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危機] 黑色紀元 作者:黑天魔神 (已完成)

 
radpig 2013-10-16 17:56:21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33 2360986
radpig 發表於 2013-10-16 18:42
第四十節女孩

    現在是下午,光線強烈,很熱。

    蘇浩沿著熟悉的路線,走進背朝街道的樓房入口。還未踏上樓梯,發散開的探測意識已經發現樓道有三頭喪屍。它們聚集在四樓,用頭和肩膀重重撞擊緊閉的門板,用爪子在防盜門表麵來回抓摸,帶起“吱吱嘎嘎”令人牙酸的摩擦。

    這些變異生物已經發現屋子還有活人,它們很激動,或者應該說是亢奮。被病毒寄生的身體釋放出極其強大的力量,朝緊閉的防盜門猛撞。它們不知疼痛,也沒有使用工具的概念,隻是用愚蠢、野蠻的辦法,固執瘋狂的想要衝進去。

    它們顯然在這呆了很久,門板中央已經被撞出淺凹的弧度,四周與牆壁連接的部分出現縫隙。巨大的震動使牆麵裂開,“悉悉索索”抖落很多白灰,露出與門板連接的金屬螺栓。

    沒有絲毫猶豫,蘇浩迅速衝上四樓。左手探出,一把抓住距離最近的喪屍肩膀,右手扣住後頸用力一撕,將整個頭顱狠狠擰掉。蘇浩扔下手的無頭腐屍,五指伸張抓起另外一頭喪屍後腦,拽過來,以無法抗拒的強大力量重重推到對麵牆上砸得粉碎,濺起一片觸目驚心的腐血之花。

    這一係列動作迅猛無比,等最後一頭喪屍轉過身,想要張口撕咬的時候,蘇浩已經抓住它的胳膊開始反擰。雖然感覺不到疼痛,喪屍卻無法擺脫韌帶與骨骼的束縛。在巨大的反製作用下,它隻能被強行轉向,被重重按在牆上,反扣住頸部。無法動彈的喪屍恨怒無比地嚎叫,手腳來回亂轉,像沒頭蒼蠅一樣亂扭。它努力偏著腦袋,眼睜睜看著蘇浩騰出右手,從口袋摸出裝有***溶液的注射器,把針頭狠狠插進自己的頭。

    收好抽取出來的腐菌激素,蘇浩反手從背包掛扣上取下鋼斧,狠狠劈開喪屍臀部,收取銀骨。

    忽然,他感覺到身後緊閉的房門鬆開一條縫。

    蘇浩沒有做聲,神色如常的把銀骨顆粒裝進金屬管,收好,緩緩轉過身。

    門已經從麵被推開。

    一個差不多十歲左右的小女孩如幽靈般站在門口。身材瘦小,枯黃發幹的頭發散垂下來,遮擋住大半部分蒼白的麵頰。她穿著一條皺巴巴的卡其色裙子,腳上是一雙磨破了的扣帶布鞋,右手握著一把鏽漬斑斑的菜刀,左手隱沒在門後,似乎是握著扶手。一旦有什麼突發狀況,立刻就能把門關上。

    她頭部微微前傾,靜靜地盯著蘇浩,後者也目不轉睛盯著她看。這種奇特而古怪的對峙足足持續了好幾分鍾,蘇浩無語地點了點頭,分開雙手,聳了聳肩膀,在喪屍衣服上擦幹淨斧頭,插進背包。

    他退後幾步,站在台階下麵,選了一塊還算幹淨的地方,從背包拿出罐頭和壓縮餅幹,還有一些饅頭和瓶裝水,擺在那。

    做完這一切,他背起已經空了的包,對著小女孩友好地笑笑,轉身便要離開。

    “我見過你。”

    忽然,女孩說話了。她的聲音很尖銳,在滿地屍骸的樓道顯得突兀。

    蘇浩站住腳步,轉過身,用探詢的目光注視著她。

    “你上次來過。”

    女孩細細地瞧著蘇浩,眼睛透過發絲釋放出警惕的目光。她舔舔有些幹裂的嘴唇,認真地說:“那盒蛋炒飯很好吃。”

    蘇浩不禁有些莞爾。他想了想,說:“如果你喜歡,下次我可以再帶一些過來。”

    這句話拉近了兩個人的關係,女孩充滿冷漠和警惕的表情略微有些鬆緩。她仍然牢牢抓住防盜門扶手,絲毫不肯放開。

    蘇浩一直注視著她的情緒變化,他盡量放緩說話的速度,語氣充滿溫和:“你也看到了,這其實很危險,到處都是這種吃人的怪物。如果願意的話,我可以帶你一起走。我們那有充足的食物,很安全,還有..”

    不等把話說完,女孩的目光瞬間變冷。她飛後退半步,“”的一聲把門關上。緊接著,從門的另外一端傳來扭動門閂鎖死的聲音。

    蘇浩僵在了原地。

    他可以理解小女孩的感受————這是一種在極端危險環境下產生的強烈自我保護意識。她可能受過傷害,也可能被欺騙,或者背叛過。潛意識當中,她本能的不相信陌生人,也抱有敵意。當然,蘇浩不是壞人,他對小女孩也沒有什麼變態的想法。他隻是覺得憐憫,想要給對方一個足夠安全的生存環境。

    蘇浩默默看著擺在台階上的食物,心情很是沮喪。剛才那些話雖是好意,卻操之過急。在彼此陌生的情況下,其實很難與不認識的人溝通。

    雖然..小女孩說過,蛋炒飯很好吃。

    苦笑著搖了搖頭,他再次轉過身,朝樓下走去。

    就在這個時候,緊閉的房門再次被推開,黑黝黝的門縫透出女孩緊張畏懼的雙眼。

    蘇浩站在原地,平靜地注視著她。

    女孩的嘴唇抽動了一下,她先是看看蘇浩的手,又迅速看了一眼橫在門前的喪屍遺骸,絲毫不肯放鬆戒備地說:“上一次有個男人想進來,差一點兒成功了。我把他關在外麵,他一直在砸門,罵的很凶。”

    蘇浩燦爛地笑道:“他罵你什麼?”

    小女孩眼滿是提防,慢慢地說:“他想強奸我。”

    強奸..這個詞讓蘇浩有些困惑,甚至有那麼幾秒鍾感覺思維陷入混亂。他仔細打量著身材瘦小的女孩,語氣古怪,不太確定地問:“你..多大了?”

    “九歲。”

    女孩回答的速度很。她側著身子,露出緊握在右手的菜刀,說話語氣帶有令人心酸的成熟與凶狠:“我怕他引來更多的怪物,於是就殺了他。”

    蘇浩站在那沒有動。他知道。如果自己有所動作的話,女孩會立刻關上門,可能再也不會有談話交流的機會。

    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蘇浩從背包側麵摸出一支預先準備好的“95”式手槍,彎下腰,把槍和食物擺在一起,用探詢的目光注視著笑女孩,問:“會用嗎?”

    女孩盯著他的手,視線焦點隨即轉移到手槍上,目光漸漸變得熱烈,卻沒有喪失最基本的警惕。她一支沉默著,沒有說話。蘇浩看得出來她正在努力思考,仿佛要做出某種決定。

    “吱呀————”

    街了近五分鍾,防盜門終於完全敞開。小女孩從房間走出來,光線陰暗的門洞散發出濃烈刺鼻的惡臭。

    她走到台階前,撿起手槍,好奇地握住,仔細端詳。從樓道側麵鏤空磚孔斜射下來的陽光照在她身上,顯出凸出的顴骨,曲線優美的鼻子。她的嘴唇很厚,被拉伸成露齒的微笑。

    蘇浩伸出右手。

    這動作立刻引起女孩注意。她用力握住手的槍,沒有動,緊張而警惕地望著那隻大手慢慢探過來,落在頭頂,輕輕撫摸著鬆軟的頭發。

    “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蘇浩的聲音很溫柔。不知道為什麼,他感覺此刻似乎改變了性別,像世界上最優秀的奶媽。

    女孩冷厲的目光漸漸消失。她遲疑著回答:“..楊璐璐。”

    蘇浩繼續問:“你一個人住?”

    女孩表情明顯是在猶豫,沉默了幾秒鍾,她搖了搖頭,用非常輕微的聲音說:“還有..我爸爸。”

    蘇浩注視著那張稚嫩的麵孔,眼睛充滿深深的懷疑。他看了一眼敞開的防盜門,從那麵溢出的空氣很渾濁,夾雜著無法掩飾的屍臭。

    他不再刨根問底,從女孩手接過槍,演示著應該如何操作,更換彈匣,仔細解說最基本的射擊常識..做完這一切,蘇浩把槍遞給女孩。正當他打算離開的時候,楊璐璐忽然拉起他的手,緊緊握住。

    蘇浩吃了一驚。

    “你應該是個好人。”

    女孩盯著他,聲音已經沒有敵意,帶有一絲期待和依賴:“我想跟你一起走。門壞了,那些怪物隨時會衝進來。”

    解釋很充分,理由也很恰當。

    蘇浩點了點頭,從肩膀上取下背包,開始收拾擺在台階上的食物和水。女孩站在旁邊,看著他把所有東西裝進背包,重新站起,再次抓住蘇浩的手,有些猶豫地說:“..我想..帶著爸爸一起走。”

    她拉著蘇浩走進房間。

    很亂,家具很簡單,擺設也沒有什麼出奇的效果。地麵散落著垃圾,顯然很久都沒有打掃過。牆壁上貼著發黃滲油的報紙,門框上的油漆大部分已經剝落,一切都顯得破舊。

    兩個人穿過客廳,走進最麵的臥室。

    一把款式普通的椅子擺在地板中央,上麵坐著一個中年男人。他已經變異,失水的皮膚皺縮著,露出下麵顏色微紅的半腐肌肉。整個鼻子已經爛掉,空洞深黑的孔流著膿水。眼窩深陷,灰白色的眼球在中間顯得突兀。它仍然會轉動,卻沒有瞳孔。

    手、腳和腰部都被繩索捆住,一條很厚的毛巾綁住了它的嘴,在腦後紮成活結。為了讓它不至於拖著椅子到處亂跑,旁邊的書櫃被推倒,和床一起把椅子夾在中間。綁在椅子上的喪屍隻能來回亂扭,卻無法掙脫。

    也是看見有陌生人進來,變異的中年男子顯得很激動。它扭動著身體,眼睛幾乎瞪出眶外,喉嚨發出“”的響聲,試圖撲過來。

    楊璐璐上前幾步,站在男子與蘇浩中間,帶著幼稚和期盼,無比誠懇和認真地說:“他並不是你想象的那樣。他隻是病了,隻要吃藥打針,會好的。”

    蘇浩不知道此刻該說些什麼。

    他想勸阻,腦子的思維很混亂,下意識地伸手摸槍,卻沒有拔出來..一個小女孩與喪屍住在一起,這種事情無論從哪方麵看都很荒誕,可這一切就發生在眼前,無比真實。

    “他是..你爸爸?”

    蘇浩聽見自己的聲音有些變調,很粗啞。

    楊璐璐緊張地看著他,毫不猶豫地點著頭。

    “這不是病..嗯!當然,你要從疾病的概念來理解也不是不可以。這是病毒在人體寄生的最直接體現。那些肉眼看不見的生物占據了大腦,控製了身體,我們,我們..”

    蘇浩搜腸刮肚尋找合適的詞句解釋。他努力想要讓女孩明白自己的意圖,卻發現高深的生物學顯然很難在幾分鍾內說清楚。尤其是拗口的轉悠名詞和病毒之間的關係,根本不是大灰狼凶惡小白兔善良那麼簡單。他的聲音越來越小,腦子的頹然和無奈越來越沉重,以至於思維被困在非常狹窄的空間,不斷衝撞,隨時可能在狂怒中爆發。

    楊璐璐的目光透出孩子特有的清純。她幽幽地說:“爸爸隻是病了,他沒有死,他還會吃東西。”

    這些聽起來普通無奇的話,使蘇浩的神經莫名抽緊。他看著小女孩從麵前走過,走出臥室,在客廳側麵站住,拉開冰箱,從滿是血汙的塑料盒拿出一隻灰黑色的手。

    那是人類的手掌,從肘部被砍斷。斷口很鈍,可以想象從原來主人身上把它砍下來一定很麻煩,也費了很大的力氣。

    女孩拿著斷手返回臥室,解開喪屍腦後的毛巾活結。變異男子脖頸被一截電線牢牢拴住,無法扭動,它瞪著發紅的雙眼盯著那隻手,表情也變得猙獰。

    女孩把斷手舉至男子口邊,它立刻張嘴狠狠咬下一大塊肉,急促而滿意地亂嚼。

    看著這一幕,蘇浩不由自主顫抖起來。他用盡可能冷靜的口氣問:“這個..就是那個想要強奸你的男人?”

    楊璐璐抬起頭,蒼白的臉上已經恢複了一絲血色。她點點頭,淡淡地笑了。

    蘇浩沒來由的感到恐慌————自從來到這個全新的世界,他還是頭一次產生這種心理。不是因為麵對強敵導致的懼怕,而是不符合常理事實引發的驚悚。他可以理解楊璐璐的做法,卻並不代表讚同。怎麼說呢..這本來就是一個無比混亂,隨時可能死亡、發瘋的時代。可問題是,站在眼前的並非荒野流民,也不是未來世界飽受折磨的幸存者。她隻是一個孩子..隻有九歲。

    “聽我說————”

    忽然,楊璐璐感覺一雙粗糙而堅硬的手抓住自己的肩膀,把她的身體猛地扳過去。她本能地低頭狠狠咬住,腥濃的血從牙齒與皮肉之間滲了出來,抬起眼睛,看到的卻是蘇浩充滿憤怒和痛苦的麵孔。

    “他已經不是你的父親,是另外一種生物。我不知道你腦子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究竟從何而來,但你必須立刻停止這種瘋狂的做法。他已經死了,已經死了!你得麵對現實,清醒一些。沒錯————他以前的確是你的父親,可現在不是!”

    蘇浩在低吼,他感覺咬住手臂的緊痛感漸漸變得鬆緩,也看見楊璐璐仍然盯著自己。那雙眼睛充滿震驚和畏懼。她的瞳孔深處陷入迷茫,唇邊的血和蒼白膚色看上去如同鬼魂。沒有這個年歲應有的天真活潑,隻有痛苦和麻木。

    沒有任何預兆,她忽然“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我什麼也沒有————沒有媽媽,也沒有爸爸。學校每一個人都在嘲笑我,沒人願意和我玩,老師總是把我安排坐在最後。我不想讓爸爸變成怪物,誰也不能把他從我身邊奪走。我要陪著他,我們永遠都在一起..”

    她臉上滿是淚水,被汙垢和塵泥覆蓋的小臉被衝刷出一道道濕痕。楊璐璐轉身抱緊變異男子被捆住的手,過於用力,腐爛的皮肉被當場擠掉,露出已經變成灰色,森然刺眼的骨頭。這種無比可怕的畫麵把她當場嚇呆,愣愣地僵住,過了幾秒鍾,仿佛剛剛從噩夢中清醒過來,猛然回頭抱住蘇浩的腿,連聲痛哭。

    蘇浩蹲下身,把她抱在懷,輕輕撫拍著小女孩的背。

    一個不到十歲的孩子,看著最親近的人受傷,變異。為了生存,她捆住已經變成怪物的父親,殺掉居心叵測的窺視者,用人肉飼養喪屍。

    楊璐璐擁有的本來就不多,遠比其他人更少,自然會把每一點滴親情都看得無比珍貴,絲毫不肯放棄。

    小女孩何嚐不知道生與死之間的區別,何嚐不明白活人和喪屍之間的差距。理智產生了恐懼,感情卻命令她驅逐理智,與喪屍共同生活。

    在和平時代,這應該是頗為賣座的劇本,有無數觀眾叫好。

    現在,隻是幸存者當中普通無奇的遭遇。

    她有著信念和堅持。

    她有著驕傲與自尊。

    她甚至沒有什麼奢求,隻想像正常人那樣活著。有父母,有親人,有家..

radpig 發表於 2013-10-16 18:44
正文 第四十一節焚燒

    喪尸遺骸仍然躺在樓梯口,骯髒的血和膿液從它們身上流淌出來,像脫光衣服的女人一樣勾引著蒼蠅。︰看小說

    甦浩砸開樓下廢棄車輛的油箱,接了滿滿兩提桶汽油,均勻潑灑在房間里每一件家具上。

    當他做這件事情的時候,楊璐璐就抱著一本影集站在旁邊,默默注視著。

    影集很薄,照片也只有不多的幾張,都是中年男子與小女孩的合影。他的皮膚是銅黑色,牙齒有些暗黃,密集的皺紋使他比同齡人看上加顯老。父女倆在照片上顯得很親密,笑容發自內心。

    甦浩把一件舊衣服捆在樹枝上,做成火把,浸透汽油,點燃,遞給楊璐璐。

    交接火把的時候,他感覺小女孩的手正在顫抖。

    “他肯定希望你高高興興的活著,而不是臉上隨時都掛著眼淚。你已經長大了,必須學會接受,學會承擔。每個人都會有痛苦,我們法逃避,只能面對。”

    楊璐璐並不懷疑甦浩所說的這些話。她已經到了能夠判斷真假善惡的年齡,生活的艱辛使她比同齡人懂得多世故。她淚流滿面,將握在手里的火把用力扔進屋子,房間里頓時騰起一股瘋狂亂竄的火焰。

    站在樓梯口,熱浪滾滾而來。火舌像肆意涂抹紅色的精靈,肆忌憚地吞噬著屋子里的一切。床鋪、書櫃、桌椅、壁櫥這些伴隨了楊璐璐整整九年的東西將被燒成灰燼,只能在記憶深處才能找到。屋子里傳來“畢畢剝剝”的響聲,骯髒與罪惡在火焰中被淨化。不時有驚慌失措的蜘蛛從房間角落里爬出,沒頭沒腦四處亂竄,卻被嘶吼的火焰當場吞沒,散發出刺鼻的焦糊味。

    中年男人仍被捆在椅子上,火焰燒斷了繩索,使他掙脫束縛,卻法從充滿高溫的房子里逃出來。被病毒佔據的大腦似乎並不害怕火焰,他臉上的表情麻木不仁,只是仰著頭,在空中四處亂嗅,拼命尋找活人的氣息。飛揚的灰塵和煙霧徹底覆蓋了甦浩與楊璐璐的存在。他們站在外面,默默注視著那個黑色身影在火焰深處瘋狂舞蹈,發出令人驚懼的尖嚎。

    “爸爸————”

    小女孩眼眶通紅,臉上滿是淚水。她把相簿緊緊抱在胸前,聲嘶力竭地叫著,重重跪倒在地。

    數往昔畫面在楊璐璐眼前閃動————她看見爸爸每天早上都煮給自己吃的那個雞蛋;騎在爸爸脖子上,父女倆高高興興走進游樂園;生病的時候,他陪伴自己打吊針,哼著兒歌哄自己入睡

    那張剛過中年卻布滿皺紋已顯老態的慈祥面孔,正在漸漸遠去,永遠消逝。

    甦浩沒有勸阻。

    他站在旁邊靜靜地看著這一幕。火光映紅了他稜角分明的臉,也點燃了他眼眸深處潛藏了整整一個時空跨度的殺意、怒意,釋放出越來越強烈的冷硬和堅決

    當甦浩帶著楊璐璐出現在小樓里的時候,引起一陣不大不小的轟動。男人們對這個小女孩沒有表現出太多熱情,女人們也表現出恰到好處的歡迎。他們都不排斥團隊有成員加入,只是因為個人性情和經歷導致反應不一。

    杜天豪走到甦浩身邊,吊兒郎當地抱著突擊步槍,饒有興趣地看著正被欣研和李曉梅圍在中間的楊璐璐,若有所思地說︰“這座城市里的人差不多死光了,剩下的大多已經逃走。真沒想到居然有這麼小的娃娃留下來能找到她,你一定費了不少功夫。”

    甦浩有些奇怪地轉過頭,問︰“你究竟想說什麼?”

    “你應該辦個幼兒園。”

    杜天豪非常認真地說︰“陶源的娃娃再有幾個月就滿周歲了,這座城市里活下來的小孩子不是一個兩個。我知道你不是那種心腸狠毒的家伙。但我得提醒你︰不是每個獲救的人都會對你感恩戴德,這世界上有很多狼心狗肺恩將仇報的混蛋。小娃娃也不例外。你耗盡心力撫養他們長大,很可能只收獲到怨恨和反感。”

    甦浩沒有發表意見。他轉過身,仔細地注視著對方。

    “當然,幼兒園什麼的只是句玩笑話。我真正想說的是————我們得改改規矩。”

    杜天豪的聲音听起來充滿頑固和勸誡的成份︰“我們沒必要白白供養剛剛加入的人。還記得上次的事情嗎?他們會覺得獲救和吃飯理所應當。你應該明白,我對任何人都沒有偏見,這話也不是針對團隊里的某一個人。我只是覺得你應該提前做個計劃,制訂出規則,我們會共同維護,並且把各種條款轉化為法律。你說得對︰這世界已經變了,想活下去就必須團結。我相信這幢樓里和野外營地所有人都會贊成這種說法。你有力量,也值得我們信賴,是毫爭議的領袖。所以,你必須拿出魄力和決心,未雨綢繆。為了你的女人,為了那些孩子,也為了我們。”

    甦浩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看著滿面認真的杜天豪。

    因為他已經明白了。

    “這件事情就交給你來處理。”

    說著,甦浩又加上一句︰“我有些好奇,你打算怎麼做?”

    杜天豪笑了,露出兩排很白的牙齒︰“我們很強大,有足夠的武器和食物。野外營地建成以後,肯定有很多人想加入進來。我還是那句話————規矩不會針對某一個人。但他們必須證明自己的價值。要麼戰斗,要麼耕種。”

    野外營地的建設在穩步有序地進行著。由于人手不足,圍牆只完成了三分之一。幾幢住宅樓和倉庫正在做防水和滲漏處理,如果沒有什麼意外的話,最遲下個星期就能入住。

    從天空俯瞰,整個營地很像一座中世紀的城堡。除了分列在四角上的警戒塔,城內其它建築比外圍牆壁低矮得多,周圍還有大面積的空地。按照董國平的建議,未來幾個月將對這些空出來的位置進行挖掘,修建隱秘的地下倉庫和機械修理車間。

    甦浩蹲在南面的警戒塔平台上,用起子和扳鉗用力固定重機槍底座上的螺栓。

    今天是星期二,老宋昨天就已經帶著上一批留下的輪換人員返回城市。甦浩將帶著另外十二名團隊成員繼續建設營地,兩周後進行下一次輪換。

    遠在郊外的kd01研究所幾乎被他全部搬空————除了倉庫里遺留下來的武器和物資,戰車修理車間的所有重型設備都被拆下,連同各種零件,被存放在野外營地建的倉庫里。誰也說不準這些東西什麼時候就能能派上用場,未雨綢繆總比臨時抓瞎好得多。

    欣研站在旁邊,從衣袋里抓出一把葡萄干,仔細挑去雜質,用手撮著,微笑著送到甦浩嘴邊。

    沿著東北方向的臨時公路走十多公里,有一個很大的葡萄園。那里屬于某個很有名的酒業集團。幸存者們在地窖里找到了幾十噸正在發酵的桶裝葡萄酒,還有三十幾個裝滿葡萄干的集裝箱。所有人都為這發現感到高興。這意味著可供選擇的食物品種有所增加,還獲得了穩定的酒水供應渠道。

    嚼在嘴里的葡萄干很甜。甦浩用力擰緊槍座上的最後一顆螺絲,站起來,雙手抓住機槍後面的握柄,透過瞄準鏡,把槍口沿著射界旋轉一周,確定沒有任何問題,這才把目光轉移到欣研身上。

    她一直在微笑

    ,卻再也不是最初在地下停車場那個惶恐助的小女生。

    她的手指縴長,充滿藝術系女孩特有的氣質,與“力量”、“肌肉”、“強悍”之類的詞語沒有絲毫聯系。然而,從病毒爆發直至現在,欣研已經親手干掉了數百頭喪尸。

    她像平時一樣穿著短褲和t恤。極度飽滿的胸部把衣服撐得很高,身體曲線沿著腰部急劇收縮,在臀部位置又迅速擴張成圓潤的弧度。甦浩注視著那雙令人充滿幻想的細長雙腿,視了佩在腿側極具威脅力的手槍,伸出雙手,從女孩兩邊耳側穿過,將她非常霸道,野蠻地按在牆上。

    “你想干什麼?”

    這句話應該是小白兔面對大灰狼時候使用最多的句子。此刻,欣研的聲音沒有夾雜絲毫顫抖和恐懼,卻明顯可以听出興奮和期待。

    “你說呢?”

    甦浩臉上露出迷人的微笑。他對準欣研的嘴唇重重吻下,嘗到了從對方舌尖彌漫開的潮濕和滑膩。

    他左手攏住女孩的脖頸,右手從對方衣服下面探入,肆忌憚地撫摸**。

    “唔不要在這里,晚上晚上再說。”

    雖然兩個人已經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欣研仍然感覺緊張。她努力推開甦浩的手,想方設法讓他打消荒唐比的念頭。後者卻絲毫不肯想讓,抗爭最終演變成誰比誰力氣大的較量。出于男人對女人特有的生理優勢,甦浩顯然佔上風。

    就在他想要進一步,解開欣研短褲紐扣的時候,東面警戒塔上負責望的人突然吹響了哨子。頓時,整個營地上空的氣氛開始變得緊張

    炎炎烈日下,一群步履蹣跚的人正沿著公路緩緩走來。

    他們大約有七、八十個人,男女參半,拖著沉重的行李箱,推著裝有各種雜物的自行車。他們目光呆滯,在酷熱的天氣下機械地邁著步子。這支隊伍在公路上前後拖出上百米遠,由東至西緩緩行進。

    建設中的營地,或者說是城堡,距離公路約有五百多米。透過稀稀拉拉的樹梢,很容易就能看見高大的圍牆。遠來的人群很發現了通往城堡的那條土路,他們迅速聚集,臉上表情也變得激動,朝這邊走了過來。

    甦浩站在營地外的路口,默默注視著越來越近的人群。身後,四座已經裝上警戒塔都留有足夠的人手,營地中央住宅樓頂也有數名武裝人員負責警衛。一旦出現突發狀況,綿密的射擊足以消滅任何偷襲者。

    陌生人群來得很。大約半小時鐘後,他們已經走到距離圍牆三十多米的位置。塔樓頂端的水泥護牆擋住了機槍,強烈的陽光也使視線變得模糊。他們不斷交談,情緒很是熱烈,眼楮里流露出希冀的光,腳下速度也變得。

    當甦浩出現在視線里的一剎那,這些人臉上的表情立刻凝固,當場僵在原地。每一雙眼楮焦點都聚集到他平端在手里的突擊步槍上。

    沒有人繼續向前。隔著近十米的距離,人群站成一個不太規則的圓。後面趕來的人陸陸續續加入進來,使這塊圖案不斷變大,與甦浩形成絲毫不成比例的對峙。

    驚訝、惱怒、疑惑、畏懼一張張臉上顯露出各自不同的表情。這些人都帶著武器。有的是長短不一的刀子,也有金屬或者木質的棍子,還有幾個人背包上斜插著鏟子之類的東西。也許是感受到來自甦浩手里突擊步槍的威脅,他們不約而同地握緊了武器。

    一個中年男人從人群里用力擠了過來。他身材高大,給人以老成穩重的感覺。雙手的擺臂動作充滿力量,身上衣服雖然沾有不少泥土,卻也勉強還算干淨。

    “你好!這里是什麼地方?軍事管制區?還是緊急救助站?”

    他的話不疾不徐,語局像是詢問,卻帶有幾分命令式的口氣。甦浩微微皺起眉頭,把槍口準對男子,冷冷地喝斥︰“就站在那兒,別動————”

    男子身形一僵,眼里閃過一絲惱怒,臉上卻仍然帶著微笑。他舉起雙手,看看四周,又把目光返回到甦浩身上,說︰“我們沒有惡意,只是想要點兒食物和水。我們從南邊過來,已經走了一個星期。很累,想休息一下。”

    甦浩淡淡地問︰“南面?”

    “我是保山的。”

    中年男子放下高舉的手,指了指站在旁邊的幾個人︰“他是開遠的,那個是石屏人。我們一路走過來,沿途陸陸續續有人加入。最初的時候還有幾輛車,開著開著就沒了汽油,都扔了。我們那邊很慘,死了很多人,不知道你們這里”

    “往北走也一樣。”

    甦浩打斷了他的話︰“這是波及整個世界的災難,沒有任何城市可以幸免。說明一下————這里不是什麼救助站,我們和你們一樣,都是逃難的幸存者。”

    這句話在人群里立刻引發了驚呼和議論。很多人變得絕望而麻木,他們呆呆地站著,表情充滿淒苦和疲憊。還有人干脆坐下,用困頓的眼神看著甦浩。

    “這不可能,他一定是在騙我們。”

    “我早說過是這樣,論走到哪兒都沒有區別。死人太多了,誰來管過?”

    “噓!小聲點兒,不知道這附近有沒有那種吃人的怪物。”

    低沉的議論聲听起來很嘈雜。也許是因為沿途看過了太多可怕景象,這些人的表現只是略微有些激動,並沒有歇斯底里和瘋狂。他們注視著甦浩,以及他身後那堵高大的牆壁。疲憊和炎熱早已將他們的體能消耗一空,再也沒有多余的精力去爭吵。

    男子臉上的表情有些復雜。他發現甦浩絲毫沒有放低槍口的意思,也看到遠處城牆上還站著多的人。對方表露出來的冷漠已經足夠明顯,他仍然朝前走了半步,卻畏懼于死亡,沒有開口。

    甦浩注視著眼前這群人,用不帶任何情緒的聲音問︰“你們需要食物?”

    很多人都听到了他的話,中年男子的眼楮立刻亮了起來,他滿面興奮地想要朝前邁步,卻發現甦浩的眉頭越皺越緊,平端的槍口正指自己眉心。

    他立刻放下已經抬起的右腳,非常明智的後退幾步。忙不迭地說︰“我我謝謝!謝謝你能幫忙。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陳德清,我們總共有八十七個人。如果可以的話”

    “我需要工人————”

    甦浩再次打斷了他的話,淡淡地說︰“這里有很多工作需要完成。願意的話,我可以提供足夠的水和食物。”

    “請等一等。”

    一個握著棍棒的男人站了出來,他從貼身衣袋里翻出錢包,數出幾張鈔票,非常誠懇地說︰“我們不會白要你的東西。該付多少錢,就付多少錢。”

    甦浩盯著對方的臉,口氣變得森冷,提高音量︰“我可以提供你們食物和水,以及安全的住所。我不勉強任何人,不願意的話現在就可以離開。至于錢你可以自己留著當玩具。”

    最後這句話說得很重,男子听了臉上滿是訝然,表情繼而變得復雜,緊接著就憤憤不平地收起鈔票,緊緊攥在手里,轉身退回人群深處。

radpig 發表於 2013-10-16 18:45
正文 第四十二節爭食

    甦浩沒有計較。

    這種和善的態度,使很多人不自覺解除了心理提防。

    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女子從地上站起來,聲音沙啞地說︰“可以問一下,都是些什麼工作嗎?”

    “蓋房子、挖地、搬東西。”

    甦浩看了她一眼,補充道︰“都是些體力活兒,任何人都能勝任。”

    女人沒有繼續問下去。她遲疑了一下,從地上拎起背包,從人群里擠了出來,走到甦浩面前。

    “我我對這些事情不太熟悉。”

    她挽起袖子,很是疲倦地說︰“不過,我會盡力去做。”

    甦浩冷漠的臉上露出一絲淡笑。他轉過身,指了指站在不遠處戒備的欣研︰“去吧!她會告訴你該做些什麼。只要不是太挑剔,你應該對我們的伙食感到滿意。順便說一句————這里的床很舒服,也很干淨,還有熱水。”

    女人立刻瞪大雙眼,臉上滿是驚喜。

    對于長途跋涉疲倦到極點的人來說,再也沒有什麼比這具誘惑的了。她不假思索地使勁兒點了點頭,朝著欣研小跑過去。

    有了第一個,自然就會有第二個、第三個

    站在外面的人群不斷縮小。當頭腦中那堵牆出現缺口以後,越來越多的人開始翻越它,想要去對面看看陌生的景觀。從人群所在的位置和角度,可以清楚看見欣研帶著最先進去的幾個人,走進營地側面的廣場,掀開蓋在物資堆上的防水帆布。他們把各種物件裝上推車,運到建的倉庫里放好。

    牆外,人群里,一個皮膚黝黑的男人扛起背包,對身邊的同伴說︰“他們看起來不像是壞人。那個拿槍的年輕人說得沒錯,錢和廢紙差不多,沒什麼用處。既然如此,我們身上也沒有值得他們覬覦的東西。反正已經餓得夠嗆,不如在這里好好休整幾天。那些工作很簡單,最多就是費點兒力氣,但至少有吃有住。”

    另外一個男人點了點頭︰“他們有槍,晚上應該可以安安心心睡一覺。”

    旁邊立刻傳來不屑的聲音︰“依我看,事情沒有你們想的那麼簡單。進去容易,出來可就難了。”

    這番話,使兩個男人顯得猶豫起來。沉默了幾秒鐘,為首的男子搖搖頭,看了一眼站在遠處的甦浩,說︰“應該不會。如果想扣押我們,根本用不著那麼麻煩————別忘了,他們有槍。”

    盡管又累又餓,仍然有近半的人因為各種顧慮不肯進入營地。甦浩自然不會浪費時間多做解釋。他照例留下足夠的警戒人員,轉身離開。

    黃昏,天氣已經微涼。忙碌的人們放下手里的工作,紛紛聚集到建的廚房前,排著隊,等著吃晚餐。

    主食仍舊是米飯。

    由于突然增加了四十多張嘴,臨時煮飯已經來不及。負責後勤的人只好以最的速度和面,烙了不少沒有發酵的死面餅。吃起來有些硬,卻很香。

    葷菜是干辣椒炒火腿,素菜則是鮮的炒豆芽。從工地上救回來的一個工人曾經開過豆腐坊,用電磨加工制成的豆腐味道很不錯,幸存者們也非常喜歡早餐能有豆漿之類的飲料。

    餐廳是一個上百平米的大房間,桌椅和櫥櫃都是從家具店里弄回來的貨。除了幾名按照甦浩命令守在房間出口和有利攻擊位置的警戒者,其他團隊成員都和這群剛來的人坐在一起,氣氛倒也顯得熱烈。

    一個塊頭很大的男人大口撥拉著碗里的飯菜,含糊不清地說︰“唔!真好吃一個月了,這是我吃到的第一頓熱飯。”

    旁邊一個身材瘦弱的女人撕開一塊面餅,用筷子挾了些火腿辣椒合著一起吃。她嚼得很帶勁兒。由于吃得太多,太,尚未嚼碎的面餅卡在喉嚨里法上下,噎得她雙眼像金魚一樣鼓凸,面孔脹得通紅。餐桌對面的人發覺情況不對,連忙跑過來拍她的背,又灌了幾大口水,這才把喉嚨里的食物沖下去。然後整個人虛脫般仰靠在椅子上,如瀕死的老牛般喘息著。

    甦浩坐在餐桌前,注視著對面正在大口吃飯,也是第一個走進工地的年輕女人。

    她應該二十左右,也許小。穿著一件煙灰色的男式夾克,下面是一條黑色的運動長褲。透過敞開的衣領,能看見裸露的鎖骨和胸罩肩帶。夾克里面沒有襯衫或者t恤之類的衣服,只有一條黑色的棉質抹胸。尤其是外露的左乳上部,紋著一朵淡紅色的玫瑰花,很是驚艷。整個人看上去符合骨感的定義,也很性感。

    “挺漂亮,不是嗎?”

    她注意到甦浩的目光從自己胸前掠過,淡淡地笑著,毫不掩飾地脫掉外衣,露出光滑渾圓的肩膀,用帶有炫耀般的口氣說︰“你們男人都喜歡這個。”

    甦浩的臉色很平靜,他端起水杯抿了一口,慢慢地說︰“比起那些死去的人,其實你們已經很幸運。”

    “幸運?我可不這麼認為。”

    女人,或者應該叫她女孩合適。她咽下最後一口飯菜,抹了抹嘴,想要伸手去拿甦浩擺在桌子上的煙盒,又猶豫著縮了回來,用探詢的口氣問︰“能給我支煙嗎?”

    甦浩拿起煙盒,抽出一支遞了過去。他點燃香煙抽了一口,吞吐著煙霧,抬起頭,掃視了一圈坐在周圍的人群,目光再次回落到對面的女孩身上︰“你叫什麼名字?”

    “盧糯兒。你可以叫我糯兒。”

    女孩抽煙的熟練動作絲毫不亞于幾十年的老煙民。她偏著頭,看了一眼坐在另外一張桌子上的欣研︰“她長得很漂亮。你女朋友?還是你老婆?”

    這問題讓甦浩感覺很意外。他繼續抽著煙,沒有回答。

    “我能一直住在這兒嗎?”

    過了幾秒鐘,盧糯兒轉過頭,她把長發在腦後挽成發髻,認真地說︰“你們這兒不錯,我也不是好吃懶做的廢物。看得出來,你和你女朋友都是好人。讓我留下來吧!”

    甦浩依然注視著她,繼續保持沉默。他擁有未來世界長達數十年的生活閱歷,知道在這種時候根本不需要發問,對方也會主動說出很多自己感興趣的東西。

    “我不想跟著那些人再走下去。我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沿途沒有任何人可以提供幫助。我干掉了一個渾身腐臭的變態怪物,用我的高跟鞋呵呵!听起來很刺激不是嗎?以前在酒吧上班的時候,根本沒想過有一天必須做搬運工來掙飯吃。我扒了很多死人身上的錢包,弄到兩千多塊錢,卻什麼也買不到。不過這樣也好,至少那些有錢的家伙再沒辦法用幾張紅頭毛爺爺就逼老娘我脫褲子。街上到處都是車,我看中一輛“寶馬”,卻沒有鑰匙開不了。我在首飾店里弄到一顆很大的鑽戒,標價是人民幣699999塊。我脫下高跟鞋插進渾身腐爛的珠寶店老板眼楮里,砸碎櫥拿到了戒指。可那東西沒什麼用,男人們只想睡我,干我,沒人願意跟我結婚”

    盧糯兒開始啜泣,也變得有些歇斯底里。叫嚷的聲音越來越大,引起周圍的人注意,欣研也走了過來,扶著甦浩的胳膊坐下,頗為擔憂地看著她。

    “我也想當個好女人。但老天不給我這個機會。我沒錢上學,也找不到合適的工作。在酒吧賣酒的女孩都被男人看做是雞。為了完成每個月賣酒的保底任務,我得陪著笑臉和男人們喝酒。他們讓我喝多少我就得喝多少。

    每天晚上六打啤酒,听起來是不是很嚇人?就算一頭牛恐怕也喝不了這麼多。我想方設法偷偷把酒吐掉、倒掉,一旦被發現就會被灌多,甚至被打。好不容易找了個所謂的男朋友,整天就知道翻我包里的錢出去賭博。老娘我喝得胃出血躺在醫院里半死不活,他卻把我的手機賣了去吧玩《魔獸世界》……嘿嘿!哈哈哈哈!其實現在這種滿世界的混亂也挺好。大家都一樣。沒有誰高人一等,也沒有誰比誰有錢。知道嗎?外面那些人當中,有幾個家伙很有錢。路上听著他們不停吹噓,我幾乎被煩死。他們包里裝著幾大捆鈔票,像防賊一樣提防別人。看見他們坐在外面餓肚子的感覺真好。他們沒多少食物,一旦吃完,再餓上幾天,恐怕老娘我拉泡屎他們都會爬過來搶著吃。哈哈哈哈!這感覺真好,真好————”

    雖然在笑,但盧糯兒的臉近乎扭曲,看起來顯得神經質。

    甦浩久久地看著她,嘆了口氣,平靜地說︰“只要保持今天這種勞動強度,沒人會攆你走。”

    盧糯兒目不轉楮地盯著他的臉,又看看坐在旁邊的欣研,笑了。

    她的瞳孔深處有感激的成份,還有前所未有的釋然和滿足

    野外的夜空比城市晴朗得多。沒有各種污濁氣體的遮擋,星星的可辨率也比平時加清晰。它們密密麻麻在天幕上構成銀河,令人遙想美麗的愛情神話。牛郎織女這種白富美和**絲之間的荒誕故事,在現實中幾乎不可能發生,卻仍有數小說和連續劇樂此不疲將其作為藍本畢竟,這本來就是充滿謊言和欺騙的世界,只看你是否願意保持清醒?還是沉迷其中?

    營地入口前聚集著一大群人,圍著守候在哨位上的陳昆七嘴八舌。

    “請放我們進去。”

    “讓能說話的人出來談談,我們要求不高,有吃的和住的地方就行。”

    “大家都是逃難的,彼此照顧一下。說不定以後你們也有求到我們的地方。”

    飯菜的香氣刺激著轆轆饑腸,連續幾個星期依靠餅干和方便食品果腹的人們,根本法抵擋熟食和熱菜的誘惑。尚未建成的大門使視線暢通阻,從外面就能看到里面的住宅樓。雖然法看到房間里的擺設,渴求者卻可以通過大腦幻想出寬敞的床,柔軟的被子和枕頭,構想出一幅溫馨舒適的畫面。

    何況白天的時候,甦浩也提起過————“有熱水”三個字。

    一種非常奇怪的心理,開始在外面的人群中迅速蔓延。

    “憑什麼其他人能進去,我們卻不能?”

    “我可以付錢,我還有幾個黃金戒指。喏,手表也是正宗的rolex。放我進去吧!都給你————”

    “我現在願意干活兒了,讓我進去。”

    面對亂哄哄的局面,陳昆只是不厭其煩的一再重申︰“有什麼問題等到明天再說。不要繼續圍在這兒,聲音小一些,否則會引來喪尸。”

    這種冷漠而中肯的回答,沒有起到應有的效果。人群依舊混亂嘈雜。他們神情激動地相互交談,像一群發現腐肉大餐,卻被玻璃隔在外面憤怒亂飛的蒼蠅。

    突然,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猛地伸手去抓陳昆的槍。旁邊另外一個人從背後扣住陳昆的肩膀,摁住他的頭,狠狠撞到牆上。這一切發生的沒有任何預兆,陳昆只听見自己腦袋撞擊水泥牆面發出的沉悶響聲,眼楮似乎在腦海里被強行翻轉過來,耳邊響起嗡嗡的聲音。

    他努力掙扎著不讓眩暈使身體失去知覺,雙手死死握住槍托。陳昆感覺很憤怒————自己已經是一階強化人,論力量還是反應速度都超過眼前這些家伙。他們讓自己喪失警惕,以為都是同類就絕對不是敵人媽的!**!

    如果是正常情況,他們絕對不是我的對手。

    然而,突如其來的撞擊使大腦陷入麻痹,陳昆拼命調整視線,想要看清楚眼前的景象。他咆哮著,不斷掙扎,身後卻豎起一根粗大的棍棒,狠狠砸中他的側顱。

    這一切發生得太,令人措手不及,陳昆感覺頭發里濕漉漉的,有些熱,應該是血。這種判斷,很被沿著頭頂滲入眼眶的那片鮮紅所證實。它擋住了光線,使所有物體看上去都顯得暗淡,卻法掩飾一張張凶殘暴虐的面孔這些該死的混蛋,他們搶了我的槍,居然在笑。

    數拳頭和腳印落在陳昆身上,遭到重擊的大腦使他法反抗,只能蜷縮身子護住頭、腹這些容易受傷的部位。即便如此,他仍然感覺有非常尖銳的硬物扎進自己的腿。

    那似乎是一把刀,插得很深,割出一條很長的傷口。

    “砰————”

    警戒塔上傳來的槍聲蓋過了陳昆的慘叫,隨即響起的尖利哨音傳遍了整個營地。從屋子里立刻沖出幾道身影,上身**的甦浩跑在最前面。他剛洗完澡,只穿著一條短褲。臉上的表情很是震驚,也充滿不可遏制的憤怒。

    子打穿了手里拎刀男人的頭,他倒在陳昆旁邊,一動不動。

    聚集在營地門口的人群尚未反應過來,已經被全副武裝的團隊成員從四周圍住。幾個發覺情況不對的人想要趁亂逃跑,被當場抓住,幾槍托砸倒,躺在地上痛苦翻滾,連聲哀嚎。

    包括白天接受條件進入營地的外來者,屋子里所有人都跑了出來。他們站在旁邊,呆呆地看著這一幕,絲毫沒有發覺身後另外兩座警戒塔上的守衛已經用重機槍瞄準自己。稍有異動,就會立刻開槍射擊。

    甦浩握住陳昆的手,另一只胳膊抱住他的背,將整個人拉起來。陳昆覺得身上很痛,刺激著胃也開始作嘔。他眼前一片迷糊,感覺自己被橫抱著交給另外一個人,在空中移動,也許是被托著走進醫護室這種腳不落地的感覺很飄,意識思維卻告訴他︰自己沒死,還活著。

    甦浩面色冷得像冰。他平靜地看著眼前這些人,胸中正在燃燒的怒火隨時可能爆發。

    陳德清站在人群最前面,臉色很難看。

    他沒有想到事情竟然會演變成法收拾的樣子。

    原本商定的計劃很簡單————只是聚集起來隨便鬧一下,讓里面負責管事的人出來,然後擺事實,講道理。不停的說好話,外加懇求,讓對方把自己這些人放入營地,吃一頓熱的食物,再好好睡一覺。

    在外來者眼中,這些要求其實並不過分————白天搬運貨物的時候他們都看得很清楚,防水帆布下面有很多裝滿米面的口袋。幾幢住宅樓的空屋也不少,一人一間也綽綽有余。

    這計劃實施起來很容易,陳德清有很大把握能達到目的。

    他早已預料到鈔票沒有什麼購買力,沿途也收集了一些金銀首飾和玉器掛件之類的貴重物品。加上背包里剩下的幾包“精品玉溪”香煙,應該可以說服那個叫做甦浩的男人。

    然而事情並沒有如想象中那麼順利。陳昆很固執,絲毫沒有通融的可能。他拒接了外來者的所有要求,堅持不放任何人進入,也拒絕通報。一群人圍著他七嘴八舌說了半小時,舌頭發干,嘴巴發麻,又累又餓,卻只能眼睜睜看著那些已經進去的人舒服享受兩相對比,憤怒和沖動自然在所難免。

radpig 發表於 2013-10-16 18:46
正文 第四十三節職責

    誰也沒有想過要傷人,沒有想到要殺人。

    包括陳德清在內,從來就沒有人有過類似的想法。他們從不認為對方手里的槍是用的擺設,也並不覺得僅憑棍子和刀子就能佔據上風。可是,當要求一再被拒絕,腦子里想要吃飯睡覺的念頭變得越來越強烈,直至佔據全部思維的時候,理智也被狂暴火焰吞沒,不考慮任何後果的沖動成為邏輯概念中的統治者。

    外來者本能的認為陳昆不會開槍。

    難道不對嗎?殺人就是犯罪。這里不是金庫之類的重要場所,也不屬于軍事管制區。圍牆里面那些人論怎麼看都很普通,甚至不是警察。打他一頓出出氣,大不了事後說幾句好話,賠上一點兒值錢的東西。

    這些人的思維,仍然停留在一個多月前的文明時代。

    已經法追究是誰先動的手。但這根本不重要,陳昆身上能夠找到每一個人的腳印,甦浩也把營地外面的所有外來者視作敵人。

    四周一片寂靜,憤怒和喘息漸漸平復,身體里的熱血和頭腦里的沖動也被冷卻,一雙雙怒目相向的眼楮里流露出恐懼。他們想說點兒什麼表明自己很辜,卻發現守候在周圍的武裝團隊成員表情很冷,充滿毫不掩飾的殺意。

    陳德清提起沉重的腿腳,從人群里慢慢走出。他帶著幽幽的神情,看上去辜至極。

    “我們我們不是故意的。”

    他努力搜索著適合在這種場合使用過的字句,只是听起來干巴巴的,沒有絲毫說服力︰“我們,我們只是想得到和其他人相同的待遇,水和食物,真沒有別的意思。我我很抱歉。”

    甦浩盯著他的眼楮。

    在如此近的距離,陳德清發現那張英俊的面孔和野人差不多。很猙獰,也很恐怖。這種奇怪的變化完全因為憤怒所導致,它把美好的東西扭曲到令人驚悚的程度。陳德清的心髒立刻顫抖了一下,接著又比慌亂地急劇跳動起來,腦子里甚至萌生出想要轉身逃跑的沖動。

    “抱歉?”

    甦浩的語調充滿說不出的古怪。

    他很驚訝————對方居然會在這種時候,說出這個詞?

    陳昆幾乎被他們活活打死,如果警戒塔上的守衛晚發現幾秒鐘,很可能會被他們當場殺掉。如此嚴重的事情,居然只是幾句輕描淡寫的解釋。

    難道他們不知道這樣做的後果?

    難道對面這些人都是傻瓜和白痴嗎?

    “我們願意賠償。”

    一個身材修長,瘦骨嶙峋,看上去帶有幾分傲慢的中年男子走出人群,站在甦浩面前。他解下脖子上粗大的金鏈,用絲毫不帶歉疚的冷硬語氣地說︰“如果你覺得黃金沒什麼用,我們也可以幫你干幾天活。很遺憾發生剛才那種事情,我也沒有想到會出現這種狀況。不管怎麼說,首先是我們不對,但你們的做法也有錯誤。我們只想得到食物和住處,你卻一直咄咄逼人。我們也是迫不得已,希望你能理解。”

    月光下,甦浩的皮膚表面泛起一層淡淡的銀輝。

    他很奇怪,自己為什麼沒有立刻出手砸爆對方那顆高傲的頭?

    沒錯,中年男子在道歉,卻絲毫沒有誠意,話語中反而帶有顯而易見的譏諷。看得出來,他保養得不錯,身上的品牌服裝和金鏈都不是普通人可以擁有的東西。然而現在是黑色紀元,以往的身份和財產根本說明不了什麼。上億元鈔票連一個饅頭都法買到,軍方回收黃金也只是用作工業原料。

    難道這些人真的以為,殺人和打罵仍然和從前一樣毫不為奇?肆意踐踏他人尊嚴可以不受懲罰?隨便用幾十萬鈔票就能買人性命?

    這跟未來世界的荒野流民有什麼兩樣?

    甦浩感覺渾身上下都在發冷,尤其是心髒,冷得像冰。

    “這就是所謂的文明時代?”

    他喃喃著,不自覺地眯起眼眸。瞳孔深處釋放出的目光不僅森冷,如刀般鋒利。

    不僅是他,圍站在四周的所有團隊成員都流露出相同的冷意,眼里的怒意也越來越狂暴。

    “砰————”

    身後傳來槍聲,一顆子以甦浩能夠看清的速度,在空中劃過軌跡,準確鑽進中年男子的頭。強烈的能量轟然爆開,掀飛頭蓋骨,使整個人朝後傾倒,仰翻。

    欣研握著微微發熱的手槍走上前來,擋在甦浩面前,盯著滿面驚懼的外來者人群,惡狠狠地命令站在四周的團隊成員︰“殺光他們————”

    槍聲接二連三的響起,打破了夜幕下的寧靜。

    陳德清听見自己在叫嚷,在咆哮,在哀求。他的臉變得血紅,嘴唇張開卻呼吸不到空氣,脖子上青筋拉扯著反復糾纏,周圍傳來的硝煙和慘叫聲淹沒了整個耳蝸。他感覺身體越來越沉重,鑽進胸口和腹腔的子正在粉碎內髒。想躲,卻法移動腿腳。這種難受的感覺很彌漫全身,牽動身體非常緩慢的傾斜下去,重重摔倒。

    二十多具尸體橫臥在地面上,散發出濃烈的血腥。

    盧糯兒和其他人站在營地入口,遠遠觀望著這場屠殺。

    她覺得心髒被形的手狠狠揪住,連忙做了幾個深呼吸才調整過來。艱難地轉過頭,發現站在旁邊的人和自己表現差不多,渾身緊繃,臉色像死人一樣蒼白,呼吸近乎凝固。

    欣研眼中的怒火稍稍褪去。她抽出匣,從口袋里摸出幾顆子用力壓進去,後退半步走到甦浩身邊,用只有兩個人才能听見到聲音說︰“你是團隊首領,必須保持正面形象。以後,這些事情就交給我來做。”

    話語簡短,透露出的信息卻很多。

    甦浩感覺冰冷的心髒正被一股暖流圍繞,使自己化凍。

    他一直覺得與欣研之間的關系僅僅只是相互喜歡,在充滿死亡威脅的黑色世界彼此擁護,溫暖對方。

    現在,他確定這種感情應該加深刻。

    也許,是愛

    這一夜,很多人都沒有睡好,甚至通宵眠。

    清晨的空氣微涼而清,淡金色的陽光透過針松林漫灑下來,映照著露珠,閃爍出一片晶瑩的七彩光芒。鳥雀從巢中飛出,站在枝頭開始一天的首次鳴唱。它們偶爾會飛下來,在冷硬僵直的尸體身上來回跳動,好奇地注視著這些早已死去的人們。

    董國平指揮兩名工人把挖掘機從營地里開了出來,在數百米外的林地邊緣挖出足夠深的坑。除了警戒塔上留守的哨衛,其余團隊成員把死尸裝上卡車,運到坑里填埋。

    空氣中仍然彌漫著淡淡的血腥味。昨天晚上有十幾頭喪尸被這股味道吸引,從林間與公路沿途尋來。它們吃得很開心,卻不知道這一切已被警戒者看在眼里。人們用鐵棍和砍刀干掉了這些怪物,連同被殺的外來者,全部扔進土坑。

    廚房里依然飄出白色蒸汽,米粥和饅頭的香味和平常沒有什麼兩樣。人們站在靠近住宅樓的空地上,默默注視著遠處引擎轟鳴的挖掘機。周圍氣氛變得緊張而沉悶,沒有人覺得餓,也不覺得渴。

    欣研站在甦浩旁邊,神情有些黯然。

    佔據腦海的狂怒火焰熄滅之後,她忽然發現自己做得有些過分————雖然營地外的人們都參與了混亂,卻並非所有人都傷

    害了陳昆。至少總有幾個人很辜。

    甦浩點了一下站在面前的人,總共有四十六個,都是昨天下午接受條件,獲得允許進入營地的外來者。

    看著眼前這些人,甦浩淡淡地說︰“今天,還有人願意繼續留下來干活兒嗎?”

    沒有人回答。就連盧糯兒也緊抿著嘴,身體微微有些顫抖。

    “每個人對同一樁事情都有不同看法。我不要求得到你們的認可,也不指望你們能站在我這邊。”

    甦浩感覺自己的聲音听起來很遙遠,卻也足夠響亮強硬︰“我的人受傷了,差一點兒被殺。糾紛起因很簡單,就因為外面那些人想進來,想得到住處和食物。我不想談什麼道德或者正義,也不勉強你們。這里來去自由,沒有限制束縛。條件和昨天一樣,願意干活兒的人就有吃的和住處。覺得我這個人難以相處或者法溝通,可以現在就走。”

    長達好幾分鐘的沉默。

    一個頭發花白,略顯蒼老的男人首先站了出來。他用畏懼而憎惡的目光看著甦浩,嘴唇一直在顫抖,低沉憤怒地說︰“你你怎麼能這樣?他們不是不講道理,你可以好好勸說,我相信他們一定能夠理解。我們從很遠的地方走過來,誰都想好好休息一下。你可以先答應請求,今天再讓他們工作。我相信”

    “如果昨天晚上哨兵晚發現幾秒鐘,我的人可能已經被他們活活殺死————”

    甦浩粗暴的打斷了對方的話︰“要求得不到滿足就要殺人?就要制造混亂?恐怕任何時期,任何人都不會贊同這種說法。如果是一個乞丐站在你家門口強行討要食物,不給就要沖進屋子殺人,遇到這種情況你會怎麼做?報警?拎起菜刀砍人?還是把他像國王一樣迎進來,畢恭畢敬的伺候?”

    “那你也不能殺人!”

    老人大聲咆哮起來︰“任何事情都必須**律。你權殺死任何人,也沒有權力佔據任何共有的東西。包括你腳下這塊土地,它屬于國家,不屬于你————”

    這句話在圍觀的人群中引起很大反響,有相當一部分人在微微頜首。他們低聲議論交談,也有幾個人躍躍欲試,想要走出來和甦浩爭辯,只是畏懼四周警戒塔上的守衛,還有旁邊全副武裝的團隊成員,才按捺下激憤的心情,觀望等待事情的進一步變化。

    甦浩的目光越來越冰冷。看著眼前自我感覺佔據道德正義上風的男子,他忽然勾起嘴角笑了起來,散發出極其詭異的魅力。

    “法律?哈哈哈哈”

    他保持著笑意,話音震顫且帶有說不出的森冷︰“這里沒有法律,只有規矩。”

    甦浩把目光轉向男子身後的人群,語調非常認真,充滿不可抗拒的威嚴︰“我的規矩很簡單————誰也不能動我的人。就像昨天晚上,誰敢這樣做,或者想要嘗試,我會殺了他。”

    “狂妄————”

    老人幾乎是在怒吼︰“誰給你肆意妄為的權力?這是法制國家,不是你的**王國。我我要去告你!還有你旁邊那個女人。昨天夜里我看得很清楚,是她開的槍!”

    欣研的眼角一直在抽搐,死死咬住嘴唇。這些話像鞭子一樣抽打著她,很難受,卻法立刻找到反駁的字句。

    甦浩察覺到身邊女人的情緒變化。他握著欣研的手,攥緊,冷冷注視著神情亢奮的老人,抬手指了指遠處的營地入口,平靜地說︰“去吧!門就在那兒,沒人攔著你。”

    說著,他轉過身,看了看聚在一起的外來者,淡淡地說︰“你們有五分鐘時間考慮。留下來,有食物和住處。離開,我不會阻攔。”

    幾乎所有人都在猶豫,也有幾個神情堅定的人站出來,走到老人身邊。人群很分成涇渭分明的兩撥,每一張嘴里說出的話都和“食物”、“熱水”、“安全”之類的詞語有關。聲音越來越大,議論也激烈,如果不是畏懼四周警戒塔上荷槍實的守衛,甚至會演變為爭吵。

    “我實在不想再走了。估計北面的情況也跟這里差不多。沒有軍隊和警察,到處都是那種吃人的怪物我覺得這里挺好。至少至少他們很講規矩。”

    “狗屁的規矩!那不過是掩人耳目的說法罷了。他們有槍,想殺就殺。沒看過聞上那些把人當做奴隸使喚的地下礦場嗎?我看這里也沒什麼兩樣。老楊和老張都死了,我必須走,留下來只有死路一條。別忘了,我們是人,不是豬狗————”

    “我們能走到哪兒?昆明?成都?還是遠的某個城市?目標在哪兒?”

    嘈雜的氣氛使甦浩皺起了眉。正當他準備重申剩余時間的時候,忽然看見盧糯兒從人群里走出,一直來到自己面前。

    她眼楮里透出迷惑的目光。有些畏懼,也充滿期待︰“如果,如果我留下來,你會不會像對待昨天那個人一樣對待我?”

    也許是覺得這話說得有些繁復,她又補充道︰“我想加入,你們會保護我嗎?你剛才說過————誰也不能動你的人,誰敢這樣做,就殺了他。是這樣嗎?”

    甦浩盯著劉菲兒的眼楮————其中沒有陰謀或者詭詐的存在,只有限熱切的期盼。女孩撅起嘴唇,眼眸深處的光芒比任何時候都要強烈。

    甦浩沉穩地點了點頭,認真地說︰“我會盡一切力量保護每一個朋友,他們也會在需要的時候,給予我最有力的支持。這就是規矩!”

    “我願意加入————”

    話音剛落,盧糯兒不假思索地飛說道︰“我願意留下!”

    有了第一個站出來的人,就會有多的人持相同立場。

    盧糯兒雖然不是外來人群當中的主持者,也沒有什麼話語權,但她畢竟是一路走來的同伴。她的動作不可避免對其他人造成影響。加上惡劣的生存環境,沒有目標的未來,飽受饑餓與疲憊折磨的人們自然不難做出選擇。

    站在高塔上的警衛一直用槍指著面容蒼老的男子,看著他從甦浩面前走過,神情落寞地走出營地。

    他並不孤單,有五個人陪他一起離開。

    他們臉上都帶著頑固強硬的表情————那是對思維理念的堅持,對丑陋與罪惡的憤恨,對正義的向往與維護。

    甦浩注視著這些人遠去的背影。這一刻,他忽然有些理解“文明時代”四個字的真正含義。

    那是一種只可能在烏托邦出現的理想。

    很遠,很空幻,卻很美妙。

    欣研走到他的身後,伸手撫摸著寬厚結實的肩膀,柔聲道︰“我真怕你動手殺了他們。他們和昨天那些人不同。他們沒有錯,只是有些固執。”

    甦浩沒有轉身,他抬起右手,握住擺在左肩上柔弱的手腕,平靜地說︰“我知道,他們都是好人。可他們與這個時代格格不入,也走不了多遠。”

    欣研用令人寬慰的語氣說︰“他們總會明白的。”

    甦浩不置可否地搖搖頭,轉過,把深邃的目光投向遠處的公路,頗有些感傷地喃喃︰“他們會死的。”

    地平線盡頭,還有一群緩緩走來的黑點。

    病毒爆發造就了喪尸,也有很多人仍還活著。

    這條公路通向北面。

    走了一群,還會有多的人從這里經過。
radpig 發表於 2013-10-16 18:47
正文 第四十四節蜂群

    沿著公路過來的逃難者越來越多。

    兩周時間,已經有兩百多人走進正在建設的營地,成為的團隊成員。

    相對的,也有一百多人選擇離開。

    留下的,大多是女人和孩子,以及年長體衰的老人。長途跋涉使他們很疲倦,飯菜和床鋪使他們感受到家的氣氛,仿佛從遍布尸體的地獄又重活了過來。雖然並不是所有人都認同甦浩制訂的規矩,但他們不想為了一些小事爭辯,也不願意再嘗試顛簸流離的生活。

    幾乎每天都有三三兩兩的陌生人從公路上經過。

    因為饑餓和疲憊,他們一例外都會來到營地旁邊。這些人提出的問題不外乎是食物和安全,還有對周邊情況的了解,對方向和其它城市所在位置的咨詢。也有人想要得到武器,或者償給予幫助之類說法。還有人干脆從背包里拿出成捆的鈔票,直言不諱想要雇佣甦浩和其他團隊成員,沿途提供保護。

    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論災難當前還是和平時期。這就是所謂的“個性”。

    大量增加的團隊成員數量,使營地的建設速度驟然加。高大厚實的城牆已經初具規模,臨時增建的兩幢住宅樓開始挖掘地基,地下樓層的水泥基座也完成了澆灌。為了提供足夠的電力,甦浩又在營地里增加了兩套小功率太陽能發電設備。

    城里運輸補給和材料的卡車還是兩天往返一次。不過,車輛數目已經隨著團隊擴充,由兩輛增加到六輛。甦浩把食物公平分配給每一個願意參加勞動的人。配給品包括糖果、酒水和香煙。這些東西很自然的引起不願進入營地外來者的羨慕。他們聚集在營地外面,不願意離開,也不想進去。每次城里補給車隊抵達的時候,都會在這些人當中引起轟動。他們用羨慕、嫉妒、憎恨和貪婪的目光注視車隊,看著卡車駛入營地,卸空貨箱離開隨著聚集在外面的人越來越多,加上附近有河流,那里漸漸形成一個小型居民點。很髒,也很亂。人員流動頻繁,往往今天所有人全部走空,第二天又會被其他外來者填滿。各種信息在這里交流,有人覺得應該重返回城市,有人覺得應該加入甦浩的團隊,也有人固執己見認為應該一直往北走。

    有人,就有糾紛。

    當有人趁夜想要混進營地偷取食物的時候,甦浩壓制已久的怒火再次爆發。

    他殺了兩名潛入者。

    尸體沒有按照慣例入土掩埋,而是用木桿高高撐起,釘在距離營地大門五十多米遠的位置。這種血腥殘暴的做法,震懾了所有心懷叵測的外來者,也引來數十頭喪尸嚎叫和慘叫在營地四周回蕩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清晨,當圍牆內的人們從睡夢中醒來,發現熙熙攘攘的居民點已經空一人,只留下遍地垃圾和鮮血,還有幾具被啃得面目全非的尸骸。

    八月十一日,老宋帶領輪換人員隨車隊抵達營地。他非常認真的對甦浩言明————再有幾個月,食物供應很可能面臨短缺。

    團隊成員越來越多,將近三百人。

    甦浩給所有人注射了免疫藥劑,沒有人知道這東西其實是他體內的血。整個團隊仍然遵循城內、城外相互輪換的方式,分編為十個小隊,在城市里四處搜尋物資,在野外尋找的食物來源。

    陶源從市農資公司搞來幾輛手扶拖拉機。營地周圍田地里成熟的莊稼被收割一空後,幸存者們立刻開始翻耕,種下數百畝土豆,還有相當數量的白菜和蘿卜。

    冬小麥還要再過一個多月才能播種,甦浩提前預留了大量耕地,鄰近江水使灌溉很便利。一切順利的話,冬季收獲應該可以維持好幾個月的消耗。

    也許是對這個團隊真正產生了存在感,很多剛剛加入的幸存者不再拘泥于勞動時間。他們變得比以往都要勤勞。很多人在圍牆附近主動開墾荒地,雖然田壟歪歪扭扭,也談不上什麼耕種技巧,剛剛收割完麥子的土地上,終究還是漸漸冒出一片片綠芽。有南瓜,有豆角還有人在余暇時間下河捕魚,上山捕獵,廚房里也經常飄散出肉湯或者魚湯的濃香。

    曹蕊和雙胞胎姐妹在郊外發現一個養雞場。殺光了聚集在那里的一百多頭喪尸,她們從雞籠里救出三十多只僅剩的母雞。養雞場規模很大,從籠子的數量判斷,飼養的雞禽應該多達數千。餓極的喪尸不挑食,它們不會顧忌嘴里的肉究竟是人類或者其它物種。如果不是曹蕊一槍崩掉那些正準備撕開鐵籠喪尸的腦袋,恐怕它們連雞骨頭都會嚼光,什麼也不會剩下。

    這些可憐的母雞當時縮在籠子角落里瑟瑟發抖。它們被全部帶回野外營地專設的雞棚。那天,每一個團隊成員都圍在雞棚外面微笑。幸存者們用不懷好意的目光打量著它們,腦子里幻想著諸如雞蛋和烤雞之類的美味兒。

    廖秋在城外村子里找到三頭小豬。他花了兩天時間,在營地角落蓋起一間足夠寬敞的豬舍。他對所有人聲明︰《未成年人保護法》的效力將延續到這些肥胖的弱小生物身上。必須用最好的飼料喂養,禁止把它們當做寵物逗弄。當然,這種情況不會永遠持續下去。只要它們生下足夠多的後代,長得夠肥,廖秋其實很願意和大家一起分享排骨湯、鹵豬耳朵、 肝尖和爆炒腰花。

    日常生活很單調,也很刺激。

    除了勞作,每個人都必須按時接受格斗與射擊訓練。包括九歲的楊璐璐在內,甦浩要求所有人都能用棍棒之類的武器對付喪尸,在五十米距離內射中喪尸頭部。

    這要求其實並不過分。成為一階強化人僅僅只需要十毫克銀骨。也就是說,只要干掉五頭喪尸,用斧頭劈開它們的屁股,克制著強烈的嘔吐與惡心,你就能變得強。

    甦浩嘗試過服用多的銀骨。他發現這根本就是浪費。達到五階強度的身體絲毫沒有進一步的反應。奈之下,他只能把目光投注到收集多的腐菌激素和銀骨上。得益于大量增加的人手,這兩種東西的數量已經達到極其龐大的程度。

    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為什麼會如此信任近加入的團隊成員?

    天剛放亮,營地圍牆內的工地已經開始忙碌。攪拌機滾筒不停地轉動,混合均勻的混凝土,被水泥泵機直接輸送到地下的鋼筋基座進行澆灌。昨天從城內運來的兩套低溫冷庫被吊車拉起,慢慢放入尚未封頂的地下室。遠處,高大的圍牆缺口已經合攏,人們開始安裝厚重的全鋼閘門。這東西是在城北重工機械廠里找到的。說是閘門,其實就是一塊二十多米寬,五十多米高,厚度達到二十五公分的巨大鋼板。這樣的鋼板在機械廠倉庫里整整有好幾十塊。據幸存者們猜測,它原本可能是用作軍事途徑。

    甦浩走到裝有鋼制格的前,看了一眼外面正用吊車懸掛著安裝在地面滑槽上的閘門,嘴角露出一絲微笑,轉過身,走到擺滿各種實驗儀器的辦公桌前。

    這里是一號住宅樓。按照甦浩的要求,這幢樓房被當做特殊用途。尤其是目前所在的這一層,所有房間都按照醫院和實驗室的使用功能進行改造。

    寬敞的實驗室里只有甦浩和周辰兩個人。後者正伏在一台電子顯微鏡前觀察著什麼。

    沿著兩側牆壁,擺滿了諸如恆溫培養箱、蛋白質分解儀、電子混合基座之類的儀器。中間用水泥砌成的工作台上,還有密密麻麻的玻璃量杯、燒瓶、試管

    這些東西全部來自城內各大醫院、化學原料公司,或者是光學儀器商店。

    甦浩一直法解釋對進團隊成員奇特的信任感————從洗浴中心獲救者群體留下來的陳昆,到後來的董國平和陳二柱,直至現在為了食物和住所加入的外來者,他都有一種法言語的親密與溫和。這種感覺並非單方面存在,甦浩也可以從對方身上察覺到相同的感受。就好像熟識多年的老友,或者有著血緣關系的親人。甚至,比這加親密。

    這不正常。

    他暗中觀察了很久,終于發現這種感覺並不是針對每一個人,而是有非常特殊的條件限制。

    那就是自己的血。

    甦浩一度以為那是錯覺。為了驗證這種猜測,他有意識的給一部分近加入團隊的外來者注射免疫藥劑。結果發現,思維意識對注射者與未注射者之間的區別對待非常強烈。前者很親近,後者則是正常的陌生感。

    這具身體集合了未來時代最優秀的人類基因。不過,甦浩並不認為這是導致問題產生的真正原因。據他所知,人類之間的主從關系很大程度上取決于大腦,血緣導致的細胞親和在其中所佔的成份很少,最多不超過百分之五。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情況很奇特,人類生物研史上沒有任何與之相同,或者相近的案例。然而,拋開甦浩在未來世界的穿越經歷,的確能夠找出唯一的特殊點。

    他服用過原型藥劑。

    周辰死死盯著顯微鏡,腮邊肌肉在不住抽搐,臉上表情極為激動。除了甦浩,他是整個團隊唯一有資格進行此類研究的人。

    “你你應該過來看看這個。”

    周辰抬起頭,眼楮里閃爍著恐懼而震撼的光。他腦門上全是汗,像看見鬼一樣盯著甦浩。這種怪異的模樣使甦浩很不適應。他走過去,拍了拍周辰的背,後者立即從桌前走開,將電子顯微鏡讓給他。

    彎下腰,俯低身子,雙眼湊上目鏡後,甦浩只覺得視線被一片密密麻麻聳動的細胞佔據。感覺就像擁擠在瀕臨干枯水坑里的蝌蚪,成千上萬。它們瘋狂攢動,在彼此之間來回躥行。

    鏡頭下的玻片上,是一滴從甦浩指尖擠出的血。其中,添加了營養液和另外一名未注射藥劑外來者的血。

    “紅細胞數量超過正常值百分之五百,甚至多。大幅度提升的供氧速度,可以使身體運動和肌肉膨脹效果倍增。這應該就是你說過的,強化人與普通人之間最顯著的體征區別。我計算過白血球和其它細胞的單位含量,它們都出現了劇烈增幅現象。但這還不是最關鍵的因素。我想,你應該已經看到了那種黑色的顆粒。我不知道它是什麼,也從未見過。”

    周辰站在旁邊充當解說。他覺得頭皮發麻,眼前仿佛還在晃動著那一幕令人震驚的畫面。甦浩顯然對此並不在意。他的雙眼沒有離開鏡頭,只是漫不經心地“唔”了一聲,便重沉浸在鏡頭下那片被放大數倍的微觀世界。

    密集的紅細胞之間,飄浮著一個個周辰剛才提到過的黑色顆粒。它們體積龐大,如同上百個紅血球堆積起來的合成體。這些巨型顆粒周邊聚集著大量細胞,論紅血球來源于甦浩,還是另外一個人,它們都會聚集在黑色顆粒附近,感覺很融洽。就像一個身材高大,擁有強悍武力的巨人,友好溫和的對待附集在旁邊的弱者。

    “我為所有團隊成員進行過血樣檢測。除了你,沒有任何一例血樣有這種黑色顆粒。”

    周辰略帶顫抖的聲音再次響起,甦浩的手隨之不自覺地抽搐了一下。

    他抬起頭,目光轉向周辰,認真地問︰“你想說什麼?”

    “我我不知道。”

    滿面蒼白的周辰搖了搖頭,他用力咽了一下喉嚨,結結巴巴地說︰“現有儀器和數據都不夠,我沒辦法對這種顆粒進行分析。從血樣滲透結果來看,黑色顆粒與其它細胞之間的關系很像蜜蜂?”

    甦浩皺起眉頭。他不太明白這句話。

    “是的!蜜蜂!”

    周辰重復了一句。他看著甦浩,臉上的表情很古怪︰“如果把一切都代入顯微鏡下的血液,我們我是指那些接受過免疫藥劑注射的人,包括我在內,就像蜜蜂。那種顆粒相當于一個家庭里的最主要成員,你可以把它看做蜂後。這種蔓延和繁殖是性的。它就像是細胞的靈魂,構建起一個錯綜復雜的社會。只要接近,或者進入另外一個身體,都會對的接近體產生影響。它們會滲透對方,也許是產生某種稀有物質對陌生細胞進行培養。外來細胞很容易就能被轉化,被影響。”

    甦浩的臉色變得越發凝重︰“你的意思是————我能命令所有被注射過的對象?”

    “不!”

    周辰斷然否決︰“不是命令。蜜蜂只是一種比喻,你也不是真正的蜂後。這種由細胞產生的親和力的確存在,卻不能直接影響大腦對事物做出判斷。我們會反對你提出的某些意見,卻不會使情況變得糟。但如果你執意要求,也許可能我們真的會執行命令。”

    他臉色變得越發灰暗︰“我從未想過會出現這種事情。這不科學,如果注入血液就能獲得對某個人的控制權,那這個世界根本不會是現在的樣子。這這實在太可怕了。我感覺身體里被注入另外一個靈魂,它是你意志的分身。真見鬼!為什麼我根本沒有反抗的念頭?反而覺得你是這個世界上最值得信賴的對象?哦不,在你面前我幾乎是透明的,所有注射過那種藥的人都一樣。”

    甦浩慢慢閉上眼楮。

    他終于確定,產生這種奇特變故的真正原因,就是原型藥劑。

    這東西擁有神秘而強大的效力,足以改變正常的人類進化途徑。

    很幸運,它落到了自己手里。

    靈魂滲透這名字似乎不錯,很貼切。

    然而,事實上並不是這樣。

    正如周辰剛才說過的那樣︰血液上的相互融合不可能真正影響大腦。所謂“滲透”,應該主要作用于基因層面。

    怎麼說呢就像嬰兒對母體有著與生俱來的依賴和親昵,卻仍然擁有**的思維意識。親近,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把背叛率減至最低,但這並不意味著被注射者會對自己絕對盲從。

    甦浩覺得自己像一只蜘蛛,以營地為核心,正在編織一張肉眼看不見的形巨。每一個被注射過免疫藥劑的人,都是這張上的絲線。他們越來越多,越來越密集,也越來越結實。至于籠罩的範圍已經遠遠超出想象。

    他感覺後背一陣發涼,冷汗淋淋。

    “在別人體內輸入一個靈魂,命令,控制”

    甦浩難以置信地搖著頭,他听見自己的聲音明顯有些變調。

    “不,不是靈魂。”

    周辰再次否定了他的說法︰“那只是一種偏向親和的滲透。如果一定要用某個恰當的詞來形容,我覺得應該是烙印。”
radpig 發表於 2013-10-16 18:47
正文 第四十五節汽油

    又是一個輪換的周末。

    甦浩駕著越野車返回城內。沿途景觀幾乎沒有什麼變化————密密麻麻的人車流已經成為高架橋上的雕塑,城市上空依然飄蕩著腐肉的惡臭,空蕩蕩的建築里透出令人不安的死寂。

    周辰留在實驗室繼續未完的研究。

    他總覺得對黑色顆粒的驗證還停留在表面階段,甦浩也沒有瘋狂到把所有人都變成所謂“蜜蜂”的程度。至昨天為止,已經有三百一十七名團隊成員注射過自己的血。他不打算在這個基礎上進一步擴大免疫者群體。kd01研究所得到的資料表明,軍方已經擁有免疫藥劑配方,但他們還沒有來得及對這一地區周邊人群進行發放。按照研究院軍官徐屹留下的u盤配方,甦浩已經試制出一百多標準單位的免疫藥劑。

    這些藥劑與甦浩的血完全不同,僅僅是在注射者體內產生免疫,法起到自然強化的效果。在免疫基礎上服用銀骨,只能增加骨骼強度,不能成為真正意義上的強化人。想要得到肌肉增效,還必須服用對應等級的強化藥劑。

    有這些免疫藥劑作為偽裝,甦浩才能掩飾原型藥劑被自己服用後產生的一系列奇異效果,也可以對三百多名團隊成員都是強化人這一現狀作出解釋。

    軍方不會放棄這座城市。他們總會回來。

    因為,對抗不斷進化怪物群體最主要的戰斗力量,只能是強化人

    小樓一切如故。

    當甦浩走進一樓大廳的時候,韓晶首先迎上來,滿面歡喜地摟住他的脖子。這種感覺不同于與欣研之間的愛情,而是兄妹之間的親情。對韓晶而言,甦浩存在的意義不僅僅是從喪尸口中救過自己的性命,像是值得依賴,尊敬,可依靠的兄長。

    甦浩微笑著摸了摸她的頭,問︰“已經第三階段了?”

    韓晶笑著點點頭︰“上個星期我們圍住了一大群喪尸,有好幾百頭。”

    “這麼多?”

    甦浩頗為意外地楞了一下,把目光轉向站在旁邊的杜天豪︰“究竟是怎麼回事?”

    從病毒爆發至今,這座城市里的很多東西都在全秩序下被固定。比如喪尸的活動範圍,或者其他幸存者的生活習慣。以喪尸為例,它們往往會按照殘留記憶,在某個街區徘徊。這些區域大多偏于陰暗,很少接觸到陽光,周邊環境溫度比平時低。就像大熊貓只在有箭竹生長的山林間生活,喪尸同樣也有它們獨特的生活習性。

    如果沒有特殊情況,喪尸通常不會離開固定的游蕩區。

    以韓晶等人的實力,對付幾百頭喪尸當然不成問題。據甦浩所知,城內各個已被探測過區域內的尸群數量均超過數千。想要把幾百頭喪尸從中引誘出來很困難。這些腐爛的生物幾乎沒有什麼智慧,靈敏的嗅覺和听覺使它們對同一目標產生興趣。不會謙讓,也不會退縮。即便是未來時代經驗豐富的獵人,也很難用誘餌從尸群里單獨引出一部分。

    “有很多人都還活著。”

    杜天豪說話的聲音很大,足夠在場的每個人都听見︰“據我們觀察,附近幾個街區都有幸存者在活動。他們前段時間可能是因為害怕躲了起來,但不管是誰,都必須外出尋找食物和水。這就不可避免與喪尸有所接觸。那些怪物其實沒有想象中可怕,它們速度緩慢,弱點非常明顯。只要不是麻痹大意被圍攻,很容易就能把它們干掉就這樣,很多幸存者聚集起來,結成像我們一樣的團隊。南面街區有兩個,大約三十人左右。西面還有一個規模比較大的,可能有上百人。”

    甦浩逐漸听懂了杜天豪話里的意思︰“你是說,那些人引出了喪尸?”

    杜天豪點了點頭︰“是南面街區一個小團隊做的。附近的超市和商店早就被我們搬空,他們沒辦法就近搞到食物,只能去遠的地方找吃的。那幫家伙很笨,發動汽車引擎的時候沒有截斷警報器線路,驚動了體育館附近的尸群。那場面壯觀極了,尸群規模至少超過四千,甚至多。他們開著車亂跑,帶著尸群橫穿了半個城市。這種捕獵的好機會當然不能放過,我們截殺了落在後面的一部分喪尸,戰果輝煌。”

    說著,他拉開旁邊壁櫥上的抽屜,取出一個鼓鼓囊囊的小皮包扔過來。甦浩解開封口的拉鏈一看,里面裝滿了腐菌激素膠管,還有滿滿一袋清洗過的銀骨,數量至少有幾百毫克。

    “老規矩————我們吃了一半,剩下一半歸你。”

    杜天豪的嗓門粗大,這句話使站在旁邊的所有人都笑了起來。

    他們已經是強化人,都明白銀骨的珍貴。但在所有人看來,這些東西理所當然應該有甦浩的一份。

    如果沒有他,自己可能已經死了。

    甦浩心里同樣回蕩著說不出的暖意————他曾經懷疑,回到這個時空也許是個錯誤?

    畢竟,如果不是能量不足,如果不是當時的情況逼迫,如果不是種種因素限制,他可能會選擇好的時間降落點。

    然而,他現在只覺得前所未有的滿足。這種法用語言描述的親情與友善,根本法被任何利益關系代替。

    當然,其中也可能有原型藥劑導致的微妙變化。甦浩往往會把這層關系忽略,只注重友誼和感情。

    陶源站在杜天豪旁邊,槍搭在肩膀上。他看上去很放松︰“我們听老宋說了,野外營地的建設速度很,預計下個月主體工程就能完工。那里比這兒安全,女人和孩子也可以轉移過去。”

    甦浩點點頭︰“我們的人員數量增加了很多,這是個很麻煩的問題。”

    李曉梅像往常一樣抱著嬰兒,聲音柔弱︰“食物應該夠了。倉庫里存貨還有很多,如果再走遠一點,其它街區應該還有不少沒有光顧過的商店。”

    “不僅僅是食物。事實上,食物的問題不難解決。”

    甦浩微笑著說︰“我們收割了營地附近所有成熟的麥子,再過幾個月,水稻也可以收獲。種的蘿卜和土豆數量很多,足夠吃到明年夏天還綽綽有余。何況,這座城市里很多地方都能找到食物。尤其是居民家里,或多或少都能找到一些吃的。這些食物累積起來,數量應該非常可觀。不過,這些東西很分散,挨家挨戶搜索要花費大量時間。我們目前必須迫切解決的問題,是燃油。”

    他沒有夸大其詞。

    事實上,燃油已經成為除食物之外,整個團隊最為重視的物資之一。各種機械,重型卡車運作都需要柴油,普通型號的車輛也需要汽油才能驅動。油料供應一旦中斷,城內與野外營地之間的聯系會非常困難,物資與食物也法互補。

    甦浩走到桌前,從旁邊壁櫥里拿出市區地圖鋪開,指著圖面上小樓所在的位置,對圍過來站在四周的人們說︰“我們在這兒,這附近幾條街道是我們的實際控制區。距離最近的加油站,在三百多米外的橫街上。那里的燃油一直供應著我們從五月份至今的全部消耗。眾所周知,交通管制禁止大噸位載重車輛進入市區。因此,設置在市區的加油站都有共同的特點————柴油庫容量小,而汽油庫容量大。現在,這個油站庫存的柴油已經不多,我們得另外尋找

    油源。”

    廖秋杵著自動步槍,眼楮盯著地圖上那些代表加油站的標志,若有所思地說︰“你的意思是,我們要控制多的加油站?”

    “我們需要油————”

    甦浩平靜地說︰“當然,還有另外一種辦法————散落在外面的廢棄車輛都帶有一部分存油。可以用皮管把它們抽出來,零散囤積。不過,這辦法很慢,同樣需要花費大量時間。我們只有三百多人,要修建營地,耕種,獵殺喪尸,尋找資源恐怕抽不出太多人手來做這種事情。所以,最方便,也最直接的方法,就是控制其它油站。”

    杜天豪雙手抱在胸前,皺著眉,努力運轉著思維︰“具體該怎麼做?把其它油站的存油全部裝車運走?我知道郊外有個停車場,那里有好幾輛大型油罐車,可以好好利用它們。”

    “就算是三十噸裝載量的重型油罐車,也不可能把所有存油全部運走。”

    甦浩連連搖頭︰“我們可以把一部分燃油運到野外營地儲存起來,也必須最大限度利用這些廢棄的加油站。我計算過,全市的加油站總共有二百三十多個。雖然位置分散,有些油站也距離我們很遠,但往返一次花不了多少時間。我們可以根據油站坐標,清理出幾條常用的交通主干道。做這件事情並不困難,只需要把堵塞道路的汽車拖到一邊就行。”

    “二百三十多個加油站”

    陶源很感興趣地插進話來,問︰“那麼每個油站的容量是多少?能有多少存油?”

    “不一定!”

    站在旁邊的曹蕊似乎對這方面很熟悉。她清了清嗓子,淡淡地說︰“油站容量得看所在區域的車流量等情況而定。一般來說,容積通常為三十至一百噸。至于存量喪尸混亂爆發之前一段時間,城市里沒有關于油料短缺之類的聞,那時候的油價也很穩定。你可以打個對折,按百分之五十計算。不過,這只是我個人猜測,實際數字可能比這多得多。”

    可以清楚听見不少人嘴里都發出倒吸涼氣的“嘶嘶”聲。

    “這是一個很大的數字,非常可觀。這些燃油足夠維持現有機械和車輛運轉很久。”

    甦浩抬頭看看四周,目光充滿堅決和強勢︰“我們需要它們————”

    第二天。

    銀行小樓外的馬路上,停著一輛幾分鐘前剛剛從地下車庫里駛出的“別克”越野車。這種車性能很不錯,馬力強勁,作為平時使用頻率最頻繁的車輛之一,幸存者們對它進行了全面防護強化改裝。

    車身周邊加焊了一層鋼板,四周和前擋風玻璃用細密結實的鋼絲罩住。車頂天改成活動式蓋板,遇到緊急情況,可以從後廂里拖出一挺12。7毫米重機槍架在車頂。在長長的鏈旁邊,還有兩把加滿油的電鋸,以及一整套專門對應復雜路況的防滑鏈。

    甦浩大口嚼著一個夾了腐乳的饅頭拉開車門,彎腰鑽進副駕駛的座位。他的兩邊腮幫鼓起腫泡似的兩大團,看上去顯得有些滑稽,握著方向盤的欣研不由得“噗嗤”笑出聲來。這種氣氛很感染了呆在後座上的楊璐璐,一大一小兩個女人頓時笑得前俯後仰。

    甦浩用力咽下嘴里的食物,喘了口氣,頗為慍怒地看看她們,又扳下遮陽板,對著鏡子看了幾秒鐘,很不高興地說︰“有什麼好笑的?難道你們不覺得這是一個男人應有的舉動?能吃,意味著健康————”

    “你說的對!”

    楊璐璐搖晃著帶有嬰兒肥的紅潤臉蛋,以明顯不符合她這個年齡階段的目光看看甦浩,又轉頭看看欣研,“吃吃”地笑著說︰“健康就意味著有力氣,才能在半夜睡覺的時候,不會因為生理上的原因,被欲求不滿的女人一腳踹下床。”

    這句話听起來很嚇人。

    甦浩和欣研同時用森冷的目光盯著楊璐璐。後者尷尬地戴上墨鏡,輕咳一聲,然後踩下離合器,推上前進擋。前者很是震驚地長大了嘴,瞪大眼楮問︰“你從哪兒听來這些亂七八糟的理論?誰告訴你的?”

    九歲的小女孩毫不在意甦浩眼中凶悍目光的威脅。她從衣服口袋里摸出一根棒棒糖,撕掉包裝紙,塞進嘴里含著,非常得意,含含糊糊地說︰“我比你們想象中要聰明,不是嗎?”

    越野車橫跨了大半個城市,穿過鄰近南面的繁華地帶,在一個帶有紅白標志的加油站前緩緩停住。

    銀行小樓對面那幢大廈已經清理過,連同每兩周輪換一次的幸存者,總共有一百二十多名團隊成員入住。除了連同李曉梅在內十多個人負責警戒與日常後勤,甦浩把其余的團隊成員每五人分成一組。按照昨天議定的計劃,這些搜索小組又分為兩部分————陶源帶領一半人,以銀行小樓為核心,對周邊區域進行搜索。他們的任務是獵殺喪尸,收集物資。甦浩和杜天豪帶著另外一半人佔領、控制鄰近區域的所有加油站。

    路邊的綠化帶里,有一輛側翻的廂式輕卡。車身兩邊有醒目的螞蟻圖案和“螞蟻搬家”字樣。它的右前輪癟縮,可能是碾到了某種銳物導致爆胎。一大堆零亂的家具從敞開的後車門里散落下來,壓垮了綠化帶里的灌木。就在這堆如山般傾倒的雜物下面,還露出半截被啃爛的人類遺骸。

    甦浩跳下車,仔細觀察周圍動靜。

    油站里走廊游蕩著四頭喪尸————一頭躺在太陽曬不到的屋檐下發呆,另外兩頭站在牆角旁邊慢慢搖晃,最後一頭趴在地上,像最專業的昆蟲學家一樣研究著幾只螞蟻。它非常好奇地伸出干巴巴的舌頭,想要舔食這些看似美味兒的小動物。

    雖然,沒有多少肉。

    越野車帶來的動靜很大,論引擎轟鳴還是剎車響動,都足以引起喪尸的注意。它們仿佛被打了強心劑,立刻從懶洋洋的昏沉狀態甦醒。腳步緩慢,張牙舞爪地撲過來。

    甦浩掄起消防斧砍斷了為首喪尸的腿,跟在後面的楊璐璐立刻用叉桿套住它的頭。失去行動能力的喪尸後頸被卡住,趴在地上不停的嚎叫,卻法依靠雙手掙脫。甦浩和欣研趁機分開對付另外幾頭喪尸,以最的速度抽取腐菌激素,再回過頭來對付被楊璐璐按住的缺腿喪尸。騰出手的小女孩沒有閑著,她掄起甦浩扔在旁邊的斧子,狠狠劈開喪尸臀部。

    雖然只有九歲,被銀骨改造過的身體卻比成年人強。即便有身高限制,楊璐璐也完全可以單獨對付落單的喪尸。

    當然,她的獵殺過程要比成年人麻煩一些————在肉搏情況下,必須先砍斷喪尸的腿,才能攻擊喪尸頭部。

    團隊成員都很喜歡這個九歲的小女孩,卻並不因為年齡放棄對她進行格斗訓練。和其他人一樣,楊璐璐同樣要在陷阱小院學習如何獵殺喪尸,在郊外接受射擊訓練,學會如何使用槍械。

    斯巴達式教育很殘忍,卻可以造就一大批從幼年時代便生死相搏的優秀戰士。

    甦浩不過是把楊璐璐的成長時間稍微提前。

    其實,未來世界的野外流民比她早熟。那些七、八歲大的孩子對人體個怪物身體構造非常熟悉。他們知道如何利用對方的弱點進行攻擊,對待食物從不挑三揀四。
radpig 發表於 2013-10-16 18:48
正文 第四十六節混混

    論在警備司令部,還是kd01研究所,甦浩都沒有找到子生產線之類的東西。這就意味著幸存者團隊消耗的藥,法通過自產方式獲得補充。唯一的應對方法,就是盡可能節省。

    甦浩收起裝有腐菌激素的膠管,走到越野車旁,拉開後箱,取出一只高容量蓄電池。

    欣研拎著帶血的鋼管走過來,認真地說︰“你感覺到了嗎?這些喪尸的速度好像比以前了不少。它們的動作已經不那麼笨拙,力氣也大。”

    沉默片刻,甦浩點了點頭。

    欣研的感覺很準確————喪尸的確在變強。

    這種變化非常微妙,不是經常與喪尸搏斗的人很難有所察覺。最顯著的特征,就是喪尸體表的肌肉不再腐爛,而是重進入正常生長狀態。

    “—1”是所有怪物當中最低,也是最弱的等級指數。

    從病毒爆發至今,幾個月的時間,喪尸已經跨過了最初的弱化狀態。它們將逐漸學會奔跑和跳躍,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蹣跚挪動,攻擊方式也趨于多樣化到那個時候,喪尸會進化至真正的“1”等級。

    人類可以不在意老鼠,卻沒人會忽視一頭蹲在身邊的老虎。這兩種動物實力強弱完全不同,喪尸也如此。

    甦浩露出一絲微笑,淡淡地說︰“這不奇怪。別忘了————它們吃肉,不吃素。”

    帶有調侃性質的話語法消減欣研的憂慮。她仍然皺著眉,和甦浩一起走向通道對面的油站辦公室

    加油站都有兩個臨街的入口,或者說是出口。

    甦浩剛剛把手搭上辦公室玻璃門,準備用力拉開的瞬間,對面十多米外的另外一個入口,忽然閃出幾道人影。

    那是一群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有三個人。為首的男子身材瘦高,穿著黑色t恤和短褲。強烈的陽光照在他剃短發上,照出一層濕漉漉的汗水。

    他們手里握著棍棒和鋼管,有一個還把刀子捆在鐵管頂端,做成適于格斗的長柄武器。有兩個人手里拎著提桶,看樣子應該是用來裝油。站在辦公室台階上的甦浩等人讓他們很吃驚,本能的後退幾步,表情很是戒備。

    “你們你們是誰?”

    為首的年輕人舉起手里的棍棒,厲聲喝道︰“為什麼會在這兒?”

    甦浩和欣研對視一眼,兩個人立即散開。欣研和楊璐璐步走到越野車前,佔據著便于進退的有利位置。甦浩放下手里的蓄電池,朝著這些陌生人的方向上前幾步,聳了聳肩︰“如果我沒猜錯,我們的目的應該一樣,都是為了汽油。”

    三個年輕男子目不轉楮地盯著他,確定站在眼前的甦浩沒有被感染,也沒有任何喪尸應有的腐爛痕跡後,這才把目光投向通道地面上的喪尸殘骸。

    “知道嗎?你嚇了我一跳。”

    為首的男子放下棍棒,用疑惑、警惕的目光端詳著甦浩,又不住偏頭看看站在越野車旁邊,端著自動步槍的欣研和楊璐璐,有些羨慕,又很是惱火地說︰“這里的汽油不對外供應,你們最好離開這兒,去別處轉轉。”

    他的話充滿冰冷和敵意,想要表達的意思也足夠明顯。

    甦浩眯著眼楮看著他,又朝前走了兩步︰“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男子盯著甦浩,冷冷的眼神里含著怒意和畏懼。他不停的用余光瞟著甦浩腰間的手槍,試著擠出笑容,表情卻很不耐煩︰“這個加油站是我們的。嗯!如果你們急需汽油,我可以給你們一部分。不過,下不為例。”

    “哦?”

    甦浩有些疑惑︰“你是這個加油站的老板?”

    這句話似乎問得很沒水平。從甦浩的角度,他只能通過對方的話語做出這種最合乎情理與邏輯的判斷。然而,他的問話卻在對面三名男子當中引發截然不同的回應————他們楞了一下,隨即臉上露出古怪的表情,笑的很張狂,肆忌憚。

    “哈哈!濤哥他居然,居然說你是這里的老板?哈哈哈哈!”

    一個穿著有些另類的年輕人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旁邊,另外一個穿灰色襯衫的男人止住笑,用帶有譏諷和炫耀的口氣說︰“如果你要這麼理解,也不是不可以。這一帶是我們的地盤,包括這間加油站。”

    甦浩下意識地摸了摸槍,有種想要拔槍射擊的沖動。

    他用冷漠的目光掃視了一圈這些人,轉身走到越野車前,對欣研說︰“把杜天豪叫過來。告訴他︰帶上幾個人,還有兩輛他昨天說過的油罐車。”

    野外營地和銀行小樓之間依靠線電進行聯絡,常用的幾輛車里也裝有短途呼叫器。以甦浩擁有的專業知識,很容易就能利用各種材料制作這種簡單的通訊器。

    說完這番話,他把蓄電池放回車上,從衣袋里摸出香煙,抽出一支點燃,冷冷地看著那些口氣狂妄的年輕人。

    “地盤”這個詞,讓甦浩聯想起未來時代。

    城市和野外沒有實際控制者,軍方佔據的區域往往是重要資源或者糧食產地。包括廢棄的城市在內,大多被頗有實力的人物佔有。在那個時代,每一個居民點都有主人。只要有槍,有力氣,比其他人強,就能成為一方統治者。外來人群必須向區域控制者交稅,或者選擇依附不可否認,站在權力頂端的感覺很不錯,卻必須時刻小心從背後捅來的刀子。

    殺人與被殺,已經成為未來世界的永恆格調。只要干掉統治者,就能繼承他擁有的一切。財產、食物、女人、地盤

    甦浩一直很低調。

    他知道這座城市里有很多人還活著。

    杜天豪也說過,小樓周邊有其它幸存者團隊。

    不過,甦浩並不覺得自己比那些人弱小————他服用過世界上獨一二的原型藥劑,來自未來,擁有數百名忠心耿耿,至少也是一階強化實力的手下。除了軍方和不斷進化的喪尸,熟悉歷史的甦浩實在想不出還有誰比自己強?

    現在,居然有人站出來說︰“這里是他們的地盤。”

    這感覺真的很滑稽。

    如果剛剛與那些人接觸的時候就開槍,事情不會演變成現在的樣子。

    甦浩不喜歡隨便殺人。

    何況,這些人對自己沒有造成實際威脅。

    也許,那幾個年輕人潛意識認為自己不會開槍。

    畢竟,這邊只有甦浩一個男人。

    欣研是個看上去弱不禁風的少女,楊璐璐是只有九歲。

    他們明顯很畏懼甦浩等人手里的槍。因此,沒有繼續過來爭執。三個年輕人拎著提桶走近院子側面的油罐,一個人爬上罐頂擰開鐵蓋,插進一根空心塑料管。另外兩個人在下面吸氣,用提桶接上抽出的汽油。在這個過程中,他們不停的朝越野車所在的位置張望,目光警惕且充滿戒備。

    欣研看了一陣,搖著頭,對站在車子另一端的甦浩說︰“他們好像什麼也不會。”

    甦浩微微一笑,沒有說話。

    這種設置的地面的油罐不大,容量最多不超過三百升。之所

    以設置這種東西,主要是便于某些特殊用途。比如︰需要少量汽油擦抹污垢,為一些自行改裝的車子補充油料通常只有大型油站才會有這種外設的油罐,里面的存油通常不會很多,甚至干脆是空的。

    在停電狀態下,可以用蓄電池連通辦公室內的主控設備,使整個油站重恢復運轉。這方法不是什麼高深的特殊學科,卻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掌握的知識。甦浩不想因為關緊要的小事情殺人,這些人與他也沒有太大的利益沖突。他要的只是地下儲油罐里的燃油。至于地盤既然對方態度強硬,那就當做是他們的好了。

    三個年輕人應該不是第一次從外置油罐里抽油。很,兩只提桶已經裝滿汽油。甦浩漫不經心地看著這些人,發現那根抽油用的塑料管差不多有三分之二都被插進罐子。顯然,罐子里的存油已經所剩不多。

    那些人沒有拎起油桶離開。他們一直朝這邊張望,貪婪的目光在越野車和槍的上面打轉,饒有興趣地看著甦浩,還有守候在旁邊的欣研和楊璐璐。

    “他們從哪兒弄的槍?”

    穿灰襯衫的男人話語充滿羨慕和嫉妒︰“那東西可比刀子管用多了。我說,是不是應該過去跟他們好好談談?媽逼的,連女人和小娃娃都人手一枝,這幫家伙真***闊氣。尤其是那個妞,長得挺漂亮,腿長胸大,老子看了就想日。”

    “如果不想死,就趁早閉上你的嘴————”

    被他們叫做“濤哥”的年輕人冷冷低喝,面色陰沉地說︰“就算弄到槍又能怎麼樣?你會用嗎?怎麼打開保險?怎麼換匣?出現卡膛的情況該怎麼解決?連射和點射的區別是什麼?剛才我就想說你,什麼叫做“我們的地盤”?你知不知道他們是誰?隨便開口就說出那種話,那個男的當時沒開槍就已經很不錯了。如果你想死就趁早滾遠點兒,別來拖累我。”

    這番斥責絲毫不留情面,灰襯衫男子的臉色陣紅陣白,眼眸里不斷釋放出凶狠狂虐的目光。他齜著牙,像受傷的狼一樣反目瞪著為首的年輕男子,握在手里的刀也擺出進攻姿勢。盡管隔著數十米的距離,憑著被強化過的敏銳視覺,甦浩仍然清楚地看見“濤哥”眼里的不屑和譏諷。

    “我怎麼會跟這種低能狂妄的白痴混在一起?”

    陸濤,也就是叫做“濤哥”的年輕人搖了搖頭,滿面冰冷地沉默著。

    從病毒爆發到現在,他腦子里已經不是第一次冒出這種念頭,而且越來越強烈。

    他是本地人,在北方一所名牌大學中文系念碩士研究生。

    從去年開始,父母就一再打電話要求他回家一趟。正好陸濤投遞求職信的那家公司也在本地,于是他回來了,按照父母的意思,在五月十一號那天穿上西裝,在約好兩家人一同游玩的公園里,見到了相親對象。

    那是一個相貌甜美的女孩,性格溫柔。陸濤和對方都對彼此感到滿意,在場的雙方父母也很高興。四個老人甚至開玩笑說“差不多明年這個時候就能結婚”,還逗弄、催促他們盡生個孩子。

    那幕歡幸福的畫面,被陸濤的岳母首先打破————那個六十多歲的老婦人瞬間變成喪尸,像野狗一樣抱住站在旁邊的女兒,幾口咬斷了她的喉嚨。

    包括陸濤在乃,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他只覺得腦子很亂,眼前的一切都不真實。直到一股突如其來的巨大力量將他狠狠推朝旁邊,陸濤才從渾噩中猛然驚醒,繼而發現︰父親也不知時候變成生化電影里吃人的怪物。如果不是母親拼盡力氣把自己推開,落在那張滿是猙獰利牙嘴里咀嚼的,恐怕已經不是母親的臉,而是自己的肩膀、胳膊、胸口

    整個公園都陷入混亂,到處都是求救與慘叫,剛剛被環衛工人打掃過的干淨路面被鮮血染紅。幾乎所有在公園里晨練的老人都變成喪尸,它們嚎叫著撲翻一個系著黑帶,在湖邊擺出高難度踢腿動作的空手道教練。那個男人很被撕得粉碎,連腦袋都被從掙裂,分成兩半。

    未來岳母趴在相親女友身上亂啃。

    旁邊,未來岳父被一個戴悠悠章,卻已經變異的公園管理人員扯斷了胳膊。

    母親腹部被父親咬出一個大洞。他掏出肝髒,忘我投入地大口咀嚼。

    一個在幾米外晨練的老太婆咆哮著沖過來,揮舞手中寶劍狠狠扎進父親後腦。她非常勇敢,一邊拔劍刺向陸濤的未來岳母,一邊大吼著讓他打電話報警。話未說完,一個剛剛變異,穿著黑色健美褲的女人已經抓住老太婆的劍,把她用力拖到面前,對著喉嚨一口咬下。

    那天的陽光像往常一樣明媚,大地卻充滿血腥。

    陸濤已經忘了,究竟是怎麼逃出那個可怕的公園。

    自己似乎是抱起一台錄音機。那東西屬于一群練習舞蹈的晨練者,當時還放著節奏歡的“今天是個好日子”。伴隨著宋祖英歡唱的歌聲,陸濤像瘋子一樣揮舞錄音機,連續砸爆好幾頭喪尸的腦袋,跌跌撞撞逃出公園。

    街上比公園里亂。

    很多車子都撞在一起,變異的喪尸從車輪下爬起來,撲向那些滿面驚恐的人。一輛巡邏的警車側翻在馬路中央,喪尸把受傷昏迷的警察從車里拖出來,像分蛋糕一樣撕成幾塊,抱著人體短肢坐在街上大口吞嚼。狂亂的恐怖風暴席卷了整個城市,到處都是尖叫與哭喊。不斷有人從樓房高處跳下來摔死,身後戶里伸出胡亂揮舞的喪尸手臂。一個穿西裝套裙的女人高跟鞋被卡在窨井蓋的雨漏口,法掙脫,被緊追不舍的喪尸當場撲翻,從足踝部位活活啃斷。還有一個中年男人想爬上路邊的行道樹,因為腳滑掉下來被喪尸圍住。他不顧一切朝四面亂打,怒吼著從尸群里沖出。腸子從他腹部破口里滑出,被一頭喪尸抓住,一人一尸的感覺就像在放風箏。他捂著肚子拼命跑出十幾米遠,又不得不慘叫著跑回去,對咬住腸子大口吞咽的喪尸拳打腳踢直到最後被密密麻麻尸群淹沒的時候,那張凶狠狂暴的臉已是毫血色,慘白得令人心悸。

    陸濤一直在用手機反復撥打“110”,他很放棄了這種毫幫助的舉動————和自己一樣,街上逃亡的每一個人都在做著相同的事。論在任何位置,都能听到他們對著手機狂呼亂喊的求救聲,遠處還傳來尖利急促的車載警報。

    混亂持續了很久,陸濤躲在路邊一間垃圾房里。他脫下西裝捂住口鼻,用腐爛發臭的各種棄物覆蓋全身,藏在骯髒的角落里一動不動,任由蟑螂之類的蟲子在身上亂爬直到手機里再也听不到任何訊號,嘈雜的電波徹底變成盲音,垃圾房外面一片死寂,他才從藏身處瑟瑟發抖地爬出來,努力睜大沾滿糞便、口痰和淚水的雙眼,絕望地看著遍布尸體和死亡的世界。

    他像家可歸的狗一樣在街頭流浪,尋找食物過程中不止一次與喪尸遭遇,漸漸明白頭部是對方弱點。憑著在中學時代打群架的經驗,練過兩年散打的陸濤,開始爆發出復仇的力量。他收集棍棒和刀子之類的武器,找了一個小房間作為隱蔽所。這種獨行俠般的生活過了好幾個星期,在外出尋找食物的時候,他遇到了一個有兩百多人的幸存者團體。

    于是,選擇加入。
radpig 發表於 2013-10-16 18:49
正文 第四十七節布置

    這個團體的人員構成非常復雜。最

    有普通市民,有小販,有城管,有交警,也有小偷和黑幫份子總而言之,都是為了活命而聚在一起。他們也許曾經因為職業和社會地位相互敵視,然而現在卻必須合作,共同對付猙獰恐怖的喪尸。

    灰襯衫是個二十來歲的混混。

    他自稱是城西某個片區的幫派老大,能管好幾條街。

    沒人知道灰襯衫叫什麼,他以“豹子頭”這個外號自稱。

    平時聊的時候,“豹子頭”總是喜歡口若懸河跟別人談論《水滸》。言語當中不時摻進幾句“宋江那個白眼狼”,“政府就是因為蔡京這種人太多”,“公務員都\他\媽\是高俅”之類的話。他總跟人說林沖老婆如何如何漂亮,如何如何被高俅兒子玩弄,這一切都他自己的真實寫照陸濤不知道“豹子頭”是不是對這段情節情有獨鐘?還是真實遭遇的確如此?但有幾點可以肯定————“豹子頭”連小學都沒有畢業;除了林沖宋江魯智深武松,《水滸》里其他人物一概不知;這家伙很好色,尤其是年輕漂亮的女人,從他嘴里說出來,不是“騷\逼”,就是“賤\貨”。

    至于另外一個穿著另類,梳著爆炸式怪異奇特發型,帶有幾分鄉土氣息的年輕人,名字叫做李順發,是某個發廊里打雜的。

    當然,他自稱是個“非常專業的理發師”。

    可團隊里有些人總喜歡管他叫“xx區洗剪吹”。

    陸濤有種學者獨特的傲氣。

    他本能的不喜歡這些人,卻因為喪尸威脅不得不加入這個團隊。

    陸濤的儒雅和傲慢同樣不被別人所接受,英俊冷漠的外表甚至引起某些人嫉妒。不過,當他在一次遭遇戰中獨自干掉四頭喪尸以後,來自背後的冷言冷語頓時少了很多。諸如“豹子頭”之類的人,也願意不時與他親近

    剛才那番話顯然嚴重傷害了“豹子頭”的自尊心。他感覺陸濤毫不客氣剝奪了自己內心深處最為看重的東西。雖然那只是一層用來虛張聲勢,恐嚇別人的偽裝。

    “老子想干什麼就干什麼。你個小逼娃娃少在我面前拿腔拿調。別以為平時給你幾分面子就能蹬鼻子上臉,等老子弄到槍”

    “那你去啊————”

    陸濤打斷了他惡狠狠的話,指著站在對面的甦浩等人,懶洋洋地冷笑道︰“你過去找那個人要好了。你說過————這里是你的地盤。”

    這個加油站北面就是團隊棲身的營地。距離很近,人們平時都從這里弄些汽油回去,混合著木頭之類的可燃物煮飯燒水。憑心而論,陸濤也不願意把汽油分給外人,可他沒有瘋狂到認為能夠與甦浩為敵的程度,僅僅只是口頭上隨便說說。

    專業理發師李順發站在旁邊,張著嘴,傻呵呵地看著。

    他並不在意陸濤和“豹子頭”之間誰輸誰贏,死活跟自己都沒有關系。但不管是誰輸了,他都會跟在贏家後面狠狠踩輸家幾腳。

    一︰為了過癮。

    二︰為了過癮。

    三︰還是為了過癮。

    陸濤從來就不喜歡這些人,認為他們知而狂妄。

    就比如剛才,“豹子頭”對于槍的理解完全來源于電影,說話方式也基本上模仿版《古惑仔》。真要把一支槍擺在面前,他根本就不會用,甚至只能當做廢鐵扔掉。

    聯想起平時“豹子頭”對林沖娘子\色\情\比的談論,陸濤只覺得有種力且煩躁的困頓感。他已經沒有家人,也失去了未來理想。活著,完全是因為本能,或者可以說是不想被喪尸當做食物。

    他很迷惘,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思維漸漸飄遠,神情也變得恍惚。“豹子頭”一直咬牙切齒盯著陸濤,立刻發現對方眼楮里光芒正變得暗淡。他陰冷地干笑著,從褲袋里摸出三稜刮刀。

    “豹子頭”決定要好好教訓一下陸濤————他對付喪尸雖然很厲害,卻不給自己面子,也不守規矩。在他身上捅幾個窟窿,也可以震懾一下對面那個漂亮的奶油男人嗯!沒錯,讓他們知道我的厲害,旁邊那個漂亮妞可能還會因此喜歡上老子。

    電影里不都是這樣嗎?

    一刀干翻對方老大,然後就能開他的車子,用他的票子,脫光衣服干他的馬子!

    這就是***生活。

    拎著刀,準備狠狠捅出去的一剎那,“豹子頭”感覺到耳朵里有強大的壓力————那是從遠處傳來的引擎轟鳴,地面也隨之產生震動。如果換在病毒爆發前繁華熱鬧的城市,根本不會產生如此強烈的震撼。現在,整個城市幾乎變空,人們死得死,散得散,空曠死寂的馬路上連老鼠跑過都會引起注意,不要說是車輛飛馳引發的動靜。

    “豹子頭”滿面驚愕地轉過身,恰好看見兩輛重型油罐車在街口轉向,朝著加油站疾馳過來。鐵灰色的車身充滿令人畏懼的金屬質感,橢圓形車載油罐令人聯想起“爆炸”、“火焰”、“死亡”之類的可怕名詞。它們咆哮著,越來越近,直到駛近油站門前,才緩緩降低速度。

    魁梧強壯的杜天豪跳出駕駛室,他嘴里叼著吸了半截的煙,頗為奇怪地看了一眼陸濤等人,隨即把目光轉向甦浩,大步走過去,用沙啞粗豪的聲音嚷道︰“頭兒!急匆匆的把我們叫過來,有什麼問題嗎?”

    在他身後,兩輛車的駕駛室里又跳出五名團隊成員。他們全副武裝,手里握著嶄的“95式”自動步槍,迅速爬上屋頂,佔領加油站附近的制高點。前後不過幾分鐘的時間,整個加油站已經被納入射擊範圍。

    甦浩不是專業軍人。但他在未來時代與軍方的關系密切,多少知道一些訓練方面的常識。

    他看著對面僵在原地的三個年輕人,拉開車門,拿出蓄電池遞給杜天豪,語氣平淡地吩咐︰“去控制接通電源,抽光這里所有的油,一滴也不要剩下。”

    兩輛三十噸容量的車,足夠運走地下油庫里剩余的汽、柴油。

    杜天豪接過蓄電池,吐掉嘴里的煙頭,用腳踩熄。他獰笑著看了看對面,轉手把電池交給站在旁邊的欣研。

    “這種技術活兒應該由你來做。我只適合站在這兒,盯著那些不懷好意的家伙。”

    說著,他炫耀般脫掉身上的t恤,露出魁梧且充滿爆炸性力量的胸肌。在刺眼的陽光下,這個巨漢胳膊上凸起一條條粗絡的青筋,外露的肌膚表面泛著油亮的光,仿佛用鋼鐵鑄就的雕塑。

    他很清楚甦浩的做事方式。雖未明說,眼前這種狀況顯然是在對峙。杜天豪並不認為陸濤等人有威脅到自己的實力————他們很瘦,老子有肌肉。高大健壯的體格加上武器,這比任何語言恐嚇都要具說服力。

    陸濤默默注視著甦浩等人。看著他們接通電源,從辦公室里取出粗大的軟質油管,把地下油庫與車載油罐連接在一起。伴隨著“突突突”的馬達咆哮,庫存油像倒灌的海水一樣瘋狂涌入油罐。

    “豹子頭”早已收起刀子。他睜大雙眼,看著這一幕令人畏懼的場景是的,這的確很震撼。他再次確認甦浩等人手里的槍是真家伙,不是用塑化材料做出來的高仿真玩具。尤其是杜天豪,那個比熊還強壯,長得像野獸一樣的男人,讓他真正明白了演義小說里對那些好漢的描述。

    媽\逼的————連喝十五大碗酒,尿都不撒一泡,發著酒瘋把老虎打死的武松,恐怕也不過如此。

    還有,魯智深那個胖和尚在現實生活當中也有原型存在。倒拔垂楊柳看看對面那個胳膊比自己腰還粗的家伙,恐怕拔電線桿都不成問題。

    看看自己細瘦少肉的身體,再看看人家擎天鋼柱般的粗腿這感覺讓“豹子頭”很難受,也多少明白陸濤為什麼會對自己冷嘲熱諷。

    趁著天還沒黑,路上看不到什麼喪尸,走吧!

    陸濤一直注視著甦浩。

    這種關注不是因為敵意,而是兩個人年齡相仿引發的興趣和猜想。尤其是外貌,陸濤覺得對方可能比自己年輕。

    他的猜測沒錯————甦浩這具造身體的生理年齡只有十九歲。

    陸濤不太明白,為什麼杜天豪等人願意尊甦浩為首?

    他清楚地听見,杜天豪管甦浩叫“頭兒”。

    還有其他人,尤其是站在越野車旁的欣研。

    他們沒有現在自己身處團隊的矛盾,看上去很團結,擁有令人畏懼的槍械,懂得電力操作他們擁有的,也許比表面上看起來多得多。

    或許,我應該加入他們?

    甦浩沒有注意到陸濤等人的離開。他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兩輛抽取油料的油罐車上。

    這是一個大型加油站。

    欣研接通電源後才發現,地下油罐總容量居然多達一百二十噸,各種不同標號的汽、柴油還余有九十多噸,遠遠超出兩輛油罐車的正常載重。

    下午四點二十六分,兩輛車已經裝滿,另外兩輛接到命令已經趕來的油罐車緩緩駛入站內,繼續抽取剩余的庫存油料。

    抽油泵發出的噪音很大,不可避免的引來一些喪尸。站在樓頂負責警戒的團隊成員已經熟悉周圍地形,確認附近沒有大規模尸群後,他們派出三個人分頭解決那些靠過來的喪尸。同時用線電聯絡銀行小樓,請求盡派出兩個戰斗小組過來支援,保證油料抽取工作順利進行。

    甦浩把一頭喪尸按翻在地,掰斷雙手,抽取出足夠劑量的腐菌激素。這種淡棕色的生物液體在陽光下仍然顯得渾濁,看上去就像摻了太多牛奶的卡布基諾咖啡。不過,甦浩卻敏銳地辨別出︰手里這管腐菌激素,比自己剛剛來到這個世界抽取的第一管同類物質顏色略深。

    金屬針頭插進松果腺抽取的激素當中,不可避免帶有一部分喪尸本身的體液。可能是顱腔內的積水,也可能是帶有大量病毒的膿質。這些液體並不影響腐菌激素應有的純度和效果,但它們卻可以從顏色方面顯示抽取目標的力量強弱。按照未來世界通用的怪物實力評判法則︰體液越深的怪物,往往就越強。

    沒錯!這個世界的喪尸正隨著時間過渡而逐漸進化。

    這不是錯覺,而是比任何事物都要清楚的真實。

    甦浩暗自嘆了口氣,收起裝有激素的膠管,認真地叮囑站在旁邊的杜天豪︰“不要耽誤太多時間,注意警戒,一旦發現有大規模尸群就立即撤退。我們需要燃油,但我不希望看到有任何人為此付出傷亡的代價。”

    杜天豪深以為然地點點頭,他不住地互握雙手,擠壓著骨節發出“ 里啪啦”的脆響。

    銀骨,加上甦浩血液相互作用下對人體產生了融合式強化效果。這種改變不僅僅是力量和體質,就連服用者外表也產生了影響。以杜天豪為例︰這個早已停止生理成長的男人,在短短幾個月之間身高增長了近兩公分,皮膚表面角質層厚,肌肉變得如鋼錠般沉重結實。尤其是那張典型的“國”字臉,咬肌被高聳的顴骨緊緊繃開,在下頜骨之間形成起伏。看上去比《終結者》里施瓦辛格那張冷冰冰的臉酷,像雕塑。

    交代完這件事,甦浩轉身鑽進越野車副駕駛室。欣研和楊璐璐已經坐在車里等候,九歲小女孩嘴里含著一根從路邊商店里弄來的“阿爾卑斯”棒棒糖,奶聲奶氣地問︰“我們現在去哪兒?”

    甦浩看了一眼欣研,平靜地說︰“一號加油站。”

    2020年1月昆明市交通狀況報告顯示︰至上年12月統計結果,全市私家車總數已經突破300萬輛。

    大量增加的汽車,必須擁有足夠的加油站。尤其是靠近郊外正處于修建中的環城公路,沿途配備的油站數量甚至城內多。與城內相比,城外遠離居民區,安全方面多少可以得到保障,交通狀況也不是那麼擁擠。

    早在未來世界籌劃逃亡轉移的時候,甦浩就通過電腦,對時空降落點城市周邊情況進行調查。

    他仔細考慮過野外營地的建設坐標︰那里臨近交通主干道,附近有水源充沛的河流。田地土壤肥沃,地質結構可以承受深層建築的建設,周邊地區沒有發生過泥石流之類自然災害。由于舊道路替等原因,以營地所在位置為核心,周圍擁有七個在不同年代修建的加油站。其中四個屬于建,距離從六百米至五公里不等。另外三個早在半年前就停止運作,油站擁有者正在辦理相關的報廢拆除手續。

    病毒爆發打亂了整個世界所有事務的進程。廢棄的加油站再也法拆除,它們仍然保留著完整的電控設備,以及一整套地下油罐和連線管道。其中兩個油站因為鄰近通往郊縣的交通主干道,每天都有大量貨運卡車停靠加油,油庫容積也因此達到足足六百噸。

    綜合計算,營地周邊七個舊加油站,總容量超過兩千噸。

    甦浩考慮過自己可能遇到的所有問題。

    為了應對不斷進化的喪尸,他對于燃油的需求也大一些。這些廢棄的加油站看似沒有任何意義,但它們與野外營地很近,可以在短時間內迅速調集大量燃油。畢竟,一旦遭遇突發事件,幸存者們不可能駕著卡車,臨時去幾十公里外的市內油站補充燃料。

    以團隊目前的人員數量,法控制全市所有加油站。可甦浩不想放棄那些油站里剩余的燃料。解決方法很簡單————把這些燃油裝車運走,注入距離野外營地最近的加油站。

    這種辦法雖然繁瑣,卻利于控制,也能最大限度節省人力資源。

    只要對地下油罐做密封處理,隔絕空氣,燃油就能長時間保存。

    畢竟,油站存在的價值僅僅只是燃油。

    一旦地下油罐被抽空,它們其實就是一幢裝修風格另類的廢棄建築。

    “一號加油站”是甦浩在地圖上標注出來的名字。這里距離野外營地最近,只有六百多米。

    董國平調了一部分工程機械和三名工人過來。連同十六名團隊成員,以加油站現有建築為基礎,興建一座規模較小的營地。

    和幾個月前相比,欣研的駕駛技術可謂突飛猛進。對離合器的靈活運用,對油門的瘋狂踐踏,將越野車的整體性能發揮到極致。也許是因為神經中樞被強化過的緣故,她並不覺得這些舉動有多麼狂野,只是面帶微笑猛踩油門駕車沖出市區,以超過上百公里的可怕時速在公路上飛馳。

    不到二十分鐘,越野車已經橫穿城市,穩穩停在一號加油站的入口。

    主體建築仍然還是高大厚重的圍牆,三座二十米高的警戒塔正在進行基礎施工。由于缺乏人手,圖紙上被圍牆圈攏的面積不大,很大程度上縮短了建造時間。
radpig 發表於 2013-10-16 18:49
正文 第四十八節訛詐

    董國平站在加油站前的空地上,對著圖紙仔細觀察圍牆基線。訪問下載txt小說他穿著沾滿泥漿的灰色工作服,皮鞋上的水泥塊早已干硬。看見甦浩和欣研走過來,他示意性地點了點頭,目光再次投注到攤開的圖紙上。

    甦浩環視了一圈周圍,臉上的神情很是滿意︰“專業人員的確有著不可替代性。換在以前,很難想象兩天時間就能完成如此之多的工作。看來用不了多久,這里就能投入使用。”

    董國平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圖紙,他糾正著甦浩話里的錯誤︰“如果你指的是加油站,只要接通電源就能正常運轉。如果你說的那堵牆,至少還需要四天時間才能合攏。當然,如果你派過來的人手能增加一倍,這個時間還能縮短三分之一。”

    “哦?”

    甦浩對他的話感到意外︰“既然增加了一倍的人力,為什麼不能節省一半的時間?”

    “混凝土需要晾干,人力因素法影響這個過程。想要達到最佳強固效果,牆體晾曬時間不能少于一個月。”

    說著,董國平扶了扶略微下滑的眼鏡,轉過身,抬手指了指沿著油站辦公樓牆角擺放的數百只空玻璃瓶,好奇地問︰“這是今天上午廖秋送來的。他說是你的命令,明天和後天還有多的瓶子要運過來。我不太明白,你要這些東西有什麼用?”

    甦浩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他把目光投向遠處高大的圍牆︰“听說過“莫洛托夫雞尾酒”嗎?”

    董國平微微皺起眉頭,繼而恍然大悟︰“你想自制燃燒?”

    甦浩微笑著點點頭︰“除了這些瓶子,廖秋還會運來一些從汽車交易市場找到的舊輪胎。化工物資公司有很多鎂粉。這種自制燃燒威力很大,制作非常方便。有那堵牆作為防護,密集的尸群其實不難對付。”

    董國平臉上露出深思的表情,漸漸變得有些興奮︰“你說的沒錯。我們可以大量制造這種東西,燒光城里的所有喪尸。那些怪物雖然數量龐大,每天縮減一些,總有殺光的時候。”

    甦浩沒有搭他的話,陷入沉默。

    驟然停頓的談話,使董國平有些摸不著頭腦。就連站在旁邊的欣研和楊璐璐也不太明白。他們紛紛注視著甦浩,想要從他的表情和眼楮里尋找答案。

    良久,甦浩終于抬起頭,長嘆一聲︰“怪物是殺不完的。”

    九歲的楊璐璐立刻追問︰“為什麼?”

    “它們會生育,會繁殖,就像我們人類一樣。”

    甦浩說話的口氣比任何時候都要著鄭重,幾個人听起來卻覺得荒謬。

    他們不止一次獵殺過喪尸,收取銀骨和腐菌激素的工作從某種意義上說,其實相當于對喪尸進行解剖。包括外出次數最少的李曉梅在內,所有團隊成員都對喪尸比熟悉。這種由人類變異而來的可怕生物根本談不上什麼性別。很多男性喪尸的生殖器早已腐爛,或者在變異和爭斗過程中被撕裂、扯斷、脫落。女性喪尸體內的子宮要麼萎縮,要麼腐爛成膿水。它們法像人類一樣,產生精子和卵子,通過正常交配,經過受孕、胎養、分娩的過程誕下後代。

    “這不可能————”

    董國平連連搖頭︰“它們沒有生殖器官,也沒有受孕的生理機能。這听起來實在太可笑了。它們它們連男女之間的事情都做不了,怎麼可能”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東西我們都法理解。”

    甦浩平靜地打斷他的話︰“它們現在沒有生理機能,不代表以後也沒有。現在不會生育,不代表永遠沒有類似的能力。別忘了,地球上最初的生命是依靠自我分裂進行繁殖。很多生物權威都論證過,認為喪尸這種東西違背了最基本的生物法則。然而結果怎麼樣呢?不可能出現的東西出現了,社會秩序瞬間被打破,世界末日不是因為火山爆發、海嘯和地震,卻來源于肉眼法看到的病毒它們會進化,會變異,會成為誰也法想象的可怕怪物。”

    董國平滿面驚駭,眼楮都從眼窩里瞪出來。他努力平復著悸動的心,使思維回到正常狀態,聲音顫抖著說︰“你說的這些,是真的?”

    甦浩的聲音不大,卻有著不容懷疑的沉重︰“我們曾經相信這個世界永遠不可能出現喪尸這種生物。可它們還是出現了。未知,不代表不可能。我們是人類,只能從人類角度去看待問題。有很多隱藏在我們視線之外的神秘,對人類而言都只能用“不可能”、“不科學”、“不符合常理”來解釋。其實,它們和我們一樣,都是這顆星球上的居民。它們終究會出現。不管過去如何否認,現實如何荒謬,我們都必須面對。”

    欣研抓住他的胳膊,眼里滿是憂慮︰“我們該怎麼辦?”

    甦浩臉上籠罩著堅毅和凶悍的光︰“就像對付喪尸一樣,盡可能多的殺掉它們————”

    夜幕降臨,天邊出現一輪細長的彎月。宛如少女的峨眉,性感,充滿誘惑。

    陸濤坐在落滿灰塵的沙發上,通過沒有玻璃的戶,默默注視著外面清冷的世界。

    這是一幢二十六層高的居民樓。在地價瘋狂上漲的城市,這種幾年前建成的高層戶型早已人滿為患。現在,卻成為數百名幸存者的棲身之地。

    這個房間歸陸濤所有,他把客廳里的家具收到一邊,從樓下弄來幾塊磚頭,在客廳中央砌起簡單的土灶。除了床,櫃子和壁櫥之類的木制家具全部用斧頭劈成碎塊。這些刨花板和木屑板很難被點燃,卻很耐燒。

    陸濤沿用了這間屋子原主人的所有廚具。水、電和煤氣早已斷絕,必不可少的生活用水只能從樓下地井用桶拎上來。這個過程很累,也沒有人願意住到二十六層那麼可怕的高度。所以,最初佔據這幢大樓的時候,幸存者們只清理了八樓以下的房間。他們用鐵柵鎖死了通往九層的樓梯,在樓梯口擺上一大堆從各個房間里搜出的重物。在如此近的距離,樓上的喪尸當然可以聞到樓下人類的氣味。它們一直擁擠在鐵柵和家具的另外一端,不知疲倦地嚎叫著,像老鼠一樣張嘴啃嚙堅硬的金屬欄桿這種毫作用的頑強整整持續了好幾個月,性情堅強執拗喪尸唯一的收獲,就是啃落了鐵柵欄表面的漆皮,留下一道道清晰可見的牙印。

    土灶里的火苗不算太旺,架在灶上的鍋里裝著米和水,卻一直沒有煮開。

    米袋子表面印著“稻花香”的招牌,這同樣也是房屋原主人的遺物。

    陸濤闖進房間的時候,那個變異的男人正趴在一具女尸身上瘋狂撕咬,旁邊是一個被吃得只剩下三分之一的孩子。很小,可能只有六歲左右。那頭喪尸腹部高高鼓起,像吹漲的皮球。它很想張嘴咬斷陸濤的喉嚨,卻被憤怒的闖入者扣住後頸,拎著大腿,從陽台上直接扔下去。

    外的月亮漸漸被雲層遮擋。陸濤收回視線,拿起擺在沙發旁邊的刀子和木棍,就著搖曳晃動的火光,一聲不吭地削著。

    他收集了一些拖把,木柄被鋸成三段。這種長度的棍子削尖之後,就是非常實用的近戰武器。

    陸濤是一個非常勤的人————牆邊放著兩只鼓鼓囊囊的背包,里面裝滿了從外面收集的各種方便食品。手電筒和電池都準備了雙份,床墊下面有兩

    把磨利的菜刀,一條粗長結實的麻繩牢牢系著床腿,遇到緊急情況,隨時可以拋出陽台,從那里逃生。

    過去幾個月的經歷就像噩夢,死里逃生的他根本不想成為喪尸嘴里的肉。誰也不知道未來會怎麼樣,周圍環境沒有絲毫安全性可言,他必須有所準備。

    粥終于煮開了,在屋子里散發出淡淡的香味。

    陸濤從沙發上站起,走進廚房,拉開冰箱,取出一罐豬油,非常吝惜地舀出小半勺,走回土灶前,在沸騰的鍋里攪了攪。緊接著,又放入鹽和味精,還有一小把從樓下綠化帶里采來的薺菜。

    他從床下拉出一只臉盆,掀開蒙在上面遮擋灰塵的竹筲箕,拿出兩只巴掌大小的面餅。

    這是前天做好的餅————沒有酵母粉,也為了省水,陸濤只能在和好的面里加上鹽和油,貼在鍋邊烙熟。這餅子很干,幾乎沒有什麼水分,卻可以保存很長時間不變質。

    正要從鍋里舀粥,忽然小腹傳來一陣憋脹感。陸濤苦笑著搖搖頭,從床頭翻出一捆塑料垃圾袋,撕下一只,脫開褲子把生殖器湊進敞開的袋口,射出一股濃黃的尿液。

    帶著小便後的輕松,他動作麻利地收攏塑料袋,靈活地繞了個圈,扎緊,走到陽台上,對準黑黝黝的夜幕,重重甩出。

    沒有水,衛生間自然失去了作用。每次外出,陸濤都會在商店里搜集一些塑料袋,用這種據說幾百年都不會自然分解的東西,來解決每日所需的排泄問題。

    他直接用剛摸過生殖器的手抓起面餅,狠狠咬了一口。

    陸濤自認為是個有潔癖的人。

    以前,他必須用清潔液仔細洗手之後才會吃飯。否則,一整天都會覺得惡心。

    現在

    “咄!咄咄————”

    外面傳來了敲門聲。

    陸濤臉上露出一絲厭煩。

    他沉默著搖搖頭,放下碗,把面餅盆子塞進床下,蓋上裝粥的鍋,擺到陽台角落里,再用一只破椅子擋住……做完這一切,他長長呼了口氣,站起來開門。

    闖入房間的時候,門開著。陸濤從屋主尸體身上找到了內、外兩道門的全套鑰匙。

    拉開房門,外面站著一個三十多歲,體型偏胖的女人。

    她穿著一件近乎透明的紗質睡衣,腰部系著細細的閃亮金屬鏈,黑色襪包裹著雙腿,很細的黑色丁字褲邊緣露出濃密的毛。雖然現在是夏天,這樣的穿著也過于暴露。因為個頭比外面女人高,從陸濤的視角望去,她的整個正面幾乎全裸。

    “小帥哥!能找你借個火嗎?”

    女人抬起穿有十公分高跟鞋的腳,毫不客氣地伸進門框。她非常大膽的貼近陸濤,用豐滿而微微上翹的臀部在對方身上磨蹭。這種夸張的動作使雙腿分叉,露出卷曲的陰毛,也散發出一股長時間沒有清洗下身的濃烈臭味。

    這女人名叫李潔。

    她加入團隊的時間比陸濤晚幾天。幾個外出收集食物的男人發現了她。她當時身上穿的衣服很是名貴,戴著金銀首飾。據說,當天晚上團隊里一個身強力壯的男人\強\奸\了她。具體情況陸濤也不太清楚。畢竟,這幢樓里有很多房間,關起門來誰也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只是,從那以後,李潔就變得很放蕩。她從不外出尋找食物,也不願意下樓取水。都是在各個男人之間來回走動,以陪睡、陪玩的方式換吃的。

    李潔以前就敲過陸濤的門。

    不知道這女人是不是精神上受過什麼刺激,如果對方堅決不開,她會一直站在門口敲到天亮,甚至搬起東西亂砸。這種撒潑加賴的方式很管用,不堪其擾的人只能開門給她一些食物,以求換的安靜。也有很多吃飽了沒事干的壯漢願意放她進屋,按翻在床上各取所需。

    她的體態豐滿,皮膚很白,對大部分男人有足夠的吸引力。

    然而,陸濤對她沒有絲毫興趣。

    他冷冷地注視著這個模樣風騷的中年婦女,從口袋里摸出一小包早已準備好的餅干,遞了過去。

    李潔接過餅干,卻沒有想要轉身離開的意思。

    她用力吸著鼻子,顯然聞到從屋子里飄散開的菜粥香味。對于長時間用餅干面包之類方便食品果腹的人來說,這味道簡直就像擺在癮君子面前的***一樣法抵擋。

    “我聞到了”

    女人嫵媚地拋了個媚眼,她伸出舌頭沿著嘴唇轉了一圈,將手伸向陸濤的襠部,輕輕撫摸,用極具誘惑力的聲音低語︰“你在煮什麼?給我一份,好嗎?”

    如果換在從前,陸濤並不介意從屋里盛出一碗粥來分給這個女人。

    可是現在倒不是說他心腸冷硬,而是這個女人用這種方式上門討要的次數實在太多,幾乎每天都要過來敲門。她很有眼色,絕對不會主動招惹那些脾氣暴躁,身強體壯的男人,卻把陸濤之類性情溫和的人當做頻繁騷擾對象。

    李潔自己也很清楚————前者雖然有生理上的需要,卻不會在滿足之後給自己食物和水,只會嘲笑和毆打,甚至用各種變態的法子在自己身上取樂。後者截然不同,他們雖然也會偶爾惡語相向,卻總會給自己足夠的食物。

    兩相比較,李潔上門的次數自然越來越多。

    陸濤冷漠地看了她一眼,反手準備關門。

    “嘖嘖嘖嘖!別那麼狠心嘛!”

    女人眼明手的閃身鑽進門框,擋住正在合攏的門板,頗為惱怒,嗲聲嗲氣地說︰“分給我一點兒,就一點兒,好嗎?”

    陸濤注視著她,臉上漸漸露出怒容︰“你自己有手有腳,為什麼一定要這樣?如果是害怕那些怪物,我相信有很多人都願意在外出的時候帶上你。你完全可以過得好,而不是用這種方式從男人褲襠里找飯吃。看看六樓的小研,再看看四樓的王大姐,她們和你一樣都是女人,但她們都比你活得自在。”

    “那是因為她們沒有我漂亮,沒有我這麼討男人喜歡。”

    李潔非常放蕩地“格格”笑著,她解開睡衣前面的系扣,露出兩團肥大豐滿的\乳\房,涎著臉,半討好半威脅地說︰“我要的不多,一小碗就夠了。難道你忍心看我一整晚都呆在門口?或許我該把床搬過來,在露天走廊里光著身子睡覺一定很涼。”

    陸濤臉色驟變。

    他只有二十四歲,從未有過應對此類狀況的經驗。如果李潔是一頭喪尸,陸濤會毫不猶豫抽出匕首捅進她的眼窩。

    可問題是她是人類,還是同在一個團隊的伙伴。

    他根本不想與這個女人之間發生任何親密關系。

    他很怕對方真的會赤身**睡在自己門前。

    年輕人應對這類事情總會手忙腳亂。

    何況,在陸濤潛意識當中,早已把那個相親女孩當做未過門的妻子此刻,他只覺得憤怒,覺得慌張,覺得有種說不出的東西在心里膨脹。惡心、淫蕩、骯髒之類的字眼在腦海中閃過。

    陸濤忽然有些羨慕住在樓上的“豹子頭”等人。為什麼李潔不敢在他們面前撒潑耍賴?為什麼他們就敢把這個女人叫進屋子過夜以後,什麼也不給再光著身子踢出來?
radpig 發表於 2013-10-16 18:50
正文 第四十九節解剖

    假如沒有這場病毒風暴,再經歷幾年社會上的風風雨雨,陸濤應該有足夠的辦法應對這個女人。

    現在雖然他面對喪尸所畏懼,有足夠的沖勁和體力,卻只能對絲毫不知“臉皮”為何物的女人畏畏縮縮。

    “別擋在門口,讓我進去嘛!”

    “喂!我說你站在那兒發什麼呆?”

    “你,你一個大男人,怎麼這麼就翻臉不認人?怎麼,整完了就想裝作不認識?信不信老娘我抬著話筒樓上樓下喊一遍,讓所有人都知道你干的事情?”

    李潔顯然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狀況。

    她很清楚陸濤之類年輕男子臉皮薄的弱點。于是,她開始裝瘋賣傻,大呼小叫,“篤篤篤”地用高跟鞋用力踩地,潑婦罵街般狠狠拍著房門。巨大的動靜驚擾了樓層上下其他人。很多人走出來,很是好奇地站在樓梯口看著她撒潑,投注到陸濤身上的目光有疑惑、鄙視、譏諷、嘲笑

    陸濤的雙眼微微顫抖,他感覺嘴角在抽搐,身體也不受控制來回搖晃。

    他很想肆忌憚的罵一頓,打一頓,卻不知為什麼,法張口,也伸不出手。

    “就你這麼一個小男人,上了老娘還想不認賬?天底下哪兒有這麼好的事情?”

    李潔變得瘋了。她不斷搖擺臀部,毫不顧忌外露的胸部,以夸張動作和尖酸刻薄的刺激語言吸引多關注者。幾個站在樓梯口的人也“嘿嘿”怪笑起來。他們小聲議論,卻沒有人上來勸阻,都在旁邊看熱鬧。

    忽然,陸濤只覺得一股血猛然涌上頭頂。

    他幾步沖進屋內,端出藏在陽台上的鍋,沖著渾然不知變化,仍然站在門口口沫四濺起勁兒叫罵的潑婦頭頂倒扣直下。頃刻間,滾燙的米粥灑落女人全身,極薄的紗質睡衣像皮膚一樣粘在身上。她的頭發沾滿米粒和菜葉,臉上被沖出一道道黏熱的濕痕。尚未散盡溫度的熱粥傾頭落下,燙得女人一陣亂嚎,像剛剛落進油鍋的魚一般,聲嘶力竭地尖叫著,跺著腳在地上來回亂跳。

    “你不是要吃嗎?給你!全都給你————”

    陸濤咆哮著,把倒空的粥鍋狠狠砸出門外。他劇烈喘著氣,一向蒼白的臉上涌起不正常的鮮紅。激動狂怒的情緒支配著大腦,逼迫著他用最狂暴的方式來解決問題。

    “叮鈴桄榔————”

    粥鍋沿著樓梯滾落,發出清脆刺耳的金屬撞擊。

    陸濤忽然感覺前所未有的暢。他很奇怪————為什麼以前那麼懼怕這個女人?

    她打不過自己,外面到處都是喪尸,她出去就得死,只能像狗一樣依附別人而活,偏偏還要在自己面前上演如此的戲幕就算她呆在外面一直敲門,對我有什麼損失?連生死都顧不過來的現實世界,還要什麼臉面?

    很多以前從未想過的問題,此刻在陸濤腦子里都有了答案。他的眼楮越來越紅,盯住女人的目光也越來越暴虐。他實在很想沖出去暴打對方一頓,卻終究法突破思維意識的底線,只能憤恨比地啐了一口濃痰,“X囊簧 毓厴戲棵擰br />
    圍觀的人群爆發出陣陣狂笑。

    李潔仍在尖叫。

    各種諷刺的言辭像刀子一樣扎過來,讓她真正感受到渾身**帶來的恐懼和恥辱。薄薄的睡衣和丁字褲再也不是吸引男人眼楮的最佳道具,而是把“淫蕩”兩個字束縛在體表的繩索。高跟鞋崴了,黑絲襪破了,肩膀和臉上燙起一片血紅水泡。濕漉漉的頭發散發著飯香,卻吃不到嘴里。脖子和胳膊油膩膩黏得難受嗯!那好像是豬油的味道。

    女人再也不敢像平時一樣吵嚷,她捂住胸口和臉,慌里慌張穿過人群,以最速度沖向自己的房間。憤怒和羞恥迅速融匯成比強烈的報復心理,她顫抖著,尖刻張揚地留下最後一句話。

    “姓陸的小雜種,你,你給老娘我等著!”

    就像動畫片里慘遭蹂躪,落荒而逃的灰太狼

    入秋第一場雨下來以前,野外營地的主體建築終于竣工了。

    以董國平專業工程師的眼光來看,這些工程量其實不大。其中包括四幢六層三角架構式住宅樓,一道總長大約為兩公里的不規則圍牆,四個六十多米高的警戒塔。

    這些建築消耗的鋼筋超過同類工程三至五倍,高標號水泥使混凝土牢固達到極其可怕的程度。加上深達數十米的地基董國平相信,就算是105毫米榴直接砸過來,也不可能使厚重的圍牆產生搖晃,最多只是炸掉表面水泥覆層,產生一些微不足道的渣末。

    為了檢測現有牆壁是否真的具有阻攔效果,上個星期,董國平和工人們抓了幾頭喪尸扔在牆下。那些渾身上下散發著腐臭的生物看起來很餓,它們瞪大雙眼,手臂伸直,不顧一切朝站在城牆頂部的人們亂抓。隔著數十米的距離,遠遠觀望著如同瘋子般在下面狂吼亂叫的喪尸,的確有種在動物園里隔著籠子看老虎的感覺。

    牆壁很光滑,喪尸想盡辦法朝上面攀登。它們張嘴用牙去啃干硬的水泥,立起爪子用指尖在牆面亂摳。灰色牆面很多出一道道醬紅色的抹痕,以及清晰可見的爪印和牙印。這些食人生物沒有智慧,也沒有想到搬石頭墊高,或者用木頭之類的物件當做梯子。它們只是站在牆基下抬頭伸手,仿佛這樣做就能把牆頂上的人拉下來,然後啃掉腦袋吃肉。

    那天,工人們很高興。

    他們用各種方法調戲這些喪尸————有的用小石頭對準喪尸張開的嘴扔下去;有的把繩子拋到牆下,讓喪尸抓住,然後幾個人一起玩拔河;還有的指著喪尸,用最惡毒骯髒的詞兒連聲叫罵對了,陳二柱還脫掉褲子朝下面灑了泡尿。喪尸渾身上下都被淋了個濕透,也越來越臭。

    憑心而論,董國平不太相信甦浩所說“喪尸會生育”之類的話。

    他很尊敬這個把自己從絕境中救回來的年輕人,也願意按照對方的命令帶領人手繼續施工。

    他只是覺得很荒誕。

    于是,特意抓了幾頭喪尸回來研究

    一號加油站的地下油罐已經裝滿。原本空蕩蕩的場院里,停著三輛同樣裝滿油的重型油罐車。這些車子主要是為了應對意外情況,或者營地方面急需油料而特意擺在這里。

    甦浩心思慎密,他總會提前預留後路,遭遇危機的時候也能有多選擇。

    董國平看了一眼遠處已經合攏的圍牆,跟旁邊負責澆築混凝土的工人交代了幾句,轉過身,朝油站辦公室後面一個蓋的小房間走去。

    那是一間囚室。很小,只有二十平米左右。

    他推開門,走進,關上。陽光從距離地面三米多高的外射入,照亮了陰暗的房間,也讓董國平看清楚被鐵鏈捆綁在牆角水泥柱上的兩頭喪尸。

    這是他和工人昨天下午在加油站附近抓獲的戰利品。

    當時有五頭喪尸,三頭被收取腐菌激素和銀骨後當場殺死,剩下兩頭被董國平留下來關進囚室。

    喪尸被捆得很緊。它們雙手後縛,大腿和胸、腹部位都用鐵絲或者電線固定。工人們甚至用繩索在它們脖頸後面打上水手結。這種繩結很難解開,而且越拉越緊。喪尸不像人類一樣需要氧氣,自然也不會窒息死亡。

    董國平

    注視著面前這兩頭喪尸。

    它們一男一女。從殘留的衣服判斷,男性年齡大約四、五十歲左右,腦門已經光禿,褲腳被灌木和亂石劃得七零八落。女性穿著吊帶和百褶裙,年齡應該年輕一些。只是裙子側面被撕一條裂縫,露出被腐液浸透,已經變成灰黑色的棉質內褲。它們被病毒侵蝕的面孔像被硫酸溶過一樣斑駁恐怖。看見董國平進來,兩頭喪尸情緒立刻變得激動。它們不顧一切朝前伸直頭顱,扭動身軀想要掙脫束縛,直勾勾地張大嘴,發出帶有強烈饑餓**的“  ”聲。

    董國平臉上的表情很淡,他走到靠牆的木桌前,拉開抽屜,取出一把鋒利的刀。然後,走近發出恐怖聲音,實際上卻寸步難行的喪尸,目光專注地盯著左邊的男性喪尸。

    “你們真的曾經是人類嗎?”

    他頗為傷感地搖搖頭,用刀尖挑開喪尸的衣服,沿著肩膀兩邊狠狠撕下,露出緊緊裹附在肋骨上的褐色皮膚。

    董國平手里的刀子繼續向下,割開喪尸的皮帶和褲子當破爛不堪的長褲失去束縛,從喪尸細瘦腰間松垮垮脫落的時候,他的眼瞳驟然縮小,面孔也不由自主開始扭曲,“嘿嘿嘿嘿”低聲怪笑起來。

    應該是長時間沒有進食的緣故,喪尸體內的脂肪被消耗得很厲害。

    它很瘦,自胸口以下,肋骨和骨盆從肌肉和皮膚下面高高凸起,仿佛一具蒙著外皮的骨骼標本。作為男性象征的柱狀生殖器軟垂在胯下,萎縮成一團核桃大小的黑色物體。如果不是對自己身體有著最直觀的了解,董國平恐怕也不會把“生殖器”三個字與那團骯髒發臭的腐肉聯系在一起。

    他帶上手套和口罩,又擦了擦眼鏡,蹲下身,湊到距離喪尸下身約莫二十厘米的位置,聚精會神看著那團東西。

    董國平用刀尖輕輕撥了撥,有一種松脆的質感。腐爛的生殖器很從身體下面脫落,留下一段顏色略微發紅,兩、三公分長的凸起。有些透明,看上去很像動物體內的軟骨。

    掉在地上的腐肉,立刻吸引了兩只在附近徘徊的螞蟻。

    它們爬過來,用觸角在黏爛的肉漿上輕輕拍打,似乎是在研究著東西究竟能不能吃?

    強烈的惡心頓時彌漫了董國平的大腦。他忍住想要嘔吐的**,把刀子插進喪尸胸口,自上而下順切出一條直達下身的線。這動作絲毫沒有醫生的謹慎小心,卻比宰割豬羊的屠夫粗野。當腹部皮肉朝兩邊敞開的瞬間,喪尸體內立刻滑出一大團黑褐色的內髒。滑膩膩的腸子之間夾雜著腎,萎縮變形的肝部裹著膽囊。它們早已失去應有的生理機能,表面粘膜很少,就像剛做好沒多久,懸掛在通風口等待陰干的香腸。但論從哪個角度看,董國平都法通過它們產生絲毫食欲。

    喪尸還活著。

    開膛破肚的的可怕舉動對它沒有任何影響。被病毒侵蝕的中樞神經已經沒有痛覺,也不會像人類一樣產生恐懼心理。它仍在嚎叫,瞪著發紅的雙眼,看著董國平抓起松散的胸、腹皮肉,拉伸,用釘子和鐵錘固定在兩邊牆上,又從自己體內逐一割下心髒、肺泡、胃囊

    所有內髒都被清空,喪尸只剩下一具單純由骨骼肌肉構成的軀殼。

    它仍然活著。

    “真想不通,這些東西對你究竟有什麼用?”

    董國平用刀尖挑起一截半腐的腸子,皺著眉,湊近眼前細細端詳。

    大學時期,他曾經在醫學院選修了一年《人體結構》。雖然沒有外科醫生那麼專業,卻很清楚人體內部器官與骨骼的分布。

    董國平不明白,這些器官對人類及其重要,缺少任何一樣都足以致命。

    然而,喪尸顯然把它們當做體內的棄物,根本沒有絲毫作用。

    喪尸沒有回答,只是發出毫意義的嚎叫。它們不會思維,也不會說話。

    董國平感覺腦子有些麻木。

    他把刀子插進喪尸腹腔,削掉骨盆四周的腐肉,從非常熟悉的位置切下那團約莫兩毫克左右的銀骨,非常吝惜地在衣服上擦了擦,裝進口袋。然後站起身,把目光轉向旁邊的女喪尸。

    同樣的解剖過程,同樣的結果。

    子宮已經腐爛,構成**的括約肌完全變成漿糊般的膿液。爛成一團的腹部器官也法找到輸卵管及對應的生殖系統看著腳下那堆爛得淌水的臭肉,董國平非常郁悶地連連搖頭。他徹底失去了解剖研究的興趣,從女喪尸身上取下銀骨,便轉身離開囚室。

    外面陽光燦爛,微涼的清風吹散了腐臭不堪的氣味,使他陰郁困頓的頭腦為之清醒。

    董國平對甦浩的話感到懷疑。

    他法理解————沒有生殖系統,喪尸究竟依靠什麼進行繁殖?

    這兩頭喪尸並非特別選定。在此之前,他還解剖過好幾頭這種怪物。

    從口袋里摸出香煙,用顫抖的手指夾住,用力扣著打火機,卻法冒出火苗。

    董國平感覺嘴里有種說不出的苦澀。

    他扔掉沒點燃的煙,淚腺涌出一股滾熱的液體,被他牢牢禁錮在眼眶里。視線頓時變得模糊,論看什麼都仿佛隔著一層水幕。整個世界都在搖晃,令人眩暈。

    這一刻,他終于明白,老板那個時候為什麼不願意離開工地?

    雖然沒有親眼看到張繼林從大樓天台上跳下,董國平卻很清楚,老板只會選擇自殺。

    留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任何意義————喪尸吃掉了我的家人,摧毀了我擁有的一切,甚至徹底顛覆了對生物與科學的理解。

    我還剩下什麼呢?

    腦子里一片頹然,董國平好幾次把手放在腰間的槍上,緊緊握住,又緩緩松開。

    他不想死。

    至少,不是用這種窩囊的方式自殺。

    望著晴朗的天空,董國平臉上漸漸顯出怪異的笑。

    “就算你們會繁殖又怎麼樣?食人怪嬰?還是像母豬一樣下一窩從小喝血的怪物?老子有多少殺多少,殺到你們見了我就怕,就躲,就***遠遠滾開————我,我我不是一個人,我有朋友。我,我要整死你們,整死你們————”

    他像瘋子一樣狂喊亂叫,引得幾個工人站在遠處好奇地觀望。他們看見董國平從地上撿起一塊碎磚,像鉛球運動員一樣後退幾步,然後奔跑,加速,帶著臉上激動亢奮的神情,朝著圍牆外那片肉眼看不到的世界,遠遠扔出去

    九月,天氣漸漸冷了下來。

    銀行小樓里的大部分物資都運到野外營地儲藏。整整一個夏天,人們都在城內四處搜尋。董國平的建築隊在營地里修建了一個地下冷庫,里面裝滿了甦浩從警備司令部弄回來的罐頭,以及早些時候從超市獲得腌肉、臘腸、火腿連同郊外那個用避難所改建的地下倉庫,幾處隱蔽的防空洞里,都被米、面之類的糧食裝滿。正如甦浩曾經對李曉梅說過的那樣︰以現有團隊成員數量為基準,這些食物可以維持很長一段時間。

    地里的白菜和蘿卜已經長得很高。老宋帶著人,在田邊地頭補種了一些蔥蒜。南瓜秧子已經爬上了竹架,今年顯然是吃不上了,希望明年它能長得高,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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