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危機] 黑色紀元 作者:黑天魔神 (已完成)

 
radpig 2013-10-16 17:56:21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33 2360983


【作者概要】:

  黑天魔神 ,政府工作人員兼網絡作家,人黑、臉黑、嘴巴也黑,就是心不黑!愛好啃骨頭。代表作:末世三部曲《末世狩獵者》《末世獵殺者》《寄生體》,是末世流的領軍人物。

【小說類型】:末世危機

【內容簡介】:

  蘇浩來自未來,他保留著記憶,知道喪屍的弱點,明白如何獵殺怪物獲取收益。人類在黑暗歲月中研究、驗證得出的所有技術沉澱,被他在另外一個平行時空提前複製。先知先覺使他擁有旁人無法比及的優勢,而他所要做的,就是從城市廢墟里尋找倖存者,緊密團結在自己身邊,共同掙扎,共同對抗。

【其它作品】:

《星官賜福》類別:科幻  
《欲魔錄》類別:科幻  
《寄生體》類別:科幻 (已完結) 
《失界》類別:科幻  
《丐魔》類別:科幻  
《末世獵殺者》類別:科幻(已完結)
《末世狩獵者》類別:科幻(已完結) 
《霸龍傳說》類別:玄幻  
《翔龍傳說》類別:軍事(已完結) 
《叛逃者》類別:科幻(已被封殺)
《廢土》類別:科幻(已完結)
《罪軍》類別:科幻(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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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dpig 發表於 2013-10-16 17:58
第一節蘇醒


    蘇浩睜開眼睛的時候,看見了一朵雛菊。

    白色的花瓣綻放在晨光下,帶著晶瑩的露珠,透射出一道非常微弱,五顏六色的彩虹。

    它離蘇浩躺著的位置很近,距離鼻尖隻有五厘米,甚至可以聞到淡淡的香氣。

    遠處,傳來沉悶莊嚴晨鍾報時的聲音。

    蘇浩默念著數字,從一,數到八。

    那個方向,是城市南麵的火車站。最顯著的標誌性建築,是一座巨大的鍾樓。

    記憶,與現實完全吻合。

    他微笑著從地上爬起,看了一眼車流和行人已經顯得密集的馬路,轉過身,深深地吸了口氣,抬起腳,走進旁邊玻璃門已經敞開的“百盛”商業廣場。確定沒有任何人注意到自己之後,這才緩緩走向公共衛生間,狠狠揮拳砸碎帶有醒目“119”字樣的紅色櫥窗,從中取出沉重的消防斧。

    。。。。。。

    除了自己,沒有人知道蘇浩來自五十六年以後。

    也就是未來。

    那是一個充滿著腐臭和死亡的世界,記憶中最清楚的部分,完全被鮮血、骨骼、碎肉占據。天空一片陰暗,就連太陽也很少出現。

    蘇浩製造了一台時空穿梭機。然而,超光速遷躍產生的維度重壓,對生命體會造成極其強烈的精神震蕩。迫不得已,他隻能采取備用方案————利用收集到的各種材料,製造一具最為強悍,集中了人類所有體征優點的身體,通過意識灌輸和能量催化,使重生後的自己,順利返回二零二零年。,

    。。。。。。

    鏡子的蘇浩,不再是記憶中老態龍鍾的模樣。

    他現在的個頭很高,肩膀非常寬闊,身上穿著的皮製夾克雖舊,卻顯示出腰、腿和上身之間完美的黃金比例。胸前的紐扣敞開,露出薄汗衫覆蓋下糾結發達的胸肌。高挺的鼻梁,配上略微深陷的黑色眼珠,使得他看上去充滿了力量與英氣的魅力。

    轉過頭,看了一眼牆壁上懸掛的石英鍾————指針剛剛走過上午八點十五分。

    時間,差不多了。

    蘇浩眯著眼睛,露出略帶憂鬱的微笑。他靜默了幾秒鍾,拎起斧頭,穿過走廊,沿著樓梯走入商場地下部分,在指示箭頭的幫助下,來到一扇表麵貼有紅圈白底標誌,旁邊標注著“倉庫重地,閑人禁入”的金屬閘門前。

    值班室走出一名身穿灰色製服的保安。他有些發怔,顯然不太明白蘇浩為什麼會出現在這種地方。目光隨即落在對方手的消防斧上,神情也變得惶恐而緊張。

    他下意識伸手摸出自衛棍,抓緊,警惕地大聲發問:“站住————你是誰?想幹什麼?”

    蘇浩淡淡地笑笑,腳下驟然發力,以超過百米衝刺的速度朝前猛衝。保安尚未反應過來,他已經衝進倉庫,反手將閘門關上,用力扣緊沉重的鐵閂。

    未來收集到的能量,隻夠穿梭機運行到這個時間。

    他無法去做更多準備,隻能讓自己在盡可能安全的情況下,默默等待。

    閘門外傳來怒吼和喊叫。緊接著,是急促的腳步和電話報警。聚集在外麵的人越來越多,很嘈雜。鑰匙插進鎖眼用力轉動,還有皮鞋以及重物狠狠撞擊門壁,咒罵和斥責聲伴隨其中。聲音很模糊,勉強能夠聽到“警察”、“可能想要搶劫”、“會不會是逃犯”之類的字句。

    門閂已經從內部卡死,想要從外麵強行突破,就必須使用爆破、氧焊切割,或者破壞牆壁之類的方法。

    蘇浩轉過身,用挑剔的眼光打量自己所在的倉庫。

    貨架上整齊碼放著數以百計的紙箱。從外部標簽來看,儲藏品應該是鞋子和各種箱包。他非常耐心的在堆積如山的貨物中仔細挑揀,翻出一隻牢固耐用的多功能登山背包,一雙與自己尺碼對應的氣墊型運動鞋。

    時空傳送充滿不可知的危險,他沒辦法從未來帶回更多的東西。除了一些提前傳送到預定坐標的武器和藥劑。。。。。。絕大部分裝備和生活必需品,隻能從現實世界獲得。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著。

    六個多鍾頭以後,閘門外已經沒有任何聲響,死一般的寂靜。

    蘇浩收拾好自己需要的所有東西,拿起斜放在腳邊的消防斧,慢慢握緊。

    他的嘴角在漸漸向上彎曲,臉色是病態的蒼白。

    用力抓住冰冷的鋼閂,朝開啟的方向擰轉。伴隨著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沉重的閘門緩緩鬆開一條縫隙。

    看著從門縫透出的光,蘇浩忽然有些猶豫。他低下頭,沉默片刻,再次抬起,眼瞳已經看不到迷惘。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凶狠、果決、堅毅。

    “不管未來究竟會變成什麼樣子,這都是我自己選擇的路————”

    。。。。。。

    陽光透過玻璃櫥窗灑落下來,地麵上凝聚起沉悶的炎熱。

    地下室的走廊不長。很,蘇浩已經走到盡頭,登上通往地麵的樓梯。

    沒有人,白色的水磨石梯麵上,殘留著觸目驚心的大片血跡。

    像一隻警覺靈活的貓,蘇浩動作輕且敏捷的拾級上行,目光與地麵商場空間接觸的那間,立刻捕捉到一個站在正前方大約十米外的身影。

    那是一個女人。

    她穿著黑色套裙,從外表判斷,應該是商場某個櫃台的員工。腿上的絲襪已經撕破,腳上沒有穿鞋,上身的白色襯衫從肩部破開,露出粉白色的胸罩吊帶。臉上的皮膚像水泥一樣灰暗,帶有非常明顯,呈不規則形狀的屍斑。原本擦抹的粉底龜裂開來,形成一片密集的網狀縫隙。眼眶被腫脹的眼球撐得很大,看不到瞳孔,如同死屍一般翻著眼瞼。

    她顯然不是依靠視覺捕捉目標,仰著頭,用力嗅著空氣中一絲絲摻雜著活人氣息的味道。。。。。。突然,她發現了剛剛走上台階的蘇浩,立刻張開流淌著黃綠色膿水的幹裂嘴唇,露出尖利的牙,喉嚨發出可怕的“”聲,跌跌撞撞地猛撲過來。

    “哢嚓————”

    蘇浩手的消防斧準確劈中了女人前額,堅硬的顱骨被輕而易舉破開。女人仿佛被某種機器瞬間抽空了力氣,睜大雙眼,爛泥般癱倒在地上。

    二零二零年五月十一日,全球被一股詭異的病毒風暴席卷。這種肉眼無法看到的惡魔應該是隨著空氣傳播,在上午八點十五分的時候,突然對毫無防備的人類露出獠牙。

    隻有不到百分之五十的人類得以幸免,但他們卻必須麵對比死亡更加殘酷的現實————變成喪屍的同類,對一切活動的物體都有著濃厚的興趣。它們雖然動作遲緩,卻是不折不扣的肉食生物。啃齧、撕咬,甚至被指甲抓傷,都會導致病毒直接進入體內,用最野蠻和直接的方法,不斷縮減幸存者的數量,冷密密麻麻的喪屍大軍。

    在未來,這是眾人皆知的曆史。

    現在,隻是存在於蘇浩腦海的記憶。

    他伸手抓住腳下正在不斷抽搐的女屍衣服,將屍身翻轉,抓起斧頭,對準屍體後腰與臀部的連接部位狠狠劈下。堅硬的金屬刃鋒割裂了脆弱的皮肉,一直沒入脊椎深處。

    蘇浩伏低身子,用斧尖翻動著黏爛的血肉。很,一塊從尾椎部位反向逆生出來的白色骨片,赫然出現在眼前。

    它很小,體積隻有米粒大小。很白,表麵浮泛著幾丁質物體特有的光澤。

    這叫“盧瑟凝集層”,簡稱“銀骨”。

    病毒爆發後,有很多人都在對喪屍進行研究。二零二一年,英國人盧瑟。卡維茲在解剖喪屍標本的時候發現:第二節尾椎部分有異樣凸起。這種奇怪的異生物,在上百例喪屍身上都得到了驗證。根據喪屍的生活習性和行動特征,這塊硬質凸起最終被證實,是病毒和喪屍體內微量激素相互作用下的堆積物。

    銀骨當中能夠提煉出一種奇異的活性物質。研究者很發現,它能夠強化金屬硬度和韌度,大幅度提升鋼材k值。而它最大的作用,則是對人類中樞神經具有顯著鎮定與聚合元素凝固效果。也就是從那個時候起,銀骨被所有集團勢力列為最重要的戰略物資之一。

    透過玻璃櫥窗,可以看到商場外麵蹣跚著十幾頭行動緩慢的喪屍。街道上橫七豎八停滿了各種車輛。它們相互碰撞在一起,有的車門大開,有的座位上滿是鮮血。遠處的道路盡頭和商場內部,不時傳來急促奔跑的腳步,令人驚悚的淒厲尖叫。

    蘇浩大步走到商場門口,抬起頭,百感交集地望著陽光燦爛的天空。

    沒錯,這是地球,是秩序崩壞,混亂、暴力、殺戮、死亡等一切罪惡的開始。

    我不可能改變什麼,也無法憑借一己之力扭轉局勢。

    我隻想得到更多。

    他抬起腳,邁下台階,默誦著腦海早已熟記的地圖,朝正前方的街道深處走去。

    。。。。。。

    這是昆明。

    一輛頂部帶有“389路”字樣的雙層公共汽車側翻在馬路中央。橡膠輪胎與金屬車身在柏油路麵上劃出三十多米長的摩擦印記,半數以上的車窗都敞開著,從麵帶出一條條醬紅色的血痕。模糊不清的玻璃內側到處都是帶血的手印,十幾名已經變異的感染者圍在一具遇難者屍體旁邊,用力撕咬曾經是自己同類身上的肉。

    信號燈仍然在紅色與綠色之間不斷變換,密密麻麻的車輛堵塞了整條街道。高大的銀樺樹下,癱坐著一名死去多時的交通警察。他的雙腿被一輛衝上人行道的“捷達”轎車碾斷,戴著警帽的頭顱像皮球一樣滾落在輪胎旁邊,脖頸斷口殘留著清晰的牙印,從胸腔噴湧而出的鮮紅液體塗滿全身,又從黃白條紋的熒光背心表麵慢慢滑落,被棉質警服吸收,變成一塊塊潮濕的黑紅色覆蓋物。

    遠處,不時傳來瘋狂且歇斯底的喊叫。被太陽曬得無比炎熱的空氣,充滿了濃至近乎窒息的血腥。目光掃及的範圍,到處都是步履蹣跚的感染者,有的正處於失去理智的瘋狂邊緣,更多的,已經徹底變成了喪屍。

    蘇浩微曲著身體,在綠化帶與牆壁之間的縫隙中迅速穿行。身上的舊皮夾克和灰色長褲款式普通,卻能夠與大多數環境融為一體,是最好的偽裝。

    幾分鍾後,他已經穿過商場大樓與附近建築形成的巷道,看見懸掛在電線杆頂端醒目的圓形藍底“p”字標誌。就在它的正下方,一個右側指向的紅色箭頭,正對著通往地下的坡道入口。

    如果不是偶然獲得了幾張舊城改造圖紙,蘇浩也不會選擇這個城市作為時空道標的接收位置。原先身處的那個時代,發黃破舊的圖紙隻是在黑市上等待買家賞識的古董。熟記了圖紙上所有街道和建築坐標後,這個地下停車場底層的雜物儲藏室,成為他發送第一批重要物資的降落點。

    帶有黃黑色斜紋的道杆橫欄在路口。旁邊,狹窄的監控亭,困著一頭身穿黑色西裝的喪屍。它的左臂連同衣服袖子一起被扯斷,傷口邊緣滿是膿水和半腐的灰色肌肉。佩戴在胸前銘牌顯示,它原本是大廈停車場的管理員。

    “————————”

    頭部和身體與牆壁碰撞的聲音沉悶而清晰。它應該是遭遇感染者襲擊,倉惶之下逃進崗亭躲避危險。從傷口進入的病毒迅速占據了身體,把它變成了喜歡新鮮肉食的可怕怪物。

    蘇浩臉上交織著殘忍與亢奮,他步上前,掄起斧頭,狠狠砸碎崗亭側麵的玻璃。被感染的管理員立刻從鋒利的玻璃碎片中探出頭來,拚命擠扭著身體,想要脫出禁錮自己的牢籠。未等它發出為自由而吼的第一聲嚎叫,再次落下的消防斧已經準確命中頸部,把那顆醜陋猙獰的頭顱當場劈飛。

    在散發著惡臭的屍體中間,蘇浩準確找到了那點微不足道,卻非常珍貴的銀骨。他沒有浪費時間,把戰利品裝進事先準備好的管式金屬瓶後,立刻繞過道杆,朝著一片漆黑的停車場深處大步走去。

    。。。。。。

    這無法被陽光照到,卻也沒有想象中那麼黑。牆壁轉角都裝有節能燈,雖然瓦數不高,發出的光線卻足以讓人看清路麵和障礙物。

    距離一層出口二十多米遠的洗車平台上,停著一輛昂貴豪華的“奔馳”越野車。駕駛座兩邊的車門敞開著,擋風玻璃被砸得粉碎,數十頭喪屍像蛆蟲一樣在車廂來回蠕動。透過車窗與身體的縫隙,可以看到屍群正在爭食的目標,是兩名被啃得麵目全非的男女。他們早已死去多時,如果不是一頭正抱著臀部撕咬肥肉的喪屍嘴邊還掛著蕾絲丁字褲,車門另外一端則掉落著沾滿血汙的男士皮鞋,蘇浩也無法判斷那兩堆骨頭和爛肉的真實性別。

    他無聲無息地行走在背光的陰影,像一隻最敏捷的壁虎,沒有留下絲毫可供尋找的痕跡。

    蘇浩不是什麼武功蓋世的奇人,也不是漫畫強悍無敵的牛逼主角。他現在這具身體雖然擁有最優秀的人類基因,但就本質而言,仍然還是最平常的普通人。

    他還沒有進化。

    在對抗喪屍和各種怪物的漫長歲月,人類積累了極其豐富的經驗。病毒風暴開始後出現的所有非人類物種,在未來的教科書當中,都有彩色圖鑒和相關說明。蘇浩知道它們的生活習性,也清楚它們的弱點。

    由於病毒對中樞神經係統造成的破壞,喪屍幾乎沒有什麼視覺能力。作為對外界感知的補充,它們的聽覺和嗅覺變得尤為敏銳。它們行動緩慢且笨拙,卻感受不到疼痛,對食物的渴望也使得力量劇增。殺死它們的唯一方法,就是破壞已經萎縮了三分之一,卻仍然控製著整個身體的大腦。

    蘇浩可以利用地形、距離和氣味等因素,解決落單的感染者。可他無法同時應對兩頭以上的喪屍,更不要說是密集的屍群。

    新鮮血肉對喪屍具有無法抵擋的誘惑。誰也不知道屍群的進餐究竟要持續到什麼時候。他必須盡拿到自己提前傳送過來的裝備。多耽誤一分鍾,出現意外的可能也成倍增加。

    很幸運,屍群沒有發現潛行在陰影的蘇浩。沿著牆壁上帶有熒光效果的箭頭,以及腦海當中熟背下來的圖紙,他很來到停車場地下三層的盡頭,走進與記憶吻合的儲藏室隔間。

    這隻是一塊麵積大約三十平米左右的空地,沒有門。因為兩側立柱和管道之間的距離過於狹窄,隻能用於堆放笨重且不值錢的包裝箱等雜物。

    保持著均衡敏捷的速度,跨進儲藏室的一那,蘇浩立刻感覺有數道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與之伴隨在一起的,則是隱隱的殺氣,還有恐懼。


radpig 發表於 2013-10-16 17:58
第二節活人
    沉重的木製板條箱背後,藏著兩男兩女。

    “你。。。。。。你是誰?”

    首先發問的,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身材削瘦,深色長褲從臀部垂下,高挽著衣袖,白色襯衫領部的紐扣敞開,胸口有一大片不知道從哪擦上的油汙。他手握著一把小鐵錘,聲音很低,說話節奏也很,聲色俱厲,身體卻在不受控製般劇烈顫抖。

    蘇浩全身上下的肌肉已經收緊,隻要稍有變化,就會立刻掄起斧頭毫不猶豫地反掃。他警惕地看了對方一眼,發現沒有任何人被病毒感染,身體表麵也沒有被啃咬或者抓破之類的傷口。

    “和你一樣,逃難的。”

    說完這句話,他迅速從男子身邊閃過,走進儲藏室內間。

    屋角,靠近牆壁的位置,有一隻布滿灰塵的舊木箱。它很小,容積不過一立方米左右,表麵覆蓋著一層肮髒破爛的麻布碎片。偽裝,加上儲藏室暗淡的光線,使躲藏在這的避難者們並未發現,或者應該說是沒有對它產生絲毫興趣。

    蘇浩直接而強硬的闖入,使中年男人的臉色立刻陰沉下來。然而,目光剛剛接觸到蘇浩手那把沾滿血肉黏漿與人類毛發,散發出強烈血腥與殺戮意味消防斧的瞬間,他的眼角也不由自主抽了抽,張了張嘴,硬生生吞下已經衝到咽喉,正準備脫口而出的憤怒斥責。

    蘇浩根本沒有注意到男子臉上微妙的情緒變化。牆角這隻舊木箱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當他看到緊緊扣住箱蓋的鐵鎖仍然保持完整,沒有被撬動破壞過的痕跡之後,從幾小時前就一直高懸的心髒,也終於緩緩平落下來。

    “————”

    算不上鋒利,但足夠沉重的鋼斧,狠狠劈碎了鎖扣。蘇浩蹲下身子,用力掀起箱蓋,一件件曾經被自己親手擺放進去的物品,也隨之出現在眼前。

    這是他從五十六年後傳送過來的第一隻箱子。

    箱內空間被分為三格。在第一格,蘇浩拿起一支點五零口徑的m500手槍,熟練地撥弄了一下裝滿子彈的轉筒,“哢嚓”一聲合攏,迅速插進腰間的皮套。

    超時空傳送隨時可能遭遇無法預料的危險。蘇浩清楚地記得————除了手槍,自己還在箱子裝了整整兩百發子彈。現在,它們隻剩下十六顆,其餘的,都變成散落在箱底厚厚一層灰黃色的粉末。

    他沒有哀歎或者惱怒,直接從保存完好的第二格抓起橡膠止血帶,挽起左臂衣袖,又取出一隻帶有紅色“十”字的金屬盒,打開。。。。。。盡管子彈在時空傳送過程中大部分被損失的先例,使他多少有了心理準備,可是,當目光接觸到盒子那些空空如也泡沫填充槽的時候,蘇浩仍然有種忍不住想要罵娘的衝動。

    很幸運,在金屬盒的盡頭,還躺著一枚用膠管包裝的針劑。在昏黃的燈光照耀下,可以看到其中滾動著淡藍色的液體。

    蘇浩很冷靜下來,他以最的速度從盒子拿起注射器,從膠管抽出藥液,將針頭對準自己左臂上微微凸顯的青色血管用力紮下。當針管的藍色藥液被活塞全部推入身體之後,神經一直緊繃的他,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未來時代,已經研製出對抗病毒的疫苗。體內產生了免疫的人類,再也不會因為被喪屍抓咬而感染。這種疫苗對新陳代謝同樣具有活化效果,注射者體內的白血球也會不定時強化分裂。一般情況下,這種狀態會在兩年內得到穩定。然而,蘇浩沒有時間等待新造身體渡過這個漫長的階段,時空傳送儀也無法保證活化細胞在穿越過程中絕對安全。他隻能選擇最保守,也最穩妥的辦法————把身體和藥劑分開傳送,抵達之後,再進行注射。

    一股難以形容的滾燙在血管流動,這種感覺說不上痛苦,卻也絕對算不上舒適。有那麼幾秒鍾,蘇浩隻覺得身體和大腦之間失去了聯係。仿佛就站在通往地獄深淵的入口,誰也不知道那扇大門背後究竟隱藏著什麼,但再也沒有可供選擇的退路。

    他拉開背包,把箱子最後一格的物件全部裝了進去。那是一大袋用強化聚酯包裝的白色粉末,還有一整套精密計量工具,以及數百個空置的橢圓形膠管。

    房間的所有人都在看著蘇浩。一雙雙眼睛流露出來的目光,有好奇、疑惑、戒備和冷漠等成份。也隻是到了現在,確定自己不會被病毒感染變成喪屍的蘇浩,才有餘暇去關注除了中年男子以外的另外三名避難者。

    兩個女孩都很年輕,十八、九歲左右,長得也很漂亮。她們顯然相互認識,其中一個總是和旁邊同齡的男孩靠在一塊兒,似乎是一對情侶。

    “你究竟是誰?怎麼會找到這個地方?”

    中年男人一直盯著蘇浩腰間的手槍,他臉上流露出一絲懊悔和惱怒————他比這個陌生的年輕人來得更早,卻因為慌亂,沒有發現牆角隱藏的箱子。否則,那支威力巨大的m500,現在應該掌握在自己手。

    蘇浩平靜地站著,用麻布碎片用力擦拭著消防斧上半凝固的血肉。他仿佛沒有聽到男子的問話,直接對房間另外三個人說:“你們打算一直留在這兒?還是離開?”

    幾個人麵麵相覷,卻誰也沒有開口。蘇浩沒有因為對方的遲疑浪費時間。他從上衣口袋摸出裝有銀骨的管式金屬瓶,旋開瓶蓋,把兩粒剛剛收集到的銀色骨粒倒進嘴,咽下。

    “盧瑟凝聚層”具有強化骨質的作用,同時對鈣質和人體各種微量元素進行凝固轉化。按照未來世界共同認可的標準,隻有骨骼硬度達到20k(硬化),肌肉強度達到20p(強韌)之後,才有資格被稱為一階強化人。

    當然,也隻有注射過免疫藥劑的人類,才能直接服用銀骨。否則,其中附帶的病毒會對服用者造成感染,當場致死,或者直接變異成喪屍。

    銀骨很輕,剛剛吞咽下去的那兩粒,重量可能還不到三毫克。它們對骨骼硬度的強化效果至少需要二十四小時後才能體現。蘇浩很清楚————這具新造的身體雖然優秀,但就本質而言,僅僅隻是比普通人略強。盡管他熟悉喪屍的習性,卻不可能單憑一把斧頭,十幾發子彈就能在混亂的城市安身。

    他需要幫手,需要朋友。

    過了大約兩分鍾,站在那對情侶右邊的女孩微微張開嘴唇,猶豫地問:“你。。。。。。能不能帶我們一起走?”

    她身材苗條,長長的頭發在腦後紮成馬尾。純白色的棉質襯衫緊裹住挺拔的胸部,下身是一條簡單的藍牛仔短褲,修長而顯現出優美弧度的雙腿上繃著絲襪,平滑的肌膚,長而濃密的睫毛,鮮明的麵部輪廓,使她看起來充滿年輕與活力的獨特美感。

    “欣研!我們。。。。。。我們根本就不認識這個人。”

    未等蘇浩開口,旁邊穿粉色短裙的女孩連忙阻止:“我們已經打過110求救電話,警察應該很就會過來。這很安全,可能。。。。。。”

    “我們已經整整等了七個多小時,至於警察。。。。。。”

    叫做欣研的女孩從口袋摸出手機,用力按下重播鍵,彩色屏幕上立刻出現“緊急呼叫110”字樣。她再次點開手機免提,揚聲器卻傳出極其怪異,也非常刺耳的“沙沙”聲。

    “我們嚐試著撥打過所有認識的電話,都沒有回複。各種求救電話也打不通,警察可能永遠也不會來。這沒有水,也沒有吃的。。。。。。黃怡,我們必須離開,現在就走。”

    說著,欣研轉過身,認真地看了一眼站在對麵的蘇浩:“他既然能夠進來,就一定有辦法帶我們出去。”

    最後這句話,使叫做黃怡的女孩明顯有些心動。她緊緊咬住嘴唇,畏懼地看著麵無表情的蘇浩。也許是覺得實在無法從這個陌生人身上找到安全感,又偏過頭,把目光聚集到站在旁邊的男孩身上,帶著這個時代美貌女性特有的傲慢和優越,偏偏因為恐懼而顯露在臉上的恐懼和期待,神情複雜,又很不情願地小聲說:“鄭超。。。。。。那個。。。。。。你,你會保護我嗎?”

    叫做鄭超的男孩很胖,敦實的麵部肌肉同樣因為恐懼而發抖。他應該是黃怡的追求者,從女孩口中說出來的話,對他產生了任何語言都無法比擬的強烈刺激。他握緊了一直攥在手的拖把,緊張,卻非常堅定地點了點頭。

    蘇浩平靜地注視著這一幕,沒有發表任何意見。他拿起箱子最後剩下的一把匕首,遞給距離自己最近的女孩欣研。

    自始至終,他也沒有問過中年男子的意見。

    他本能的不喜歡這個人。

    不過,他卻知道對方的名字————中年男子襯衫胸口部位別著一枚銘牌,上麵清晰地刻著“項目部副經理李立斌”。

    。。。。。。

    停車場的燈光依然昏暗,通往地麵的斜坡上到處都是血,如果不是彌漫在空氣中刺鼻的腥味,很容易被誤以為是不慎潑灑的紅色油漆。

    蘇浩站在粗大的立柱背後,默默注視著遠處那些聚集在奔馳車附近的喪屍。它們仍然在啃食那兩名男女的殘骸。肉和內髒已經基本上被分吃一空,隻剩下血跡斑駁的殘破骨架。

    地下停車場總共有四個出口。他逐一查探過,其中三個是與地麵商場連通的樓梯,那徘徊著數以百計的龐大屍群,稍有不慎,立刻會陷入重圍,被蜂擁而來的喪屍活活撕碎。

    可供選擇的唯一出口,就是自己的來路。

    通往停車場二層的坡道上,擺著幾個帶有熒光標誌的三角形錐筒。旁邊,還有一塊標注著“管道施工,禁止通行”的牌子。它們的出現,使所有車輛隻能在一層逗留,無法進入地下擺放。

    砸碎車窗,拉出火線強行接駁,發動汽車引擎,高速衝出。。。。。。這辦法很安全,也很穩妥。然而,這需要時間,車窗遭到撞擊的同時,也會引發電子警報器,為正在尋找食物的喪屍提供他們這些活人的準確坐標。

    “一、二、三、四。。。。。。”

    蘇浩默數著數十米外正在嚼食人肉的喪屍,有三十七頭。

    身後,胖男孩鄭超已經看得兩眼發直,喃喃自語:“我一直以為米拉。喬沃維奇主演的《生化危機》僅僅隻是遊戲。沒想到,這些可怕的怪物竟然真的存在?”

    黃怡臉色白的像紙,她不斷小聲追問,又仿佛是在自言自語:“你們確定這不是在拍電影?你們確定這一切都是真的?那。。。。。。那我們該怎麼辦?還有我爸爸,我媽媽。。。。。。”

    中年男人李立斌臉色鐵青,一雙腿卻在不由自主地抽搐著。

    欣研的麵孔同樣蒼白,卻什麼也沒說,隻是盯著坡道上方投射下來的陽光。沉默了近半分鍾,她湊近蘇浩耳邊,用非常輕微,卻足夠聽清楚的聲音問:“現在,該怎麼辦?”

    蘇浩拔出手槍,再次檢查了一遍裝滿子彈的轉筒,淡淡地說:“等。”

    欣研皺著眉,不明白他話的意思。

    “等它們吃飽。”

    蘇浩耐心地解釋:“它們是生物,饑餓的時候更具攻擊性和威脅性。填滿食物的腸胃能讓它們動作變得遲緩笨拙,到了那個時候,無論解決它們還是直接逃跑,都要容易得多。”

    中年男人李立斌插進話來:“如果。。。。。。我是說如果,那兩個死人不夠它們分,該怎麼辦?”

    “總有一部分牙口好的會吃飽離開,剩下的也會慢慢散去。當然,無論什麼時候都有想要繼續守株待兔的餓鬼。遇到這種情況,唯一能夠依靠的,就是你們手的武器。”

    蘇浩的話音逐漸變冷,他轉過身,盯著李立斌的眼睛:“記住!這些家夥的弱點是頭部。”

    李立斌努力擠出一絲微笑,目光轉向蘇浩手的槍,表情有些僵硬:“我受過軍訓,知道如何使用這玩意兒。”

    蘇浩正準備開口譏諷,隻聽見旁邊的鄭超低聲驚呼:“。。。。。。看,它們,它們朝這邊過來了。”

    蘇浩臉色微微一變,迅速轉過身。隻見趴在奔馳車外圍的兩頭喪屍已經站了起來,朝自己藏身的立柱方向不斷張望。它們似乎發現了什麼,仰著頭,鼻孔不斷抽縮,猙獰半腐的麵孔隱隱散發出亢奮和激動,朝幾個人的藏身處緩慢蹣跚過來。

    氣味。。。。。。是氣味————

    在幾個人之間迅速掃視一番,蘇浩的目光最終落定在黃怡身上。

    她很香,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濃烈的香水味道。對於愛漂亮愛打扮的女孩來說,這樣做當然無可厚非。現在,這種對男人具有強烈誘惑的香氣,卻引來了嗜血食肉的喪屍。

    “!大家一起上————”

    蘇浩低吼著朝前衝了幾步,掄起斧頭對準走在最全麵的喪屍頭部狠狠劈下。肮髒的頭顱像西瓜一樣裂開,流淌出粘稠的黃白色膿漿。其他幾個人顯然被突如其來的變故當場震懾,思維停滯了幾秒鍾,欣研和李立斌首先清醒,揮舞著手的武器猛衝上前。一個用匕首紮進喪屍的肩膀,一個手的鐵錘卻砸中喪屍下頜。

    “很好!看準一點兒,攻擊它們的要害部位————”

    蘇浩再次揮動消防斧,用力劈斷另外一頭喪屍的脖頸。同時急促且低沉地說:“不要害怕,這的地形對我們有利。喪屍行動速度很慢,把它們都引過來,圍著這械和柱子繞圈,我們可以趁機衝到出口。不要慌,慢慢來,讓它們形成一股追在我們後麵,千萬不能分成兩頭合圍。我們,我們還有機會。”

    不到萬不得已,蘇浩不想浪費子彈。文明社會對槍械有極其嚴格的管製措施,根本不可能像國外電影那樣,很容易得到彈藥補充。他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找到自己傳送過來的其它幾隻補給箱?眼前的情況雖然意外,卻不是必死的無解之局。何況,槍聲肯定會引來更多喪屍,而病毒爆發初期出現的感染者綜合實力並不算強。它們唯一的優勢,就是數量。

    欣研手抖得厲害,她的胸脯劇烈起伏,呼吸急促。旁邊的李立斌情況也差不多,他眼眶已經布滿紅色血絲,卻仍然揮動鐵錘,朝頭顱已經被砍斷的喪屍身上亂砸。

    鄭超倒提著拖把朝前衝了幾步,聽到蘇浩的吩咐,又慢慢倒退回來,小心翼翼保持戒備。他不斷吞咽著口水,肌肉緊繃,額頭與臉上滿是汗水,襯衫也已經濕透。

radpig 發表於 2013-10-16 18:01
第三節繞圈
    不知不覺,所有人都開始下意識服從蘇浩的命令。這並非盲從,他的準確斬殺,對形式的精明計算和判斷,已經在其他人心目當中留下難以磨滅的印象。擇優者為首,是智慧生物的本性之一。

    圍在奔馳車附近的喪屍都被吸引過來。在它們簡單野蠻的思維意識,活人就是“食物”的代名詞。這種誘惑根本無法抵擋。它們隻能沿著最短的路線,以自己所能達到的最速度,嚎叫著,瘋狂亢奮地猛撲過來。

    停車場中央擺滿了上百輛汽車,以斜坡出口為端點,曲形通道呈不規則的“o”字。蘇浩的意圖很簡單————隻需要且戰且退,吸引喪屍追逐自己,單方向圍繞通道做逆時針運動。等屍群追至通道最下方,也就是距離出口最遠的時候,所有人立刻加速度,就能安全脫離這片困境。

    未來世界的研究表明:病毒爆發初期的感染者行動速度,大約為每小時三至四公。與普通成年人每小時五公的步行速度相比,無疑要緩慢得多。尤其是在奔跑情況下,喪屍根本無法追趕。這種情況會隨著病毒在感染者體內進化而逐步改變。但就目前而言,蘇浩的計劃其實非常穩妥。

    “噗通————”

    蘇浩再次砍翻了一頭喪屍,當斧刃從對方頭部正中劈下的瞬間,麵目猙獰的喪屍竟然雙頰一鼓,在巨大的能量壓迫下,將一顆眼球猛然彈了出來。這團散發著濃烈惡臭的球狀物質在空中飛旋,筆直擊中了站在隊列末尾黃怡的肩膀。

    這東西沒有任何殺傷力,其實就是一團蛋白質和脂肪的混合體。可對於幾小時前還沐浴在文明光輝之下的女孩而言,卻如同親身經曆最恐怖影片一般可怕。黃怡立刻被嚇呆,她瞪大雙眼,牙齒和身體拚命顫抖,喉嚨深處也發出劇烈的幹嘔。。。。。。突然,她仿佛從渾噩的夢境中清醒,不顧一切地慘叫著,拚命揮舞雙手,朝著通道出口方向拔腿狂奔。

    這變故實在太突然,以至於就連蘇浩一時間也沒能反應過來。濃烈的香水氣味,發自活人口中的尖叫,感染者對這些東西無比敏感。徘徊在掠食隊伍末尾的幾頭喪屍立刻調轉方向,發出“”的興奮嚎叫,以順時針方向迎麵撲來。

    “攔住她————”

    臉色驟然劇變的蘇浩反手劈翻距離最近的喪屍,急切憤怒地連聲咆哮:“不要讓她過去。抓住她!抓住她————”

    神經繃緊到極致的人們,根本無法做出最及時的反應。欣研看了一眼奔跑中的黃怡,下意識地想要轉身,手的武器卻仍在朝著喪屍身上亂捅。鄭超攻擊的動作也明顯慢了下來,眼睛流露出猶豫和恐懼。李立斌的反應明顯要比他們一些,他呆了兩秒鍾,後退了幾步,似乎想要轉身追趕,卻不自覺地把垂詢的目光投向蘇浩。

    他們腦子此刻的思維意識全部都是“求生”和“喪屍”。他們沒有應對這種恐怖場景的經驗。仍然停留在文明社會規律之下的慣性思維,使他們無法立刻去阻止黃怡此刻的舉動。畢竟,任何人麵對死亡和惡心的東西都會感覺恐懼。

    何況,黃怡還是一個女孩。

    “你們這些白癡!都看著我幹什麼?抓住她!一旦被屍群包圍,我們大家都會死在這兒————”

    蘇浩一邊咒罵,一邊靈活地調整步伐,不斷改變與喪屍之間的距離,尋求最適合的攻擊角度。這些感染者是最低級,也是最容易對付的變異生物。但即便的各方麵能力都得到強化的人類,也無法對抗密集湧來的屍群。

    他剛剛注射過疫苗,也服用過銀骨。雖然不懼怕病毒感染,但骨骼強化效果至少需要八至十二小時以後才會開始初步顯現。

    蘇浩一直認為自己的計劃非常慎密:他用分別傳送的方法,保證了身體安全,也使物資損耗率降至最低。他按照城市圖紙的建築坐標,在商場地下倉庫呆了很久,從而避開了病毒爆發最初時期的狂暴與混亂。然而,他卻低估了這個時代人類對於死亡的強烈恐懼心理。

    強烈的求生意誌,使黃怡爆發出令人難以想象的速度。短短五、六秒鍾,她已經衝過了停車場側麵的邊線。如果將中間部位擺滿車輛的整個通道看做圓形鍾麵,把出口斜坡看做正十二點,那麼黃怡已經逆時針跑到了大約四至三點鍾的位置,而蘇浩等人還停留在相當於八點鍾的位置上苦苦支撐。

    喪屍沒有思維,卻擁有比任何掠食生物都靈敏的嗅覺和聽覺。幾頭剛剛從奔馳車前離開的喪屍,立刻捕捉到那股距離越來越近的活人氣息。它們開始變得激動,立刻轉向,加移動速度,朝著口中不斷胡亂尖叫,更散發著濃烈香味兒的黃怡撲來。

    短暫的思維停頓之後,重新恢複正常運轉的大腦立刻釋放出強烈的危機意識。李立斌和鄭超不約而同轉過身,帶著滿臉的驚懼和憤怒,朝著黃怡的背影發足狂奔。

    蘇浩已經連續劈翻了四頭喪屍,他根本沒有時間收集銀骨,隻能且戰且退。當他再次掄起消防斧,準備劈向對麵那頭喪屍脖頸的時候,站在身側的欣研忽然衝了上去,將匕首準確、凶狠地插進對方眼窩。

    “很好!幹得不錯。”

    欣研臉色仍然蒼白,眼瞳深處也流露出恐懼。但她的手腳抖動幅度已經不像先前那麼劇烈,牙齒也咬得更緊。

    蘇浩頗為意外地看了看這個女孩,大口喘息調整呼吸,說:“走吧!我們得盡離開這兒。”

    黃怡的喊叫,使原本朝著蘇浩等人湧來的屍群分成了兩撥。尾隨在後改變方向的喪屍雖然隻占整體的三分之一,卻仍然多達十餘頭。繼續吸引和堅守,已經失去了意義。

    突然,奔跑中的黃怡像踩住車一樣驟然停下腳步,雙手緊緊捂住臉,發出一聲幾乎要刺破耳膜的尖叫。在空蕩蕩的地下停車場,立刻變成震耳欲聾的可怕回音————就在她正前方大約十幾米遠的位置,屍群已經堵住了通往地麵的斜坡,正揮舞著肮髒腐爛的爪子,朝她步步逼近。

    李立斌從背後猛衝過來,一把揪住她的頭發,以最凶殘的方式,連拉帶拽將整個人倒拖回來。他毫不顧忌女孩口中的哭喊與哀求,掄起右手,朝那張塗抹著昂貴化妝品和淚水的漂亮臉蛋上重重揮舞,連聲狂吼:“賤/貨!臭/逼!你會害死我們的————”

    “你給我放開她————”

    鄭超爆發出一股和他矮胖身形毫不相稱的巨大力量,用拖把將李立斌重重砸開,不顧一切將失聲痛哭的黃怡緊緊摟在懷。他昂起頭,怒視著正準備掄起鐵錘反擊的李立斌,像瘋子一樣噴濺著口水:“再敢動她一下,老子就砸爛你的腦殼!”

    “死胖子!你他/媽/的再說一遍試試?”

    李立斌挽起衣袖,異常凶狠地盯著半跪在地上的鄭超。肩膀被拖把砸中的位置火辣辣的疼,刺激著胳膊上的血管高高凸起。如果不是顧忌越來越近的屍群,他會毫不猶豫用鐵錘砸爛對方的那張嘴。

    黃怡不再哭喊,她仍在抽泣,不時抬起塌落了一半的假睫毛,偷偷觀望著表情足以吃人的李立斌,雙手不自覺地抱緊鄭超的腰。

    蘇浩和欣研已經跑過來。他大步向前,站在爭執的兩個男人中間,怒吼:“都給我閉嘴。你們究竟想死還是想活?”

    李立斌和鄭超仍在相互怒視,微微顫抖的眼角卻表明,他們都在用餘光注視著步步逼近的屍群。

    體力消耗太大的欣研單手撐住膝蓋,躬著腰,喘著粗氣,斷斷續續地問:“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蘇浩挺直胸膛,像狼一樣凝望著正前方擋住去路的屍群,瞳孔深處釋放出來的閃爍光澤,在幽暗的環境中格外顯眼。

    “沒有別的辦法。”

    他搖了搖頭,狠狠啐了一口唾沫,拎起斜靠在腿邊血跡斑斑的消防斧,冰冷沉著地說:“隻能殺出去。”

    說完,他環視了一圈站在周圍的人,從李立斌和鄭超兩個人中間大步走過,低吼著,衝向蹣跚而來的喪屍。

    欣研仍然跟在他的身後,雖然體力尚未完全恢複,腳步有些虛浮,那把匕首卻被她握得很緊。

    李立斌的喉頭不斷上下聳動,他惱怒地盯了鄭超幾秒鍾,留下一句森冷猙獰的話。

    “老子回頭再跟你算這筆賬————”

    說完,他把鐵錘斜插進皮帶,撿起黃怡扔在地上的木棒,頭也不回的離開。

    很,通道正前方傳來激烈的喊殺聲。其中,也摻雜著清晰可辨的骨裂,重物碰撞身體的悶響。

    黃怡臉上的表情漸漸不再恐懼,她顯然不願意被人用這種姿勢摟抱著。她用力扭動著,從很是滿足的鄭超懷掙脫出來,用無比期待,隱隱也帶有幾分陰謀的目光注視對方。

    “你說過,願意為我做任何事情?”

    鄭超顯然不太明白黃怡為什麼要提及這個問題,但他仍然點了點頭。

    “你寫的那些情書我都看過。你在麵不止一次發過誓————願意為我而死?”

    胖胖的男孩疑惑地看著她,似乎已經猜到從那張塗滿鮮紅唇膏嘴即將說出的話。

    “保護我,我。。。。。。我不想死,不想被那些怪物吃掉。”

    黃怡緊緊抓住鄭超的手,又很鬆開,用無比懇切,又帶著無比誘惑的口吻說:“隻要活著離開這,我答應你,做你的女朋友。”

    她說話的速度很,顯然早已想好了字句排列的前後順序。胖子眼立刻釋放出熾熱的光,就連呼吸也變得急促。

    不知道為什麼,鄭超忽然感覺很想哭。

    第一眼看到黃怡的時候,他就瘋狂喜歡上了這個女孩。他苦苦追求了兩年,對方卻連手指都沒有讓自己碰過一下。當然,這並不奇怪。鄭超的家庭很普通,“英俊”、“高大”之類的詞語,永遠不可能與矮小肥胖的他聯係在一起。

    他從不放過每一期買彩票的機會,也會利用空餘時間在學校附近打工。追求女孩子並不是嘴皮上說說那麼簡單。送花、吃飯、逛街、看電影。。。。。。所有這一切都需要錢。雖然他自己也很清楚,黃怡在眾多追求者當中選擇自己的機率幾乎等於零,但他仍然努力做著每一件應該做的事。因為鄭超相信:在愛情天平上的另外一端,在金錢和英俊等等引人注目的因素當中,還有一枚毫不起眼,卻被無數故事引為經典的重要砝碼。

    那就是真誠。

    也許是覺得剛才說的那些話還不夠分量,黃怡又抓起胖子的手,重重按在自己的胸口,毫不猶豫,急切地說:“隻要能離開這兒,我就嫁給你。”

    鄭超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十分精彩,他覺得渾身的血在往上湧。強烈的激動,難以形容的亢奮,使他拚盡力氣,才從黃怡胸前艱難地抽回自己的手。

    “你說的。。。。。。是真的?”

    他心仍然還有一絲懷疑。畢竟,自己曾經被拒絕過無數次。

    黃怡的眉頭開始皺緊,她偷瞟了一眼不遠處的恐怖屍群,咬了咬牙,忽然捧住對方那張胖乎乎的臉,閉上眼睛,認命般重重吻了下去。

    兩張嘴唇接觸的時間不到兩秒鍾,從天而降的幸福瞬間貫穿了鄭超全身。他不再懷疑,仿佛打了雞血一般,抓起擺在旁邊的拖把,像發情的野狗一樣嗥叫著,勇猛無比加入擊殺喪屍的戰鬥。

    他沒有看見————就在自己轉身的一那,黃怡臉上的溫柔瞬間變為冰冷。她用手背狠狠抹去沾在唇上的口水,又從衣袋掏出麵巾紙,無比厭惡地繼續擦拭。

    。。。。。。

    陰冷的水泥地麵上,躺著六具頭部受到重創,或者幹脆被砸得稀爛的喪屍。

    幸存者們擊殺感染者的效率並不高。雖然清楚對手的弱點,但實際戰鬥中仍然不可避免會出現慌亂。尤其是那一張張在病毒侵蝕下扭曲腐爛的麵孔,總會使預定的武器落點出現偏差,命中喪屍頭部以外的位置。每當這種時候,蘇浩就不得不及時揮舞鋼斧,為動作遲鈍且手足無措的隊友解除危機。

    麵對突如其來的災難,很多人都會死。隻有那些最頑強,最瘋狂的人,才可以通過一次次拚殺活下來。

    很殘酷,卻是每一個人都必須麵對的事實。

    “加速度,我們得再一些————”

    蘇浩身上滿是飛濺而來的血肉碎末,他緊盯著對麵的屍群,焦急而不失沉著地發布命令。消防斧已經換到了左手,右手則握著剛剛拔出的m500。這些話並非多餘————從出口方向繞過來的喪屍又增加了七頭,因為生物的群體影響,那些原本沿著逆時針方向前進的屍群,也有相當一部分正在轉向。

    四個人都在集中精力對付喪屍。誰也沒有注意,黃怡就跟在隊伍後麵。當正前方兩頭喪屍剛剛被幹掉,後續而來的屍群被吸引到通道左側的時候,黃怡突然從通道右側大約三米左右的空隙鑽了出去,朝著二十多米外的出口斜坡飛跑。

    她選擇的時機恰到好處————前後中斷的屍群,使這一距離出現了空檔。隻要速度足夠,完全可以安全逃出地下停車場。

    蘇浩等人並非沒有察覺這個機會。隻是他們耗費了太多的力氣,速度也更慢一些。

    “臭婊子,她根本就不管我們的死活————”

    李立斌恨恨地罵著,拎起木棒追了上去。其餘的人沒有說話,隻是踩著滿地粘稠的血漿肉泥,盡量加腳步。

    與其浪費力氣叫罵,不如等活著離開再說。

    黃怡像瘋子一樣朝前奔跑,她並不覺得自己卑鄙,她隻是不想死,不想成為喪屍嘴的肉。

    就在她修長左腿剛剛邁入陽光下的瞬間,一頭饑餓無比的喪屍突然撲了過來。青灰色的爪子緊緊抱住她的右腳足踝,將其整個人拖倒在地。

    “救,救命!救救我————”

    黃怡口中發出淒厲得不似人聲的尖叫,她拚命蹬著腿,想要掙脫這種無比可怕的死亡束縛。柔軟的橡膠鞋底也準確踩在喪屍猙獰的臉上,把那張不斷朝前延伸的嘴一次次蹬開。這是一場力量和意誌之間的較量,相互都在比拚誰能堅持到最後。然而,黃怡卻絕望地看到:就在五、六米遠的位置,另外一頭喪屍正越來越近,隨時可能加入這場角力之中。

    “鄭超!救救我!救救我————”

    黃怡選擇了唯一可能幫助自己的人。

    她一向都很聰明,尤其是在戀愛方面。

radpig 發表於 2013-10-16 18:02
第四節憎厭

    胖子很累,裝載了太多脂肪的身體,使他的每一個動作,都要付出比別人更多的力氣。

    他一直在粗重地喘息。然而來自黃怡的呼救,卻使他不得不繼續消耗所剩不多的體力,像皮球一樣義無反顧開始瘋狂跳躍。他象一枚炮彈般,轟然與撲過來的喪屍相撞。沉悶的肉體撞擊聲,甚至讓沉重冷靜的蘇浩麵孔也微微扭曲。鄭超繼續怒吼著,高高掄起拖把柄端,對準抓住黃怡足踝的喪屍後腦狠狠插下。伴隨著插穿硬物並且深入空洞的清晰墜入感,黃怡看到喪屍臉上的猙獰瞬間定格,死死抱住自己右腿的那雙爪子,也無力地鬆開。

    她一秒鍾也沒有遲疑,動作麻利地掙開束縛,以舞蹈專業人員特有的柔軟和靈敏,迅速爬起,轉身就跑。

    胖子有些愕然,因為拯救愛人而膨脹的自信,也使他有些理解黃怡此刻的舉動。他繼續喘著氣,正準備拔出被卡在喪屍頭部的拖把,卻猛然聽見身後傳來蘇浩的怒吼。

    “跑————”

    “砰————”

    吼聲與槍聲幾乎同時發出。脫膛而出的子彈,準確鑽進了一隻剛剛朝胖子撲來的喪屍頭部。巨大的能量將整個頭顱轟得粉碎,爛肉和臭血頓時瀉落如流瀑,濺得到處都是,灑落胖子全身。

    鄭超驚恐萬狀地發現:從黑暗中撲向自己的喪屍不是一隻,而是一群。

    蘇浩再次扣動扳機,轉筒剩餘的四顆子彈,接二連三轟爆了同樣數目的喪屍頭顱。距離和體力的限製,使他隻能做這麼多。然後,眼睜睜看著最後三頭喪屍張開大嘴,狠狠啃向孤立無援的胖子。

    無法抗拒的重量,瞬間壓垮了鄭超。

    他感覺到從肩膀和背部傳來的劇痛,也聽到皮膚和肌肉從身體被撕裂的聲音。倒下的一那,他忽然想起《西遊記》,被如來佛祖壓在五行山下的那隻猴子。

    突然,鄭超臉上泛起一層異樣的潮紅,喉嚨間更是湧出一聲野獸般的吼叫。他發瘋一般掄拳朝啃咬自己身體的喪屍亂砸,像餓瘋的狗一樣張嘴撕咬對方的皮肉。目光所能掃及的範圍,有已經追趕上來,正拚命揮動棍棒狠砸的李立斌;有臉色蒼白用匕首亂捅的欣研;還有正在清空轉筒,飛填充子彈的蘇浩。

    鄭超感覺自己的腸子被拉了出來,肝髒正被牙齒撕咬。那些被病毒控製的感染者,仿佛是幾個星期沒有吃過東西的海上遇難者。媽的。。。。。。老子的下身,它們,它們正在吃老子的睾丸。

    意識越來越模糊,胖子艱難地扭過頭,朝灑滿陽光的斜坡上方看了一眼,無限期待,也無比渴望地呻吟。

    “黃。。。。。。怡。。。。。。救。。。。。。救救我。”

    直到眼皮完全合攏,意識被黑暗吞沒的最後,鄭超也沒有看到過心愛女人的身影。

    她跑得很,根本沒有聽見胖子最後的聲音。

    。。。。。。

    黃昏的餘暉從樓房間隙中照射下來,使人無法直視,隻能躲避在陰暗的角落。現在已近日暮,最多半小時後,整座城市就會陷入最深沉的黑暗。

    這是一間與馬路鄰接的五金電器鋪。麵積不大,卻足夠四個人容身。也許是覺得卷簾門鎖扣下麵那道幾厘米高的縫隙不太安全,李立斌幹脆用十幾枚水泥釘將其牢牢固定。

    三麵都是牆,沒有第二道出口。想要離開這個在兩小時被他們改造成臨時牢籠的地方,唯一的方法,就是利用店的氧氣瓶和乙炔發生器,把卷簾門割開。

    房間彌漫著濃重的機油味。為了不引來黑夜中徘徊的屍群,幸存者們沒有使用店的柴油發電機,隻用幾根蠟燭驅趕黑暗。

    桌子上擺著一堆裝滿各種食物的塑料袋。有饅頭和麵包,也有大塊的熟肉和燒雞。桌腳的地麵上還有幾箱礦泉水。這些,都是逃亡途中從食品店和超市掠奪的戰利品。

    蘇浩吃得很慢。燒雞和饅頭都是未來時代難以見到,價格也極其昂貴的珍品。那個時候,隻有將軍之類實權人物才有資格享用這些。

    欣研坐在靠牆的椅子上,把麵包撕成小塊,慢慢塞進嘴。她默默注視著桌上那支正在燃燒的紅色蠟燭,臉上沒有任何情緒波動。

    李立斌已經脫掉被髒血汙染的襯衫,換了一件從店鋪找到的藍布工裝。他顯得很餓,吃得也很,兩邊腮幫高鼓著,不時灌上一口啤酒。

    黃怡坐在距離餐桌稍遠的一直木箱上,用挑剔的眼光看著食品袋的叉燒。她用細長的手指在沾滿醬汁的肉塊來回翻了翻,皺著眉頭嘟囔:“實在太肥了,簡直沒辦法吃。”

    另外三個人不約而同抬起頭,把目光集中到她的身上。

    “都看著我幹什麼?”

    黃怡慍怒地用紙巾擦著手,很不高興地說:“我是學舞蹈的,必須保持身材。欣研,你還不是一樣。”

    “沒錯!你說得對————”

    李立斌用力咽下嘴的食物,盯著她,“嘿嘿嘿嘿”冷笑起來:“那個小胖子對你很癡情,你卻臨死也看都不看他一眼。小妞,我得承認你的心真的很黑,和白雪公主他後媽有得一比。”

    “我從來就沒喜歡過他————”

    黃怡眼睛立刻射出怨毒的目光,她惡狠狠地盯著李立斌,提高音量:“他根本提供不了我需要的物質基礎。那麼矮,那麼胖,還整天像狗一樣圍著我轉。看見他就覺得煩,想想就令人惡心。”

    “物質基礎?”

    李立斌一直注視著她高聳的胸部,邪惡地笑著:“你以為你值多少錢?“帝豪”夜總會最紅的頭牌,出台過夜的價格也隻是人民幣五千塊。像你這種貨色,五百老子都嫌貴。”

    “你。。。。。。”

    麵色驟變的黃怡正準備喊叫,冷不防迎麵飛過來一件黑乎乎的東西,正砸中頭頂。她伸手摸了摸,是一隻已經啃光的燒雞骨架。

    “都給我閉嘴————”

    蘇浩慢慢咀嚼著嘴的雞肉,冷冷地說:“要不要給你一隻話筒,把全城的喪屍都引過來?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攆出去,扔給那些怪物當宵夜?”

    。。。。。。

    半小時後,晚餐結束。

    桌子已經被清空,蘇浩用一塊浸濕的海綿蘸著洗滌劑,仔細擦拭著殘留在桌上的油漬和泥垢。直到確定桌麵足夠幹淨,這才拎起背包,取出從地下停車場儲藏室木箱拿到的那包白色粉末,以及整套計量設備,逐一擺開。

    撕開塑料封口,用量匙舀出白色粉末,裝進用砝碼壓穩比重的天平秤盤。小心翼翼計定數量後,再把粉末分別裝進兩隻容量為五百毫升的管式聚酯瓶,灌入自製的生理鹽水,攪拌均勻。。。。。。很,透明管壁內部的液體,已經變成如同稀釋牛奶一般的淡淡乳白。

    李立斌湊了過來,皺著眉頭,對蘇浩剛剛製成的兩瓶溶液看了很久,不太明白地問:“這個,是什麼?”

    不僅是他,黃怡和欣研的眼睛,同樣充滿好奇。

    蘇浩冷冷地瞟了他一眼,有條不紊收拾好散落的各種工具,平靜地回答:“與你無關。”

    。。。。。。

    夜,很深,也很靜。

    店鋪後間有兩張床,分別被蘇浩和李立斌占據。兩個男人都沒有表示出謙讓的意思,也沒有從誰嘴聽到“女士優先”之類的廢話。

    蘇浩並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對————男人在生理上的特殊構造,決定了他們擁有比女人更加強大的力量。在未來世界隨時必須麵對怪物的生存戰鬥中,強化人,尤其是男人,是抗爭與廝殺的絕對主力。他們必須獲得足夠的食物和舒適的休息環境。隻有這樣,才能讓他們身後那些被保護的弱者存活。

    仰臥在床上,蘇浩的眼睛微微合攏,呼吸逐漸變得平緩緩。上滿子彈的m500手槍斜插在右腿的皮帶,觸手可及。左手則輕輕覆著腰間的匕首,保持隨時能夠抽出的狀態。

    這是完全陌生的環境,找不到未來世界自己熟悉的痕跡。不想死得不明不白,就必須隨時保持警惕。

    子彈隻剩下九顆,除了已經磨利的消防斧,五金鋪還有一些足夠堅硬的鋼管。這些,都是目前可供使用的武器。

    腰肢和肩膀微微有些酸疼,這意味著幾小時前服用的銀骨正在產生作用。雖然目前的強化效果最多隻有百分之三十,但骨骼的硬度已經得到了全麵改善。

    強化人的概念,具體表現在兩個方麵————k值和p值。

    k值,是人體骨骼硬度的強化指數。p值,則對應肌肉韌性、強度、抗擊打能力和疲勞時間等綜合因素。按照未來世界共同認可的標準,隻有當k值和p值均達到二十的人類,才有資格被稱之為“強化人”。

    這種身體素質得到全麵改善的最顯著標誌,是力量、速度和思維反應能力的大幅度提升。其中,力量方麵的表現尤為明顯。正常情況下,一階強化人揮拳擊打產生的數值,大約為五百公斤。

    人類強化,是一個漫長的摸索階段。按照已知曆史,這一理論從提出到逐漸形成被公眾認可係統,至少還需要一年。

    蘇浩慢慢睜開眼睛。

    “盧瑟凝聚層”不僅僅隻是對骨骼產生的效果,同時被強化的還有中樞神經係統。他已經能夠對小範圍空間產生模糊的思維感觸,發現:屋子的另外三個人都沒有睡著。

    李立斌的呼嚕很響,卻過於頻繁的翻身。

    至於黃怡和欣研兩個女孩,她們靠在牆角,沒有像停車場那樣相互簇擁著,而是保持著大約三米左右的距離。

    欣研蜷縮著身體,雙手緊緊抱住膝蓋。從卷簾門底部透入的微光,映照著她潔白修長的雙腿,還有正在瑟瑟發抖的身體。

    雖然是夏天,這座城市的早晚溫差仍然很大。

    蘇浩翻身下床,抱起還帶有自己體溫的被子,走到微微有些發怔的女孩麵前,抖開,蓋上。

    黃怡一直注視著蘇浩的每一個動作。她的身體顫抖幅度變得更加劇烈,臉上的表情也楚楚可憐,活像饑寒交迫無家可歸的貓。

    然而,蘇浩自始至終也沒有朝她所在的位置看過一眼。

    。。。。。。

    清晨,太陽照常升起。

    蘇浩起得很早,隨便吃了兩個昨天晚上剩下的饅頭,便非常幹脆的用乙炔割開卷簾門,走了出去。

    這條街道很僻靜,周圍也沒有發現喪屍的蹤影。遠處的街口隱隱約約有人影晃動,距離很遠,構不成威脅。

    行道樹旁邊的路麵上,停著一輛銀灰色的“雪佛蘭”轎車。蘇浩掄起鋼管狠狠砸碎駕駛座側麵的窗戶玻璃,伸手拔起門閂,以最速度用力扯斷正在尖嘯的電子警報器連線,再把背包扔進副駕駛座,貓腰鑽了進去。

    用最野蠻的方式,砸開方向盤下的線路盒,從中挑揀出與點火器連接的部分。失去膠皮保護的金屬線連續摩擦,沉默的引擎終於在火花中爆發轟鳴。。。。。。幾分鍾後,蘇浩已經駕駛轎車在馬路上打了個回轉,停在屋門敞開的五金鋪前。

    他沒有熄火,推開車門走下車,在店鋪牆角抱起一堆事先收集好的工具和零件,裝進車尾後箱。做完這一切,蘇浩走到正啃著半個冷硬饅頭的欣研麵前,注視了她幾秒鍾,淡淡地說:“上車吧!”

    黃怡動作很,蘇浩剛把車子挺穩,她就已經跑過來,拉開後座車門鑽了進去,以最舒服的姿勢,躺在柔軟的坐墊上。

    地磚很硬,牆也很冷。她昨天晚上一直沒辦法合眼,早上起來隻覺得腰腿酸軟得厲害。

    蘇浩皺了皺眉,走到車前,拉開車門,平靜地說:“下去。”

    黃怡睜開眼睛,很不耐煩地看看四周,忽然發現————車隻有自己一個人。

    她立刻坐直身體,緊緊抓住車窗旁邊的扶手,茫然且惶恐地連連搖頭。

    蘇浩眼閃爍著冰寒的光芒。他從皮套拔出手槍,對準黃怡的眉心。後者膽戰心驚地望著他,在如此近的距離,女孩清楚地看到了那雙眼睛釋放出的憎恨與厭惡。尤其是眼瞳深處,更無絲毫寬容和仁慈。

    “為。。。。。。為什麼?”

    黃怡結結巴巴地問,她的話音帶有明顯的哭腔。

    “沒有為什麼。滾————”

    蘇浩的聲音比剛才更加冷漠。

    黃怡開始抽泣,她很不情願,卻毫無辦法的慢慢挪下車,在烏黑冰冷的槍口指對下,縮著身子,用膽怯而哀求的目光,在每一個人身上來回打轉。

    她很清楚:自己被拋棄了。

    欣研有些不忍心,她正準備開口,卻被蘇浩用冷厲的目光當場製止。

    “求求你,帶我。。。。。。帶我一起走吧!”

    黃怡臉上爬滿了滾燙的淚水,她一直在苦苦哀求,卻無法讓蘇浩如合金般堅硬的目光變得柔軟。

    李立斌幸災樂禍地走了過來,衝著無助哭泣的黃怡啐了口唾沫,伸出手,正準備拉開車門,卻驚惶失措地發現————蘇浩緊握在手的槍,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調轉方向,瞄準自己。

    “喂!喂!你。。。。。。你這是什麼意思?”

    李立斌麵色有些發白,他本能地舉起雙手,慢慢後退了幾步。

    “我隻答應過和你們一起離開地下停車場。現在,合作結束了。”

    蘇浩的目光深邃,聲音悅耳富有磁性,聽起來卻很冷。

    “別這樣。。。。。。我說,真的別這樣。我們是朋友,是一個團隊。我們應該坐下來好好談談。那些該死的怪物到處都是,我們必須互相幫助。你應該相信我,我是好人。。。。。。”

    李立斌眼閃過一絲怒意,他腦子有股想要爆發的衝動,卻必須在槍口威脅下無奈蟄伏。他搜腸刮肚尋找可能打動蘇浩的字句,語序混亂,說話速度也越來越。

    “我不欠你任何東西。”

    蘇浩手的槍絲毫沒有傾斜,他注視著對麵這個男人,慢慢坐進副駕駛的位置,從敞開的車窗一直保持瞄準狀態。同時,對已經坐在駕駛座上的欣研問了一句:“會開車嗎?”

    女孩有些畏懼地看著他,咬著嘴唇,點了點頭。

    “那就走吧!”

    蘇浩拋出一個鼓勵的眼神:“離開這兒。”

    。。。。。。

    帶有強烈紫外線的陽光無情灼烤著大地,驟然升高的氣溫,使整個城市如同被火焰籠罩。地平線盡頭的景物開始變得模糊,在光和熱的相互作用下產生折射,使所有一切看上去都在搖晃。

    一頭衣衫襤褸的喪屍趴在街道中央,用力啃著一根散落在地麵的肋骨。盡管上麵沒有多少肉,但它依然嚼得很香。

    遠處,傳來一陣引擎轟鳴。

radpig 發表於 2013-10-16 18:03
第五節居所

    喪屍疑惑地抬起頭,朝聲音來源的方向努力張望。隻見從遠處衝來一輛急速飛馳的“雪佛蘭”轎車,仿佛脫韁野馬朝這急劇接近。未等動作遲緩的喪屍從地上爬起,狂吼的車頭已經筆直衝了過來,將它從腰部狠狠撞斷。脆弱半腐的下身當場輪胎碾碎,上身則緊貼車頭,直到百米外車子挺穩後,才失去空氣阻力依托,重重掉落。

    蘇浩從車上走下,掄起消防斧,狠狠劈斷喪屍的兩條胳膊。緊跟其後的欣研則抓緊一根長度超過兩米,前段帶有“y”字形分叉的鐵杆,用力夾住喪屍脖頸,死死壓在地麵,無法動彈。

    鐵杆,是蘇浩昨天晚上在五金鋪用各種材料焊接而成。在未來世界,這種東西是所有獵屍者的必備工具。

    蹲下身,用匕首挑開喪屍身上的衣服,再用刀尖輕輕割開喪屍背部的皮肉。病毒侵蝕,加上大部分生理機能損壞,使外翻的肌肉呈現出大片灰斑。沿著刀尖切開的部位,蘇浩聚精會神搜索著破敗的韌帶和肌肉。很,後頸略微偏下的位置,一條顏色仍然保持暗紅的粗大血管,從不斷分剝的肌肉深處顯露出來。

    他從背包取出一瓶用白色粉末製成的溶液,把注射器插進橡膠瓶塞,抽出二十毫升,拔出,再把針頭紮進喪屍背部的血管。隨著白色溶液被活塞慢慢推入,被套杆牢牢卡住脖頸的喪屍也如同受到刺激般瘋狂嚎叫起來。它的眼球立刻開始膨脹,向外鼓凸,並且填充了整個眼眶。身體像癲癇患者一樣劇烈抽搐。如果不是失去了手腳四肢,欣研根本不可能將其壓製,而是被這頭恐怖的食人怪物當場撕成碎片。

    蘇浩認真地看著喪屍,左手按緊對方不斷扭動的頭顱,右手迅速從背包取出另外一支準備好的空注射器。他把至少有十五厘米長,粗而堅硬的針頭用力紮進喪屍後腦,將活塞朝後猛拔,抽出一管灰褐色的膿液。

    喪屍一直在嚎叫,隨著那種神秘膿液從頭部被抽取,它也徹底失去了掙紮的動力,歪著頭,張大嘴,身體漸漸僵硬。

    看著蘇浩把膿液注入一支容量為五毫升的膠管,欣研好奇地問:“這是什麼?”

    “腐菌激素”。

    蘇浩的聲音像往常一樣平靜,但欣研仍然聽出,其中帶有一絲隱隱的激動。

    和銀骨一樣,腐菌激素也是未來世界最為重要的戰略物資之一。在解剖喪屍以研製病毒疫苗的同時,後世生物學家發現:喪屍腦部鬆果腺會分泌出一種粘稠的灰褐色液體。由於這種膿液帶有活性極高的特殊菌類,很成為強效基因藥劑和生物培養基的重要添加物質。這些藥劑的使用範圍很廣,除了強化服用者的身體素質,更重要的,是能夠活化細胞,延長新陳代謝效果。簡而言之,就是增加服用者的正常壽命。

    包括蘇浩在內,所有未來人類都把病毒剛剛爆發的二零二零年稱之為“黃金時代”。原因很簡單————腐菌激素產生的條件非常苛刻。而這一時間段,卻是收取各種貴重材料最容易,也是收獲量最大的時期。

    已知的所有怪物,都可以通過刺激鬆果腺的方式獲取腐菌激素。在未來,獵屍者通常是把高純度海洛因溶液注入怪物中樞神經,在刺激效果最強烈的時候,用注射器從怪物頭部進行抽取。整個過程與蘇浩剛才的動作完全一致。其中最關鍵的部分,就是從刺激溶液注入,到激素抽取全過程中,怪物必須保持鮮活,而不是中途死亡。

    病毒擁有自我進化能力,被它們寄生的感染者同樣也在進化。按照未來世界的概念,病毒爆發初期的感染者實力最弱。在諸多怪物的等級評判表當中,它們位列表格最末,等級大多為“1”,或者“—1”。

    蘇浩所在的時代,低等級怪物已經完成了最基本的進化環節。據官方公布的數據,野外觀測到的生物,最低標準大多為“3”至“4”級。和人類一樣,它們的骨骼肌肉也在強化,即便捕捉後砍斷四肢,在注入藥劑的刺激過程中,仍然有很多怪物會爆發出令人難以置信的凶悍。蘇浩就不止一次見過怪物頸部被鋼環卡住,卻通過自身力量強行扭斷脊椎,自殺,或者反首啃斷旁邊捕捉者喉嚨的活例。

    捕捉和獵殺怪物都很簡單,刺激過程卻經常出現意外。也有人嚐試使用刺激效果不是那麼強烈的稀釋藥劑,卻無法促使鬆果腺產生激素。

    腐菌激素在未來世界屬於頂級戰略物資。它的售價昂貴,產量也極低。據蘇浩所知,即便是控製力最強大的軍方,年收集量也隻有五十毫升左右。

    隻有最低等的“—1”或者“1”級喪屍,才是製取腐菌激素的最佳載體。然而,在未來世界,它們早已絕種,或者進化成更高等級的怪物。

    蘇浩默默注視著擺在手心的膠管,眼角微微有虛搐。

    他認識的很多朋友,都是在獵取腐菌激素的過程中遭遇不測。有的被怪物所殺,有的死於窺視者之手,還有的則是在抽取過程中出現意外。這種灰褐色的膿液,在後世價值簡直高得可怕,甚至比文明時期最著名的鑽石還要珍貴。

    “你怎麼了?”

    欣研一直在看著他。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楚,為什麼會和這個昨天剛剛認識的年輕男子在一起?他的確很英俊,卻散發出一種極為強烈,也非常神秘的特殊氣質。但更多的,則是那雙黑色眼眸深處不斷流露出來,很淡,也確實存在的憂鬱、堅決、強硬。

    “沒什麼。”

    蘇浩沒有感慨,他用粗大堅硬的神經,狠狠拽回即將從眼眶邊緣流出的淚水,迅速恢複了僵硬冷漠的外表。

    他把裝滿膿液的膠管小心翼翼收好,岩石般刻板的嘴角露出一絲微笑:“我們應該找一個安全穩妥的地方住下來。這很重要,不是嗎?”

    欣研沉默著點了點頭,又忽然感覺有些不對。

    他們還很陌生,即將住在一起。。。。。。

    女孩有些茫然,想要反駁,卻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好。抬起頭,隻見蘇浩已經拎起消防斧,朝著遠處路麵上被碾碎的喪屍殘骸大步走去。

    。。。。。。

    城市很空曠,沒有摩肩接踵的人群,也很少看到鳥雀的蹤影。沒有風,氣氛比任何時候都要安靜。

    街道上隨處可見被遺棄的車輛。它們大多碰撞在一起。連續幾個十字路口都被車輛阻塞,很多車身前後都被死死夾住,車牌和保險杠被擠得完全凹陷,或者直接脫落。幾乎每一輛車都有死屍,有青壯男女,也有老人孩子。由於車窗和感染者的生物特性所限,死者胸部以上的血肉都被啃光,下肢部分則大多保持完好。雖然肌肉和皮膚都被喪屍吃掉,可屍體臉上仍然殘留著駭然驚恐的神色。在刺眼的陽光下,仿佛一具具用白骨和暗紅肉漿混合凝固的雕塑。

    到處都是血,地麵差不多有三分之一的部分都染紅。在熾熱高溫的蒸騰下,它們早已凝固,漸漸變成黑色。

    遠處,隱約可以聽到慘呼。它們時斷時續,也不知道是從哪傳出來的。似乎很近,又好像很遠。這意味著,城市的居民沒有死絕,仍然還有一部分幸存者。

    在熱浪蒸騰的地平線盡頭,還可以看到有人在走動。這種感覺非常詭異,那些影像稀薄而又模糊,隻是一些無法辨別麵目的黑點,不知道究竟是人類?還是喪屍?它們似乎很茫然,四下張望,徘徊,好象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蘇浩再次放倒一頭喪屍,高濃度的海洛因溶液迅速注入血管。他用力按住失去四肢的喪屍頭部,從後腦部位準確抽出腐菌激素,帶著毫不掩飾的亢奮和滿足,把裝有激素的膠管塞進口袋。

    用黑色泡沫填充的金屬盒,靜靜擺放著二十六支注滿激素的膠管。另外一支管式瓶,還有同樣數目的銀骨顆粒。所有這些,是他在兩小時內的全部收獲。

    總共一百三十毫升腐菌激素,大約六十毫克銀骨。

    這是一筆極其龐大的財富。在未來世界,這些東西可以換來一個將軍的頭銜,或者是幾個巨型基地的控製權。因為,進化到第二等級的喪屍,神經和肌肉等強度也隨之提高。海洛因溶液對它們產生的刺激效果,遠遠超出正常的承受極限。極度緊繃的大腦會崩潰,肌肉和韌帶也會因為劇烈擴張產生爆裂。

    這是一個無法解決的問題————溶液濃度不足,就無法刺激鬆果腺產生激素。強烈的刺激效果也會導致怪物當場死亡,使激素成分出現變化,或者根本無法抽取。正常情況下,成功抽取的比例大約為二十萬分之一,甚至更少。

    最多不超過兩年,人類世界的價值觀就會被徹底顛覆。蘇浩此刻需要做的,就是盡量積蓄資本。畢竟,現在是獲取腐菌激素最容易的黃金時期。

    就著礦泉水服用銀骨,有種吞咽糖衣片的感覺。這種東西看似堅硬,其實很容易被胃酸溶解。他計算過:連同昨天服用的數量,這些銀骨產生的效力,足夠自己進入骨骼強化的第二階段。

    骨質改造的效果非常明顯————蘇浩已經感覺到體內力量正在增加,身體柔韌和靈活程度也比以前更甚。他現在隻需要單手就能穩定運用消防斧進行劈砍,臂力和腕力甚至比感染者更強。即便同時麵對三頭喪屍,蘇浩也有信心在不受傷的情況下,將它們徹底擊殺。

    然而,銀骨無法對肌肉產生同樣的效果。想要成為強化人,還需要肌肉強化藥劑。蘇浩選擇這個城市作為時空道標降落點的原因,就在於此。

    不過,在此之前,他還需要一個足夠安全的住所。

    。。。。。。

    寬闊的馬路邊,有一幢精致的三層小樓。四米多高的鐵柵,隨時保持修剪的綠化景觀,把這座小樓與周圍高大林立的灰色建築群中分離出來,顯得莊重雅致。麵朝馬路的屋簷頂部,還懸掛著一隻銀行特有的圓形方孔錢幣標誌。

    蘇浩仔細研究過那份古老的城市規劃圖紙。相關資料顯示,這是工商銀行設置在該城的分理辦事處。與普通的對外營業部不同,這最主要的職能,是負責城市廢舊貨幣的回收和集中。經過清點和計算,再由監管人員進行銷毀。這種具有一定保密級別的工作,使辦事處不可能像普通營業廳那樣隨意租用合適的場地。這幢小樓由銀行方麵獨資建設,各種建築材料都按照高防護能力進行配置。尤其是作為支柱的牆壁和地基,完全達到五級抗震標準。

    車子就停在路邊,蘇浩警惕地觀察著周圍的動靜,確認沒有任何異常,雙手分別握住斧頭和槍,慢慢穿過敞開的玻璃門,走進空曠的一樓大廳。

    一片死寂,沉悶的氣氛幾乎令人窒息。

    大廳正麵是一張二十多米長的立式接待平台。整體設計風格與酒店類似,光滑的水磨地磚上到處是血。樓梯旁邊躺著一具被啃得麵目全非的女屍。如果不是足骨位置散落著兩隻高跟鞋,根本無法判斷出她的真實性別。

    蘇浩彎著腰,迅速穿過大廳,找到通往後院的小門。確定出路暢通無阻,周圍也沒有發現喪屍痕跡,他用力扣上門閂,大步返回前廳,對守候在那的欣研點了點頭。後者立刻拉開背包,取出兩把從五金鋪帶出來的鏈式鎖,緊緊栓在玻璃門兩邊的扶手上。

    連同廁所在內,一樓隻有六個房間,麵擺放著各種辦公用具,唯一的活物,就是圍繞血肉殘渣“嗡嗡”亂飛的蒼蠅。

    蘇浩沒有耽誤時間,他用軟鎖扣死通往地下金庫的大門,招呼欣研一起,拖過沙發和立櫃,堵住樓梯兩邊,隻留下一個寬約米許的出口。

    “現在,我們要逐層清理每一個房間。”

    看了一眼女孩緊握在手中的鋼管,還有她掛在後腰上的匕首,蘇浩認真地說:“不要怕!喪屍隻對活著的生物感興趣。昨天的混亂,已經把它們吸引到城市的其它地方。這不是對外開放的公共場所,殘存在樓的喪屍不會很多。跟緊我,不要胡亂喊叫,注意後麵和兩側,我會保護你。”

    欣研身上到處都是汙痕,汗水和灰塵使她的臉色比平時更加灰暗。頭發上沾著蛛網,腿上的絲襪也被撕開了幾道口子。她用力點了點頭,表情有些緊張。

    蘇浩忽然笑了笑,伸出手,捏住欣研的麵頰,惡意地揉了揉。

    這動作完全出乎意料之外,女孩頓時瞪大雙眼,目光先是驚愕,然後迅速變得惱怒。不等她有所動作,蘇浩已經鬆開手,將食指立在唇邊,用眼睛看了看樓上,露出一絲善意的微笑。

    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和欣研開這種玩笑。

    這具身體很年輕,隻有二十一歲。而他真實的心理年齡,已經超過四十。

    也許,這是對女孩值得自己信賴的一種表示?

    或者,是擺脫長時間壓抑的本性流露?

    蘇浩收起臉上的笑意,握緊武器,慢慢邁上樓梯。

    他剛剛說過:會保護她。

    。。。。。。

    樓道上鋪著地毯,很厚,也很軟。踩上去,有種非常舒服的感覺。

    蘇浩用最粗暴的方式,直接掄起消防斧砸爛門鎖,走進第一個房間。

    與一樓的辦公區不同,這的裝修風格與高級酒店客房完全相同,甚至更為豪華。席夢思和地毯都是這個時代頗為著名的品牌,木製酒櫃整齊擺放著“xo”和“茅台”,床頭櫃上的避孕套也不是常見的“雄風”或者“健偉”,而是包裝精美,規格齊全的頂級“杜蕾斯”。

    沒有喪屍,房間也很幹淨,空氣中散發著淡淡的清香。

    欣研頗有些怨念地看著酒櫃那些價值昂貴的瓶子。如果可以的話,她更希望在那看到方便麵和火腿腸,哪怕是一包涪陵榨菜也好。

    二零一安全。

    二零二安全。

    二零三也沒有問題。。。。。。

    欣研跟得很緊,她抿著嘴唇,一聲不吭觀察著周圍環境,也頗為不滿地偷偷飛瞟著走在前麵的蘇浩。

    她知道自己長得很漂亮,在學院,是很多男生追求的目標。就在去年,音樂係一個身材高大,長相與韓國歌星rain有幾分相似的男生,堵在宿舍大樓前,聲稱一定要做自己的男朋友。那家夥油嘴滑舌,甚至賣弄風騷,擺出自以為很酷的pose,讓人看著就火大。當時欣研想了沒想,直接用手的熱水瓶當頭猛砸。。。。。。從那以後,所有男性花瓶看見她就繞著走。


radpig 發表於 2013-10-16 18:05
第六節回收


    她一直很畏懼眼前這個男人。從他身上釋放出來的凶狠、野蠻、暴力,簡直令人難以接近。但他很勇敢,也很強大。尤其是今天早上在五金鋪前的那一幕,使欣研忽然發現他身上還有另外一種特殊的魅力。

    可是,他竟然摸我的臉!捏我的肉!

    想到這,欣研忍不住狠狠咬了咬牙,握緊手的鋼管,眼睛下意識盯住蘇浩身體的各個要害部位。尤其是兩腿中間。

    “如果你再敢摸一下,老娘就立刻把你變成太監————”

    欣研臉色緋紅地默念著這句話。隻是連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現在不動手?而一定要等到下一次?

    。。。。。。

    三樓的客房,清理出兩頭喪屍。對於這些落單的怪物,蘇浩非常迅速的從它們身上獲取了激素和銀骨。殘破的屍身和斷肢扔出窗戶,落在外麵的馬路上。

    自來水供應早已停止,但小樓內部還有另外一套獨立的地下水抽取係統。樓頂的水箱很大,巨大的太陽能光板不僅能夠二十四小時提供熱水,還可以提逛足的電力。

    窗外的防盜籠異常堅固,鋼筋直徑至少超過五厘米。蘇浩計算過,想要強行破壞這層防護,至少得擁有二階強化人的體質,也就是一千公斤的撞擊力量。

    返回大廳,用鐵鏈加固已經鎖住的後門。蘇浩放下卷簾門,拉上窗簾,將這變成完全封閉的空間。

    “這比我想象的還要安全。”

    蘇浩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走到沙發前坐下,從背包取出裝有冷饅頭和鹵肉的塑料袋,扔給站在對麵的欣研,說:“先隨便吃點兒,我們還有很多活兒要幹。”

    。。。。。。

    地下室的清理工作,比蘇浩預計中要簡單得多。

    金庫,是一個麵積五十多平米的小房間。厚重的圓形閘門敞開著,四周徘徊著六頭渾身血汙的喪屍。它們都穿著黑色的防彈衣,戴著鋼盔,胸前配有“安全護衛”的金屬銘牌。兩具身穿銀行製服的男屍躺在金庫門前,內髒和四肢被扯得七零八落,旁邊一輛塗有“昆明護衛”的運輸車後門敞開————顯然,病毒爆發的瞬間,這正在進行押送款項的交接工作。

    沒有黃金,也沒有嶄新的紅色鈔票,隻有幾十隻帶有編號的帆布口袋。麵裝滿了殘破不堪的廢舊貨幣,麵額大多是一元。

    走過被消防斧劈碎的血肉黏漿,蘇浩從剛剛被擊殺的喪屍身上剝下防彈衣,挑出一件尺碼最小的,遞給欣研。

    地上散落著四枝97式防暴霰彈槍,從喪屍身上和車搜出來的子彈,共有兩百多發。除了這些,押運車廂還有五麵防暴盾牌,以及同樣數目的警棍和電擊器。

    蘇浩脫下身上的夾克,穿上防彈背心。看到欣研正擺弄著剛剛弄到手的武器,不禁淡淡地笑了笑,問:“知道怎麼用嗎?”

    女孩搖了搖頭。

    蘇浩走到欣研身後,握住她持槍的手,抬平,用平靜穩重的語調說:“這種槍屬於近距離殺傷性武器,不需要太過精確的瞄準,每次射擊都需要重新上膛。警用彈頭雖然殺傷力不是很大,但不管怎麼樣,總比鋼管好用得多。”

    隔著防彈背心,欣然仍然可以感受到來自蘇浩身上的體溫。那股帶有強烈男性氣息的汗味,讓她的神經一直保持緊繃。她不知道,蘇浩有沒有察覺胡須正刺著自己的脖頸?很癢。。。。。奇怪的是,自己卻並不覺得他的動作討厭。

    。。。。。。

    通往地麵的鋼門徐徐開啟,在保證電力供應的情況下,從銀行職員屍體上找到的感應磁卡,使地下停車場封閉裝置重新恢複了運作。

    停在馬路邊的“雪佛蘭”轎車已經被遺棄————押運車方向盤下插著鑰匙,無論安全還是牢固程度,它都要比普通民用車輛優秀得多。在這個秩序框架逐漸崩潰的時代,隻要有能力占有,你就是一切事物的主人。

    蘇浩開得很,車廂內充滿了發動機的轟鳴,還有輪胎摩擦地麵時發出的尖銳刺耳聲音。他從容不迫避讓著馬路上不時出現的各種障礙,偶爾也會衝上人行道橫衝直撞。坐在副駕駛位置的欣研隻能握緊扶手,臉色鐵青,默默咒罵這個不遵守交通規則的家夥。

    沿途的巷道和街口,到處都是來回走動的喪屍,在陽光下四處尋找可吃的目標。從遠處飛馳而來的押運車使它們變得亢奮。這些可怕的生物張大滿是利齒的嘴,朝前伸直手臂,從公路兩邊蹣跚過來,卻在高達八十多公的時速撞擊下,飛散成一塊塊顏色鮮紅的血肉殘渣。

    蘇浩大腦回放著圖紙的每一個細節。他用敏銳的目光搜索前行道路,默默記下沿途喪屍最密集的地區,以及那些對自己有用的建築位置。商場、加油站、超市。。。。。。很,押運車已經駛入與主幹道連接的社區馬路。在一間臨街的垃圾回收站前,蘇浩用力踩下車,停穩。

    這是一間臨時搭建的簡易建築。藍色棚頂,白色薄牆,與周圍顏色灰暗的民居顯得格格不入。敞開的門窗,散發出腐爛菜葉和垃圾特有的臭味。

    欣研看著蘇浩跳下車,從垃圾房拖出一隻底部帶有滑輪,三米多長,一米多高的木箱。當箱頂蓋板被撬開的時候,她隻覺得心髒仿佛被無形的手緊緊抓住,無法跳動,也無法呼吸。

    這是蘇浩從未來傳送的第二隻補給箱。除了幾把適合砍殺的鋒利獵刀,其餘的東西,全部都是槍械和子彈。

    很幸運,這隻箱子在傳送過程中沒有遭到意外————兩枝sa80,兩枝fnc突擊步槍,一枝被分拆成零件擺放的巴雷特,四枝勃朗寧手槍,以及兩千六百多發不同口徑子彈,無一損失。

    蘇浩選擇的降落點令人匪夷所思。沒有人會想到,肮髒惡臭的垃圾房深處,竟然埋藏著裝滿槍支彈藥的補給箱。箱子內部經過特殊防滲處理。如果不是確定了安全穩妥的駐地,他也不會急於收取這批武器。

    搬運武器上車的過程,整整持續了十多分鍾。

    欣研感到意外和驚訝,習慣於按照文明世界邏輯規範進行思考的她,很清楚這些東西究竟意味著什麼。她再次感覺畏懼和恐慌。但她不知道應該怎麼做,隻能按照蘇浩的意思,麵無表情,麻木的往來於車廂與木箱之間。

    坐進駕駛室,轉動鑰匙,發動引擎。看著遠處漸漸下沉的落日,蘇浩轉過身,眯起眼睛,注視著坐在身邊的欣研。

    “我不是壞人。我隻是在做自己應該做的事。”

    說完,他緩緩鬆開離合器,右腳踩下油門。隨著車速不斷加,一縷微涼的風,從敞開的窗外飛了進來。

    不管信與不信,這就是蘇浩的解釋。

    至少,目前是這樣。

    。。。。。。

    夜幕,沉沉墜下。

    晚餐很豐盛:金鉤白菜、幹焙土豆絲、油煎午餐肉、榨菜絲炒豆豉,外加一個西紅柿雞蛋湯。

    望著擺在桌上的飯菜,蘇浩隻覺得有些發愣。他使勁兒揉了揉眼睛,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

    他記得,返回銀行辦事處的路上,欣研和自己順便在一家小型超市,拿了一些米、麵、罐頭之類的食物。白菜隻有一顆,葉子很爛,土豆也隻有不多的幾個。至於榨菜和豆豉,似乎是這個時代非常著名的品牌,好像是叫“老幹媽”,還是什麼別的。。。。。。

    蘇浩確定自己沒有拿過雞蛋和西紅柿。那個時候,他正忙於往車背著大米和豆油。顯然,這應該是欣研的傑作。

    實在太奢侈了————在未來世界,隻有大人物才有資格享用這些美味兒。對於像自己這樣的普通人,食物的概念,僅僅隻是維持生命的必需品。

    在蘇浩的記憶當中,“食物”並不是意義廣泛的籠統詞語,很大程度上專指又硬又黑的粗麥麵包、鹹而難嚼的醃肉,以及五毫克標準裝的維生素顆粒。

    欣研端著兩碗米飯走了過來。電磁爐、炒鍋、電飯煲。。。。。。這些東西在很多超市和電器行都能找到。樓頂的小型太陽能發電機雖然功率不大,卻足以維持正常的照明和各種生活設施運轉。

    蘇浩端起碗,大口撥拉著米飯。他吃得很,也很仔細。偶爾有飯粒掉在桌上,也會被他用手指吝惜地拈起,吃掉。

    “晚上多煮點兒飯。明天我們會很忙,可能沒時間弄吃的。”

    欣研默默點了點頭,她當然明白蘇浩話的意思————活著,不僅僅隻是吃飽肚子那麼簡單。衣服、被褥、藥品。。。。。。想要在這幢小樓呆下去,還需要從城市收集更多的物資。

    看著狼吞虎咽的蘇浩,不知道為什麼,欣研忽然沒有了胃口。她放下碗,從上衣口袋摸出心愛的諾基亞手機,用纖細的手指點開觸摸屏,黑色屏幕立刻顯現出色彩鮮豔的各種圖標。然而,屏幕右上角代表傳輸信號強弱的波狀小三角,仍然不見蹤影。

    蘇浩咽下一大口味道不錯的飯菜,喝了口湯。他用憐憫的目光注視著欣研,發現:女孩的眼神充滿了彷徨與無助,完全不像從地下停車場拚殺出來,為了逃生而無所畏懼、凶悍、狠辣、不顧一切的模樣。也許,隻有現在,她的表現才真正符合應有的年齡。

    欣研還不到二十歲。以現在這個時代的標準來看,她還是一個大學沒畢業的學生。不過,在充滿血腥與死亡掙紮的未來世界,象她這樣年紀的女人,基本上已經是三、四個孩子的母親,甚至更多。

    他放下筷子,伸出右手,非常明確地指了指對方手的移動電話,用不容抗拒的命令式口吻說:“給我!”

    欣研的反應明顯有匈緩。猶豫片刻,她還是遞出了自己的電話。

    蘇浩接過,擺在麵前,又從腿邊的皮套摸出一支勃朗寧手槍,在掌心靈活地調轉方向,握住槍身,把槍柄對準女孩,徑直塞了過去。

    “這是一個你從未想象過,也無法用任何語言描述的殘酷世界。不要問我外麵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也不要問我災難與噩夢什麼時候會結束?我和你一樣,不知道答案,也找不到答案。但我們必須活下去。忘記那些最美好,也是最脆弱的東西。喪屍和怪物沒有審美能力。黑與白,在它們眼沒有任何區別。美女和老太婆在那些家夥看來,都是可供果腹的肉。這是個該死的,肮髒、卑鄙、黑暗的時代。我們可能永遠也無法改變什麼,隻能適應越來越糟糕的環境。忘記手機和警察吧!不會有什麼救援。與其活在空虛和幻想當中,不如多殺幾頭怪物。記住————無論在任何時候,刀子和槍,是最好,也是最值得信賴的夥伴。”

    。。。。。。

    夜深了。

    蘇浩提著裝滿子彈的sa80突擊步槍,在小樓的每一個角落來回巡視。

    大廳入口已經封死。卷簾門底部用鐵絲和鋼釘牢牢固定,沉重的沙發和立櫃成為封堵大門的第二道障礙。帶有紗帳的厚厚窗簾隔絕了光線,也擋住了從外麵窺探的一切目光。

    幾根手臂粗細的鋼管牢牢頂住了後門。這條與大廳連接的走廊兩邊,擺滿了蘇浩從其它房間搬過來的組合立櫃。它們堆放的角度很特別,上下銜接位置沒有扣攏,麵裝滿了毫無用處的文件和廢紙。遇到緊急情況,隻需要取下架在頂部櫃子與牆壁之間的金屬撐架,這些重量驚人的東西會像積木一樣坍塌,頃刻之間塞滿整個走廊。

    隻要保證電力供應穩定,與地麵連接的停車場坡道就能暢通無阻。死者屍體和喪屍遺骸都被搬了出去,那現在已經成為擺放食物和各種物資的倉庫。利用死亡職員身上找到的磁卡,蘇浩把大部分槍械放在金庫。那有厚重的混凝土牆壁和金屬防護層,非常安全。

    樓頂,安裝了一條長而結實的粗麻繩。不到萬不得已,蘇浩絕對不會使用這條最後的逃路。

    他選擇二零六房間作為休息室。這處於整幢小樓的核心位置,可以最速度應對突發狀況。

    白天收集到的腐菌激素已經放入金庫,在明亮的燈光下,蘇浩聚精會神的用天平稱量毒品,繼續配置高濃度溶液。

    欣研就住在隔壁。

    窗外,傳來蟋蟀和紡織娘的微鳴。

    遠處,偶爾還有在黑夜遊蕩的喪屍不斷嚎叫。

    。。。。。。

    天色尚未全亮,蘇浩已經從睡夢中醒來。他睜開疲倦的眼皮,看了看擺在床頭櫃上的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時間,是八點十六分。

    昨天剩下的米飯和榨菜豆豉被混合在一起,捏成飯團。這東西欣研做了很多。除了早點,還可以當做午餐。

    她洗了個澡,換了一身從商場弄來的灰色運動套裝。臉上再也看不到塵土和汙垢,沒有化妝,皮膚顯得很白。

    看著她穿好防彈背心,仔細地裝好手槍和子彈。蘇浩把所剩不多的飯團塞進嘴,搓了搓手,從沙發上拿起一頂帶有麵罩的防暴頭盔,遞了過去,認真地說:“走吧!我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馬路依然空曠,按照昨天往來的路線,蘇浩駕駛著押運車在各個店鋪前停下,裝運需要收集的物資。

    在藥店,他用麻布口袋裝起一盒盒維生素膠囊、繃帶、醫用藥棉、抗生素片劑,以及止血鉗和剪刀之類的手術器械。

    鞋店大門敞開著,他在倉庫撕掉包裝盒,把數十雙透氣性和防護性良好的運動鞋塞進口袋,扔上車廂。

    雖然現在是夏天,卻並不妨礙他走進一家門口掛著“清倉打折”,專營“鄂爾多斯”羽絨服的店鋪。他掄起獵刀斬斷徘徊在店的兩頭喪屍手腳,一邊迅速製取腐菌激素,一邊招呼欣研把看中的衣服裝上車,然後離開。

    這座城市其實沒有表麵上看起來那麼平靜。喪屍是一種沒有主動思維的生物,它們很容易被其它動物吸引。一隻老鼠,一隻麻雀,都可能使它們聚集在某個角落很長時間。一旦無法獲取食物,它們又會散開,去尋找另外的目標。

    蘇浩必須盡收集更多的東西。除了屍群,很多食物都會腐爛,失去人員管理的貨架會積滿灰塵。。。。。。想要得到它們,隻能盡,盡早。

radpig 發表於 2013-10-16 18:06
第七節常識


    “宜家超市”位於街區北麵,距離銀行辦事處小樓不到兩公,店的麵積不大,貨物品種卻很齊全。

    把押運車停在路邊,蘇浩從駕駛室跳下,警惕地觀察著四周環境,確定沒有感染者的蹤跡後,這才從口袋摸出鑰匙,打開栓在超市卷簾門上的鏈式鎖。

    上一次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清空了店鋪的所有喪屍。為了防止物資受損,也避免再次戰鬥,他拉上店門並將其封鎖。

    蘇浩沒有選擇物資儲量豐富的大型商場。那屬於鬧市,病毒爆發的時候,人流已經非常密集。誰也說不準那究竟有沒有密集的屍群。雖然蘇浩不懼怕病毒,身體素質也因為服用銀骨而處於改造階段,但他不想冒險,也不敢那樣做。

    畢竟,他還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強化人。

    欣研手持防暴霰彈槍站在超市門口,不斷觀望著街道遠處,眼隱隱流露出緊張的目光。

    押運車後門敞開,蘇浩不斷往返於車門和商店之間。車廂很裝滿了成袋的米麵,大桶的食用油、尚未撕開箱口包裝的罐頭。他感覺自己像是一隻辛勤的土拔鼠,貪婪地收攏眼睛所能看到的每一樣東西。臘肉、香腸、餅幹、食鹽和各種調料、糖果。。。。。。就連堆積在店門側麵的卷筒紙,也絲毫不想放過。

    街角的牆壁後麵微微有些動靜,欣研立刻盯緊那,握在手的警用霰彈槍也平端至胸前。

    蘇浩放下一袋正準備裝進背包的白糖,迅速摘下背在肩上的突擊步槍,端平,密切注視著瞄準鏡那片圓形空間。

    未來世界的生存經驗讓他明白————危險,往往來源於那些容易被忽視的動靜。疏忽,是最致命的因素。誰也不知道極度危險的生命究竟會隱藏在何處?它們出現或者爆發的時候,總會連帶著某些微弱的跡象。無法確定準確位置的時候,最好的辦法,就是趁早離開。

    “去開車,!”

    蘇浩單手控槍,用力關上車廂後門,目光絲毫沒有離開過那片發出響動的牆壁。欣研沒有爭執,她迅速鑽進駕駛室,旋轉鑰匙發動引擎。就在蘇浩準備上車離開的一那,牆壁背後突然躥出一道黑影。

    “嘿!別開槍!別開槍!看清楚,我是人,是人,不是那些怪物————”

    那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男人。他穿著一件黑襯衫,高挽著袖口,衣領敞開,袒露出大半個胸膛。也許是看準了對方不會開槍射擊,他高舉雙手,小跑著衝到馬路中央,擋在押運車前,滿麵驚喜地用力揮舞手臂,用刻意壓低的聲音不停叫嚷:“喂!看到了嗎?我不是怪物,不是————”

    牆壁後麵又走出另外兩個男人,他們手握著棍棒之類的武器。和站在馬路上的男子一樣,為了表示並無敵意,他們舉著雙手,步走過來。

    欣研已經踩下離合器,正準備鬆開。看到這一幕,她立刻重新踩下,掛空檔位,飛看了一眼已經跳上副駕駛座位的蘇浩,問:“現在怎麼辦?”

    蘇浩默默注視著這些突然出現的陌生人,槍口準星在對方身上來回掃描。

    他們很強壯,腰上掛著匕首,木棍經過特殊加工,頂端要麼包著鐵皮,要麼密密麻麻布滿釘子。他們的表情很是興奮,目光也充滿狂喜。可不知道為什麼,蘇浩總覺得,那一雙雙眼睛,還隱藏著一些難以猜測的成份。

    “開車————”

    蘇浩的聲音很冷,卻很清晰。

    欣研驚訝地看了他一眼,表情有些意外。

    蘇浩握緊她扣住操縱杆的手,用力推上第一檔位,不容置疑地命令:“離開這兒,現在就走————”

    緩緩轉動的車輪,讓為首的中年男子感到緊張。他臉上的神情立刻變得惱怒,另外兩個人也開口咒罵,他們揮舞著手的棍棒,迅速繞到車身側麵,重重狠砸車門與窗戶,發出沉悶的“”聲。這些動作根本無法阻擋押運車離開,男子隻能讓開道路。當車輛從他身旁駛過的瞬間,隔著車窗玻璃,欣研聽到了從對方口中爆發的一連串汙言穢語。

    。。。。。。

    滿載貨物的押運車,以六十公的時速衝出街口,朝著城市西麵駛去。

    欣研握住方向盤穩定車速,眼睛卻透過望後鏡窺探蘇浩臉上的表情。沉默了幾秒鍾,她終於忍不住問:“為什麼。。。。。。不帶上他們?”

    蘇浩注視著車窗外麵的鏡子,確定沒有任何尾隨者後,搖起車窗,淡淡地說:“那些人很危險。”

    “你怎麼知道?”

    女孩眼明顯流露出不信。

    “我不知道你有沒有注意過他們身上的衣服?”

    蘇浩仰靠在椅子上,認真地說:“無論背心還是襯衫,都有斜濕。他們很髒,洗過未幹這種解釋顯然說不通。唯一的可能,就是出汗過多。其中一個人的褲襠中間還帶有濕印。你還年輕,在“性”和生理方麵的經驗可能不是很多。那個站在路上喊叫的家夥和我距離很近,那個時候,我聞到了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味。”

    “氣味?”

    欣研皺起了眉頭。

    “準確地說,是精液的氣味。”

    蘇浩平靜地說:“在這種環境下,居然還有興趣做那種事情,這表明他們不缺食物,精力也過於旺盛,身邊可能還有女人。一群強壯而無所事事的家夥。。。。。。從某種意義上說,他們其實比喪屍更危險。”

    欣研咬著下唇,臉色有些難看。

    所有的一切都是猜測。蘇浩也沒有絕對證據表明自己的判斷真實無誤。

    然而,他不敢冒險。在未來世界,他看過太多類似的例子。那些男人也許隻想問問情況,也可能隻是想要搭車離開,但蘇浩的確在他們身上發現了異常。他不想去證明,也不願意去做什麼。離開,是最好的選擇。

    當然,如果判斷被證實,他會毫不猶豫地扣動扳機。

    。。。。。。

    盡管押運車已經從視野消失,中年男人仍舊滿麵怒色罵個不停。他頗為惱怒地撿起一隻空酒瓶子,使勁兒輪圓胳膊,朝著遠處的街口狠狠扔去。墨綠色的玻璃瓶在空中劃出一條標準弧線,摔落在地。散成無數碎片的同時,也在空曠無人的街道發出刺耳聲響。

    “你這個沒腦子的白癡。住手!這樣會把那些怪物都引過來————”

    身後,猛然傳來極其粗暴,帶有強烈怒意的低吼。男子下意識地偏過頭,隻見一個體格高大的男人正朝自己步走來。他個頭將近兩米,穿一件彈性極佳的汗褂,胳膊和胸脯上凸起大塊發達的肌肉,麵頰兩邊布滿鋼針般堅硬的胡須,臉上的肌肉因為憤怒扭曲糾結。因為懼怕吼叫帶來更大的麻煩,他隻能盡量壓低聲音,一把抓住男子衣領,將其拖到麵前,右拳隨即重重砸在對方臉上。

    男子鼻孔立刻流出兩條鮮紅的血線。他感覺自己的腦袋仿佛被飛馳的車輛狠狠撞擊,很暈,腦子出現了無數詭異莫名的畫麵,雙眼發黑,就連身體也失去平衡,甚至無法保持站立。

    “胡。。。。。。胡哥。。。。。。那,那兩個家夥,是。。。。。。是警察。”

    男子的聲音聽起來像在哀求,又好像在掙紮著盡量表明自己的意圖。他和被稱作“胡哥”的男人距離很近,身高和力量上過於懸殊的對比,使他無法反抗,也不敢哀嚎,隻能踮起腳尖,使呼吸保持通暢,雙腿卻在不由自主地抽搐著。

    “老子有眼睛,自己會看————”

    胡哥粗暴地打斷了男人的話,他陰沉著臉,朝押運車消失的方向盯了很久,才鬆開手,扔下半死不活,麵色白得像紙一樣的男人,轉過身,衝著站在旁邊圍觀的另外兩個人叫罵:“都/他/媽/像木頭一樣站著幹嘛?都給老子去搬東西,把所有吃的全部帶走。動作點兒,那些怪物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冒出來。”

    胡赫是一個健身教練,他也同樣喜歡泰拳和空手道。病毒爆發的時候,他正好在附近的健身房做練習。強悍的體格,普通人難以相比的力量和格鬥技巧,使他很自然成為幸存者群體的領袖。

    包括剛剛被打的男子在內,所有在場者都屏息凝聲,生怕惹得胡赫將到怒火發作到自己身上。他們小跑著衝進店鋪,以最的速度從貨架上拿取自己所需的物品。

    最初,胡赫和其他人一樣感到恐慌。這種慌亂的感覺沒有持續太久,他很發現喪屍其實很容易對付。隻要不是數量密集的屍群,落單的它們根本不是自己的對手。

    沒有秩序,沒有限製和束縛,來自幸存者期盼和無助的目光,使他真正感受到力量給自己帶來的好處。這種混亂時期產生的權力,讓他得到了很多平時夢寐以求的東西。比如女人,比如對食物和水的分配。。。。。。他很滿足現在的一切,也不想改變什麼。

    他一直盯著遠處的街口,臉上的橫肉微微顫動,顯露出掩飾不住的猙獰與凶殘。思考了幾分鍾,胡赫臉色漸漸變得平緩下來。他轉過身,對忙於搬運貨物的中年男人勾了勾手指,後者立刻放下手的東西,跑了過來。

    “你安排一下,讓鉤子和鐵蛋在附近多轉轉。那些家夥住的地方應該距離我們不遠。找到他們,搶先下手。。。。。。可以弄到不少好東西。”

    蘇浩和欣研身上都穿著護衛隊員的防彈背心,很容易被誤認為警察。胡赫不希望外人擾亂健身館的現狀,也不想看到什麼該死的秩序守護者。何況,他親眼看到————對方手握著槍。

    。。。。。。

    押運車的速度正在降低,行駛方向卻背對銀行辦事處小樓。蘇浩不希望別人發現自己的藏身之所,繞個圈子,能夠在一定程度上隱匿往返路線。

    沒有風,知了在樹梢上死命地叫囂著。

    午後的陽光非常強烈,把地麵曬得滾燙,白茫茫的光線令人眼睛發酸,忍不住想要犯困。

    忽然,正前方的街道轉角,傳來瘋狂且歇斯底的咆哮。

    蘇浩和欣研下意識地朝聲音所在的方向望去,又迅速收回目光,彼此對視。

    “是幸存者。”

    女孩不由分說便轉動方向盤,用力踩下油門。

    蘇浩皺著眉頭,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說。

    他本能的想要製止。

    與欣研不同,蘇浩來自未來,也可以說是另外一個世界。在那,人類社會有著另外一套截然不同的生存法則。人們很難真正相信對方,“友情”這兩個字幾乎不存在。一塊麵包可以讓夫妻反目,一瓶幹淨的飲用水就能引起殺戮。陌生人眼充滿了敵意,除了赤裸裸的利益交換,你永遠不會明白“信賴”之類詞語的真正含義。

    蘇浩仍然沿用未來世界固定的思維模式。如果不是需要幫助,他也不會從地下停車場把欣研等人帶出來。這個女孩很聽話,也從不違背他的意見。但不管怎麼樣,蘇浩仍然對她抱有淡淡的戒備心理。

    他已經習慣於對任何事物都抱有懷疑。

    轉過路口,循著聲音來源,押運車緩緩駛入一條相對狹窄的社區馬路。正前方立刻出現一大群渾身髒汙的喪屍。它們就像盤踞在腐肉表麵的密集蛆蟲,朝一幢樓房的單元入口蜂擁。透過樓層表麵磚塊堆砌的空隙,可以看到它們的攻擊目標位於三樓,是一間房門緊閉的普通居民住宅。

    距離屍群二、三十米遠的空地上,有一個滿麵慌張,神情驚恐憤怒到極點的男人。

    他個頭粗壯,身材高大,皮膚黑而粗糙,看上去大約二十五、六歲。右手握著一根前端磨尖的鋼管,左手扣住斜擔在肩上的背包帶子。包很大,透過拉繩無法係攏的縫隙,可以看到麵裝滿了“好吃點”餅幹、“雙匯”火腿腸之類的食物。

    男子發狂一般嚎叫著,不斷用鋼管敲擊地麵,發出刺耳難聽的悶響。他用這種動作吸引屍群,企圖將它們全部引朝自己所在的方向。同時,用鋼管尖端朝撲向自己的喪屍頭部猛刺,盡可能減少這些可怕怪物的數量。

    他渾身上下都是血汙,似乎消耗了太多力氣,鋼管揮舞的頻率越來越慢,吼叫聲也變得嘶啞。但他卻絲毫沒有放棄的意思。一麵神情木然地來回奔跑,一麵焦急惶恐的四處張望。隔著很遠,蘇浩仍然可以看到他眼布滿血絲,臉上殘留著半幹的淚痕。

    “我們得幫幫他!必須幫助他————”

    欣研瞪著眼睛,咬著牙,惡狠狠地用力推檔,一腳將油門踩到底。押運車猛地向前一衝,叫囂著,以極其迅猛的速度筆直衝向屍群。兩頭距離最近的喪屍被當場撞飛,正前方車頭充滿威懾力的“護衛”二字,濺滿了暗紅腐臭的血。

    女孩跳下車,端平手的警用霰彈槍,緊張,卻極其仇恨地朝著屍群猛扣扳機。口徑粗大的動能彈頭轟然爆開,噴射出無數細小的鋼珠,在喪屍身體表麵鑽出密如蜂巢的小洞。

    蘇浩沒有說話,也沒有製止。他坐在車,默默看著瘋狂拚殺的欣研。從瞳孔釋放出來的目光依然冷漠,眼眸深處卻滾動著另外一些他從未體會過,也是剛剛才莫名產生的東西。

    他忽然發現,自己忘記了時間和環境等等最重要的一些因素。

    這個時代與自己身處的未來截然不同。人類尚未泯滅最基本的道德,他們仍然相信彼此。利益可以打動人心,卻不足以成為評判善惡的關鍵。

    在未來,蘇浩從未聽說過,有誰會為了一個從未謀麵的陌生人,勇敢衝向密密麻麻的喪屍。這種事情,無異於神話。

    現在,那個身材柔弱、單薄的女孩,正像瘋子一樣朝喪屍咆哮。

    她很笨————霰彈槍屬於近距離殺傷性武器,她卻在五十多米外就開始射擊。何況,這還是用於對抗防暴襲擊,殺傷力偏弱的警用彈頭。

    她很傻————那個人的生死關你屁事?居然就這樣開著車衝進來,不顧一切跳了下去。

    這就是末世?

    這就是在未來世界已經被拋棄的善良?

    蘇浩覺得思維有辛重,其中添加了太多自己從未考慮過,也根本沒有想過的東西。這些陌生的思維意識並不令人厭惡,卻觸動了心底最柔軟的位置,讓他覺得身體正在微微顫抖。。。。。。不是因為恐懼,也不是寒冷,而是感動。

    “這個傻丫頭,竟然連招呼也不打,就這麼冒冒失失的動手。。。。。。”

    蘇浩搖著頭自言自語,他取下突擊步槍,拔出彈匣迅速檢查了一下,推開車門,朝距離最近的喪屍大步走了過去。

radpig 發表於 2013-10-16 18:07
第八節團隊


    陶源做夢也沒有想到,真的有人會幫忙。

    離開房間的時候,他一直非常小心,沒有發出絲毫聲響。這並非謹慎過度,他曾經親眼看見————兩名逃難者就因為說話聲過大,被聽覺靈敏的喪屍團團圍住,啃得隻剩下一堆骨頭。

    他到處搜尋食物,動作也很麻利。從離開房間到返回樓下,隻花了不到半小時。然而,通往樓上的單元入口已經擠滿了喪屍。密閉的房間,也傳來剛滿六個月兒子的哭聲。

    大人可以忍饑挨餓,嬰兒卻不明白這些。

    陶源目欲眥裂,他用盡力氣嚎叫著,狂暴擊殺著每一頭喪屍。他想方設法把屍群從房門前引開,卻幾乎沒有什麼效果————喪屍對氣味和聲音的反應方式非常特殊,它們能夠判斷獵物強弱,數量多少,然後做出正確選擇。

    陶源感覺很幸運。自己不是一個人。隔著厚厚的防暴頭盔,他無法看到欣研的麵孔,卻可以從身材和動作判斷出這是一個女人。這使他不再絕望,也膨脹出對喪屍越發強烈的殺意。

    但他也同時忘記,自己的體力消耗太多。短時間內,根本無法恢複。

    。。。。。。

    聚集在單元入口前的喪屍太多了。粗略計算,至少超過五十頭。

    粗暴的槍聲,帶有明顯女性特征的叫罵,使無法破門而入的屍群開始掉頭攻擊外來挑釁者。外圍屍群已經轉向,十餘頭喪屍從單元門內蜂擁出來。它們跟得很緊,與陶源和欣研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這些感染者顯然不知道什麼是累,布滿屍斑和腐爛膿液的臉上,紛紛露出令人畏懼的貪婪和恐怖表情。大張著嘴,手臂朝前伸得筆直,仿佛那團鮮美的,會自己跑動的肉近在咫尺,隻需要再朝前延伸一點點,就能狠狠抓過來,肆意啃齧。

    陶源臉色灰白,他感覺肺的氧氣幾乎都被抽空,呼吸的速度無法滿足身體負荷。腳步越來越沉,背包也越來越重,像山一樣死死壓住自己,連朝前邁步都很難做到,更不要說是揮動鋼管拚殺。

    很,衝在最前麵的喪屍,與他之間的距離已經縮短至不足五米。

    那張可怕的爛臉比任何時候都近,甚至可以聞到從牙齒縫隙中散發出來的濃腥。那是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做過美甲的手指很長,卻尖的像錐子,薄得像刀。

    陶源嘴唇顫抖得厲害,瞳孔緊縮得比針尖還要細密。忽然,正在倒退的他,被地上的縫隙絆倒,顧不上搓揉疼處,連忙歪斜著身子爬起來,艱難而痛苦的努力挪動腳步,大口喘息著,再次舉起鋼管,對準喪屍膿爛烏黑的眼眶狠狠刺入。

    這一擊,耗盡了他所剩不多的最後力量。

    陶源像爛泥一樣癱在地上,連半跪著爬起來這種最簡單的動作都覺得困難。

    疲憊不堪的身體正在瘋狂碾壓著求生的意誌,粉碎堅決和毅力,使腦子殘存的最後念頭,變成即將被死亡吞噬的絕望。

    正前方,喪屍特有的濃重喉音越來越清晰。

    陶源滿麵麻木地抬起頭,雙眼驟然睜大,在那深黑色的瞳孔深處,映照出扭曲幹癟,帶著異樣亢奮的怪物之臉。

    “呯————”

    突然,一道肉眼無法看到的線從空中掠過,伴隨著沉悶的撞擊,指尖即將在下一秒鍾搭上陶源肩膀的喪屍頭顱轟然爆裂,巨大的壓力將顱頂掀飛,衝出去出去十幾米遠,重重砸在街道對麵的牆上。

    蘇浩瞄得很準。

    他沒有浪費子彈,沉穩冷靜地不斷扣動扳機。被瞄孔套中的醜陋頭顱接二連三爆開,失去控製的腐爛身體歪斜著倒下,橫躺在地上不斷抽搐。

    人類在生死拚殺的過程中獲得進化。不僅僅是身體和力量,智慧也經驗也不例外。未來世界擁有一整套對付各種怪物的基本教程,四歲大的孩子就必須接受斯巴達式的格鬥訓練。他們也許無法在短時間內擁有比怪物更強的力量,卻必須比自己的對手更加聰明,知曉對方的弱點,從意想不到的角度和方向下手,一擊斃命。

    槍械,是人類彌補自身力量不足弱點的重要發明。

    隻要有足夠的子彈,占據地利優勢,蘇浩可以獨自殺光數百頭喪屍。

    它們其實很弱,在怪物等級評價表上,位列實力最低的“1”,或是“—1”。

    “不要慌,注意保持距離。這些家夥動作很慢,走近一些再射擊,否則無法對它們造成傷害。”

    蘇浩已經打完一個彈匣,他從背後拔出獵刀,對準迎麵而來的喪屍頸部狠狠劈下。一邊吼叫著指點動作慌亂的欣研,一邊仔細觀察屍群動向,牢記每一頭喪屍的步伐、速度、姿態,迅速判斷出對方的攻擊軌跡,尋找對自己有利的角度和方向。他精確控製著體能的消耗速度,每一次揮刀都恰到好處。既造成致命,又不浪費太多的力氣,及時變換位置的腳步也能迅速避開危險。

    為了降低傳送過程中的不穩定因素,他選擇城市另外一端作為另外兩隻補給箱的降落點。蘇浩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獲得彈藥補充,他隻能在條件許可的情況下,盡量節省使用。

    龐大的屍群正迅速縮減著數量,橫死的喪屍鋪滿了地麵。陶源睜大眼睛看著這一幕,心頭忽然泛起一陣強烈的畏懼,下意識地用力吞咽著口水。

    實在。。。。。。太強了。

    他從未見過有人單憑一己之力對抗如此之多的喪屍。他當然不知道,如果在兩天前,身體尚未獲得強化的蘇浩,根本不可能做到這一點。服用基因藥劑獲得免疫,“盧瑟凝聚層”對神經中樞和骨胳進行全麵改造。。。。。。蘇浩現在的力量並不強,卻擁有超出普通人兩倍以上的反應速度。

    “————”

    神情猙獰的欣研再次扣動扳機,轟爛了最後一頭喪屍的腦袋。

    。。。。。。

    三樓,緊閉的房門,從麵慢慢推開。

    幾分鍾後,欣研和蘇浩攙著陶源,踏著遍地屍骸的樓梯,走進屋子,關上門。

    首先迎上來的,是一個身材魁梧的老人。很胖,卻並不顯得臃腫。雪白的頭發有些淩亂,臉上的皺紋如同刀刻般深邃,布滿了歲月的痕跡。他以近乎狂熱的態度緊緊捂住蘇浩的手,眼滿是感恩的目光。對方掌心傳來淡淡的溫熱,蘇浩甚至能夠感覺老人的脈搏速度很,身體正在微微顫抖。

    “謝謝!謝謝。。。。。。”

    老人一直重複著這兩個簡單的字。他不停地握著蘇浩與欣研的手,仿佛隻有這樣,才能表達出內心深處最強烈,也是最熾熱的情感。

    兩個年齡大約十六、七歲的女孩步走到陶源身邊,扶著他在沙發上慢慢坐下。她們的長相不算漂亮,身材也如同大多數少女一樣纖瘦。當欣研摘下防暴頭盔的時候,兩個女孩臉上流露出震驚的神情。她們大概從未想過————這個手拎著大口徑霰彈槍,渾身上下沾滿腐爛血肉的人,竟然也是一個女人?

    沙發側麵的椅子上,坐著一個相貌清秀的少婦。她穿著一套寬鬆的家居服,用一塊白色手帕把頭發束在腦後,懷抱著一個嬰兒,叼著柔軟的膠質奶嘴,正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眼前的陌生人。

    蘇浩擦幹淨手上的血肉黏漿,從背包取出一塊很大的巧克力,微笑著塞進嬰兒繈褓。

    陶源坐在沙發上,身體無力地癱軟下來。他大口喘息著,胸脯隨著呼吸劇烈起伏。直到現在,死逃生的他才發現,冷汗早已將內外衣服都浸了個通透。

    他抬起頭,帶著無限感恩的表情,看著給予自己生命的兩個陌生人。

    “你好,我。。。。。。我叫陶源。”

    他活動著酸麻的腿腳,想要從地上站起。過度疲勞的神經卻無法繃緊肌肉,隻能無力地抬高右臂,虛弱且感激地伸出手。

    “我叫蘇浩。”

    隨著沉穩的話音,兩個男人的手握在了一起。

    接下來的簡短交流,讓他們很明白了彼此的處境。

    這是一個臨時拚湊起來的幸存者團隊。

    老人叫宋誌忠,住在二樓。

    兩個正上高中的女孩是雙胞胎姐妹,住在六樓。房子,是早亡父母留給她們的唯一遺產。

    三家人平時關係很融洽————老人上街買菜,總會給自己的鄰居帶上一份。韓晶和韓瑩姐妹倆對他很尊敬。陶源是幾戶人家唯一的男子,他主動承擔了所有重體力活。當然,每當他外出上班的時候,哺乳期的妻子也能得到鄰居無微不至的關懷、照顧。

    蘇浩麵帶微笑地聽著陶源說話。這個年輕人很友善,也很健談,從他的話,可以分析出一些對自己有用的信息。

    “我們一直被困在這兒,和外麵也聯係不上。沒有水,食物也越來越少。我必須出去弄點吃的,否則,隻能活活餓死。。。。。。”

    陶源的聲音越來越輕,目光也漸漸變得暗淡。

    蘇浩抬起頭,發現所有人都在看著自己。他暗自歎了口氣,脫下防彈背心,露出穿在麵的長袖t恤,認真地說:“我不是警察。”

    宋誌忠老人的表情不再充滿希冀,更多的,是失望。

    兩姐妹麵如死灰,她們緊緊擁抱著,渾身上下都在顫抖。

    李曉梅,也就是陶源的妻子。她用力咬住嘴唇,臉色蒼白,看上去很虛弱,也很想哭。

    “不會有什麼救援,也沒有軍隊和警察。這是一個沒有秩序的混亂世界。我們隻能依靠自己,相信自己。”

    不知道為什麼,蘇浩忽然有些不忍心去看那一雙雙失去希望的眼睛。自己身處的那個世界,隻有死亡和黑暗。現在的時代卻截然不同————這還殘留著友情與關愛,雖然無限接近暴虐與殺戮的亂世,卻仍然能夠體會到最後一絲溫暖。

    徹底掐滅他們心底的希望。。。。。。這樣做的確很殘忍。但蘇浩沒有更好的選擇。與其讓這些人心理仍然留有虛無縹緲的幻念,不如讓他們看清現實,變得理智。

    陶源低著頭,把臉深深地埋在雙手中。他的手指用力插進頭發深處,連關節都變得發白。良久,他才慢慢直起身子,用顫抖的聲音說:“我們。。。。。。我們,該怎麼辦?”

    “我會讓你們變強。”

    蘇浩憐憫地看著他,神色逐漸變得凝重:“不過,你還需要幫我做件事情。”

    陶源眼滿是彷徨:“什麼?”

    “把樓下的那些喪屍殘骸全部劈開,取下它們尾椎部位的骨頭。”

    說著,蘇浩從衣袋摸出管式金屬瓶,拔掉瓶塞,抖出一顆之前收集到的銀骨。

    。。。。。。

    兩小時後,滿載人員和物資的押運車返回了銀行辦事處。

    新住客的加入,使這幢小樓變得富有生氣。蘇浩非常慷慨的與他們分享了除槍械之外的一切資源————充足供應的熱水,讓女人們立刻喜歡上全新的居所;太陽能光板提供的電力,使嬰兒可以隨時吃上奶粉和米糊;堅固慎密的防護措施,徹底解除了緊張心理,讓隨時保持警惕的大腦開始放鬆,也得到休息。

    餐桌上的蔬菜品種依然單調。除了蘿卜和土豆,隻有各種不同種類的罐頭。新來的人們卻吃得很高興,也很滿足。

    蘇浩帶著新加入的成員走遍小樓內外,詳細說明通道和各種應急措施的作用。他的本意,是為居所增添更多的眼睛和耳朵。但在陶源等人看來,這種把所有秘密都告訴自己的舉動,正是信賴和真誠的表現。

    “我們還需要很多東西。食物、藥品、汽油。。。。。。再過幾個月,天氣就會冷下來,燃料和衣服必須現在就開始收集。”

    老人考慮問題的思維方式,比年輕人要全麵得多。他說話的聲音鏗鏘有力:“我可以跟你們一起出去。我還有力氣,能對付那些怪物。”

    蘇浩淡淡地笑著,遞給他一枝警用霰彈槍:“女人和孩子都需要照顧。你得保護她們。”

    宋誌忠接過槍,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陶源,不再堅持,沉穩、認真地點了點頭。

    。。。。。。

    晨光,灑滿了整個世界,在所有物體表麵沾染上一層淡淡的金色。

    蘇浩不自覺地眯起眼睛,瞳孔很適應了過於強烈的光線,也看清楚正前方十多米遠的地方,那頭被困在鐵籠子,雙手平直伸出,張嘴嘶吼的喪屍。

    這,是距離銀行辦事處不遠的一個院子。四周都是高牆,各個房間的喪屍都被清空。蘇浩花了兩天時間,把出入院落的鐵柵封死,隻留下一道寬度八十公分左右的小門。利用滑輪,在入口上方高懸起一道沉重的金屬擋板。一旦鬆開係繩,重達半噸的鋼板立刻就會落下,斷絕院落與外界的最後出路。

    院子上方已經架起兩條粗大的木梁。用防盜籠改裝的鐵籠也很堅固,完全可以困住兩至三頭喪屍。

    蘇浩抓了幾十隻老鼠。

    新鮮的血肉,對喪屍具有無法抵擋的誘惑————這些被病毒控製的生物不挑食,它們從不考慮肉塊的具體來源。一隻剛剛被割下來的老鼠腦袋,或者半個血肉模糊的老鼠身子,在它們看來都是空癟腸胃最急迫需要的補品。在敏銳嗅覺的幫助下,喪屍能夠從很遠的地方找到這。狹窄的小門卻限製著它們進入院子的數量。為了爭搶那點連塞牙縫都不夠的肉食,它們必須相互推攮,從數十名同伴中拚命擠出來。當這頭幸運的喪屍進入院子,嚎叫著撲向擺在地麵新鮮鼠肉的時候,站在二樓的蘇浩也立刻鬆開繩索,放下金屬擋板和鐵籠,用最簡單的方式將其捕獲。

    陶源掄起獵刀,狠狠劈斷喪屍的胳膊。再用金屬撐杆套住喪屍脖頸,把它拉到鐵籠角落,隔著鋼筋,用鐵鉗敲掉滿嘴尖牙,或者幹脆割掉整個下巴。確定喪屍無法對自己造成威脅後,這才重新升起鐵籠,把喪屍按在地麵,注入海洛因溶液,從容抽取腐菌激素,最後再收取銀骨。

    在未來世界,蘇浩做過一段時間獵人。他很清楚應該如何對付這些怪物。它們沒有智慧,除了外表猙獰可怕,容易被感染,實際上,與凶猛的野獸沒什麼區別。

    有了這個被當做陷阱使用的院子,捕殺喪屍變得安全而簡單。不要說是陶源,就連欣研或者老人宋誌忠也完全可以勝任。幾天下來,存放在金庫的腐菌激素已經多達數百毫升,蘇浩服用的銀骨也超過三百多毫克。

    骨質強化同樣存在等級限製。

    正常情況下,五至十毫克,能夠讓服用者達到第一階段的堅硬程度。這個數字,會隨著服用者體質和重量產生變化。第二階段所需的銀骨則更多一些,卻不會超過五十毫克的極限。

    蘇浩服用的銀骨已經超過第三階段所需標準。這一時期的喪屍的確容易獵殺,從它們身上製取腐菌激素成功率也很高。但蘇浩也明白————自己從未來世界傳送到現在的真正目的,並不完全是這些東西。

radpig 發表於 2013-10-16 18:08
第九節曆史

    包括欣研在內的所有人都不明白,為什麼要捕殺喪屍?並且從它們身上獲取激素和銀骨?

    蘇浩經常當著其他人的麵服用銀骨。他也坦言:這種東西可以強化骨質,改造身體。同時他也一再警告:自己不懼怕喪屍體內的病毒,這是服用銀骨的前提。

    他甚至當著其他人,主動伸手讓喪屍咬了一口,表明自己所言非虛。

    他不想隱藏秘密。

    因為,隨著時間推移,其他人也會發現銀骨的存在。

    比如,銀骨的命名者,遠在英國的盧瑟。卡維茲。

    漸漸的,人們開始習慣這一切。欣研和陶源外出收集物資的時候,也往往會幫他帶回來一些銀骨顆粒。

    看著微微有些失神的蘇浩,陶源咧開嘴笑了起來。他跨過橫躺在地上的屍骸,拍了拍蘇浩的肩膀,遞過一支裝滿腐菌激素的膠管。

    “嘿!你怎麼了?”

    “。。。。。。沒什麼。”

    蘇浩收回散遊的思維意識,把膠管仔細裝進貼身衣袋,收好。他看了一眼站在麵前的陶源,說:“明天,我要出去一趟。”

    陶源點了點頭。

    就在上個星期,蘇浩帶著他,從城市另外一端的某個垃圾房,找到了一隻沉重的木箱。那麵裝有上百公斤白色的粉狀物,還有兩把手槍,一千多發子彈。

    蘇浩給他的感覺一直很神秘。陶源從未問過那隻箱子的具體來源。他不善於言辭,也知道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秘密。

    宋誌忠老人和妻子都說過————蘇浩不是壞人。

    否則,他不可能在那個時候出手,也不會讓他們住進防護森嚴的小樓。

    陶源下意識地認為,蘇浩說的“出去一趟”,隻是有私事要辦。

    這不奇怪,很正常。

    。。。。。。

    這座城市的地圖,已經牢牢刻畫在蘇浩腦海深處,成為永不磨滅記憶的一部分。

    他像往常一樣背著sa80突擊步槍,帶著裝有彈匣、食物和飲水的背包,淩晨時分離開小樓。選了一輛停在馬路邊上的“夏利”轎車,砸碎車窗,用電線觸發引擎,朝著城市西麵駛去。

    死一樣的寂靜,到處都是沉默的鋼筋水泥建築,車輛散落在街道上,微冷的晨風夾雜著淡淡的臭味兒。死者屍體正在腐爛,被啃光的遺骸也漸漸風幹。蒼蠅和蚊子在死屍上空盤旋,腐臭的骨骸旁邊聚集著老鼠和蟑螂。它們可能已經察覺到這個世界正在變化,卻並未改變喜歡血肉的習性。無論活人還是死者,對它們來說其實沒有什麼分別。

    蘇浩駕著車,在城市來回亂繞。他似乎沒有固定的目標,隻是在大街小巷來回穿行。朝左偏移的油表指針顯示,油箱的燃料隻剩下三分之一,他卻毫不在意,仍然保持固定的速度。

    沒有紅綠燈,也沒有人對逆行方向表示斥責。他像一個外星球的來客,正用冷漠的目光注視這座城市,漫無目的散步其中。

    他避開了那些屍群密集的街區,引擎轟鳴對食肉生物具有顯而易見的吸引效果。很多徘徊在陰暗角落的喪屍慢慢走了出來,嚎叫著追逐擦身而過的轎車。也有幾個很倒黴的家夥被當場撞飛,在地麵上打了幾個滾,又如同不死超人般再次爬起。

    在一個頗為著名,被當做這個城市標誌的古老牌坊前,轎車緩緩停住。蘇浩帶著背包和武器走下來,機警地環顧四周,確定沒有任何窺探者尾隨後,邁開腳步,不疾不徐走向街道對麵那幢數十米高的大樓。

    他用獵刀幹掉了幾頭盤踞在大樓入口前的喪屍,沒有發出聲響,如幽靈般躥上樓梯,用事先準備好的工具,撬開二樓某個房間的門,閃身鑽了進去。

    這是一間辦公室,麵積不大。透過窗戶,可以看見寬闊的馬路,以及對麵矗立牌坊的廣場。

    用家具擋住鎖芯被破壞的門,確認可以沿著排水管從窗戶離開房間的逃離路線之後,蘇浩放下背包和槍,取出一隻還帶有溫熱的飯團,慢慢吃起來。

    時光傳送器可能是人類文明史上最偉大的發明,也是蘇浩的獨創。他很清楚————這種東西一旦研製成功,隻能給自己帶來無窮無盡的麻煩,甚至死亡。那個時候,蘇浩非常聰明的選擇了與軍方合作。然而,覬覦成果的那些豪門大族並不甘願白白便宜軍方。他們買通軍方高層,想要逼迫自己交出全部研究資料。蘇浩沒有選擇,隻能毀掉所有技術參數,設定機器完成自動傳送之後,引爆炸彈自毀。

    最成功的逃亡,就是前往無人認識自己的陌生世界。也許後人還會研製出具有相同功能的機器,但他們永遠不可能找到自己所在的空間維度。

    遠處的馬路盡頭,緩緩走過來一頭神情茫然的喪屍。它走得很慢,四處張望、尋找可以食用的活物。它並不孤獨————身後十多米遠的地方,還尾隨著五、六名衣衫襤褸,麵容醜陋猙獰的同伴。從空中俯瞰,它們像是一個不太規則的箭頭,引導著數十米外蹣跚而來的密集屍群。

    這是一個由數千頭喪屍組成的龐大屍群。它們漫無目的朝前挪動,誰也不知道它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兒?也無法判斷它們究竟是被什麼吸引?各種款式的鞋子踐踏著綠化帶,散落在路上的廢棄車輛被屍群淹沒。喜歡膿液爛肉的蚊蟲也聚集過來,在屍群上空飛舞。很多喪屍抬著頭,不斷伸手去抓這些體積微小的生命體。偶爾有幾個動作敏捷,或者說是非常幸運的家夥能夠捉到蒼蠅和蚊子。它們立刻把獵物塞進嘴,非常用力,也極其響亮地咀嚼,引來周圍同伴仇恨、惱怒、羨慕和渴求的目光。

    被銀骨改造過的視力,使蘇浩可以在不需要望遠鏡之類輔助器材的幫助下,觀察到普通人三倍視距範圍的動靜。他坐在窗戶邊,冷漠地看著下麵街道上密集行進著的屍群。沒有瞄準,也沒有顯露殺意,更不準備采取任何行動,就是單純地觀察。

    穿越時空的最大優勢,就是提前知曉未來。

    當然,一些小概率意外,也可能影響到尚未發生的事件進程。比如:自己從喪屍口中救下的欣研和陶源,在另外一個時空,他們可能早已變成森森白骨。

    得益於未來世界高級科技研究人員的身份,蘇浩曾經在電腦檔案查閱到很多外人無法知曉的秘密。

    種種跡象表明:政府和軍方可能早已預料到這次全世界範圍的病毒爆發。沒有救援,也沒有針對民眾的廣播。人們紛紛逃離城市,在荒野上建立新的居住點。此後,人類社會的變化和發展,蘇浩已經非常熟悉。不過,他還是從檔案發現了一些頗為特殊的東西。

    那是一條關於軍方研究基因藥劑的相關記錄。在文檔的“備注”欄目,寫著“原型藥劑遺失”幾個字。

    蘇浩當時就覺得震驚————按照不同效果,基因藥劑被分為免疫、強化、增加細胞活性等種類。軍方的檔案錄入非常嚴謹,其中絕不可能摻雜無關信息。尤其是“備注”這種必須特別加以說明的欄目,記錄文字必須可靠詳實。

    這條簡單的信息,隱藏著兩種彼此關聯的內容。

    一、基因藥劑的詳細分類,應該是軍方對原型藥劑的研究成果。文檔沒有提及原型藥劑的具體功效。蘇浩猜測,原型藥劑的使用效果應該遠遠超過基因藥劑。甚至,是不同種類基因藥劑的綜合。

    二、早在病毒爆發前,軍方就已經獲得原型藥劑,隻是突然遭遇意外,沒有對藥劑進行係統研究。他們很可能隻得到了一部分相關數據,資料和配方也不全麵。因為,“備注”欄的最下方,還附帶著一個日期————“2020年5月29日”。

    也就是今天。

    為了尋求真相,蘇浩當時搜遍了自己能夠查閱的全部資料。終於在一份密級很高的文件,找到了原型藥劑遺失事件的相關記錄。

    二零一三年南博會期間,柬埔寨王國與政府簽訂了一係列合作項目。其中,包括相互委派專家,就古文化方麵進行學術交流。當時的國王西哈莫尼,主動邀請國內考古權威共同參與對吳哥窟地宮的發掘計劃。

    半年後,國內一位喜歡收藏古董的豪商開始參與挖掘,並對考古研究項目注入了一大筆資金。記錄顯示,這些錢的真正源頭,來自軍方。

    在重見天日的吳哥窟地宮,總共找到了大約價值兩百億美元的文物。其中有一隻經過碳十四檢測,顯示產於古王國時期的陶瓷小瓶。它以極其隱蔽的渠道被送回國內。六年後,昆明基地研究所從東南亞地區某個古代遺跡,得到了原型藥劑。

    由於牽扯了太多機密要素,這些資料有很多地方含糊不清。蘇浩當時的身份也無法繼續查找更多。不過,關於原型藥劑的遺失過程,卻記載得很詳細————獲得藥劑後,昆明基地一直努力破解具體配方和成份。病毒大規模爆發前,研究人員已經取得部分進展,並通過衛星聯網,把相關資料傳送到總部。5月29日,也就是今天,軍方決定把原型藥劑轉送到中央基地。在這個過程中,護衛部隊意外遭遇了數量龐大的屍群,全軍覆沒。

    資料顯示:原型藥劑最後出現的位置,就是蘇浩眼前的這片廣場。運輸車隊攜帶著“北鬥”衛星定位係統,這個坐標絕對沒有問題。

    至於時間。。。。。。蘇浩抬起右手,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指針剛剛走過八點二十七分的刻度。

    “還有六分鍾。”

    他默默倒數著被計算成秒的數字,腦子不斷回放曾經看過的那些資料內容。雙手緊緊握住突擊步槍,手指在扳機和彈匣之間來回摩挲,一直在顫抖,幅度越來越大。

    被銀骨改造過的中樞神經係統至少強化了三倍以上。蘇浩可以感覺到地麵正傳來輕微的震顫,與廣場連通的街道盡頭,遠遠傳來發動機的轟鳴,撕破了清晨的寧靜,也擾亂了他內心深處那縷被強行壓製住的躁動。

    那是一輛墨綠色塗裝的軍用“猛士”越野吉普。它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從遠處疾馳過來。狂暴的速度,咆哮的引擎,像磁石一般牢牢吸引著聚集在廣場和街道上的喪屍。它們眼放出紅光,帶著突然間發現食物的狂熱,從四麵八方紛紛聚攏過來。從蘇浩所在的位置望去,吉普車就像一塊筆直躥進礦砂堆的磁鐵,被吸附過來的喪屍徹底圍攏。寬大的橡膠輪胎從悍不畏死的屍群中間碾過,趟出一條沾滿肉末血漿的路,也不斷撞飛想要擋住道路的活體障礙。然而喪屍根本不知道疼痛和恐懼,它們張大嘴嚎叫著,如潮水般瘋狂衝擊車身。

    “噠噠噠噠————”

    架在車頂的重機槍開始噴射子彈。

    衝在最前麵的喪屍身上,立刻冒出一個個拳頭大小的孔洞,夾帶著骨末碎肉的暗紅色液體噴湧出來,濕冷的空氣隨即變得一片血腥。不斷有喪屍被活活打成兩段,隻能依靠雙手在地麵匍匐。很多中彈的喪屍胸口和腹部被徹底洞穿,流淌出黃綠色的膿水和內髒。由於沒有命中要害,它們成排倒下,又從地麵上紛紛爬起,極其瘋狂的張開雙臂,想要抱住汽車輪胎,卻被強大的衝擊力和重量當場碾碎。

    車隻有三個人。

    隔著上百米遠的距離,蘇浩仍然可以看到他們鐵青的麵孔,以及釋放出恐懼和絕望的眼睛。他們都是軍官,甚至還有一名階級頗高的中校。他左手抱著一隻公文包,右手握著槍,不斷朝窗外湧來的喪屍猛扣扳機。車身顛簸似乎對他毫無影響,脫膛而出的子彈準確命中喪屍頭部,在染血的道路兩邊鋪上一層厚厚屍堆。

    蘇浩半蹲在窗前,注視著那輛衝上廣場,被密集屍群團團圍住的越野吉普。深黑色眼眸深處,流露出越來越難以控製的亢奮和衝動。

    “護送部隊遭遇大規模屍群,中校劉建國被喪屍圍殺。”

    “基地守備部隊增援受阻,傷亡慘重。”

    “原型藥劑遺失。。。。。。”

    他腦子不斷出現那些無數次背誦過的字句。人名、地點、時間、失事車輛的牌照。。。。。。來自數十年後的各種信息,在大腦深處被編組成模擬場景,與發生在眼前的這一幕完全重疊,沒有絲毫遺漏。

    重機槍仍在噴吐火焰,圍攏過來的幾頭喪屍立刻僵在半途,前胸後背都噴出數道血泉。更多的喪屍則形成人牆,牢牢擋住吉普車前行的道路,飛速旋轉的輪胎被裹上一層黏糊的血肉,在膿漿腐液不斷打滑。很,兩頭喪屍從車尾爬了上來,抱住站在車頂機槍射手的肩膀,分從左右兩邊狠狠啃住他的脖頸,軍人慘叫著側摔下車,被狂潮般的屍群吞沒。

    司機拚盡力量死死踩住油門,引擎釋放出的力量卻無法與屍群抗衡。這些悍不畏死的生物推攮著車身,把爪子伸進車窗,抓住司機的胳膊,不顧一切地啃咬、撕扯。在這種無法抵擋的可怕力量拖拽下,司機隻能用盡力氣慘嚎,眼睜睜看著左臂從肩膀上分離,迅速消失在車外那一張張尖利猙獰的餓口之中。

    中校右肩已經被喪屍咬爛,他臉上的表情比任何時候都要暴虐,瞳孔深處甚至開始泛起血色的波紋,進而變化為堅硬如岩石般的絕望。他抬起握槍的右手,瞄準旁邊奄奄一息的司機,一槍射穿對方側顱,又調轉槍口,對準自己的太陽穴,重重扣動扳機。

    人,已經死了。

    屍群卻變得更加躁動。它們聚攏在吉普車旁,從各個方向擁擠過來,啃吃著死者身上的皮肉。司機和中校的屍體從車窗被拖了出來,很被撕成碎片。這點食物顯然不夠龐大的屍群均分,它們開始互相爭搶,為了一根手指,或者一小塊帶著毛發的碎肉而嚎叫。熄火的吉普車如同大海中孤零零的礁石,被瘋狂密集的屍潮一遍遍衝刷,一次次淹沒。

    蘇浩靠在牆上,緩緩呼吸著。

    他什麼也做不了,也不敢發出絲毫響動。

    即便是第二、第三階級的強化人,也無法應對多達數千的龐大屍群。它們雖然很弱,隻是位列評價表最末的低級生物。但誰也無法否認,當數量累計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就會爆發出難以想象的強大力量。它們足以吞沒一切,掩蓋一切。

    蘇浩一直盯著中校手的公文包————它用手銬固定在死者腕部,隨著屍體來回拖拽。喪屍對它毫無興趣,那條從中校身上撕下來的胳膊,被十幾頭喪屍來回爭搶。皮包表麵沾滿了髒血肉末,隨著被啃成白骨的斷肢,在屍群中間來回傳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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