來劇烈的刺痛,有種神經組織朝外狠狠拖移的可怕痛感。他滿懷恐懼的伸手一摸,發現兩隻眼睛已經被挖掉,難以接受的現實,刺激著士兵做出更加瘋狂的舉動。他扔掉手裡的戰斧,轉過身,像瘋子一樣來回奔跑,雙手不斷在臉上亂抓,口中發出淒厲無比的慘叫。
  
“不要慌守住自己的位置,用機悳槍封死它們”
  
一名少校帶著十幾名士兵衝上前來,掄起戰斧迎上正面方向的牛形類人。他怒吼著牛人右腿,靈活的避開幾頭飛竄的血屍,用無比洪亮的聲音拼命吶喊,鼓勵著周圍的人,拼命維護隨時可能崩潰的陣地。
  
“控制那台聯裝機砲,其餘的人結成散兵線,準備近距離格鬥保護機悳槍手。不要害怕,它們只是些最低級的變異生物,根本不是我們的對……”
  
最後一個“手”字尚未說出口,空中已經撲來一隻甲蟲形狀的類人。它張開嘴,身體驟然收縮,吐出一團腥臭的濃綠色黏漿,迎面噴向上校,瞬間裹滿他的全身,被黏液罩住的身體頓時冒起陣陣白煙,發出令人畏懼的“嘶嘶”聲。
dureacll 發表於 2014-1-13 08:04
第二百一九節 痛悔

  少校已經看不見東西,他尖叫著,整個人猛然跳起,雙手瘋般在身上亂抓,從腐蝕液化的戰鬥服下面摳出一團團肉。 與之連接的皮膚被撕裂開來,露出淡黃色的皮下脂肪,佈滿紅色血管的肌肉。從體表流淌蔓延的酸液落在身上,產生了難以忍受的癢痛,仿佛有千萬隻螞蟻在身上啃齧,無法擺脫,只能拼命掙扎,卻永遠無法緩解痛苦。

  更多的增援部隊從陣地後方沖過來。無論軍官還是士兵,誰也沒有想要後退一步。他們結成戰鬥隊形,以肉搏和射擊方式互為掩護,狠狠迎上密集的生物狂潮。

  在這種時候,退後就意味著死亡————那些怪物不是人類,它們根本沒有戰俘的概念。逃跑是死,投降也是死,還不如轟轟烈烈像男人一樣戰死。

  一名中尉控制著聯裝機炮,散思維不斷鎖定一個個攻擊目標。在他的旁邊,一名士兵揮舞碳素戰斧於掉撲過來的變異生物。兩個人配合默契,腳邊已經堆起厚厚一層血肉碎屍。機炮不斷噴吐著熾熱的火舌,密集的彈雨將躲避不及的怪物紛紛擊落,士兵雖在喘息,臉上卻帶著勝利者的才有的微笑。

  「沒錯,就是這樣,狠狠蹂躪這些狗雜種————」

  中尉打得性起,一邊朝遠處猛射,一邊沖著士兵大聲讚賞:「它們根本不是我們的對手,只是一群沒腦子的混蛋白癡。打完這一仗,老子就能踩著這些垃圾的屍體獲得晉升,到時候……」

  亢奮的話語驟然中斷,中尉的表情瞬間凝固。

  他聽到炮座裡傳來空洞的悶響,炮口也再沒有噴出火舌。

  炮彈……打光了。

  無比冰寒的涼意瞬間貫穿全身。

  中尉猛然抬起頭,映入眼簾的,是一片密密麻麻如海潮般蜂擁過來的變異生物。在如此近的距離,那些原本是人類的面孔看起來無比猙獰。它們像螞蟻、蝗蟲、老鼠、蟑螂……這幫怪物仿佛是從餓鬼界爬出來的萬年饕餮,大張著嘴,帶著腥臭的涎水,鋒利的牙齒在陽光下閃閃亮,嚎叫著朝自己猛撲過來。

  「雜種們,我**個**————」

  中尉瘋狂暴怒的詛咒,瞬間被淹沒。

  指揮所裡一片混亂。

  人們在奔走呼喊,地上到處都是散落的檔。沒人顧忌什麼該死的洩密,潔白的紙面上佈滿鞋印。話筒裡不斷傳來尖叫,從各個陣地上傳來的呼救此起披伏。其中,伴隨著「沙沙」作響的電波於擾,還有無比急迫請求支援的急促聲音。

  「我部已經失去了所有前沿陣地,防守區域中段已被突破。我的預備隊已經全部打光,警衛連也全部戰死,現在急需增援急需增援。」

  「我的防線已經崩潰,裝甲部隊損失率高達百分之八十。殘餘人員正在向四號陣地撤退。重複一遍,殘餘人員正在向四號陣地撤退。」

  「請求支援,我們已經守不住了————」

  到處都是呼救,到處都在要求援兵。

  章盛飛靠著牆,神色鎮定。只有走到身邊,隔著很近的距離,才能現他在抖。

  防禦陣地被全線突入,計畫中原本是對變異生物的殲滅戰,變成了對人類軍隊的大屠殺。它們如潮水般淹沒了一道道陣地,切斷了彈藥庫和前線之間的聯繫,原本暢通的道路被屍體和怪物阻塞。沒有彈藥,武器只是廢鐵。士兵們雖然擁有強化力量,個體實力也遠遠過變異生物,卻無法對抗蜂擁而來的怪物。

  它們佔據絕對優勢,以數量壓倒了品質。

  很多在計畫中用作應對緊急情況的方法,根本沒有實施的機會。

  變異生物的衝擊度太快,設置在陣地前沿的大型噴火器完全被屍體填埋,無法釋放火焰,也無法擋住洶湧而來的怪物。

  空軍方面收到了蛙人和壁虎人攻擊直升機的畫面,儘管6航部隊損失慘重,空軍也沒有派出支援部隊。由於軍部命令禁止使用高戰機,空軍方面的增援部隊只能以武裝直升機為主。即便來了,同樣會遭到攻擊。

  參加此次戰役的所有部隊人員,總數不到二十萬。

  以衛星遙感地圖為基礎,計算得出城內變異生物的數量,至少過三百萬。

  章盛飛終於明白,蘇浩當時為什麼要激烈反對合肥戰役計畫?

  是的,那些變異生物之間有著某種我們不知道的聯繫方式。它們雖然被不同類型的基因感染,外形和體積迥異,但就本質而言,仍然屬於病毒的寄主。以感染源頭而論,其實區別不大。當資訊素對其中一部分產生效果的時候,沒有波及的部分也會收到生物聯絡影響。如果受影響的變異生物在短時間內被消滅,恐懼思維也會隨之中斷。這也正是為什麼資訊素戰術只能對小規模生物群體實施的真正原因————它們數量少,戰鬥時間自然就短,不會造成擴散性影響。即便真的出現全範圍覆蓋效果,戰鬥節奏仍然可以控制,防線也不至於崩潰。

  明白是明白了,可是太晚了。

  章文抱著一枝突擊步槍跑過來,沖著章盛飛極其敗壞揮舞手臂:「舅舅,前面已經守不住了。整條戰線全面崩潰,我已經向新南陽基地出求救信號。現在,趕快撤吧」

  撤?

  這個簡單的字,如刀一般狠狠剜著章盛飛的心臟。

  他不由自主咳嗽起來,蒼白無血色的臉顯出不正常的潮紅。努力強忍住不斷抽搐痙攣的身體,章盛飛露出一絲悲愴的慘笑:「到了這個時候,撤退……撤退還有什麼用?」

  這回答顯然出乎章文的意料之外。

  他呆了幾秒鐘,語調頓時變得有些急:「舅舅你怎麼了?我們必須撤回新南陽基地,依託城牆反擊。那裡有堅固的守備力量,只要固守待援,很快就能撐過去。」

  章盛飛的語氣很冷漠:「還記得蘇浩對我們的警告嗎?你還記得他說過的話嗎?」

  章文的目光頓時變得冷厲:「蘇浩?」

  如果可能,他寧願永遠不再聽到這個該死的,如同夢魘般的名字。

  章盛飛並未在意侄子的表情,歎道:「他說過,合肥戰役計畫有問題,根本不可能成功。這是一座大型城市,聚集在城內的變異生物過數百萬。資訊素戰術只能針對生物群十萬左右的小型城市才有效果。我們根本是在自掘墳墓,這場戰役從一開始就註定了會失敗。我們居然會對勝利抱以無比強烈的信心。我……我……我……」

  章盛飛的聲音逐漸變得暗淡。他實在不知道,應該用什麼樣的方式表達內心深處的痛悔?

  合肥戰役是個錯誤。

  如果不是自己固執己見,如果不是利慾薰心,如果不是急功近利想要得到更多,事情根本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章盛飛想要懺悔,想要挽回這一切,可他知道自己什麼也做不了。

  整條戰線已經崩潰,潮水般蜂擁的變異生物足以吞沒一切。它們的單體戰鬥力量遠遠不如注射過強化藥劑的士兵。然而,變異生物也有人類無法比及的優勢————病毒削弱了它們的痛覺,被寄生的大腦深處,對恐懼等負面思維被壓制到最低點。自身傷痛和同伴死亡對它們毫無影響,來自其它感染基因的群體性本能使它們大量聚集,進而形成以個體能力為基礎,相互配合的可怕戰術。它們再也不是病毒風暴爆初期的喪屍,而是一支無比強大的變異生物軍團。雖然它們不像人類一樣擁有槍械和戰車,卻牢牢佔據著數量優勢。

  「現在可不是說這些事情的時候。舅舅,我們得趕快走,趕快離開這兒—

  章文顯然無法理解章盛飛心裡的苦楚。他感覺正被巨大的恐懼籠罩,雖然憤怒,卻沒有任何可供釋放的物件,更被難以言語的糾結心理死死壓制著。

  作為一個心思慎密的人,章文對合肥戰役計畫投注了巨大的心血。他在電腦上先後進行過上百次戰術推演,對交戰雙方力量做出準確判斷。為了讓各種附加資料更貼近真實,他多次搭乘飛機在合肥上空反復核對地形,選取最適合的戰場。尤其是設置在城外的工事,高低間隔與活力配置全部出自章文之手。

  他非常勤勉,從不將此類事情假手他人,只有自己親力親為,才能從中現更多的問題,從而避免出現意外情況。

  然而,整個計畫的設置,從一開始就走入歧途。

  章文不是蘇浩,沒有未來世界對變異生物作戰的豐富經驗。他制訂戰役計畫的所有標準,都來自於病毒爆至今的歷次戰鬥資料。然而病毒一直在進化,從喪屍變成血屍和類人,已經出現了反應、度、攻擊力量等全方位的大幅度提升,外來基因感染也使類人出現了不同種群的進化分支。它們變得更加高級,生物特性越明顯,尤其是在病毒的同化效果面前,不同種群的類人已經開始相互合作。它們不再是簡單的感染寄生體那麼簡單,而是逐漸形成等級森嚴的社會結構。

  合肥戰役計畫的本質,說穿了就是廬江戰鬥的翻版。章文只看到了勝利帶給自己的榮譽和收穫,卻從未考慮過失敗以後必須承擔的責任。

  既然戰敗了,就一定要撤退。

  我得活著,我一定要活下去。

  「舅舅,快走吧————」

  章文急切的眼睛裡幾乎是在噴火。他用力拽著章盛飛的胳膊,用無比急迫的語調懇求:「我們還有三架直升機,現在離開還來得及。那些怪物已經沖過了中央核心陣地,它們很快就會找到這裡,再不走,就真的沒有機會了。」

  看著滿面急色的侄子,章盛飛心裡忽然湧起淡淡的悲哀。

  「撤退?難道你腦子裡只有這唯一的念頭嗎?」

  突然,章盛飛暴喝著,伸出右手狠狠扣住章文的咽喉,猛然轉身,將其死死按在牆上。

  「到了這種時候,你居然想著逃跑?你難道沒有最基本的羞恥嗎?是我們制訂了這個計畫,既然失敗了,就必須負起責任。前線已經潰敗,沒有防禦陣地,士兵們根本不是變異生物的對手。你也親眼看到了,有那麼多人被殺,那麼多人成為怪物口中的食物,你……你居然還想著逃跑?」

  章文感覺自己快要窒息,臉上急劇浮現出不正常的紅色。他拼命掙扎,卻無法從章盛飛的手腕裡掙脫。那個老人的聲音充滿無窮殺機,他……他竟然想殺了我?殺掉他唯一的侄子?

  作為手握重兵的實權將軍,章盛飛兩個月前剛剛注射過科學院配的四階強化藥劑。雖然藥劑批號注明為「實驗型」,實際強化效果卻絲毫沒有偏差,區別只在於量化生產與個體配製。

  章文的軍銜只是少校,雖然章盛飛對侄子很是照顧,卻沒有能力從王啟年那裡得到第二支四階藥劑。實驗型的數量極其稀少,按照規定,只有將軍級別的人物,才有資格配。

  窒息的感覺越來越強烈,章文已經無法呼吸,眼前的景物漸漸趨於模糊。

  「舅……舅舅……饒……饒了我……求,求你……」

  他的喉嚨裡滾動著含糊不清的話語,如果不是隔著很近的距離,根本無法聽到這些充滿哀求的聲音。

  章盛飛面色陰沉,眼眸深處的凶光漸漸消失,流露出無法掩飾的悔意和堅決。

  他慢慢鬆開手,看著死裡逃生的章文順著牆壁滑落,癱軟在地。

  「你走吧……」

  章盛飛轉過身,大步走向不遠處的電子監控螢幕,頭也不回地怒聲咆哮:「不想死的話,就趕緊給我滾————」

  那畢竟是自己的侄兒,自己的親人。

  章文眼前一陣陣黑,全身軟,剛剛扶著牆壁站直身體,又立刻失去力氣一頭栽倒。儘管身體難受得厲害,他還是咬緊牙關,雙手撐住地面再次爬起,大口喘息著,跌跌撞撞逃出指揮所。

  很多人已經趁亂逃走,房間裡只剩下副官、通訊參謀和幾名貼身警衛。他們分別站在各自的位置,默默注視著章盛飛。

  一時間,屋子裡陷入絕對的寂靜。

  章盛飛長長呼了口氣,他在觸摸式鍵盤上按下幾個熟悉的數位,抓起話筒,用沉穩嚴厲的語調打破了沉默。

  螢幕上很快出現了蘇浩的身影。

  他的表情有些驚訝,顯然沒有料到章盛飛會在這種時候主動與自己聯絡。

  「蘇上校,你是對的」

  章盛飛絲毫沒有隱藏自己錯誤的想法。他語調嚴肅,帶有無比懇切的希冀成份:「我們失敗了,整個防線徹底崩潰。預設陷阱無法擋住那些怪物,它們的數量遠遠出預計。蘇浩,你在這件事情上的確有先見之明。我得向你道歉。我……錯了」

  蘇浩默默注視著螢幕上的老人,想要讀懂那張滿是周圍臉上微妙的情緒變化。可他最終還是很失望————除了軍人應有的冷傲和威嚴,只有最誠懇的歉意。

  「不,道歉與否,對我來說並不重要。」

  蘇浩緩緩搖著頭,神情冷漠:「現在可不是說這些話的時候。很多人戰死了,還有很多人無法逃過變異生物的追殺。你應該想想他們,為他們做點兒什麼。畢竟,你是184集團軍的司令,是東南第三戰區的最高指揮官。」

  這番話說得冷硬無比,絲毫沒有緩和氣氛的意思。

  蘇浩一直關注著戰況。

  與留守軍官之間良好的關係,使蘇浩得以通過個人電腦旁觀戰役進展的機會。直升機從合肥上空拍攝到的畫面,同樣傳遞給了新南陽基地。

  看著那些英勇戰死的軍人,蘇浩只覺得渾身都在抖,他很想帶著部隊參戰,理智卻告訴他那其實很愚蠢,除了全員戰死,對緩解危機根本沒有任何效果。畢竟,人類軍隊根本沒有數量優勢,即便是依託新南陽基地市的各種防禦設施,依然沒有獲勝的機會。

  章盛飛顯然沒有料到蘇浩的話語會如此犀利,根本不留情面。

  他頗為愕然的呆了幾秒鐘,慢慢垂下頭,神情黯淡的歎了口氣:「是的,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的錯。我沒資格請求原諒,我會對此做出補償……不過,在此之前,我希望,你能答應我一件事。」

  在蘇浩和房間裡其他人的注視下,章盛飛在鍵盤上輸入了一串複雜的代碼,以電子訊號方式清晰傳輸到蘇浩的電腦上。

  那是以天於地支摻雜各種符號和數位,共同構成的56位元編碼。

  蘇浩再也無法保持冷靜,他眼角一陣抽搐,顫聲道:「這,這是……」

  「這是新南陽基地市中央電腦的控制密碼。」

  章盛飛此刻的神態無比安詳:「有了這個,你可以控制整個城市,擁有命令整個基地所有車間和單位的權力。」
dureacll 發表於 2014-1-14 11:51
第二百二十節 殺身

  在人類文明的展史上,「密碼」永遠是無法繞過去的話題。

  一個集團軍,擁有數十萬軍隊,與其配套的車輛、物資、後勤人員多得不計其數。以個人能力全面統管,根本無法做到事無巨細。如果把各種繁瑣複雜的問題交給電腦處理,無疑就能節省大量時間和資源。正因為如此,各個基地市和集團軍級戰鬥單位都設置有對應級別的密碼。即便是在最糟糕的情況下,只要中央電腦完好無損,基地和部隊一樣可以維持運轉。

  看著螢幕上閃現的56位元編碼,蘇浩忽然覺得心情無比沉重。他的目光小心翼翼掃視著章盛飛,聲音充滿疑惑。

  「將軍,為什麼要給我這個?」

  蘇浩的言下之意很清楚————章盛飛還活著,通過這種方式轉交權力並非不可以。然而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都顯得過於兒戲。畢竟,第十一獨立部隊不屬於184集團軍,蘇浩也不是他的親信。

  「你是一個眼光獨到的聰明人。」

  章盛飛從桌子旁邊拿起一支突擊步槍,拔出彈匣,仔細檢視著子彈存量和槍膛內部的情況,表情平靜。

  「你從一開始就看到了這個計畫根本不可能成功。你不止一次指出問題,反復表示反對意見。為了阻止計畫實施,你不惜與軍部上層爭辯……我一直認為你是出於嫉妒,不願與別人分享功績。事實證明,我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口頭上的認錯,沒有什麼實際意義。所以,我把南陽基地交給你,由你全權負責指揮接下來的戰鬥。」

  「你可以放手去做任何想做的事。我知道你早就有自己的打算,你對那些怪物很有研究,熟悉它們的生理特徵。與其所托非人,不如直接找你。怎麼樣,能不能守住基地市?」

  看著老人那雙充滿期待的眼睛,蘇浩緩緩搖了搖頭。

  「變異生物有著人類無法理解的特殊習性。它們之間的聯繫方式很特別,合肥前線的全面崩潰,很快會波及到臨近城市。因為資訊素的潛在效應,生物狂潮經過的所有區域內,都會裹挾並加入更多的變異生物。這個群體會在短時間內迅變得龐大,以沿途分佈的城市數量計算,抵達新南陽基地後,它們的數量至少有兩百萬,甚至更多。新南陽雖然配備了大量防禦武器,但城牆高度不夠。這裡終究不是大型基地,建設倉促,相關設備不夠完善,雷區敷設寬度不足,加上戰敗之後守衛人員不足……真的很抱歉,我沒辦法守住它,只能儘量拖延時間,讓更多的人逃出去。」

  失望的表情,很快寫在章盛飛蒼老的臉上。

  「不能想想辦法嗎?你可以調用城內的所有兵力,還可以緊急徵召預備武裝力量參與守城。」

  「這不是人數多少就能解決的問題。何況,即便是緊急徵召,也沒有足夠的強化藥劑用於注射。退一步說,就算有充足的藥劑,也只能產生百分之五十力量的半強化人。沒有足夠的銀骨,沒有經過訓練,他們甚至不會服從命令,只會讓情況變得更糟。」

  「你有什麼好的意見嗎?或者,更好的解決方法?」

  「沒有。變異生物的數量實在太多了。它們會淹沒整個基地市。設置在城外的雷場只能對小規模群體起作用。一旦衝擊城市的變異生物過百萬,圍牆產生的數量分薄優勢也會隨之淡化。我們無法使用大規模殺傷性武器,也就無法進行地毯式轟炸。單憑機槍和幾門鐳射生器,根本擋不住它們。」

  思索了一下,老人抬起頭,凝視著蘇浩,鄭重地說:「軍部只是禁止使用會產生輻射效果的武器,爆裂式金屬破片不在此列。」

  蘇浩當然明白章盛飛話裡的意思。他不住的搖頭:「時間太倉促了。基地市重型車間根本來不及改裝生產流水線,對炮彈和大型爆炸物的改制已經變得不可能。從廬江戰鬥結束到現在,只過了一個多月。我知道軍部正在就破片式武器的使用進行討論,科學院方面也展開類似的研究,我們現在無法使用,無法。」

  這番話充滿惋惜,最後幾個字,蘇浩已經說不下去。

  章盛飛握緊手中的槍,臉上滿是痛悔。

  是啊如果自己能多等一段時間,等到新型爆裂式彈頭投入使用,合肥戰役即便失敗,情況也要比現在好得多。

  他雙眼變得通紅,語調顫抖:「……真的……沒有任何辦法了嗎?」

  看著滿面痛苦的老人,蘇浩變得沉默下來。過了幾秒鐘,他才搖了搖頭:「除了撤退,我什麼也做不了。」

  「這就是你的回答?」

  「強留死守,只會死更多的人。」

  章盛飛仔細看著螢幕上的蘇浩,現那雙清澈的眼睛裡沒有絲毫雜質,也沒有預想中的情緒波動,無比平靜,充滿理智。

  老人側過身子,從旁邊的彈藥箱裡抓起幾隻滿裝彈匣塞進衣袋,表情忽然變得異常輕鬆。

  「我明白了……說吧,還有沒有什麼需要我做的?」

  他轉過身,面對著蘇浩,言語懇切的加強語氣:「那些變異生物離這兒已經不遠。差不多是時候結束我們之間的談話了。既然你已經有了計畫,想必也做好了準備。說說看,需要我為你做點兒什麼?」

  不等蘇浩回答,章盛飛忽然古怪的笑了笑:「你是一個心機深重的傢伙。上次的列車時刻表事件,應該是你搞出來的小伎倆。別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和軍運局的人多少還有些交情,他們告訴我:從今天晚上開始,總共有十次列車要從新南陽往西南方向。這是你的傑作對不對?你知道戰役會失敗,提前為城裡的人準備了逃生專列?」

  他特地強調了「逃生」兩個字。

  蘇浩很想否認。但他明白,在這種時候說這種話,顯得很愚蠢。

  「你已經看到了下一步,並且做出針對性的計畫。單就這點而言,我不如你,軍部很多大人物同樣不如你。哈哈哈哈————」

  章盛飛在大笑,臉上的皺紋變得更深了。

  他用力拉起槍栓,帶著軍人特有的豪邁:「如果有來世的話,我一定要好好進修一下生物課。至於現在……」

  老人轉過身,最後看了一眼螢幕:「我得出去跟那些變異雜種好好打一仗。看看究竟是我這個四階強化人的拳頭厲害?還是它們的牙齒和爪子更加鋒利

  到處都是喊叫和槍聲,到處都是鮮血和屍體。

  整條戰線已被攻破,到處都是成群結隊的變異生物。它們的數量簡直無窮無盡,仿佛一道黑灰色的洪流,瘋狂踔過暗紅色的巨大血池,在地面踐踏出無數血色腳印,釋放出兇惡殘忍的滔天殺意。

  幾頭貓人站在一具屍體旁邊,張開滿是獠牙的血盆大口,肆意撕咬著死者身體,扯下一塊塊裹附著戰鬥服碎片的肉。它們吃得很開心,死者傷口滲出的血腥味吸引了更多怪物。鼠人、狗人、雞人……它們紛紛聚攏過來,用爪子從屍體裡挖出心臟,用牙齒啃斷骨頭吮吸骨髓。

  尤其是一隻進化出肉翅,沒有羽毛,擁有堅硬喙部的雞人,急不可待的用爪子劃開死者腹部,用尖銳的嘴殼叼出尚在溫熱的肝臟,腦袋隨即一點一點迅啄食起來。

  人類的肝臟非常美味,柔軟脆嫩,這是它最喜歡的食物。

  一名身材魁梧的士兵遠遠投過來兩枚手雷,準確落入圈中,把正在進食的變異生物炸得高高飛起。士兵跑過來,一手拎著戰斧,一手抓住殘破的屍體,準備帶著死者一起逃離。就在他剛剛轉身的一刹那,兩頭血屍從背後悄無聲息飛撲過來。不等士兵有所反應,血屍鋒利的骨爪已經彎曲著繞過他的身體,如毒蛇般橫在脖頸中央,猛然力,「哢嚓」一聲,砍下了整個頭顱。

  沒有任何部隊能夠組織起有效的防禦,人們只能各自為戰,想法設法逃離這片死亡區域。

  一名士兵渾身是血,扛著失去右腿的同伴死命向前沖。身後,數十頭不同形態的變異生物沿著血跡緊追不捨。一頭蛙形類人猛然起跳,瞬間從士兵頭頂越過,擋住去路。就在士兵咬牙切齒準備沖過去拼命的時候,已經張開大口想要彈出舌頭的蛙人突然被某種物體擊中,轟然炸開。

  那是一輛「猛士11」型軍用越野車,上面搭載著幾名士兵。他們操縱車載機槍朝道路這邊掃射,形成一道彈幕。車上的人已經扛起火箭筒,連續射出數枚火箭彈,追擊的怪物中間頓時騰起火球和煙霧。

  章盛飛帶著數十名官兵,在26號軍用倉庫附近迅形成防禦線。

  這是一間以民房為基礎臨時設置的彈藥集散點。存放物資大多是。7毫米和3o毫米槍彈,還有一部分烈性炸藥。

  章盛飛手下已經沒有士兵,全部是一群不同階級的軍官。因為強化力量比普通士兵高得多,很快於掉了數百頭擋路的變異生物,重新奪回了軍用倉庫。

  搬開重機槍塔座上被啃食過的士兵屍體,警戒塔上再次響起沉悶粗暴的槍。

  軍綠色的戰鬥服穿在章盛飛身上,清晰勾勒出毫不屬於年輕人體魄的強健曲線。他嘴唇緊抿,雙手握著專為四階強化人特製的長柄碳素戰斧,如最兇悍的騎士,怒聲咆哮著,迎著對面蜂擁而來的數十頭變異生物狠狠撞去。

  揮舞、劈斬、橫掃……

  沸騰的戰意和悍不畏死的決心,使老人爆出令人畏懼的強大。他釋放出思維意識,兼以視覺輔助,準確判斷出每一頭變異生物的位置和度,根據爪子和牙齒的不同落點,在大腦裡迅編織出由無數時間節點構成的攻擊圖表,按照先後不同的順序,依次擊殺對手。

  不斷有鮮血濺到身上,粘稠的質感和溫熱,刺激著章盛飛產生出越狂熱的殺意。他的表情無比猙獰,碳素戰斧揮舞的度和角度令人眼花繚亂。每一次落下,都會準確劈中變異生物的要害,頸部,或者胸口。從一張張嘴裡出的慘叫令人聽了頭皮麻,可在章盛飛耳中卻是最美妙的音樂。他殺得性起,身體四周到處都是碎肉和鮮血。

  「雜種們,都給我去死吧————」

  一頭三米多高的牛形類人嚎叫著撲來,章盛飛手中的戰斧淩空劈出。他怒吼著,以斧刃為核心,猛然出一道數十米長的強烈氣流,如山崩海嘯般壓向變異生物群,活活碾出一塊尖銳的三角形血地。

  當身體機能強化到一定程度,在思維極端紊亂,體能被提升至極限的時候,身體四周的空氣會隨之產生波動,跟隨劈斬的動作,在小範圍內形成難以抗拒的巨大撕裂效果。

  這一擊無比兇狠,狂暴的氣流和滔天殺意瞬間震懾住鄰近範圍內的變異生物。它們立刻停下腳步,張開嘴,露出尖銳鋒利的牙齒,沖著章盛飛連聲咆哮,卻誰也不敢沖過來,只是站在圈子邊緣,做出各種恐嚇性的動作。

  即便是怪物,也同樣懼怕不要命的瘋子。

  章盛飛渾身都是血,笑得無比猙獰。

  他杵著戰斧,站在原地大口喘著粗氣。

  雖然已經強化到四階,仍然有著體能上的限制。以高強度狀態連續衝殺了近一個小時,死在章盛飛手上的變異生物多達數千,可他畢竟是人類,會疲勞,會消耗體力,戰鬥力也隨之越來越弱。

  強奪號軍用倉庫,不僅僅只是為了得到彈藥。

  距離倉庫一百多米遠,就是通往西部方向的交通樞紐。只要守住這裡,有很多人可以活著離開戰場。

  身後的警戒塔上槍聲密集,不斷有變異生物從其它方向湧過去,被密集的火力當成撕成碎片。

  章盛飛手下的軍官團傷亡慘重,散開的思維意識只找到六個人。他們分別扼守住軍用倉庫的四個方向。由於沒有供彈手,更換彈鏈和槍管之類的事情都要獨立完成。

  從指揮所殺出來的時候,連同章盛飛在內,有三十一個人。

  他們大多是校官,其中還有兩名準將,一名少將。

  四階級藥劑至今無法量產,整個184集團軍,只有章盛飛有資格注射。

  耳機裡傳來副官疲憊不堪,卻焦急萬分的聲音。

  「將軍,您快離開這兒,我可以擋住它們,您快走,快走啊————」

  大團白沫從章盛飛的嘴裡湧出,裡面還夾雜著一抹鮮豔之極的血色。連續不斷的戰鬥,已經使他的身體受到嚴重傷害。章盛飛可以感覺到體內部分臟器已經移位元,韌帶多處拉傷,肋骨也斷了好幾根。

  他從耳朵後面拉過電子話筒,用無比親切溫和的語調,微笑著說:「後面的事情,就拜託你了。」

  「不。」

  耳機裡傳來副官嘶啞的喊叫:「將軍,您還有機會,趕快離開這兒———

  章盛飛仍在笑著:「記住我交代過你的事情,必須完成。」

  說完,他扯下耳機,扔在腳下。

  章盛飛從貼身衣袋裡摸出一支真空注射器,抬起左臂,把針頭狠狠紮入肌肉,將針管裡的淡綠色液體全部壓入體內。做這件事的時候,他的嘴角情不自禁微微抽搐著,眉宇間露出顯而易見的痛苦。

  這是915步兵師野戰醫院最大秘密,未完成形態的狂暴藥劑。雖然許仁傑已經把相關配方交給王啟年,由科學院方面完成後續研究,可作為戰區司令,章盛飛手裡多少還有幾支從研初期遺留下來的試驗品。

  這種藥劑可以在短時間內對大腦產生強烈刺激效果。簡而言之,就是戰鬥力倍增。然而副作用也同樣明顯————注射者無法在刺激效果結束後恢復正常。在已有的三十九例實驗個案當中,三十六例死亡,三例精神失常。

  還有很多士兵沒有逃出來,章盛飛必須不顧一切守住號倉庫。

  如果自己倒下,副官,或者軍官團的倖存者,必須堅持到最後。這就是他的囑託。

  無窮無盡的能量不斷從身體裡湧出,推動著章盛飛雙眼一片血紅。他咆哮著迎面沖進變異生物群體深處,用斧頭劈砍,用拳頭亂砸,用牙齒撕咬……盡情揮灑著能量,仿佛不知疲倦的巨人,以最兇狠狂暴的姿態,在地面上瘋狂肆虐。

  密密麻麻的變異生物從四面八方湧來,把章盛飛死死困住。

  他忘我瘋狂的拼殺,仿佛矗立在汪洋大海中的頑強礁石。

  最終,礁石還是被海浪吞沒,沒有留下任何蹤跡。

  「將軍————」

  號倉庫頂端的炮塔上,傳來奄奄一息的副官悲鳴。

  當所有變異生物朝著公路樞紐撲來,再次淹沒軍用倉庫的時候,被灰色和黑色覆蓋的倉庫深處,猛然爆起一團比太陽還要熾熱的烈焰,籠罩了一切。
dureacll 發表於 2014-1-15 08:26
第二百二一節 協商

  新南陽基地市的上空,凝聚著無比沉悶的氣氛。

  蘇浩站在軍事管制區地下三層的大會議室裡,神情嚴肅,環顧四周。

  這是一次臨時會議。由於通知太過緊急,加上基地市大部分高級軍官隨同司令部前往合肥前線,偌大的會議廳裡,只有寥寥十幾名與會者。與多達數百個空著的座位相比,顯得尤為刺眼。

  合肥前線戰敗的消息已經傳開。按照慣例,軍部肯定已經在開會討論,就戰線變更、軍隊配置、增援和運輸等一系列問題作出決斷。目前最穩妥的辦法,就是等待軍部的電令,然後照章執行。

  兩名中校,十五名少校,總共十七名軍官參與會議。其中身份和職權最大的,就是與蘇浩相交甚厚的基地市警備司令。

  雖然軍部從病毒爆以前就開始展開應對性準備措施,面對突如其來的全球性危機,仍然顯得倉促。按照軍銜高低配不同等級強化藥劑的制度,是根據藥劑產量和兵員總量等資料制訂。由於高階藥劑數量稀少,加上很多軍官在病毒爆前沒有實戰經驗,軍部只能加設「準尉」和「準將」銜。儘管如此,一些組建時間不長的部隊,仍然缺少足夠的高級軍官,很多師長至今仍是上校,連準將都沒有混上。

  184集團軍的將級軍官大多集中在作戰部隊。城內負責後勤、日常維護與警戒的軍官,自然等級更低。

  「目前的情況就是這樣,章盛飛將軍賦予我臨時決斷的權力。我擁有中央電腦的控制編碼,整個城市防禦系統由我統管。現在,諸位有什麼意見嗎?」

  蘇浩的聲音沉穩冷靜,有種令人不容置疑的堅決,或者應該說是強硬。雖然話語最後使用了徵詢式的問句,口氣卻充滿自我肯定,僅僅只是把這一切說出來,告訴其他人。

  在座的與會者面面相覷,沒有人說話。

  這一切實在太突然了。

  他們剛剛得到前線潰敗的消息,蘇浩就要求所有人過來開會。

  不,那根本不是通知————不少人是被蘇浩手下的「工蜂」強行「帶」過來。

  倒不是說他們不肯來,而是動作太慢,為了節約時間保證度,「工蜂」們只能使用粗暴野蠻的動作,把他們帶上汽車。

  會議廳大螢幕上剛剛放過戰役潰敗的錄影。最後一段,是章盛飛與蘇浩交談的視頻記錄。當然,關於列車時刻表的相關內容已經被抹掉。由於處理的非常巧妙,並不影響視頻的連貫性,在場每一個人都聽到了章盛飛親口委託蘇浩成為基地市的臨時管理者。

  蘇浩已經得到開啟中央電腦的56位元編碼。這意味著原訂計畫必須面臨的各種危險已被解除,不需要使用暴力手段突入地下重型車間,也不用強行拆除機械設備。電腦會根據命令,在短時間內自動完成拆卸,通過地下隧道直接運往車站,以集裝箱方式送上列車。

  然而,機器畢竟不是人類,它無法理解為了權謀和利益產生的種種複雜心理。

  一名身材敦實的少校先站出來,頗為疑惑地說:「我可以理解司令官閣下在當時情況下做出的決定。新南陽基地是保證東南第三戰區穩定的基礎,不管前線戰況如何,這裡堅決不能亂。既然司令官指定蘇浩上校暫時代管,那麼,我想聽聽————您打算怎麼處理這件事?」

  蘇浩的聲音非常乾脆,語氣直截了當:「很簡單,整個基地立刻進入緊急狀態。所有人沿著公路,分別撤往西南、西面和北面三個方向。度要快,必須抓緊時間,現在就要全部動起來。」

  這個回復顯然出乎意料之外,沒有人想到會是這樣,他們眼裡滿是疑慮,臉上的冷漠和不滿也越來多。

  一個四十多歲的少校用手指敲了敲了桌面,皺著眉,注視著蘇浩。

  「撤退?所有人全部離開?蘇上校,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蘇浩沒有理會對方隱晦的挑釁。他大步走到螢幕前,迅輸入一串指令,調出整個東南第三戰區的防衛圖。

  「變異生物大多擁有群居屬性。在野外活動的情況下,它們會根據食物數量多少,不斷變換移動方向。合肥戰役本身就是個錯誤,非但沒有達到殲滅目標,卻把聚集在城內的變異生物全部誘出。由於北面和南面均有河流,,它們只會跟隨撤離前線的部隊向西移動過來。六安、光山、信陽、唐河……沿途所有廢棄城市裡的變異生物都會產生聚集效果。這個群體會滾雪球般越來越大,以新南陽基地市的防禦能力,根本無法阻止它們。唯一的應對方法,就是撤退

  中年少校面色有些驚愕,他難以置信地問:「這,這怎麼可能?要知道,這座城市可是從病毒爆以前就開始建設,擁有完備的防禦設施,城外還有大面積雷場,任何攻擊都不可能……」

  「這個世界上從來就沒有什麼不可能————」

  蘇浩冷冷地打斷了他的話:「沒有親身經歷過以前,你們誰也不會相信病毒爆是真的。就像地震、泥石流、火山爆,即便是官方政府預警,同樣也有很多人不會相信。但這不重要,你們相信與否不是關鍵。我時間不多,沒有興趣在這進行學術爭論。總而言之,合肥戰役失敗了,數百萬的變異生物正朝這裡湧來。最快三天,最遲四天,生物狂潮前鋒就會抵達新南陽。按照電腦分析的結果,第四天下午,整個基地市將被合圍。到了那個時候,誰也無法逃離,這裡將變成一片死地。」

  會議室裡一片寂靜,沒有人開口,人們把目光投向會議桌兩邊,分別聚集到兩名中校身上。一個是警備司令,另外一個,是負責後勤供應的集團軍管理處長。

  除了蘇浩,他們是新南陽基地市目前軍銜最高的兩個人。

  只要他們表示贊成,所有人自然會聽命於蘇浩。

  如果否決,蘇浩就算掌握著中央電腦的控制代碼,想要實施計畫,一樣會遇到很大的阻力。

  警備司令神情有些緊張,目光一直注視著蘇浩。

  後勤處長沒有任何表示。他抽著煙,目光有些陰沉,眼角一直不斷抽搐著。

  就主觀意願而言,誰也沒有想過抗命不遵————視頻記錄上章盛飛的確是委託蘇浩代管基地市,關於撤退的內容,蘇浩也沒有刪除或更改。視頻的真實性毋容置疑,可是如果真正落到實處,卻沒有想像中那麼簡單。

  基地市從戰前就開始建設,這裡不僅是軍方的據點,同時也牽涉了無數人的利益。

  平民進城需要繳納銀骨和晶石,如果沒有能力擊殺變異生物,可以通過黑市管道,用其它東西兌換藍幣,再通過高額購買變成實物,得到進城的資格。一來一去,其中產生的物質差價,就是一筆不菲的利潤。

  無論a區還是h區的商店,相當一部分都有軍人後臺。雖然病毒爆至於尚未過兩年,新南陽基地的勢力格局卻基本穩定。黑幫、豪族財團、軍人……一個個利益圈子相互交叉,缺少任一環節都不行。

  軍方三令五申必須以銀骨晶石足額兌換強化藥劑。然而前線士兵需要銀骨獲得完全強化力量,這就給了基地市兌換部門收取好處的機會。在陣亡名單上畫幾個勾,就能產生一部分銀骨缺額空間。豪族財團用女人、物質和貴重貨物交換,經手人得到的報酬極其豐厚。

  沒錯,前線是打了敗仗。可是以此作為藉口,放棄整個城市……這真的讓人很難接受,甚至懷疑這是不是蘇浩想要趁機謀奪權力,對基地市目前狀況重新洗牌的陰謀?

  想到這裡,後勤處長坐直身體,把煙頭在煙灰缸裡摁熄,微笑著說:「蘇上校,你的說法恐怕有些誇張了吧無法逃離?一片死地?這裡可是基地市,我們有城牆,有密集的防禦火力,那些變異生物怎麼可能沖進來?更何況,城外還有雷區,有大量平民,他們會……」

  「夠了————」

  蘇浩低頭看著腕上的手錶,表情有些焦躁:「我說過,現在沒時間討論這些問題。擺在我們面前的路只有兩條:第一,撤退。第二,留下。告訴我,你的選擇是什麼?」

  話很直接,絲毫不留情面。

  後勤處長的微笑瞬間凝固,目光漸漸變得森冷。

  他的聲音非常陰暗:「蘇上校,我欣賞你的果斷和堅決。但是不要忘了,第十一獨立部隊不屬於184集團軍管轄。換句話說,你與新南陽基地市沒有任何瓜葛。你無權這樣做————」

  蘇浩毫不理會後勤處長,他站在會議桌端,用冰一樣殘酷的目光順序掃過每一個與會者。

  「我沒有時間玩猜謎遊戲。既然章盛飛將軍命令我代管這座城市,那麼我現在就必須實施司令官的許可權。」

  說著,蘇浩提高音量,響徹全場:「現在開始表決————願意跟我一起撤退的人,請舉起右手。」

  只有四名少校伸出手臂。他們不屬於任何圈子,沒有太多的顧慮。

  蘇浩側過身子,用冷厲的目光盯住警備司令。

  他的目光無比清澈,黑色眼眸牢牢鎖定對方。警備司令從未在蘇浩身上看到過如此強烈的氣勢,如果不是親眼所見,簡直無法想像這就是曾經一起玩牌,開著玩笑,輸給自己厚厚一摞鈔票的年輕人。

  佩戴中校軍銜的警備司令有些遲疑,然而理智和經驗告訴他,如果現在拒絕,結果……肯定非常糟糕。

  蘇浩絲毫沒有官僚拖泥帶水的風格。他並不打算給這些人更多的時間考慮。等待了五秒鐘,蘇浩的語調陡然變得尖銳起來。

  「還有最後三秒,請做出表決————」

  剛剛喊道「3」,警備司令緩緩舉起右手。雖然眉頭微皺,卻如釋重負般吐了口氣。

  有了標杆,很多下屬軍官自然會跟隨。

  後勤處長依然沒有動作。他面色鐵青,為了表示抗議,甚至抱著雙臂,斜睨著蘇浩,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模樣。

  除了他,還有另外五名軍官沒有舉手。

  「十一比六,贊成者過絕對多數,撤退的提議有效。」

  儘管現在蘇浩根本不相信什麼該死的「民主」,可是在這些人面前,他必須做出不可或缺的偽裝。環顧四周,蘇浩直接忽視了沒有舉手的後勤處長極其隨從,把目光投注到雖然表示贊同,表情卻仍然顯得猶豫的警備司令身上。

  「我們必須向臨近戰區求援,請求他們派出接應部隊和運輸車輛。我計算過,南陽基地目前還有各型車輛一萬兩千餘輛,其中三分之一左右是卡車。它們大多擺在倉庫裡,是沒有使用過的新貨。得把它們開出來,用到最適當的地方。」

  「把食品和藥品倉庫全部開放,儲備的物資能帶多少就帶多少。撤退是一件非常麻煩的事情,必須保證我們的人在路上有足夠的食物、飲水,以及各種消耗品。」

  「警備部隊立刻在城內維持秩序,二十四小時向全城廣播撤退命令及路線。聚集在城外的難民必須在兩小時內讓開道路。違令不遵者,全部格殺———」

  蘇浩每說一個字,軍官們臉上的緊張和不滿就會增加一分。極其強烈的負面思維很快演變成憤怒,即便是已經舉手贊成的人,也大多緊繃著下巴,神情冷峻。

  一名年輕的少校再也忍不住,霍然站起,抬手指著蘇浩,滿面怒容大聲斥責:「你想毀掉這座城市嗎?清空倉庫,帶有物資,驅趕平民……這哪裡是在撤退?根本就是破壞————」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

  蘇浩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從容不迫地繼續道:「我查過電腦檔案,新南陽基地儲備了大量單兵武器。其中很大一部分是換裝下來的舊式槍械和彈藥。以「95式」步槍為例,存儲數量就多達十五萬支,還有數量驚人的8毫米子彈。這些東西對我們已經沒什麼意義,應該全部放給平民。至少,當變異生物沖過來的時候,他們能有對抗用的武器。」

  此話一出,會議室裡所有人都面露驚愕。

  「你,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中年少校用力吞咽著喉嚨,難以置信的搖著頭:「給平民分武器,這只會帶來更大的麻煩和騷亂。」

  年輕的少校越顯得憤怒,整個臉膛都充斥著鮮紅的血色。他幾乎是在沖著蘇浩咆哮:「這就是你所謂的「對策」?章司令官把基地交給你,你卻要把這裡變成廢墟。我們花了四年時間才完成初步建設,基地目前已經進入二期工程,在這種時候偏偏要搞什麼撤退……我不走我絕對不會走————」

  蘇浩仿佛沒有聽到這些抗議,他淡淡的說:「城內所有街道和建築都必須設置破片式炸彈,尤其是位置空曠的廣場等區域,埋設數量必須密集。炸彈敷設工作從明天下午開始,一定要確保整個基地市沒有任何爆破死角。這是我們留給變異生物的禮物。」

  「夠了————」

  後勤處長的涵養再好,聽到這裡也無法壓抑憤怒。他的臉色越顯得陰沉:「蘇浩,蘇上校,我原本以為能從你嘴裡聽到什麼建設性的提議。沒想到,你居然想要充當和平時期城市拆遷辦公室主任的卑鄙角色。你知不知道這座城裡有多少居民?知不知道我們花費了多少心血和財力才把它建成?撤退,清空倉庫,炸毀城市……這就是你所謂的「計畫」?」

  蘇浩沉默了幾秒鐘,說:「所有軍官,我指的是在場諸位,你們現在就可以離開。現在是非常時期,但出於對各位的尊敬,你們可以優先出城。你們每個人可以帶走三輛普通型號的越野車,以及部分槍支彈藥。我會派人幫你們打包行李,護送家眷出城。我建議你們往北走,那裡是東南第二戰區的範圍,很快就能遇到對方的接應部隊。」

  會議室徹底陷入冷場。

  人們張口結舌看著蘇浩,短暫的思維麻木過後,狂暴的憤怒如火山般開始噴。

  「你,你居然想趕我們走?」

  「真是笑話。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這裡是新南陽,不是新成都。第十一獨立部隊本來就是客軍,趁早帶著你的人趕緊滾,這裡不是你們應該呆的地方————」

  「夠了,我現在就通知倉庫斷絕你們的後勤供應。我要把這裡生的一切上報軍部,好好公開你的醜惡嘴臉」

  會議室裡一片混亂,人們紛紛離開自己的座位,從不同方向朝著蘇浩圍攏過來。他們群情激憤,幾名軍官更是擼起袖子,摸出各自的通訊器,神情暴怒的呼叫衛兵。
dureacll 發表於 2014-1-16 08:13
第二百二二節 槍殺

  蘇浩好整以暇的站在原地,冷冷注視著這些人。

  他原本想要偷偷摸摸進行計畫,目標只是自己看中的重要物資和機械。當然,答應過王啟年的獲救平民數量絕對不會少,甚至還會更多一些。

  前期的種種努力,各種暗中實施的巧妙佈局,隨著章盛飛給予的電腦編碼徹底失去了作用。蘇浩變成了新南陽基地市的掌控者,他可以自由控制重型車間,光明正大帶走各種核心機械元件。就連通過王啟年弄到的十列車皮,也可以名正言順進入排入列車運行時刻表,不必以種種藉口搪塞。

  好處顯而易見。

  壞處,也同樣明顯。

  為了確保合肥戰役成功,章盛飛帶走了所有心腹。剩下的警備司令和後勤處長多少可以算作他的親信,卻也不會刻板忠誠執行一個死人的命令————沒錯,你章盛飛的確是184集團軍司令官,是新南陽基地市最高掌權者。如果司令官還活著,正帶領殘餘部隊走在返回新南陽的路上,那麼任何人都不會質疑蘇浩,而是心悅誠服毫無折扣完成他的每一個指令。

  現在,章盛飛已經戰死了,自然沒有繼續指揮活人的資格。現在是民主社會,為了國王或者皇帝盡忠之類的事情,那是電影或者幻想小說裡的情節。

  大撤退,只會留下一個破爛不堪的新南陽。

  沒有人口,沒有士兵,沒有資源,這裡根本沒有任何前途。完整的利益圈被碾碎,曾經的利益徹底消失……好就算你蘇浩說的對,撤退是為了避開變異生物,讓大家更好的活著。可是你怎麼知道那些怪物一定會朝這個方向過來?它們難道不會選擇向北或者向南?地球那麼大,道路那麼多,它們不是人類,為什麼一定要選擇這裡作為突破口?還誇誇其談聲稱圍城的怪物高達兩百萬……感覺,你似乎什麼都知道,什麼都清楚,預測結果比神仙還准。

  媽逼的,誰信啊?

  諸如此類的話很粗俗,當然不會有人當面說出來。可腦子裡的想法總要有所表達,當思維壓抑達到極限的時候,肯定會爆發。

  蘇浩知道沒人會贊成自己的意見。即便那些已經舉手表示贊同意見的軍官,何嘗不是因為強迫和壓力產生的效果?

  新南陽基地市的留守部隊還有數千名軍人。參加會議的軍官是他們的直屬上級。蘇浩原本想要通過說服這些人,進而達到控制守衛部隊的目的。現在看來,自己的想法有些天真了。

  他們不相信自己的話,根本不會撤離。就算表面上同意,私下肯定會設置各種障礙。這種事情毫不稀奇,人類可不是變異生物,他們之間的合作與相信完全建立在利益層次上。沒有好處,鬼才會聽你的。

  如果有時間,一天,或者十二小時的緩衝期,蘇浩會耐心勸說,輔以利益引誘,把這些人全部拉攏到自己一邊。

  然而,前線戰局已經潰敗,蘇浩制訂的計畫必須立刻進行。他再也不可能向過去那樣有限,更不可能在官員之間玩弄計謀。現在每節省一分鐘,就意味著可能多活一個人,多運走一車資源。

  就在剛才,蘇浩已經做出了最後讓步————讓這些軍官帶著家人優先離開,提供給他們車輛和油料,沿途進行護衛。

  既然你們拒不接受,冥頑不靈,那麼……就不要怪我。

  蘇浩嘴角露出一絲殘忍的冷笑。

  他伸手按下桌面上的呼叫器電鈕,會議大廳緊閉的房門頓時從外面被推開,王金龍和張南亦分別帶著幾名「工蜂」衛兵沖入房間,把混亂的人群團團包圍。

  軍官們立刻陷入混亂慌亂,一雙雙眼睛釋放出恐懼憤怒的目光。他們紛紛望向站在會議桌首位的蘇浩,毫不掩飾臉上的仇視和敵意。

  「你們想於什麼?」

  中年少校重重拍著桌子,沖著站在身後舉槍對準自己的「工蜂」連聲怒斥:「竟敢用槍指著我?你們想造反嗎?不知道忤逆上官是必死的重罪嗎?」

  越來越多的「工蜂」從外面湧入房間。

  很快,會議大廳裡的軍官和衛兵比例已經超過四比一。

  就在「工蜂」們關閉房門的同時,外面走廊上還源源不斷傳來沉重急促的跑動。從聲音判斷,人數應該在五十上下,甚至更多。

  正用通話器與外面聯絡的幾名軍官驚愕的發現:聽筒裡傳出「沙沙」的電波於擾,很快,變成刺耳的電子盲音。

  這意味著通訊信號被全部阻斷,無法聯繫外面,也不知道外面究竟發生了

  警備司令和後勤處長同時站起來,用驚訝和森冷的目光死死盯住蘇浩。

  蘇浩依然保持沉默。

  後勤處問,他收起先前的冰冷和嘲諷表情,面色鄭重,語調和說話方式都很謹慎,神態也有些緊張。

  「……蘇上校,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很警明,一眼看出了問題的癥結。現場局勢已經脫離自己的控制,沒有朝著預計方向發展,而且……後勤處長本能嗅到空氣中彌漫著危險。

  蘇浩仿佛沒有聽到他的話。自顧側轉身子,對站在旁邊的王金龍淡淡的吩咐:「殺了他們————」

  話音剛落,王金龍已經抽出匕首,以常人無法看清楚的詭異速度,沖到距離最近的一名少校身後,左手反扣住對方咽喉,右手握緊刀柄,把鋒利的匕首狠狠刺入對方側腰,用力攪動著。

  在場的都是校官,都擁有三階強化實力。在這種狹窄的環境裡,槍械射擊很容易產生跳彈,造成誤傷。以強悍的體質力量進行壓制警擊殺,是最好的處理辦法。

  「唔……唔唔……你們……你們竟然……」

  少校雙眼發直,雙手緊緊扳住王金龍的胳膊,竭盡全力想要掙脫,同時也想警告自己的同伴。可是只發出幾個含糊不清的音節,他的聲音就徹底變得暗淡。當王金龍把匕首從腰部抽出來的時候,傷口已經變成一個極其恐怖的空洞。裡面湧出被絞碎的肉末和內臟,從腸管裡流出的糞便和血噴湧出來,整個人徹底失去知覺。

  張南亦下手的速度比王金龍滿了片刻。他抓住另外一名少校的後頸,匕首從對方咽喉部位斜刺割下。巨大的力量加上匪夷所思的速度,使少校的頭顱當場被割裂,重重甩在地板上。至死,他仍然瞪圓雙眼,滿臉不可置信的表情。

  一時間,會議室裡到處都是淒厲的慘叫,到處都是金屬銳利刺破身體的悶響。鮮血從一具具身體裡流出來,在地板凹處汪集著,凝固出令人震撼的紅色

  「撲通————」

  後勤處長再也無法保持站姿,雙膝一屈重重跪倒。他的胸口被砸出一個大洞,露出粉色的肺葉,還有不斷跳動的心臟。這種恐怖至極的傷口,是一名普通「工蜂」用拳頭造成。雖然沒有當場致死,卻最多只能苟活幾分鐘。

  他嘴裡湧出大團血沫,破裂的胸腔使他無法發出聲音。後勤處長掙紮著,眼睛裡透出驚恐萬狀的目光————他不明白,那名「工蜂」只是一個上士,為什麼一拳就破開防禦,直接砸碎自己的肋骨和肌肉?

  這不正常。我是中校,注射過三階強化藥劑。

  而他,只是一名上士。就算勉強能夠算是軍官,配發的強化藥劑最多不會超過二階。

  士兵的強化體質不如軍官。

  為什麼我不是他的對手?

  難道,二階強化人要比三階還強大?

  同樣的疑問,也在其他軍官腦子裡徘徊。然而無論任何人都無法知曉答案。從四面八方沖過來的「工蜂」把他們團團圍在其中,以最殘忍迅速的方法擊殺各自選定的目標。

  他們就像被群狼圍住的羊,根本無法反抗,只能眼睜睜等待被屠殺的命運

  王金龍和張南亦等人,是蘇浩身邊的親衛。他們服用過足夠分量的銀骨,上個月就已經進化成五階強化人。由於刻意保持低調狀態,極少在公開場合路面,自然沒有人發現其中的問題。

  警備司令一直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絲毫沒有動彈。

  他同樣不喜歡蘇浩的強硬,還有那種咄咄逼人的態度。然而形式逼人,再不喜歡也必須做出選擇。有了相互交厚的基礎,警備司令認為自己應該是安全的,甚至可以從蘇浩手裡得到更多的好處。

  這種自以為是的想法,被一柄從後面狠狠捅入背心的匕首撕得粉碎。

  他用雙手撐住桌面,艱難的站起來,身子前傾,拼盡最後的力氣,夾帶著從嘴角流出的血,瞪著蘇浩,無限痛苦,且含糊不清地問:「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我……我……我站在你這邊,我沒有……我沒有反對,我……我一直在幫你,為什麼還要……」

  「不能得到所有人支援,你的幫助就沒有任何效果。」

  蘇浩站在一群「工蜂」中間,話語和聲音充滿令人無法抗拒的威嚴:「你並不堅決,你一直在搖擺。與其在接下來的計畫裡產生太多不穩定因素,不如狠下心來將它們一一斬除。」

  這當然不是蘇浩臨時所為的藉口。既然選擇殺人,那就一定要殺個乾淨。短暫的壓制無法控制個人思維,雖然警備司令極其手下已經舉手贊同,可他們並不認可蘇浩對曾經同事的殺戮。一旦離開這個房間,離開自己的視線,恐懼心理被憤怒和報復取代之後,接踵而來的,就是各種拒絕,不配合,甚至是暴力反擊。

  現在是非常時期。只有最強硬的手段,才能確保計畫不出任何問題————拒不配合的人殺,猶豫不決者殺,抱有疑問者殺……既然這些人都不能放過,那麼即便是表示贊成的那些人,也肯定得死。

  他們是同僚,都屬於184集團軍的編制。蘇浩雖然被章盛飛指定為基地控制者,卻沒有任何權力基礎。既然這樣……那就把所有軍官全部殺光,留守基地的士兵自然會服從蘇浩的命令。

  警備司令感覺胸口越來越疼,他用力捂住傷口,眼睛中透出驚駭欲絕的神色,大口吞咽血沫和空氣,在悲憤中怒號。

  「你……你太狂妄了。沒有我……沒有我們,你無法掌控整個基地,你……你什麼也得不到————得不……」

  這句話消耗了他體內所剩不多的能量,話未說完,整個人已經失去平衡,順著桌子滾落在地板上,奄奄一息。

  「你說錯了。」

  蘇浩平靜的看著他,目光比任何時候都要清澈:「我有電腦控制編碼,我還有絕對忠誠而且超乎你們想像的強大士兵。沒錯,守城部隊的確會服從你們的命令,然而只要你們全部死光,他們很自然的,也只能服從於我。別忘了,現在我是這座城市的最高軍銜擁有者。你只是中校,我是上校,違令不遵者,只有死路一條————」

  警備司令已經聽不見了。他至死都睜著眼睛,整個人浸沒在血泊中,一動不動。

  王金龍和張南亦收起武器,默默站到蘇浩身後,等候下一步指令。

  看著一片狼藉的會議室,蘇浩搖了搖頭,微不可查的歎了口氣。

  迷茫的神情只持續了不到一秒鐘,片刻,他的目光再次變得森冷寧定。

  「我們沒時間清理現場,把這裡全部燒掉。命令各部隊,立即執行撤退計畫。任何人敢於反抗,格殺勿論————」

  一群人匆匆離開房間,幾名手持火焰噴射器的「工蜂」沖進來,用熊熊燃燒的烈火吞沒一切,燒盡一切。

  天空飄浮著雲朵,淡藍天幕仿佛水粉畫上摻雜了太多白色的暈染。氣候雖然炎熱,陽光卻不算強烈,偶爾吹過的風也帶著微濕涼意。

  在基地市外面的荒地裡,一個面黃肌瘦的中年女人正挖著野菜。

  這是一條垮塌的田壟,溝渠裡蓄滿了水,周圍蔓生著很多薺菜和水芹,靠近水溝底部,還能看見一根根沿著泥溝表面生長的折耳根。

  這些野菜很新鮮,只要摘取嫩芽,在清水裡洗淨,撒上鹽,涼拌起來就很好吃。味道雖然微有苦澀,卻總比什麼也沒有餓著肚子強多了。

  女人用一把小鐵鏟努力的挖著,額頭上不斷滲出汗水。她非常專心,絲毫沒有注意到身後數十米遠的地方,一個神情貪婪的男人正趴在草堆裡,用無比邪惡的目光盯著自己的背影。

  男人一直尾隨女人離開營地。他手裡拿著刀子,準備在僻靜的地方動手————一刀割斷女人的喉嚨,剝光衣服放血,再把屍體切割成塊,偷偷運回自己的棚屋。那裡已經準備好柴火和水,還有一口很大的鍋。放上幾塊從附近田地里弄到的生薑,多花費心思煮到晚上,就是一鍋酥爛可口的燉肉。

  男人顯然是餓了。光是用腦子想想這些事情,就讓他忍不住舔著嘴唇,胃裡一陣泛酸。

  他用力握緊了刀子。

  就在男人正準備撲出去的時候,他忽然停住了所有動作,轉過身,用疑惑的目光望向遠處的新南陽基地市。

  地面傳來輕微的震顫。幅度很弱,感覺卻很清晰。其間,伴隨著滾滾騰起的濃密煙塵,還有發動機的轟鳴。

  厚重的全鋼城閘被機械絞盤帶動著緩緩升起,露出寬闊高大的門洞。五輛重型越野車從中狂躍駛出,嘶吼著朝向城外沖來。它們速度極快,應該是從城內就開始加速,咆哮的引擎仿佛怪獸在嘶吼,近乎飛馳的速度使車身一陣顛簸,寬大的輪胎與地面狠狠摩擦著,蹭出大片火星,留下一道道觸目驚心的黑色橡膠擦痕。

  這些越野車配備了威力強大的重機槍,除了供彈手和機槍手,敞開的車艙裡還有一名士兵負責警戒。五輛車很快沖過貫穿城外雷區的公路,以極其囂張的姿態沖進鄰接的難民營。站在車上的士兵拽過機槍,把槍口對準天空,「嗒嗒嗒嗒」射出一串子彈。

  「所有人注意,立刻離開你們的位置,沿著公路基座,朝西南方向撤退。」

  「不得以任何藉口佔用公路,違令者當場擊斃————」

  「馬上離開難民營,這裡是新南陽基地市發佈的一級警報重複一遍,馬上離開難民營」

  設置在城外的軍方管制哨卡在很多地方都設置了高音喇叭。廣播裡不斷傳出各種帶有警告和威脅意味的聲音。播音員雖是女警,卻沒有和平時期甜膩悅耳的嗓音。她的聲音冷漠生硬,雖然吐字清晰,發音也是標準的普通話,卻帶有不容置疑的成份,讓人聽了不寒而慄。

  更多的越野車和輕型裝甲車從城裡駛出。在它們後面,跟隨著一輛輛用篷布遮擋廂體的重型卡車。它們的速度顯得更慢一些,行駛平穩,前後秩序嚴整,絲毫沒有慌亂的跡象。
dureacll 發表於 2014-1-17 08:16
第二百二三節 亂民

  難民曾經是普通人。然而能夠站在這裡的,都有著獨到的眼光和見解。

  他們經歷過病毒風暴,知道政府什麼時候在撒謊,什麼時候在說真話。當然,現在已經沒有「政府」之類的概念,然而究其本質,軍部其實也差不多。

  基地市共有四大四小八道城門。其中,大型城門專供特種設備和軍隊通過,一般情況下很少開啟。沒有緊急任務和突發事件的時候,大多只是開啟小型城門供日常使用。

  不斷有武裝越野車和輕型裝甲車沖進難民營,士兵們一邊朝天鳴槍警示,一邊用車載系統進行廣播。廣播內容經過宣傳部門軍官反復修改,最終確定為五百一十七字的正式稿件。以簡單明瞭的語言說明前線戰敗,變異生物即將圍攻城市,所有聽到廣播的人必須儘快往指定方向撤退。

  六架直升機在城內和城外之間往復起降。它們一次次飛臨難民營上空,從敞開的機艙裡灑下大批傳單。相比廣播,紙面上的內容要更詳細些,更配有新南洋基地市周邊的簡略地圖,以及蘇浩規定的三條主要撤退路線。

  通向城外的公路已經被全部接管。沿途到處都是荷槍實彈的士兵,路邊停靠著載滿武器和各種備用物資的軍用卡車。以公路中間的黃線為界,左右分為進出方向。從城內駛出滿載貨物的卡車一直朝西南方向前行,同時也有一輛輛空載的民用重型車輛進入城內。

  按照運載物品的重要程度,所有車載物資被分為「甲」、「乙」兩類。

  整個運輸過程井然有序,沒有超車,沒有人擅自鳴笛。偶爾有車輛突發故障,守候在路邊的士兵會迅速上前,根據司機出示的物資清單,查明載運的種類和數量。如果是重要的「甲」類物資,士兵們就迅速召喚拖車,把卡車拉到路邊儘快修理。如果是普通的「乙」類,那麼卡車會被當場推下公路,以最快的速度讓出道路,供後續車隊前行。

  「任何人不得擅自進入公路,違令者當場擊斃————」

  公路沿途的高音喇叭一直在播放著相同內容。仍然還是有人置若罔聞。他們覺得自己應該比其他人幸運,或者士兵們僅僅是口頭上說說,不會當真……在這種古怪的心理支配下,不斷有人沿著公里基座往上爬,站在馬路中央向車輛揮手致意,或者乾脆搬運障礙物進行阻擋,想要攔下卡車,從司機那裡得到某種好處。

  這些人下場很慘————「工蜂」衛兵根本沒有絲毫憐憫,他們執行命令的力度可以用殘酷來形容。一旦發現有人進入公路基座警戒範圍,不問緣由立刻開槍射擊。偶有幾個幸運的傢夥偷偷摸摸爬上公路,卻連施展手段的機會也沒有,就被往來飛馳的卡車當場撞飛,被沉重的輪胎碾過,在痛苦絕望的慘叫聲中濺起血花和肉漿,漸漸碾成一片幾乎與地面齊平的詭異圖畫。

  軍隊的突然異動,在難民中間引起地震般的混亂。

  儘管高音喇叭不斷播放著,還是有人跑到警戒線附近,向滿面戒備的士兵和軍官詢問情況。

  一個衣衫襤褸的中年男子走近城外哨卡的警戒線,從口袋裡掏出一支皺巴巴的香煙,帶著諂媚的笑,討好般遞給站在沙壘後面的士兵,不斷舔著嘴唇,臉上充滿期待與好奇。

  「那個……問一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士兵看了他一眼,沒有伸手接煙,而是拿起一張印有撤退路線和相關內容的傳單,遞了過去。

  中年男子一愣,繼而接過傳單,仔細看了幾分鐘,臉上的表情頓時僵住,面色發苦。

  他收起香煙,把傳單折好,仔細裝進衣袋裡。抬起頭,繼續發問。

  「那個,是要求我們現在就走?還是再等等?」

  士兵瞪了男子一眼,沒有說話,緊握著槍,注意周圍和公路上的動靜。

  男子很有些鍥而不捨,問題一個接一個。

  「你們會供應食物嗎?」

  「為什麼要撤退?難道你們擋不住那些怪物?」

  「一定要沿著公路走嗎?去別的地方行不行?比如其它基地市?」

  傳單比廣播詳細得多,諸如此類的問題,在傳單上都能找到答案。制訂計畫的時候,蘇浩以及考慮到難民會提出類似的問題,專門就局勢、戰況、危險、時間及路線等因素,做出了全盤詳細的解釋。為了印製這些傳單,幾乎把新南陽基地市的紙張儲備消耗一空。傳單沒有任何晦澀難懂的官方式語言,儘量做到精簡和口語化。這樣做的目的,就是為了節省士兵們對難民的解釋時間,專心守好各自崗位,保證物資和人員運輸。

  中年男子的做法在士兵看來簡直無法理喻。他一直喋喋不休,反復盤問,然而只要多看看傳單,都能在上面找到答案。

  引擎轟鳴,塵土飛揚,加上中年男子比蒼蠅還要令人厭煩的各種問題……這一切,使士兵已經繃至極限的神經幾乎快要斷裂。

  他猛然轉過頭,沖著男子怒吼:「你難道不識字嗎?你是不是文盲?」

  男子被這種突如其來的暴怒所震懾,呆了幾秒鐘,才訥訥的,結結巴巴的回答:「當然……當然不是。」

  士兵砸出一張內容相同的傳單,繼續暴吼:「能不能看懂上面說些什麼?

  「……能。」

  「那就自己去看,別來煩我。我很忙你想問的問題上面都有解釋———」

  這回答出乎男子意料之外。他拿著傳單,的確看到了關於自己問題的種種答案。無論撤退方向還是局勢,所限時間和食品補給,都有相關規定,甚至在地圖上用紅色記號劃出範圍。

  早在合肥戰役開始前,蘇浩就已經暗中實施撤退計畫。超過二十萬人的食品補給從新南陽倉庫裡運出來,通往西南方向指定區域的路上,沿途已經建立了一百多個補給站。之所以想要救出這些人,不僅僅是因為答應過王啟年,蘇浩自己也需要大量平民完成新基地建設。順利的話,這些人還可以成為最好的「工蜂」來源。

  雖然看過傳單,男子卻根本沒有想要離開哨卡的意思。他站在那裡,臉上堆著笑,對著士兵說話。

  問題還是那些問題。傳單上都有解釋,士兵的回答也足夠明瞭,可中年男子還是想要問得更清楚一些。

  他不是文盲,也能看懂傳單上的內容。可他就是想問,想要從士兵嘴裡聽到最滿意的解釋。雖然內容相同,可一個是聲音,一個是紙面上的文字,區別就這麼簡單。

  這不是什麼笑話,而是真實發生的存在。

  你永遠無法理解某些人「獨特有個性」的思維方式。他們寧願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士兵面色已經變得兇狠。他端起突擊步槍,槍口對準中年男子,惡狠狠的低吼:「最後警告一次,我很忙,有什麼問題自己去看傳單。」

  被槍口指著的感覺很不舒服。男子微微有些發怔,卻仍然保持著無比頑固的強硬。他帶著乾巴巴的笑,說:「我只是想知道……」

  「撲撲撲撲————」

  突擊步槍的射速極快,槍聲被汽車引擎蓋過。中年男子的身體立刻彎曲,抽搐了幾秒鐘,帶著臉上不可置信的表情,後仰著摔倒在地。彈孔裡湧出的鮮血浸透了衣服,逐漸被塵土覆蓋。

  有傻瓜,自然就有聰明人。

  難民營已是一片混亂,到處都有人在尖叫,很多棚屋被奔跑的人群撞開。自行車、三輪車、獨輪木車、裝有滑輪的拖箱……人們用各種運輸工具帶著自己的家私,茫然惶恐逃離窩棚,朝著傳單和廣播裡的撤退方向湧去。

  「媽媽,等等我————」

  「快點兒都跑快點兒沒聽廣播裡說的嗎?那些怪物很快就會來這兒,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別擋路,都他媽的讓開都給老子讓開。誰再擋路我就宰了他————

  一個壯漢推著自行車,罵罵咧咧的沖過來。

  這裡是棚屋區,到處都是用各種雜物堆積搭建的臨時窩棚。放眼望去,到處都是鐵皮和木板,骯髒的沫和報紙,還有無數用作填塞縫隙的塑膠袋和碎布。由於難民數量龐大,棚屋面積很小,僅夠勉強容身,睡覺也無法雙腿伸直,只能蜷縮著。為了便於通行,中間只留出半米來寬的過道。壯漢很魁梧,自行車也經過改裝,三角貨架上用膠皮捆綁著股股難囊一大包貨物。他如蠻牛般在擁擠不堪的通道裡橫衝直撞,接連撞上好幾個人,把兩邊的窩棚拽翻,從正在整理收拾物品的女人身上碾過去,引起陣陣尖叫。

  「混蛋————」

  「攔住他快攔住他!」

  「我的腳天啊我的腳斷了————」

  慘呼、尖叫、怒駡此起披伏,拖載了太多貨物的自行車如壓路機般碾過一切,壯漢對身旁兩側的混亂置若罔聞。他嘴裡不於不淨的罵著,用各種可怕的話語威脅別人,不斷叫囂著「讓開」、「滾開」、「誰擋路老子就整死他——」

  壯漢是附近的一個黑幫頭目。他已經習慣霸道與蠻橫,拳頭和刀子是他解決問題的一貫方式。天知道他究竟殺過多少人?身上的衣服、自行車、還有那包體積龐大的貨物,大多都是從別人裡搶過來。平時黑幫人多,被欺負和淩辱只能當做家常便飯。現在是非常時期,大家都忙著逃難,積淤多時的憤怒很快在人群中蔓延開,迅速膨脹、爆發。

  一塊不知道從哪裡飛來的石頭,正好砸中壯漢後背。

  他罵罵咧咧停下車,從車架上抽出一根粗大的棒子,四處張望搜尋扔石頭的人,卻沒有看見兩個女人從身後撲過來。一個手裡輪著鋼筋,另一個拿著磨尖的餐叉。

  壯漢很警覺,他聽見了耳邊呼嘯的風聲,下意識轉過頭,餐叉不偏不倚紮進左眼,頓時血流如注。壯漢咆哮著一棒掃開女人,反手去抓插進眼眶的叉子,卻連著眼球一起拔出來。他捂著眼睛在原地亂跳,發出幾乎刺破耳膜的尖叫

  另一個女人手裡的鋼筋從側面橫掃,卻因為壯漢的動作失去了準頭,砸在肩膀上。這種輕微傷害對壯漢沒有多大效果,卻越發激起他的暴怒,於是一手捂住眼睛,一手伸長去抓女人。

  旁邊,一個男人掄起裝滿石塊的布袋,像李小龍一樣怪叫著朝前猛撲。那袋子紮得很緊,裡面的石塊棱角堅硬,沉甸甸的,至少有五、六公斤重。布袋準確砸中壯漢後心,巨大的力量使他朝前連連踉蹌,受傷的眼睛看不見路,壯漢被路邊的棚屋絆倒,失去平衡,一頭栽倒。

  滿面兇狠的女人高高拎起鋼筋,把尖端對準壯漢脖子狠狠猛戳。鋼筋埠算不上銳利,卻在巨大力量的推動下,深深紮透了壯漢的脖子。他慘叫著,用腳踢到女人,像受傷的泥鰍一樣在地上翻滾。旁邊的男人快步跑過來,抓住在空中來回搖晃的鋼筋,把壯漢牢牢釘住。看到這一幕,路邊窩棚裡紛紛跑出更多的人,其中不乏老人和孩子。他們手裡握著石頭、錘子、棍棒……這些東西如雨點般落下,壯漢很快失去生息,撲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一個蓬頭垢面的老婦顫巍巍的走過來,在壯漢的屍體旁邊蹲下,摸出一把不太鋒利的鈍刀,起勁兒的割著壯漢的腿。很快,已經割下一大塊鮮血淋漓的肉。

  越來越多的難民圍攏過來,他們像草原鬣狗般迅速分切屍體。從皮肉到骨頭,從內臟到衣服,什麼也沒有剩下。歪倒在路邊的自行車和貨物也成為新的爭奪熱點……僅僅過了半個多鐘頭,壯漢已經徹底消失,人們抱著各自的戰利品,心滿意足返回自己的棚屋,地面只剩下一堆暗紅色的髒血,還有一堆從腸管裡擠壓出來的糞便。

  大撤退開始了。走遠路需要準備食物。難民們不挑食。新鮮人肉當然很腥氣,多放點花椒、八角、草果之類的東西,味道也差不到那裡去。何況,壯漢本來就不是什麼好人,在這種時候激起眾怒,根本就是自己找死。

  特種倉庫已經被兩個中隊的「工蜂」團團包圍。

  第十一獨立部隊接管了這裡的防衛工作,附近的警戒塔和哨卡都換了人手,由倉庫出口至城門方向的整條公路被封鎖,到處都是荷槍實彈的士兵。他們密切注意周圍的動靜,用發散開的意識思維進行搜索。稍微發現異常,都會引起極其強烈的關注。

  數百輛墨綠色塗裝的軍用重型卡車依序駛入倉庫,按照各自的編號,裝上已經完成分拆的基地建設元件。當機械臂把集裝箱平穩放上卡車貨架後,等候在周圍的士兵們紛紛上前,用螺絲、鋼釘和纜繩把箱子牢牢固定住。做完這一切,滿載的卡車才緩緩開出庫房,按照預定道路,朝著基地市南面城門駛去。

  位元於基地下層的重型車間正在拆解主要機械設備。包括大型機床在內,所有核心設施都在可以通過機械臂操作,分解為體積更小的元件。拆開的設備通過傳送帶運至地面,那裡早已準備好卡車和空箱。它們將與基地建設元件一起運往西南方向,在蘇浩選定的位置卸下,進行秘密安置。

  高銘陽帶著一個中隊的武裝「工蜂」沖進軍事管制區地下十六層,在秘密機要倉庫裡找到了大量銀骨晶石。這是184集團軍半年多來的戰果,按照相關軍例,它們本該運往京一號基地成為戰略儲備,卻因為合肥戰役的緣故,運送時間被一再延誤。現在,只能成為蘇浩的囊中之物。

  蘇浩對合肥戰役計畫近乎瘋狂的阻止,給親眼看到失敗的章盛飛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決心戰死贖罪的同時,章盛飛也把蘇浩看作是真正的軍人。他相信蘇浩,這才給予了中央電腦控制編碼。章盛飛的本意,是希望蘇浩負擔起責任,挽救更多的人。可他做夢也沒有想到,當電腦主控權更換之後,原本應該成為秘密的那些東西,如今全部顯露在蘇浩面前。

  大口徑單兵機炮設計圖、高強度戰鬥服材質配比、小型電磁炮生產主控程式、高性能電池集成裝置……

  在和平時期,這些兵器都屬於國家機密。為了對抗變異生物,武器生產自主權大多下放到各個基地市,機密武器也變更為常用裝備。為了便於批量生產,基地電腦會根據重型車間的具體產能進行安排。現在,它們全部屬於蘇浩,屬於正在運輸途中,即將建設起來的新基地。

  這是計畫外的收穫。連蘇浩自己也沒有想到,章盛飛留給自己的遺產,居然如此豐厚。
dureacll 發表於 2014-1-18 08:27
第二百二四節 轉移

  新南陽基地市內的局勢越來越亂。

  不過,這只是針對平民區而言,軍事管制區的各項工作依然有條不紊,氣氛雖然緊張,卻沒有影響計畫進程。

  平民區到處都是火光和濃煙,瘋狂的人群在街道上來回亂竄,伴隨著歇斯底里的尖叫。

  設置在軍事區高大建築樓頂的幾塊電子螢幕一直播放著資訊。內容與傳單上的完全相同。很多人站在原地呆呆的望著,很多人在房間裡迅收拾東西,還有更多的人朝著城門方向狂奔,很快聚集成龐大的浩大人流。

  新南陽城內的居民比新成都少得多,大約為十一萬左右。與城外的難民不同,城內居民對突如其來的撤退命令感到驚愕,繼而變得憤怒。

  「不,我不相信這是真的。軍隊那些人一定是在欺騙我們,這不是真的。」

  「他們有那麼多軍隊,那麼多武器,而且還有強化藥劑。擁有如此強大的武力,居然還會戰敗?這,這不是在開玩笑吧?」

  「他們在撒謊,別聽信廣播和傳單上的那些鬼話。媽的,強化藥劑是什麼概念?那可是大幅度提升能力的東西。我見過那些士兵日常訓練,他們的格鬥力量簡直比拳王泰森還恐怖。有這些人守衛防線,變異生物居然還能沖進來?真他媽的可笑————」

  諸如此類的想法並不奇怪。

  基地市擁有高大的城牆,有完備的防禦設施,有軍隊把守,世界上恐怕再也沒有比這更安全的地方。

  然而,並不是每個人都能進來。想要成為基地市的居民,必須繳納足夠數量的銀骨和晶石。其中的困難和麻煩,很容易讓人聯想起上個世紀初期辦理的「農轉非」手續。

  只有在變異生物體內才能找到銀骨和晶石。得到它們最簡單的方法,就是跟那些怪物狠狠於一仗。然而平民不是士兵,即便組團進入廢棄城市,也必須面臨利益分配問題。很多人沒有死於戰鬥,而是被來自身後的同伴所殺。貪婪和嫉妒,對安全和未來的嚮往,一切都加大了銀骨晶石的獲取難度,也使「進城」兩個字變成人人都想要的奢侈。

  為了達到目的,平民們想方設法,不惜代價和手段。現在,當他們終於從「難民」成為「市民」,可以在軍隊庇護下安享幸福的時候,卻忽然被告知軍隊要放棄這座城市,所有人必須按照指定方向撤離……巨大的心理落差,瞬間轉換為比火焰更加熾烈的暴怒。

  「我不走,我交了足夠的費用才進來,為什麼要攆我出去?」

  「憑什麼要我們離開?這裡是我的家,我花光所有的錢才得到一個房間,說什麼也不會讓出去。我不走堅決不走」

  「要我們離開也可以,把銀骨和晶石還給我們————」

  整個平民區一片混亂,到處都是怒火沖天的人群。人們紛紛越過警戒線,湧向城門和軍事管制區,揮舞著拳頭,想要從軍官那裡得到符合自己利益的說法。

  沒有人出面解釋,只有電子螢幕上不斷播放的資訊,還有直升機從空中灑下的傳單,高音喇叭裡傳出的聲音冰冷而生硬,表明那僅僅只是通告,根本沒有想像中應有的商討。

  新南陽基地市同樣建有第二道城牆。它沿著軍事管制區邊緣矗立著,把城市劃分為涇渭分明的兩大區域。由於時間倉促,很多地段的城牆建設只是剛剛鋪開,三、四米的牆體高度輕而易舉就能翻越,沒有任何困難。

  正處於基建階段的內牆部分,長度大約為兩公里左右。憤怒的平民剛剛從城牆缺口湧進軍事管制區,卻現對面停著十幾輛不同型號的戰車和裝甲卡車。車載大口徑機關炮正指向自己,車輛附近還跟隨著上百名武裝士兵。他們分成散兵線慢慢圍攏過來,以城牆缺口為中心,構成一個不太規則的圓,把沖進來的平民團團包圍。

  張南亦站在一輛步兵戰車旁邊,神情冷肅,軍制戰鬥服使他看上去顯得魁梧,斜跨在身後的突擊步槍代表他擁有武力。尤其是肩膀上的準尉軍銜,更使他在眾多士兵裡顯得尤為搶眼。

  他算不上英俊,相貌只是普通,走在大街上,沒有任何回頭率,習慣追逐帥哥酷男的美女對張南亦不會產生絲毫興趣。然而那是在和平時期,現在這個時代,暴力和強壯,才是征服女人獲得財富的基礎。

  「所有人退回去,你們已經進入了軍事管制區。重複一遍————你們未經許可擅自進入警戒區,已經觸犯了軍例。現在,所有人立刻退回去」

  張南亦手裡握著話筒,森冷刻板的語調從車載高音喇叭裡傳出,顯得異常刺耳。

  一個神情激動的年輕男子從人群裡走出,他不斷揮舞拳頭,言辭鋒利,語調帶有強烈的煽動性。

  「你們收了我們的錢,收了我們繳納的銀骨和晶石,現在,卻要把我們從城裡趕出去?這究竟是為什麼?」

  男子的話,在人群中立刻引起共鳴。無數暴怒的聲音響起,形成亂哄哄的噪音。

  「是啊,為什麼?」

  「政府的走狗們,說話啊你們究竟在搞什麼名堂?憑什麼要我們離開這兒?」

  「他們想趁機斂財,故意釋放假消息把我們騙走,騰出空房間好讓更多的人進來。和平時期他們就是這麼幹的。那時候有拆遷公司和打手,現在換成了軍隊,他們根本不考慮我們的死活,腦子裡除了錢還是錢。我再也不會相信他們的謊話,我要進去,我要呆在這兒,我永遠不會離開————」

  很多人的臉因為仇恨和憤怒而扭曲。沒人服從張南亦的命令,群情激湧的人群開始向前緩緩移動,更多的人從城牆外面爬進來,一個接一個。他們甚至扒掉牆頭的磚塊,把尚未穩固的牆體推到,使缺口變得更低,更容易翻越。

  張南亦冷冷的注視著這一幕,他的表情越來越陰冷,絲毫沒有憐憫或同情

  他把話筒舉至嘴邊:「立刻停下你們手裡的動作,退到城牆外面去。這是最後警告,現在離開,還來得及————」

  口氣森嚴的話語,震懾了很多人。他們紛紛站住,用疑惑憤慨的目光面面相覷。既想服從命令離開,又很是心不甘情不願,只能僵立在原地,咬著牙,握著拳,與士兵們默默對峙。

  男子再次從人群裡走出來。他的喊叫聲越高亢:「別相信那些穿綠皮的豬。他們不敢對我們動手,要開槍的話還用等到現在?還用得著那麼多廢話?沒有我們,這裡就是一座死城。大家相信我,沖進去,沒聽過「法不責眾」嗎?我們人多,他們不敢把我們怎麼樣————」

  話音未落,話筒裡已經傳來張南亦冷硬殘酷的聲音。

  「射擊殺光他們————」

  沉悶而具有衝擊力的槍聲密集響起,從戰車塔座上潑灑下大片子彈,連同士兵手中武器射的彈雨,朝著惶恐混亂的人群呼嘯著飛去。空氣中頓時彌漫開濃烈的血腥,平民們成排倒下,在泥土亂石中蜷曲著痛嚎。

  子彈穿透了人群,重重擊打在牆壁上,出「撲撲」的悶響,還有跳彈刺耳的尖銳鳴音。幾個剛剛爬上牆頭的平民慘叫著摔下來,地面很快變成血泊。牆壁另一端正準備攀爬的其他人頓時四面逃散,絲毫不顧同伴的求救,以及哀求。

  蘇浩的命令很清楚————任何人敢於衝擊軍事管制區,格殺勿論。

  如果是章盛飛擔任城防司令,士兵們肯定如同男子所說那樣,不會輕易開槍。這座城市的確需要居民,大規模殺人不符合軍隊的利益。然而張南亦是「工蜂」,他不會顧忌那些,只知道堅決服從「蜂王」的命令。任何人敢於忤逆的代價,就是死。

  站在基地市南面的哨所瞭望臺上,看著百米外如同怪獸之口的巨型城門,蘇浩臉上顯出淡淡的微笑。

  物資運輸的度比預計中更快————現在是下午六點二十二分,從南面和西面離開城市的卡車,已經多達三千七百多輛。按照這個度持續下去,最遲後天中午,被自己選中的各種物資就能全部運走。

  它們都是計畫中不可或缺的重要部分。廢棄城市裡雖然也有大型鋼鐵廠,卻沒有辦法製造出類似的設備。這涉及到一系列複雜的科研和製造等問題,僅憑人力,根本無法解決。

  這是一筆寶貴而龐大的財產。很遺憾,如果時間再多一些,讓車隊有機會返回進行二次運輸,蘇浩相信自己的收穫會更大,甚至可以將整個新南陽徹底搬空。

  他知道不能太貪心,這已經是整個「蜂群」能夠承載的運轉極限————按照命令,「城堡」和分散在各地大小不等的「蜂巢」,均派出大量「工蜂」參與行動。數以千計的重型卡車、大型貨櫃、平板運輸車從各個方向彙聚到這裡,沿途路段有大量武裝「工蜂」負責警戒。在目的地,已經準備好各種機械隨時準備卸載。老宋甚至專門派出一個數百人規模的機械工程隊提前等在那裡。只要基地建設元件運抵,他們將以最快時間完成主要車間的組裝,輔以源源不斷運來的各種原材料,迅建立起隱蔽的地下基地。

  黃河粗豪且不失恭敬的聲音,把蘇浩從美妙的幻想中拉回現實。

  「頭兒,有人想見你。」

  蘇浩微微皺起眉頭,問:「誰?」

  「有好幾個。」

  黃河「嘿嘿嘿嘿」笑著,補充道:「都是新南陽基地市的有錢人、財主、土豪、大富翁。」

  幾分鐘後,一群人在警衛的帶領下,走上瞭望台,來到蘇浩面前。

  最前面的,是一個已經顯露出年紀的女人。她的妝畫得很濃,黑而長的睫毛覆蓋著眼睛,膚色很白,顯然是擦抹了大量粉底產生的效果。她身材有些臃腫,卻偏偏穿著長度不及膝蓋的短裙,鞋跟很高,從表面皮質判斷,應該是和平時期價格不菲的高檔貨。可越是這樣,就讓人看起來越不舒服。因為那雙腿實在太粗,過肥,根本沒有美感,好像兩條裹著絲襪,卻不斷有黑色濃毛偷出來的野豬火腿。

  女人臉上洋溢著近乎甜膩的笑。她應該屬於那種自來熟的性格,不等蘇浩問,已經快步走上前,伸出胖乎乎的手,開始自我介紹。

  「你好,我叫劉麗群,是「紅煙」集團的高級執行官。」

  蘇浩背著手,沒有伸手去接,保持著如冰塊般的冷漠。

  在和平年代,「紅煙」集團是一個非常有名的企業。主營商品當然是香煙,價格昂貴不說,還經常鬧出一些負面新聞。因為企業形象與環保和綠色等社會主流因素格格不入,在全民禁煙的大潮下,「紅煙」仍然不斷增產。尤其是幾次非常重要的反腐活動,目標官員在公開場合抽著與其收入明顯不符的高檔香煙,其中就有「紅煙」旗下幾款精品的影子。

  「高級執行官?」

  蘇浩平靜的看著這個女人,語調和聲音絲毫沒有變化:「真是難得,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類似的詞兒了。沒有報紙,沒有網路,電視節目也是軍內共用頻道,真是懷念以前的日子啊」

  劉麗群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她很是尷尬的笑著,既不明白蘇浩的語言指向,也無法從對方話裡聽出想要表達的意思。

  蘇浩的感慨只持續了幾秒鐘,現在每一秒鐘都很寶貴,他的確沒有太多時間可供浪費。

  「說吧,找我有什麼事?」

  劉麗群臉上的笑意更深了,她露出諂媚的表情,從做工精緻的手袋裡拿出一張傳單。

  「呵呵,是這樣。我聽說,前線戰敗了,大批變異生物很快就要衝擊這座城市?」

  蘇浩點了點頭:「沒錯。」

  「那麼,這座城裡所有人都必須撤退?」

  「不想走的話,也可以留下來。當然,死活都是自己的選擇,與別人無關。」

  對於蘇浩的冷漠,劉麗群很是不滿。但她沒有表露在臉上,而是用微笑掩飾。

  與普通平民不同,她並不認為蘇浩在撒謊。

  所有城門同時開啟,這在新南陽基地市還是第一次。

  公路上往來迅的重型車輛,與廣播和電子螢幕上公佈的消息相互印證。

  是的,前線敗了,全城都必須撤離。

  作為「紅煙」集團在新南陽地區的高級執行官,劉麗群的嗅覺要比普通人靈敏得多。

  她第一時間派人外出收集消息,迅回饋回來,確定真實無誤後,一邊與集團總部聯繫,一邊收攏重要資源裝車,隨時準備離開。

  如果可能的話,劉麗群根本不想與軍方打交道,更不願意站在這裡被蘇浩冷嘲熱諷。可是沒辦法,她現在必須這樣做。

  「我想……拜託您一件事。」

  她繼續笑著,毫不介意蘇浩的冷漠:「能不能把城門通道讓出來?讓我們先走?」

  基地市共有八道城門。其中,四道小型城門可供普通型號車輛與平民通行。另外四道大型城門才是重型車輛出入的通道。按照計畫,蘇浩第一時間派人控制了南面和西面的城門,所有運載物資的重型卡車只能由這兩處通過,然後進入通往西南方向的高公路。

  至於東面和北面的出口,蘇浩已經全部放棄————他手上沒有太多士兵用於監管,從那兩個方向出城只會使距離更遠。因此,在傳單和廣播當中,東面和北面被列為平民出城的專用通道。

  在一片混亂的背景下,「秩序」兩個字,顯得尤為重要,甚至關係到利益和生命。

  儘管蘇浩已經提前派人驅趕城外的難民,可隨著局勢進一步惡化,基地市內外的混亂依然沒有減緩,卻朝著越來越猛的方面展。

  很多平民對軍方布的消息將信將疑。他們整理好各自的重要物品,成群結隊守候在城門附近,觀望局勢變化————如果事情展真的如廣播裡所說,有大批變異生物衝擊,那麼離開城市也不算晚。如果前線戰敗的消息是假的,這一切只是軍方想要攆走居民,借機收斂財貨的把戲,那麼自己也能及時應對,重新回到屬於自己的房子,寧死也要抗爭。

  在這種糾結猶豫的心理支配下,東面和北面的城們很快變得擁堵。大量平民守候在通道兩邊,既不願意離開,也不願意回去。很多人甚至就在原地紮營,開始生火做飯,阻塞交通不說,還引了一系列暴力衝突。

  南面和北面的城門與那邊截然不同。這裡由武裝「工蜂」負責把守,周圍的軍事設施仍在運轉。加上內部城牆形成的隔離效果,平民無法進入,有專門的憲兵負責維持交通,秩序井然,車輛往來度也很快。
a9993838aaa 發表於 2014-1-19 16:12
               
第二百二五 强迫

“紅煙”集團在新南陽基地市內擁有相當龐大的資產。除了地皮和樓房,還有大量機械設備。其中,大多是捲菸器械和各種化學原料,還有數量不菲的菸葉和基礎原料。
  
  人類吸煙已經有著悠久歷史。雖然和平時期各國政悳府都在倡議戒菸,聯合國甚至制訂了專門的“戒菸日”,可是積習難改,老煙民和煙棍依然在公共場合吞雲吐霧,用劣質二手煙感染著更多年輕人,使他們不斷加入吸煙者的行列。
  
這是一個極其龐大的群體,一旦染上煙癮,很難戒除。
  
即便是在病毒爆發後的末日世界,香煙仍屬於極其重要的資源。得益於和平時期對政悳府的大量獻金,“紅煙”集團早早開始佈局。除了食品、機械、人員、武裝,他們還在人煙稀少的地區大量種植菸葉,成為混亂之後獲取收益的最大倚仗。
  
新南陽基地市雖然距離前線較近,但秩序穩定,交通便利,“紅煙”集團在這裡設置了行政機構和廠房,從南部山區收穫的大量菸葉在這裡進行加工,製成成品,再消亡鄰近區域。
  
截止合肥前線戰敗的時候,新南陽倉庫還積存了七百多噸未經加工的菸葉。按照“紅煙”集團的緊急命令,劉麗群必須帶著這批原料和重要機械盡快撤離,前往北方的另外幾個基地市。
  
按照傳單上規定的路線,平民只能由東面和北面方向離開城市。可是,那兩個方向的城門已被堵塞,根本就出不去。無奈之下,劉麗群只能把主意打到蘇浩身上,希望接道南面和西面方向的城市出口。
  
耐心的聽完女人的話,蘇浩斷然否決:“這不可能。南面是西面是軍用通道,任何人不得通行。我們必須優先保證軍用物資撤離。”
  
  “難道,不能商量商量嗎?”
  
劉麗群臉上堆著笑,朝前挺了挺因為肥胖而體積膨脹的碩大乳房。她從手袋裡取出一隻編織細密的小布袋,微笑著遞給蘇浩。
  
解開布袋封口的繫繩,裡面閃爍著銀骨和晶石的誘人光芒。粗略估計,大約有銀骨五、六十毫克,十幾塊白​​色晶石。
  
劉麗群衝著站在身後的魁梧保鏢使了個眼色,後者會意的走上前,送上一直拎在手裡的小型密碼箱。黃河接過打開,發現裡面裝滿了嶄新的藍幣,一摞摞整齊擺放著,從面額和數量盤算,應該有十萬左右。
  
兩個身穿風衣的年輕女子走到蘇浩面前。她們相貌美麗,流露出極其高雅的氣質。不等蘇浩發問,她們已經解開風衣鈕扣,將左右兩邊對襟敞開,露出線條流暢,完全符合人類審美觀,比例近乎美到極致的身體。
  
除了用絲帶栓系的胸罩和丁字褲,她們什麼也沒有穿。極度飽滿的胸部足以吸引眼球,有種忍不住讓人抓在手裡狠狠褻玩的衝動。皮膚光滑細膩,如同絲織物般令人充滿遐想。高跟鞋使腰臀曲線變得凹凸有致,在伸張之間不斷收斂擴張。尤其是雙腿中間,薄而窄的丁字褲根本無法阻擋視線,卻越發刺激著雄性荷爾蒙的分泌,令人口乾舌燥。
  
看著這些明顯是用於賄賂的禮物,蘇浩不禁輕聲笑了起來,表情和變得和緩。
  
  他的態度影響了在場所有的人。緊張的氣氛頓時變得輕鬆。
  
  劉麗群的笑容依然甜膩。她對自​​己送出的禮物很有自信一有強化基礎,有錢,有女人,這差不多是每個男人夢寐以求的東西。在如此豐厚的利益面前,不要說是區區一個上校,就算是統領一師的將軍,也根本無法抵擋。
  
“呵呵都是些上不得檯面的小玩意兒。”
  
她自謙的笑著,不失時機地問:“那麼,我們可以出城了嗎?”
  
蘇浩揮了揮手,示意黃河把密碼箱和兩個女人送到後面,漫不經心地回答:“當然可以,隨時都可以,沒問題。”
  
未等劉麗群臉上的喜色消退,蘇浩又皮肉不笑的加上另一句話。
  
“所有人都必須服從命令。你們可以從東面和北面離開。什麼時候走,這是你們的自由。”
  
  劉麗群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她的胸脯開始因為憤怒而急劇起伏。咬著牙,從鼻孔向外噴著粗氣,發出“咯咯吱吱”的磨牙聲。
  
一個年輕的瘦高青年從她身後的人群裡閃出,惡狠狠的瞪著蘇浩。
  
  “你竟敢耍我們?”
  
蘇浩不動聲色地站著,冷漠地看著男青年。
  
是的,他的確是在耍弄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當然,這並非是為了取樂,而是因為另外一層意思。至於那些用作賄賂自己的財物和女人……蘇浩一直覺得自己很窮,以新南陽臨時城防司令的身份收取好處,不算過分。況且,兩個美女顯然屬於平日里備受欺負的那一類型。她們會在其他“工蜂”的意識引導下很快成為自己人,也就是新的“工蜂”。
  
在收取好處方面,蘇浩從來不知道什麼叫做“厚顏無恥”。反正是你自己送上門的,要不要,那是我的事。
  
“說這些話之前,你最好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蘇浩並不打算在這個問題上浪費時間,他直接把談話對象轉向劉麗群,平靜沉穩地說:“其實,就算你們不來,我也會派人去找你。”
  
這句話裡包含了太多未知和恐懼的成份。劉麗群只覺得渾身一顫,因為被騙而產生的憤怒瞬間消失,腦子裡只剩下無窮無盡的冰寒。但她努力使臉上掛著笑,雖然很虛假,任何人都能一眼看穿。
  
蘇浩毫不在意對方的態度,自顧轉過身,看著遠處停在城門附近,篷布兩邊帶有“紅煙”標誌的運輸車隊,淡淡地問:“那些卡車,都是你的?”
  
劉麗群額頭上已經冒出冷汗,艱難而沉重地點點頭。
  
  “有多少輛車?”
  
“……三百……不,兩百……一百……”
  
含含糊糊想要掩蓋事實的回答,使蘇浩很不滿意。
  
  他轉過身,目光變得冷厲。
  
站在劉麗群和蘇浩中間的年輕人脾氣有些暴躁。他用尖銳刺耳的聲音叫道:“你想幹什麼?我們有多少車跟你有什麼關係?既然你收了錢,就必須完成委託。否則我”
  
  “砰”
  
巨大的槍聲,使男青年的叫聲驟然中止。
  
黃河站在蘇浩身旁,眼中閃爍著銳利的光芒。他嘴裡叼著吸了半截的煙頭,手裡握著口徑粗大的槍,槍膛滾燙,槍口冒著一縷淡淡的煙。
  
男青年左胸炸開一個拳頭大小的洞,可以直接看見破爛不堪的心臟和肋骨。他低下頭,難以置信地看著胸口這個可怕的洞,抬起手,顫抖著想要指朝黃河,卻身形一軟,轟然栽倒。
  
這一槍,震懾住了“紅煙”集團的其他成員。再也沒有人想要上來與蘇浩擺事實講道理。他們僵立在原地,從彼此的眼睛裡,看到深深的恐懼和驚怒。
  
蘇浩的表情依然平靜,可是在這些人看來,卻比任何時候都要陰森猙獰。
  
他面無表情注視著遠處的車隊,用足夠清晰的聲音重複之前的問題:“有多少輛車?”
  
有了死去的年輕男子這個活例,劉麗群再也沒有絲毫想要隱瞞的念頭。
  
“三,三百八十二輛,大多是通用重型卡車,還有一部分大型貨櫃。”
  
“很好看來我們之間的談話已經有了良好開端。那麼,接下來,就是讓這種友好的氣氛繼續下去。
  
  蘇浩眼裡透出微笑。他毫不客氣地說:“我對“紅煙”集團沒什麼惡意。我本人也喜歡抽煙。不過,現在是非常時期,我們運力不足,急需車輛。剛才的那些禮物我很喜歡,作為回報,我可以騰出足夠的軍用庫房,用於儲存你們車上的物資。別擔心,這絕對不是強佔或搶奪。重申一遍我只是藉用你們的車輛。”
  
看著蘇浩帶著笑意的英俊面孔,劉麗群只覺得血液迅速湧上臉頰,刺激著眼眶裡充滿淚水。她的牙齒緊緊咬在一起,發出清晰可辨的摩擦聲。
  
  這就是他的​​目的?
  
  是的,這就是蘇浩的目的。
  
他需要卡車,需要足夠多的運力。
  
原型藥劑是維持“蜂群”存在的基礎。神秘的晶石板可以通過補充能量的方式,不斷顯現基因藥劑配方。蘇浩每天都會抽出一部分血液,交給親信帶回“城堡”,通過細胞培養,不斷注入新的個體,產生更多的“工蜂”。
  
假以時日,“蜂群”肯定是地球上最強大的集團。這種強悍不僅僅只是武力方面,而是來源於默契的合作,對“蜂王”的絕對服從,嚴格到令人感到震撼的社會結構。
  
然而,“蜂群”想要得到持續穩定的發展,還需要更多的物質基礎。
  
比如食物和機械,比如科技和研究。
  
蘇浩需要一個穩定的後方,需要一個源源不斷產出各種物質的基地。合肥戰役的製訂和失敗,讓他看到了“蜂群”的未來。如果可能,蘇浩真的很想把新南陽全部搬空。
  
這種事情只能想想,現實當然是不可能的一一變異生物一直在追趕前線潰敗下來的部隊,它們很快就會出現在城市附近。儘管蘇浩絞盡腦汁想方設法調集車輛,使每一輛卡車的運力提升至極限,然而運輸機會只有一次。即便是此前那些已經把食品和醫藥提前運出城市的車隊,也必須在兩天內返回。裝載和加油都要消耗時間,如果變異生物比預計中更早抵達新南陽,那麼蘇浩就不得不終止計劃,避免更大的人員傷亡。
  
除了軍方,新南陽基地市還有一部分重型卡車。它們屬於豪族財團,“紅煙”集團只是其中之一。
  
  “可憐的女人。”
  
看著表情呆滯眼神空洞,蹣跚腳步緩緩走下瞇望台的劉麗群,黃河裂開滿是胡茬的大嘴,冷哼著笑道:“她原本以為我們能帶來希望,卻沒想到我們比地獄裡的魔鬼更可惡,直接剝奪了她幻想。所以說,把希望寄託在別人身上,是一種非常愚蠢的舉動。靠誰都不如靠自己,這可是誰也無法否認的至理名言。”
  
在蘇浩的心底,泛起一絲略帶苦澀的笑。
  
  如果可以,他也不願意這樣。
  
豪族財團的名聲雖然不好,卻也不完全都是壞人。
  
掌握一個基地中悳央電腦代碼,成為城防司令這種事情,以後恐怕不會再有。如果不趁這個機會盡量搬走自己所需的物品,根本就是一種浪費。
  
要怪,就怪那些該死的病毒,怪這場該死的生物戰爭吧
  
想到這裡,蘇浩長嘆一聲,把目光轉向黃河,冷靜沉穩的發布命令。
  
“帶上你的人,看著他們在最短時間裡騰空貨車。命令王金龍和張南亦,讓他們盡量收集城內的卡車加入運輸部隊。我們只有這一次機會,能搬的東西全部帶走,最好連一顆螺絲也不要剩下。”
  
  合肥前線敗了。
  
這消息彷彿一道強勁無比的電流,猛烈刺激著所有人的思維神經。從軍部到各個戰區,從士兵到將軍,人們對發生在東南第三戰區的潰敗感到震驚,也為自己的前途感到憂慮。因為,那不僅僅是生活好與壞,幸福或者痛苦之類的簡單問題,而是關係到生與死,毀滅?還是生存?
  
軍部會議室裡氣氛嚴肅,混合著大量煙霧的空氣比往常沉悶了許多。將軍們坐在各自的座位上,要么悶著頭沉默不語,要么用發狠的眼神瞪著手裡的文件,還有人相互湊在一起,用非常輕微的聲音私下交換意見。
  
  會議桌上堆滿了一摞摞文件。儘管每個與會者都有個人電腦,桌面上也安裝了對應的小型電子屏幕,然而有很多東西終究需要紙質文件才能完成。在這些簽著零亂姓名,羅列出密密麻麻數據的紙頁面前,任何人都會感覺頭疼。到處都撒滿了煙灰,棕黑色的濃茶潑得到處都是。不時有人煩雜無比的抓起文件,在手裡很快揉成紙團,隨意扔到地上,再踩上一隻腳,洩憤般的狠狠碾壓著。
  
“合肥前線的局勢,大家都已經很清楚。我們需要盡快拿出對策,還有下一步的行動方向。”
  
  趙志凱依然坐在會議桌主位。他神色冷峻,蒼老的眼睛裡看不出喜怒哀樂。以他的年紀,他的軍銜,都決定了他無論在任何時候都不能輕易發表意見。可越是這樣,趙志凱就越覺得心底有股熾熱烈焰抑制不住隨時想要噴發出來。
  
空軍負責對所有戰場進行監控和支援工作,合肥方面也不例外。前線潰敗的消失,由空軍設置在那裡的戰場監控機組發回。通過信號轉接,參謀聯席會議的成員們親眼看到了洶湧的生物狂潮,慘烈的搏殺,被怪物活活撕裂分食的官兵。
  
軍部立即作出反應東南第一、第二、第四防區邊界全線封閉,戰區內所有預備部隊全部進入戰備狀態,各集團軍加快防區內部工事建造進度,同時派出大量直升機和戰鬥力強悍的特種部隊,趕赴合肥救助傷員。
  
所有這些,都是為了防止事態進一步惡化的預備措施。戰區司令和將軍們的動作​​很快,半小時前,距離合肥最近的東南第二戰區已經發來電訊,聲稱已收攏大約三百餘名184集團軍的戰敗官兵,拯救行動正在進行中。
  
應對危機的預備案早在戰前就完成了製訂。根據相關條例,當防區內變異生物出現大規模波動的時候,該地區就必須放棄。人員、物資、重型設備也應當盡快轉移,臨近區域應及時予以支援。
  
應對方案通過電腦反复推演,各防區部隊在執行命令的時候,也絲毫沒有折扣。然而,防禦歸防禦,那終究是消極的。 184集團軍雖說成立時間較短,兵員和裝備數量遠遠不及老牌部隊,可人員數量仍然超過數十萬。按照預警機從戰場上空發回的信息,參加合肥戰役的部隊多達二十萬以上。雖然目前無法統計出準確的傷亡數字,但可以肯定,有很多人還活著。
  
  趙志凱很清楚“戰敗”的概念。
  
那意味著沒有後勤補給,沒有彈悳藥,士兵們只能依靠自身力量,用拳頭和雙腳與變異生物對抗。雖然他們都是強化人,一對一情況下佔上風。可變異生物從不會按照人類的戰鬥標准出牌。它們喜歡群毆,沒有足夠的彈悳藥和武器,士兵們只能白白戰死。
  
  必須救他們
  
  鄰近的幾個戰區都有預備隊。尤其是東南第四戰區,預備隊多達十八個師,近四十萬人。然而,一次性調動如此龐大的部隊,需要參謀聯繫會議表決超過百分之七十的讚成票。
  
會議進行到現在,趙志凱一直在苦口婆心反复勸說,軍部幾名將軍的意見也跟他差不多。可是,連續表決了兩次,最高讚成票只有百分之三十一,連基準數的一半都不到。
dureacll 發表於 2014-1-21 08:18
第二百二六節 反對

  還有最後一次機會————按照軍例,如果某個提議連續被否決三次,或者三次未能獲得贊成票數,那麼該提議將被永久放棄,不得申請核准覆議。

  趙志凱的要求其實並不過分。按照他的計算,合肥前線的所有鄰近戰區必須同時出兵增援。以現有預備隊為基礎,增援部隊約為二十八至三十個師,兵員總量超過五十萬。這支部隊可以有效遏制生物狂潮,挽救184集團軍,甚至可能延續章盛飛已經取得的部分戰果,一舉攻克合肥。

  「我想說的話,想必大家都很清楚。」

  趙志凱努力保持著平緩的語氣,焦灼的目光不斷掃視著每一個人:「184集團軍敗得很慘,甚至可能會取消番號。可是在這以前,我們必須為那些士兵考慮,必須把他們從前線救回來。同志們,那可是整整二十萬人啊他們有豐富的戰鬥經驗,都是老兵,我們絕對不能放棄他們。」

  一名坐在側面的中將點起香煙,深深吸了幾口,從鼻孔中噴出一縷縷煙霧,有些低沉地說:「老趙,你的心情可以理解。但你得明白,現在的局勢與過去不同,不是我們見死不救,而是實際情況根本不允許我們這樣做。我們都很清楚你的計畫————從三個東部戰區,兩個西部戰區共同抽調部隊進行支援,總兵力高達五十萬這真的很瘋狂。一次性抽調這麼多部隊,防區內部的局勢怎麼穩固?各基地市周邊的小規模戰鬥怎麼維持?」

  「合肥前線一垮,臨近地區都遭到威脅。那些怪物不會按照規定路線來走,它們的攻擊活動範圍漫無目的。可能往南,也可能向北。追殺潰敗部隊只是一種設想。就算真的如你所說調動大量部隊增援,又該以什麼樣的戰術迎敵?它們已經不是喪屍,裝甲部隊在變異生物面前沒有太大優勢。尤其是在沒有防禦工事的野外作戰,傷亡率更是大得驚人……所有這些問題,都是我們在電腦上反復演算之後得出的結論。我們只能以陣地戰一點點消磨它們的數量優勢,等待研製出更高等級的強化藥劑之後,才能轉入反攻。」

  「你也親眼看到了,章盛飛對合肥戰役準備得很充分,184集團軍在城市週邊到處修築工事,他們還有大功率鐳射發生器。可現實如此,他們敗了,敗得很慘,在生物狂潮的衝擊下,再堅固的工事也無法擋住那些怪物。我們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儘快加強防線。至於184集團軍……真的很遺憾,我們無能為力。」

  會議室裡陷入沉默,卻並非絕對平靜。偶爾有人咳嗽,或者發出沉重的呼吸聲。他們大多對中將的話表示認同。可是在這種時候,無論出於什麼理由,冠冕堂皇拒絕出兵救援,都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趙志凱環視四周,仔細搜索一張張面孔,一雙雙眼睛。他有著豐富的人生閱歷,能夠讀懂其中的諂媚和恭維,冷漠和鄙夷,冷靜與果斷……當然,更多的還是左右逢源,前後搖擺。每個人都有自己獨特的性格,尤其是掌握一定程度的權力後,對待事物的不同看法,已經上升為利益交換和博弈,而不再是正義與邪惡,良知與罪惡。

  中將的話很有道理,局勢分析有理有據,重點和劣勢一清二楚,甚至比電腦推演得出的結論更加一目了然。

  遺憾?

  無能為力?

  趙志凱面無表情,目光銳利得仿佛刀鋒。可是,在他的腦海深處,卻彌漫著極濃,可能永遠也無法化開的悲哀。

  這已經不再是那個自己為之熟悉的共和國了。

  沒有信仰,沒有強勢有力的領導者,權力分散為一個個基地和集團軍。按照上個月的最新統計,目前在籍軍人數量超過四千萬,新近組建的部隊還在源源不斷增加。

  一切都是為了對抗變異生物。

  一切都是為了打贏這場戰爭。

  媽逼的,說的比唱的還好聽。

  他們不願意出兵,是因為懼怕變異生物帶來的巨大傷亡————中將說得沒錯,在野戰環境下,人類軍隊的確不是變異生物的對手。傷亡率可能遠遠大於被拯救的人數。然而,簡單的數量對比只是停留在紙面上的東西。從前線潰敗下來的官兵,都是我們的同胞,是我們的戰友。就因為各自的私心,眼睜睜看著那些人去死……這就是他媽的現實。

  雖然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經知曉病毒的存在,開始著手進行各種應對工作,可人類對病毒造成為危害依然估計不足。除了強化藥劑和免疫藥劑,甚至沒有任何對應戰術。從喪屍到血屍,再到不同形態的類人,前線每天都在死人,部隊的傷亡率高得可怕。病毒不僅正在與人類爭奪地球佔有權,還在瘋狂折磨著人類高傲的自信。

  我們剛剛適應病毒爆發後的大混亂,學會如何與喪屍戰鬥,那些該死的怪物卻再次變異,成為難以應付的類人。以往的戰鬥經驗必須放棄,士兵們必須以血肉之軀再次摸索,尋找新的取勝之道。

  趙志凱已經有很多個夜晚無法睡著。他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眼睛裡滿是敖紅的血絲。他感到深深的恐懼————變異生物在進化,以更強、更新的能力,適應人類軍隊的攻擊。就像兩個不斷交鋒的對手,總會研究出新的招數施展在對方身上。雖不致命,戰鬥能力卻節節升級。病毒第二次變異已經顯示出如此強大的威力,那麼第三次、第四次,乃至以後呢?

  我們得活著,讓更多的人活下來,用數量對抗,這才是真正的取勝之道。

  在二十萬敗軍面前,豎立著「道義」兩個字。

  在五十萬援兵面前,豎立著「未來」兩個字。

  不,這不對,這根本就是在自圓其說……

  趙志凱努力想要把自己的思維方式扭轉過來,強迫自己贊同中將的那番話。既然反抗無效,那就必須承認現實。雖然這很卑鄙,很無恥,毫無人性。可是,在殘酷的現實面前,再也沒有更好的選擇。

  是啊要用發展的眼光看待世界。

  一名少將湊過來,小心翼翼地問:「閣下,還需要進行第三次參謀聯繫會議的表決嗎?」

  趙志凱沉默了幾秒鐘,抿緊嘴唇,淡淡的搖了搖頭。

  既然已經做出了殘忍冷酷的決定,自然沒有繼續抗爭下去的意義。

  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如何保住鄰近戰區,使生物狂潮不向周邊地區蔓延。

  趙志凱努力理清思維,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濃茶。當他放下杯子,準備再次發言的時候,一名神情緊張的中校軍官快步走近身旁,俯低身子,湊近他的耳朵,一邊急促低語,一邊把剛剛收到的文件遞了過去。

  這個時候,所有與會者忽然感覺身上掠過一層森森的寒意。仿佛房間裡刮進一陣狂風,瞬間卷走所有熱量,使溫度驟然降低了十幾度。在這種刺骨冰寒的氣氛下,人們紛紛坐直,打起精神,把目光迅速聚集到趙志凱身上。

  再次看了一遍檔上的資訊,確定消息真實無誤,趙志凱慢慢站了起來,眼裡滿是悲愴和震驚。

  前後不過十幾秒的短短時間,他感覺虛弱和蒼老了許多。

  看著平擺在桌面上的文件,趙志凱深吸了一口氣,用明顯帶有顫音的語調宣佈:「剛剛收到的消息————184集團軍司令官,章盛飛將軍,戰死了。

  新南陽基地市的全面撤退計畫,已經進行到第二天中午。

  軍事管制區地下的所有重型車間全部拆卸完畢。最重要的核心機械全部裝車運走。通過中央電腦的資料分析,蘇浩選取了其中最具價值的部分。現在,第一部分,也就是最重要的運輸步驟已經完成。前期離開基地的大型油罐車正在沿途供應油料,昨天離開的車隊每隔半小時就會發來資訊。其中,有十一輛卡車出現不同程度的故障。九輛已經排除,另外兩輛緊急卸貨之後被清出道路。目前,運輸工作順利,最遲後天中午,先頭車隊就能抵達指定地點。

  張南亦和王金龍在市內搜集到一千二百多輛運輸車。從昨天夜間,這支臨時組建的車隊已經開始裝運,貨物大多是被服和藥品,還有一部分精密儀器。如果沒有計劃順利,所有車輛今天晚上九點以前就能發送完畢。

  蘇浩沒有食言,他給「紅煙」集團安排了幾處空置的倉庫,足夠擺放從卡車上卸下的機械和原料。對此,劉麗群沒有做出任何表示。她的態度已經不如先前那麼熱情,非常冷漠,表情和應該都是在敷衍。

  除了「紅煙」集團,還有另外幾家豪族財團的卡車被扣留。在這種時候,當然會有人跳出來抗議反對。當著所有人的面,黃河接連槍斃了四個情緒最激烈的財團成員,把屍體直接扔到大街上,用冷酷和殘忍震懾了所有人,徹底控制了局面。

  軍事管制區的內牆頂端,吊著數十具屍體。

  那都是衝擊警戒線被當場擊殺的平民。沒有人對此進行解釋,高音喇叭依然二十四小時反復播放,直升機每隔一段時間就會起飛,在基地市內外灑下傳單。在死亡和冷漠面前,人們漸漸開始接受現實。越來越多的人從城內離開,城外難民也按照路線朝不同方向轉移,天空中彌漫著煙霧、血腥、哭喊,以及各種亂七八糟的雜音。

  火車站擠滿了人。他們大多是184集團軍安置在基地市內的家屬,還有分屬不同部門,後勤機關的非戰鬥人員。

  高銘陽被調來負責車站,擔任這裡的運輸指揮。

  與平民區比較,這裡的秩序要好得多。然而,所謂「秩序良好」,不過是相對而言的產物。按照和平時期的標準,仍是一片混亂。

  家屬們攜帶著大包小包的行李。按照蘇浩發佈的命令————搭乘列車的乘員,每人只能攜帶不超過兩公斤重的貼身物品。然而湧入月臺的人根本不管不顧。他們有的扛著棉被,有的抱著傢俱,還有些機關軍人直接攜帶武器,甚至想要把印表機之類的東西搬上列車。

  「讓開快讓開讓我過去,讓老子過去————」

  「你他媽的小心點兒,別碰到我的箱子。這裡面裝的可是古董,扒了你的皮也賠不起。」

  「嘿,你在幹什麼?那可是我的皮包,不准翻我的東西……抓賊抓小偷!」

  吵鬧叫嚷聲此起披伏,整個車站活像菜市場,震耳欲聾的各種雜音一度蓋過了高音喇叭。

  在眾多「工蜂」當中,高銘陽應該算是比較另類的存在。

  他的戰鬥服領口敞開著,束肩式槍帶松垮垮塌在胳膊上,乍看上去,很像是女人胸前被用力扯掉的胸罩帶子。這傢夥皮膚很白,袒露著清晰的鎖骨輪廓,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像是剛剛被女人蹂躪過或者蹂躪過女人,尚未來得及穿好衣服,一副吊兒郎當的疲倦模樣。

  高銘陽發誓,做完這一次,就算打死也不在擔任什麼見鬼的車站指揮官。

  前後不到兩天時間,他已經焦頭爛額,仿佛被上百個壯漢輪暴過,渾身上下每一塊骨頭都是松的,就連屁眼裡都散發著難受的空虛感。

  高銘陽長著一副符合大眾標準的英俊面孔,偏向女性化的神情氣質,使他在很多中年婦女眼裡,有著特殊的誘惑意味。

  他已經記不清楚究竟有多少女人從身邊走過?那些怨婦……是的,這個詞兒用來形容再適合不過。她們總會貼近身體靠過來,用胸口或者屁股在高銘陽身上磨蹭,抓住機會狠狠摸兩把。大腿、胳膊、腰腹最令人難堪的,是一個四十多歲,肩膀上扛著上尉徽章的軍軍官。那婆娘據說是某個通訊中隊的隊長,身材一般,帶著厚厚的黑框眼鏡,臉上表情仿佛幾分鐘前剛死了親爹親媽。她就這樣走過來,從擔在左手上的大衣為掩護,右手卻在高銘陽胯下狠狠抓了幾把。測量過具體大小和長度尺寸以後,覺得滿意,這才塞過來一張寫著聯絡方式的小紙條。

  在紙條最下角,還有一排娟秀的小字————有沒有興趣嘗嘗我做的夾肉餡餅?

  光是色誘和騷擾也就罷了。更煩惱的事情,是那些拒絕服從要求的該死乘客。

  月臺旁邊的牆角,已經堆起幾座五、六米高的小山。

  第一個叫囂著詛咒高銘陽「是吃軟飯拉於屎」廢物的,是一個是身材乾瘦的中年婦女。她扛著兩床棉被,肩膀上掛著一口鍋,背包邊緣凸出碗筷勺子之類物件的痕跡。她一直賴在車門前嚎喪,說是不讓帶東西,自己就不上車,別人也不准上車。

  時間很緊迫,生物狂潮隨時可能出現在城外。對於這種早在預料中可能出現的麻煩,高銘陽只是一句簡單無奇的「殺了她。」

  鐵絲穿過女人的肩膀,將其整個人橫吊在月臺頂部。她雙手反綁,耷拉著頭,血順著腿腳滴落下來,染紅了地面。

  那一槍震懾了很多人,再也沒有人想要與士兵唧唧歪歪,他們順序排隊上車,士兵從人群裡不斷拽出各種大件物品。旅行包、衣服、拉杆箱……當第一列車裝滿,鳴笛緩緩駛出月臺的時候,牆邊已經鋪起厚厚一層雜物。

  按照最初的計畫,蘇浩通過王啟年的關係,從軍運總局得到了十列空車的車皮。這本該是用來運送最關鍵的基地建設元件。然而,從章盛飛那裡得到新南陽基地市的控制編碼後,蘇浩已經在軍用倉庫裡找到足夠多的運輸車。既然目的已經達到,這些列車就不再適用於計畫本身。

  所有列車都裝有「北斗」定位器,由軍運總局負責運行。起始地點在列車調度表上都有記錄,很容易按照座標找到卸載的大量物資。

  公路運輸就沒有這方面的隱患。在前期出發的車隊裡,蘇浩設置了大量電波於擾器,即便有人跟蹤,也無法準確定位。老宋早已安排人手在指定地點接應。卸載的物資很快會被分散,一部分裝載食品和醫藥的車輛還會分散前往其它地區,以求最大限度做到隱蔽。

  如此計算下來,這些列車對蘇浩已經不那麼重要。恰恰相反,他可以趁此機會,把基地市內滯留的家屬和後勤機關全部運往北方。至少,在軍部那些人的眼裡,肯定算是一件值得讚賞的功績。

  只是,運輸過程,沒有預計中那麼順利。

  從昨天開始,已經發出了五趟列車。吊在月臺上的屍體增加到十六具。有女人,也有男人。

  大多數人都能遵守規則,理解命令。畢竟,現在是逃命,不是旅遊。儘量少帶一些,車廂裡騰出的空間就能多裝幾個人。

PS. 沒有人要更新那我就繼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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