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危機] 黑色紀元 作者:黑天魔神 (已完成)

 
radpig 2013-10-16 17:56:21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33 2372520
dureacll 發表於 2013-12-12 10:33
第一百八七節 破片

  在地球上,很多生物都有著與之相克的天敵。

  就像貓和老鼠,蚊蠅和蜘蛛,青蛙與各種昆蟲……這種從遠古時代一直進化至今的食物鏈,說穿了就是生物強弱的最根本對比。它們從遠古時代存在至今,還會按照固定軌跡延續下去。

  當然,獅子一樣可以吃老鼠螞蚱存活。然而獅子很少,甚至從不屑於做這種事情。因為那一口肉的數量實在太少。與其浪費時間和精力,不如繼續力氣去追逐斑馬,捕捉羚羊。

  螞蟻當然會吃大象,可那畢竟不是螞蟻的主要食物來源。通過區域、種類、數量,以及生物個體大小等因素,對應的種群在地球上逐漸固定,進而以遺傳方式存在於每一種生物的基因裡。

  老鼠看見貓會發抖,鳥兒看見蛇會遠遠躲開,這已經成為固定的生物本能。雖然可以通過後天訓練抹除部分,就像馬戲團裡狗熊和鴨子會同台表演,但就其本質而言,已經隨著遺傳基因根深蒂固,成為思維意識深處永遠的烙印。

  按照未來世界的研究,盤踞在廢棄城市裡的變異生物當中,有百分之七十被昆蟲類基因感染,百分之二十擁有鼠類或貓、狗等小型哺乳動物的基因,剩餘的百分之十大多為變種喪屍(暴屍或狂屍)。

  這份資料其實不算精確,不同類型的變異生物當中,其實還有許許多多基因繁雜的進化個體。在軍方的檔案庫裡,蘇浩就不止一次看到過虎人、獅人、鹿人、龜人的記錄。產生這些特殊個體的原因,不外乎是廢棄城市當地的動物園,或者飼養場。尤其是在靠近東部沿海和內地城市的一些生鮮超市,甚至還發現過螃蟹人和魚人。

  然而誰也無法否認,昆蟲類型的變異人佔據了其中絕大多數。

  諸多怪物在城市裡共存,是一種非常奇特的現象。

  科學院一直無法弄明白貓人和鼠人為什麼可以同在一間屋子裡睡覺,卻彼此不會撕咬打鬥?在黑色紀元第二十二年,一位研究員嘗試著在捕獲貓人與鼠人的籠子裡投放貓科動物資訊素,結果引發了變異生物之間的爭鬥,兩頭貓人於掉了六頭鼠人。那些瘋狂的怪物當場坐在屍堆上大嚼,最終吃至活活撐死。

  它們的確是天敵,隱藏在基因鏈深處的本能一直存在。至於為什麼此前沒有引發混亂……科學院方面對此最後的研究成果,是將其理解為「資訊素濃度不足」。

  變異生物似乎知道和平共處的重要性。在狹窄的空間裡,它們會彼此隱藏敵意,縮減類激素的釋放量,從而產生出狼和小白兔同處一室的奇詭場景。

  按照蘇浩的要求,「夜鷹」直升機在靠近城市南面的核心地帶投放了大量蜻蜓、蛙類以及蜘蛛的資訊素。這些濃度極高的激素在變異生物群體立刻引發混亂。雖然周圍空間已經非常狹窄,卻終究不是完全密閉。恐慌之下,處於對立地位的蟑螂、蚊蠅類變異人開始朝著四周瘋狂逃竄。由於它們自身都具有種群特徵,很快聚集起龐大的數量。儘管其它類別的變異生物對資訊素並不敏感,卻被龐大的衝擊潮裹挾著,向它們認為安全的地帶狂奔。

  設置雷區的時候,搜索部隊已經遵從蘇浩的命令,在區域內高大的建築內部安裝炸藥,使樓房按照預定方向傾塌。當道路被徹底封閉,身後區域彌漫著來自天敵的強大威脅,變異生物們自然只剩下正前方唯一的通道。

  「開火————」

  隨著劉江源對著話筒一聲令下,刹那間,粗暴刺耳的密集槍聲刺破了防禦區上空的寂靜。數量多達上百的機槍陣地噴出火舌,破空飛竄的子彈準確擊中變異生物的身體,將它們打得當場失去平衡,在空中飛濺起密集血花的同時,踉蹌摔倒,帶翻了緊跟其後的大片怪物。

  「繼續射擊,狠狠殺光這些該死的雜種————」

  架設在後方工事頂端的直瞄炮不斷射出炮彈,在密集的怪物群深處製造爆炸和死亡。這些火炮口徑都在五十毫米以下,即便針對某一區域實施火力覆蓋,也因為炮彈威力不足無法達到殲滅性效果。可是作為主要方向的固定防禦器械,無論射程還是火力,對單體目標的威脅性都遠遠超過突擊步槍。

  517師圍困廬江縣城已經好幾個月。為了強化陣地,公路周圍營造出大批高低錯落的鋼筋混凝土工事群。除了這些,附近位置較高的樓頂也被設為機槍陣地,為了使這次戰鬥達到最佳效果,劉江源又調來兩個步兵戰車大隊,沿著公里基座兩邊擺開,以兇猛的車載機炮死死擋住變異生物狂奔的腳步。

  蘇浩制訂的計畫非常巧妙————除了在大樓內部埋設炸藥,士兵們在鄰近街區還設置了三十多個小型密封金屬罐。這些鐵罐已經按照變異生物衝擊的速度和時間,通過遙控方式順序開啟。儲存在管子裡的資訊素很快在氣流的推動下,在城市南面形成一道足夠寬敞,對變異生物而言卻無異於「死路」的牆

  是的,那的確是近乎固定的氣流。

  在這個炎熱的季節,通常不會有過於強烈的風。除了攜帶罐裝資訊素,直升機還安裝了一台大功率定向鼓風機。彌漫在空氣中的激素被風裹挾著,如毒藥般籠罩著變異生物群體。它們無處可逃,在滾滾炮聲和槍聲中絕望,在一幢幢不斷坍塌的建築縫隙間穿行。最終,只能按照蘇浩在地圖上劃出的線,沿著中央大道逃向城外。

  蘇浩沒有釋放太多的資訊素,也沒有同時釋放更多種類。投擲地點沒有位於城市核心,而是往南偏移了五百米。

  粗略估算,這座城市裡聚集的變異生物數量已經超過十萬。

  在怪物們的字典裡,沒有「投降」兩個字。當然,它們並不想死,卻也沒能進化出相應的智慧。

  517師兵員數量有限,無法對整個城市進行嚴密封鎖。尤其是在大量重兵集團配備在南面公路的情況下,其它方向的守衛者自然要減少一部分。

  「分隔區域流向」,是未來世界的戰術名詞。其含意,專指當固定區域內變異生物數量太多,無法一次性殲滅的情況下,以光線、音波、氣味等辦法,對變異生物群體實施分隔,批量縮減,最終達到全殲目的。

  生物不是機器,它們擁有獨立思維意識,即便是人類,也會在恐慌和混亂的情況下,跟隨大多數人朝著固定方向奔跑。

  雖然,他們自己也不清楚那裡是否安全?還是通往死亡?

  長達數百米的公路上,擠滿了各種形態的昆蟲型變異生物。它們在牆壁和道理上飛竄,利用剛剛進化出的硬翅在空中滑翔。幾隻甲殼形狀的類人剛剛躍出數十米,晃晃悠悠降落地面,立刻被蜂擁而來的蟻形類人當做墊腳石踐踏而過。

  看著電子地圖上代表變異生物的密密麻麻紅色光點,劉江源蒼白的臉上漸漸顯出大團潮紅。他緊緊攥住話筒,雙眼死死盯住越來越近的類人和屍人。當這些面目猙獰令人恐懼的生物冒著槍林彈雨不斷朝前飛奔,進而佔據了幾乎整條街面的時候,劉江源終於帶著說不出的亢奮與兇悍,以前所未有的張狂對著話筒怒聲咆哮。

  「引爆————」

  隨著被電子信號傳遞開的命令,公路兩邊長達百米的房屋轟然炸開,飛射出數以萬計的密集鋼珠和破片,將整條街道徹底封鎖,形成一條佈滿血肉屍體的地獄血途。

  在這條路上,蘇浩佈置了數千個定向地雷。

  這些地雷不需要掩埋,而是設置在房屋牆壁上臨時挖出的孔洞裡。所有地雷引爆方向均被調至公路一面,它們被拆除了壓發裝置,由電子信號統一引爆。呈扇面飛射的鋼珠破片可以瞬間籠罩整條公路,毫不留情的在鮮血和**中間瘋狂撞擊、切割、撕裂。

  在未來世界的生物戰爭中,以金屬破片為主要殺傷方式的定向雷被大量使用。它們造成的能量輻射區域不大,爆炸產生的區域面積小,但釋放出的破片卻多而密集,一旦觸發,根本無法躲避。

  軍部嚴禁使用大規模能量爆炸類武器,卻並不管制定向雷爆炸造成的破片傷害。

  這些命令曾經讓蘇浩迷惑不解,他花了大量時間進行研究,終於從軍部電腦裡搜尋到具體實施細則。

  其實,軍部的禁令只有一個————嚴禁使用毀滅力量超過50乘50(米)對應面積的能量式武器。

  這裡提到的「毀滅力量」,指的是規定區域內以「」級變異生物為標準,爆炸強度當場致死的效果。按照軍方電腦的解釋,線性攻擊的大功率鐳射和電磁炮不在禁止範圍,定向雷造成的金屬破片傷亡效果也不在此列。因為前者毀傷面積有限,只對單體和直線目標產生作用,後者雖會造成片傷,卻並不屬於能量爆炸的範疇。充其量,不過是可控範圍內的化學引爆而已。

  有很多東西從字面上理解晦澀難懂,只有實際操作起來,才能明白具體功用。

  佈滿變異生物,充斥著強烈撞擊和咆哮聲的街道很快變得沉寂。數以千計的類人和屍人已經變成碎塊,位於馬路中央的變異生物傷害幅度較輕,但身上皮肉仍被炸爛,佈滿大大小小的傷口。它們在同類或同伴的血肉裡掙紮,地面一片血肉模糊,厚厚的屍體層層堆疊,超過地面將近兩米。一些構造特殊的蛙形類人身體被彈片剖開,撕裂的身體內部不斷流淌出黃綠色的黏漿。這些液體明顯帶有強烈的酸性,流經其它屍體和肉塊表面的時候,總是騰起淡淡的刺鼻煙霧,燒灼出「嗤嗤」的可怕聲音。

  幾分鐘後,高大的血肉屍牆從內部被推開,再次蜂擁出多達千計亡命奔逃的變異生物。它們對遍地的新鮮肉塊沒有任何興趣,除了逃跑,儘快遠離這片城市,它們思維簡單的大腦再也沒有多餘的想法。

  殺戮,變得越來越簡單。

  路口被機槍和火炮嚴密封鎖,長達兩公里的公路設置著多達上萬枚定向雷。直升機在空中對戰況進行全程監控,隨時傳遞回各路段變異生物的數量情況。根據螢幕上的擁擠程度畫面,劉江源下令分段引爆公路兩側的地雷……就這樣,在不間斷的爆炸和彈雨覆蓋下,數以萬計的變異生物最終沒能逃出城市。它們要麼被當場炸死,要麼被槍彈撕裂,或者被倒塌的房屋壓住,在恐懼的嚎叫聲中死去。

  蘇浩手錶上的指針剛剛跑過第三十六空格。

  公路上已經看不到變異生物的影子。放眼望去,視線範圍內全是血水和屍體,仿佛一條灌滿了紅色液體的河,屍塊則是河面上隨波流動的浮島。

  「夜影」直升機發出即將離開的信號,電子螢幕上血霧彌漫,只有零星幾頭重傷瀕亡的變異生物在廢墟間掙紮。太陽依然掛在天空,對著大地灑下熱箭和光線,仿佛對於剛剛結束的血腥廝殺感到滿意,打算著等待夜晚降臨的時候,在睡夢中回味著其中的刺激與興奮。

  517師陣地上一片寂靜。

  劉江源慢慢摘下氧氣面罩,帶著不無感慨的表情,無比震撼的看著這座城市。

  他在這裡鏖戰了好幾個月,累計消滅的變異生物最多不超過一萬兩千。至於付出的代價……517師前後傷亡了好幾千人,差一點兒就被迫退回南陽基地市,全面接受人員補充。

  「這才一天不,一個小時?不,也不是,最多只有四十分鐘。看看那我們究竟消滅了多少?這簡直太可怕了,我從未想過居然還有這種戰鬥方式。一萬、兩萬……不,這裡至少有三萬頭。整整三萬啊————」

  彌漫在空氣中的動物資訊素正在逐漸變淡,無法對人體造成傷害。

  陣地上鋪滿厚厚一層彈殼,裝甲戰車附近的重機槍塔座已經連續更換了六次槍管,空彈藥箱在環形工事裡堆積如山。

  劉江源的動作很快感染了其他人。

  不斷有軍官和士兵摘下氧氣面罩,大口呼吸著帶有濃烈血腥的空氣。他們對自己在如此之短時間裡造成的巨大傷害感到震驚,很多人從防護工事裡走出來,帶著彷徨驚訝的表情走在大街上,任由深至小腿的血水浸沒軍靴,仿佛行走在傳說中的地獄血河裡。

  黃河站在蘇浩身邊,他雙眼發直,翕張的嘴唇不受控制的顫抖。也許是想要借助尼古丁來驅逐腦子裡的混亂,黃河從衣袋裡摸出香煙,卻怎麼也無法用手指捏住。好不容易往嘴裡塞了一根,卻在扣動打火機的同時,從發於的唇縫中掉了下來。

  除了蘇浩,任何人都沒有見過如此血腥、慘烈的場面。

  這已經不能算是戰鬥,而是屠殺。

  它們沒有腦子,沒有智慧,憑著生物本能,傻乎乎的朝陷阱裡鑽。

  如果是人類,肯定不會死這麼多。

  至少,人類不會在同樣的陷阱裡遭遇兩次爆炸。

  可它們不是,它們是變異生物。

  我們是在報復,在報仇,在收回原本屬於我們的城市,我們的家。

  黃河只覺得自己的思維變得困頓,臉色白得厲害,望向蘇浩的目光裡,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崇拜與虔誠。

  這已經不是黑色顆粒在其中產生的引導效果,即便黃河的身份不是「工蜂」,他對蘇浩的崇敬也的確是發自內心。

  「這簡直太可怕了,簡直難以置信……」

  黃河打消了想要往嘴裡繼續塞煙的念頭。他把剛剛拿到手裡的另外一支香煙折斷、碾碎,帶著溺水者剛剛呼吸到第一口空氣的無限感恩與激動,對著蘇浩無比虔敬的低下頭,以明顯發顫的語調問:「閣下,我們現在該怎麼做?」

  只有在旁邊沒有陌生人的時候,黃河才會使用「閣下」這種尊稱。

  蘇浩注視著遠處的屍山血海,沒有回頭。

  過了很久,他才淡淡的吩咐:「命令各中隊儘快收取晶石和銀骨。順便,讓那些新兵見見血。」

  這只是第一次戰鬥。

  想要真正奪回這座城市,同樣程度的圍殺,至少還得繼續兩次。

  一小時後,劉江源副官帶著幾名警衛,用無比謙恭敬畏的口氣,邀請蘇浩參加在師指揮部舉行的慶功晚宴。

  說是晚宴,其實就是一次師級規模的中、高級軍官聚餐。

  當蘇浩在副官陪同下走進師指揮所的時候,等候已久的人群頓時爆發出無比熱烈的掌聲。

  劉江源把蘇浩介紹給所有軍官,每個人都上前順序與他握手。人們眼睛裡晃動著毫不掩飾的熱情、感激、佩服和尊敬。只有看到有足夠實力強者的時候,軍人們才會給予這種毫不吝嗇,也絕無虛假和敷衍的禮節。
dureacll 發表於 2013-12-13 09:13
第一百八八節 禁令

  在未來世界,蘇浩參加過很多次宴會和聚會。

  以他當時高級研究員的身份,總能得到大多數人的友好表示和笑臉。可是不知道為什麼,蘇浩總覺得那些微笑僅僅只停留在皮膚表面,就連滲入肌肉都無法做到,更不要說是發自內心。

  師指揮所是一幢面積很大的三層小樓。豪華的裝修格調,懸掛在牆上的油畫,房屋內外繁茂的植物,無一不顯示出它原來主人的權勢與身份。

  不過,那終究是以前。

  現在,這裡已經佈滿了濃厚的軍事氣息————樓頂安裝了大功率信號發射器,花園變成了小型發電廠,周邊區域都設置為警戒區,幾輛步兵戰車在附近街道上巡邏,隨處可見武裝到牙齒的士兵。

  數十名軍官簇擁著蘇浩和劉江源,在無比熱烈的氣氛中,一同走進餐廳。

  主菜很簡單,只有一盆海海漫漫的紅燒肉,其中夾雜著切成滾刀塊的土豆和胡蘿蔔,紅黃相間的顏色很是漂亮,卻大大縮減了肉塊的數量。盛肉的盆子很大,醬色的濃汁快要漫過邊,讓人感覺與其說是菜,不如說是湯。

  肉盆旁邊擺著四個盤子:蝦仁白菜、熗黃瓜條、番茄炒辣椒、油炸花生米。

  菜肴算不上精美,卻勝在量足,帶有明顯的軍隊伙食風格。

  劉江源招呼著蘇浩在自己旁邊坐下,隨手從腳下紙箱裡拿起一瓶軍隊特供的「紅星二鍋頭」,用力擰掉瓶蓋,「咕嘟嘟」幾下就把擺在蘇浩面前的軍用搪瓷缸倒滿。

  「乾杯————」

  蘇浩很少喝酒,也從不喝15度以上的烈酒。這是他從未來世界保持至今的習慣。他有過幾次被酒精麻醉的記錄,那種感覺很不舒服,說話與思維完全不受控制,整個人都是透明的,很容易吐露出內心深處的秘密。

  現在,喝不喝卻不由他。

  略微猶豫了幾秒鐘,蘇浩還是端起杯子,把裡面的液體一飲而盡。

  他當然不想喝醉,只是對體內的黑色顆粒有足夠的信心。

  高濃度烈酒喝在嘴裡很辣,仿佛一股液體火線沿著喉嚨往下流淌。緊接著,胃袋裡翻騰出極其強烈的嘔吐感,泛酸、噁心,整個人如同被無形火焰燒燎,刺激著眼睛發痛,鼻孔發沖,大腦暈暈乎乎拼命驅除理智。

  強烈的眩暈效果只持續了不到五秒,不適症狀很快變得清醒。蘇浩剛剛開始充血的雙眼恢復明亮,鼻孔和嘴裡噴出的酒精氣息變得淡漠,仿佛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這意味著剛剛進入體內的酒精被完全分解。聽起來很是神奇,可對於佔據了細胞統治地位的黑色顆粒而言,不過是一種潛在防禦機制。它們在短時間內對酒精進行分化,收取其中有用的成份,摒棄雜質,迅速轉化為尿液和汗水。前者進入膀胱儲存,後者則由汗腺排出體外。

  一名肌肉敦實的上校端著杯子過來敬酒,蘇浩自然不能拒絕,於是再次把茶缸倒滿,喝光。

  「你的酒量令我感到驚訝。」

  蘇浩坐下來的時候,劉江源已經擰開另外一瓶白酒的蓋子,用帶有驚歎成份的語調說:「臉不紅,氣不喘,感覺你喝酒就跟喝水沒什麼區別。見鬼,我應該早點兒認識你,我喜歡跟喝酒不撒潑耍賴的人打交道。」

  蘇浩的眼睛裡晃動著亮光:「現在也不晚。」

  劉江源一邊給他倒酒,一邊搖了搖頭:「現在跟以前不一樣了。食品和物資都是限量供應,酒也不例外。能夠像這樣聚餐的時候已經不多。喏,這些酒,是我們整整存了兩年的配額。如果不是因為今天這仗打得實在痛快,恐怕還得在放一段時間,沒人捨得喝。」

  蘇浩看了看劉江源,默默點著頭,伸出筷子夾起一塊紅燒肉,塞進嘴裡慢慢咀嚼。

  肉塊切得很大,廚師手藝也不錯,醬汁鮮濃,肥而不膩,頓時提起了蘇浩的食欲。

  「比起那些已經死去的人,我們還是很幸運的。」

  蘇浩端著碗,就著肉汁拔了一大口米飯,緩慢而含糊地說:「至少我們現在還有肉吃,味道也不錯。」

  劉江源似乎不太餓,他放下筷子,點起一支香煙:「我們沒辦法兼顧所有人,只能優先保證部隊的供應。那些活下來的人就算沒有感染變成喪屍,也必須面對饑餓、疾病、寒冷……我並不覺得這是一種幸福,更像是一種折磨。」

  蘇浩對這番話不置可否。

  他已經看過太多的悲慘和災難,無論以什麼樣的方式對此做出評價,都覺得不太合適,也沒有必要。畢竟,每個人的經歷不透光,感悟和理解也不一樣

  蘇浩把話題轉移到菜盆裡的豬肉身上。他夾起一塊肉,端詳了幾秒鐘,說:「所有哺乳動物都可能成為病毒的載體。家畜的綜合免疫能力強於人類,可是對於特定的病毒,卻沒有什麼抵抗力。以前在城市裡流浪的時候,我見過不少被感染的動物。它們實際上就是形態另類的喪屍,跟那些怪物沒什麼區別。

  劉江源把煙盒與打火機朝蘇浩手邊推了推,不中斷點著頭:「最初建設基地的時候,上面已經預見到這種情況。按照當時下發的命令,修建在地下的家畜養殖場必須配備高溫消毒系統,整個空間與外界隔離,依靠建築內部循環系統和能量設備產出飼料。你說的這種情況我們遇到過————當時,設置在地面留作實驗觀察的二十多頭豬全部變異。它們長出獠牙,攻擊一切能看到的東西

  「設置在地下的家畜養殖場?」

  蘇浩看似隨便的說:「產量一定不是很多……雖然人造光源和水分都能滿足,可畢竟空間有限。在基地裡養殖家畜真的很奢侈,如果把這些資源用於生產食物,可以養活更多的人。」

  「每個基地市的建設規模不同,產能也不一樣。新成都屬於大型基地市,早在好幾年前就開始規劃建設。南陽這邊就不一樣了,我接手的時候,距離病毒爆發只有一年半。雖然材料充足,卻沒有足夠的人手。沒辦法,我只能冒著洩密的危險,以「開發樓盤」的名義,在當地大量招收工人。為此,軍部專門派人對我進行審查。可當時的情況就是那樣,換了誰過來也不會做得更好,所以這些事情也就不了了之,我的膽子也變得更大,於脆以軍方的名義對廢礦區進行統一管理,其實是利用礦山和已有坑道,開發第二個基地……」

  戰鬥和交談,拉近了彼此距離,劉江源的態度也隨之變得和善。他絲毫沒有察覺蘇浩這些話裡隱藏的意思,只是當做一種閒聊。

  如果換在和平時期,這些話無異於洩露機密。

  現在,基地市已經成為難民最嚮往的地方。

  蘇浩頗為感慨的連連點頭:「南陽基地的設計產能只能滿足五十萬人需求。光合分層液體種植技術縮短了農作物生長期,產量也大幅增加,可農場設置在地下總有著諸多不便。何況,還有各種各樣的軍備車間。那個時候,恐怕誰也沒有想到如今的消耗量竟然如此巨大?」

  各個基地市的相關資料在未來世界電腦裡都有記錄,它們幾乎是半公開的,不再列入機密範圍。

  「是啊!」

  劉江源臉上浮現出思索的神情:「儘管提前建造了很多基地,產出的物資仍然無法滿足人口消耗。病毒風暴逼迫我們放棄城市,也摧毀了整個社會的框架。我們無法救濟每一個難民,想要不被餓死,他們只能尋找盡可能安全的地方自行耕種。」

  蘇浩眯著眼睛看著劉江源,仔細搜索著他眼睛裡流露出的每一絲資訊。

  「能幫我個忙嗎?」

  「嗯?」

  「我需要一套軍用農場的養殖迴圈設備。」

  蘇浩用筷子挑揀著碗裡尚未吃淨的飯粒,平靜地說:「我在廢棄城市裡呆過。那時候差不多每天都要外出尋找食物和水,能吃的東西越來越少,偶爾抓到幾隻老鼠,已經算是很不錯的收穫。」

  劉江源轉過頭,看向蘇浩的目光有些複雜。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那種設備屬於軍用品,不可能對平民開放的。

  「我也嘗試著種過幾畝地。我和幾個朋友開車沖進市農資公司尋找種子,那裡盤踞著很多喪屍。我們沒有槍,武器只是棍棒和刀子。有兩個人被咬傷,他們一直擋在後面,拼命喊叫著讓我們離開。他們的血浸透了裝種子的麻袋,濕漉漉的,很重。」

  「軍部的禁令非常嚴格。食品、武器、藥劑這些東西都屬於管制範圍。你得明白,這不是冷血,也不是鐵石心腸。難民太多了,已經不是成千上萬,而是以「億」為單位的大規模群體。就算竭盡全力,也只能挽救很少一部分。可是這樣做對其他人就顯得公平嗎?只有一個生存的機會,受助物件卻多達好幾百。究竟該給誰?還是以此作為矛盾焦點,在他們當中引起新一輪的殺戮

  「城外的土地很肥沃,玉米長勢良好。我算是真正體會到勞作的辛苦。就在即將收穫的時候,一群喪屍毀掉了希望。一夜之間,我們失去了對未來和生存的信心,有人變得頹廢,有人瘋了,還有人從樓頂天臺上跳下來……很幸運,我的一些研究被科學院看中,城市監察站的軍官向基地方面推薦了我。然後,我才能坐在這裡,享受著很多人夢寐以求的東西。」

  蘇浩和劉江源各說各的話,沒有彼此評價或贊同,仿佛什麼也沒有聽見。旁邊的軍官們交談聲小了很多,臉上不約而同露出思索的神情。

  沉默片刻,劉江源推開椅子站起。他環視四周,用一貫沉穩的語調對所有人說:「今天就到這兒吧都回各自的崗位上去,不要因為我們贏了一場就放鬆懈怠。注意鞏固陣地,加派巡邏兵,警戒程度仍然保持最高等級,新的作戰計畫將在明天發佈,讓小夥子們好好睡一覺,但即便是閉上眼睛,也必須保持足夠的清醒。」

  軍官們紛紛應和著,依照命令離開各自的座位,拿起軍帽和外套,分別與蘇浩打過招呼,朝著大門方向走去。

  很快,熙熙攘攘的餐廳已經變得冷清,只剩下劉江源和蘇浩兩個人。

  劉江源收起擺在桌上的香煙打火機,戴上軍帽。他眯起眼睛審視著蘇浩,表情很嚴肅,緊繃著臉,仿佛蘇浩是站在法官面前等待受審的犯人。

  「軍部的禁令不是兒戲,你不該當著那麼多人跟我說這些。上周你跟我說起這次作戰計畫的時候,我已經向新成都方面發去詢問電報。許仁傑司令在回復裡對你很是誇獎了一番。隨電報一起發過來的,還有你的個人檔案和其它一些相關資料。我理解你的想法,但很多事情不是光靠理想就能實現。在這裡,你已經表現出足夠的價值,一場傷亡率為零,卻擊殺變異生物數萬的高強度戰鬥,足以⊥軍部的人對你另眼相看。我知道你想為廢棄城市裡的人做些事情,只是現在不太合適,真的不合適。」

  蘇浩的表情似笑非笑,一直沒有吭聲。

  劉江源整了整衣領風紀,從他身邊大步走過。

  兩個人肩膀相交的一刹那,一段語調急促,聲音輕微的話,鑽進了蘇浩的耳朵。

  「沿45l公路往西十一公路,有一個被改為臨時倉庫的廢棄加油站。那裡有兩套你要的那種設備。明天下午三點會進行部隊交接。那些東西在調撥單上不屬於重要物資,你有一個半小時可以利用。記住————我從未對你說過這些,所有事情都是你的個人行為。」

  第二天,規定時間。

  正如劉江源說過的那樣,守衛倉庫的士兵按時離開,整隊前往南面的防禦陣地。蘇浩以領取彈藥為藉口,帶著載有空集裝箱的重型貨櫃卡車緩緩進入庫房。

  在那裡,蘇浩找到了兩套軍用農場能量迴圈設備。它們被分拆為大小不等的零件,擺在堆積如山的各種補給品旁邊。

  一切都很順利,值班軍官自始至終也沒有進入庫房查看。當蘇浩帶著車隊駛出庫區的時候,他只是在物資調撥單上簽下時間和姓名,便下令哨卡士兵放行。

  蘇浩抽調張南亦中隊負責押運。卡車將沿著高速公路駛向南面。在第三個分岔口,他們會遇到老宋派來的接應人員。至於後面的事情,就不用蘇浩操心

  第十一部隊的陣地依然如故。除了像往常一樣設置地雷,士兵們還多了一項任務————從變異生物屍堆裡搜尋銀骨晶石。

  「真是一個非常有趣兒的人。」

  裝有蠕蟲黑格的試管就插在蘇浩衣服內袋裡,這條肥胖的蟲子也參加了昨天的聚餐,對發生過的事情一清二楚。

  蘇浩注視著不遠處在屍堆裡來回走動的士兵,與黑格默默進行意識交流。

  「他知道不該那麼做,卻仍然向主人您提供資訊。用句不好聽的話來說,這叫監守自盜。」

  「毫無疑問,他不會無緣無故對任何人都這樣。這在某種程度上應該算是對主人您戰鬥計畫成功的獎勵。呵呵,不知道我這樣說對不對?」

  「他對主人您很有好感。哦……我指的絕對不是性行為生理方面,而是感官,印象概念那種。」

  白胖的蟲子一直喋喋不休,各種毫不吝惜的讚美充斥了蘇浩的大腦。它像偵探般對劉江源進行人格分析,尋找弱點,細密繁雜程度就連老資格警探也自愧不如。

  蘇浩沒有與黑格爭論。他一直矗立在微風中,默默看著遠方。

  農場能量循環系統不是什麼高科技產品。那實際上是滴灌、人造陽光、通風、液體養殖等一系列室內農牧技術的整合體。以蘇浩的能力,完全可以利用昆明地區已經佔領的機械設備生產出來。可是,那畢竟很粗糙,需要消耗時間和資源。

  按照蘇浩離開時制訂的規劃,董國平對「城堡」進行了新一輪改造。目的,是想要把「城堡」打造成與基地市相同的大型避難所。地表建築的防禦無法與地下相比,設置在地下層面的車間與農場也不會引起注意。這是未來世界的經驗,也是「蜂群」接下來要達成的目標。

  蘇浩當然沒有劉江源想像中那麼莽撞。之所以在公開場合說出那番話,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他在未來世界查閱電腦檔案的結果。

  軍人並不冷血,雖然接受過洗腦式集訓可他們仍對平民抱以同情。據不完全記錄,幾乎所有部隊都發生過給予平民幫助的事件。支援物品有食物、藥品、油料等等。儘管軍部三令五申嚴禁此類行為,卻從未對任何人實施懲罰,更不要說是解職、緊閉。

  向劉江源請求幫助,是一種在絕對有把握前提下的試探。

PS. 週一~週五會儘量每天更新,假日可能就會不定時,還請見諒!
dureacll 發表於 2013-12-15 08:53
第一百八九節 昆明

  生物戰爭會一直持續下去,誰也不知道究竟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蘇浩需要朋友。

  未來世界被追殺的遭遇,使他明白,在這個世界上,個人力量永遠無法對抗集團勢力。除了如王啟年之類手握大權的人物,還需要結交不同層面的盟友,從方方面面獲取支持。

  之前的局部殲滅戰,蘇浩沒有貪功。

  向軍部和科學院方面分別彙報計畫的時候,蘇浩已經把517師師長劉江源列為共同制訂人和執行者。在戰爭期間,「零傷亡」是一個令人驚訝,同時也意味著巨大功績的代名詞。

  「軍功」這東西非常微妙,對軍人有著近乎無法抗拒的誘惑。王啟年和許仁傑各自代表著蘇浩在科學院與軍方的勢力背景。從最初在昆明城裡的喪屍研究筆記,到後來的915步兵師野戰醫院任務,蘇浩已經證明了自己的價值,即便他沒有呆在科學院或新成都基地市,仍然有著獨特的影響力。

  就像一塊黃金,擺在金鋪櫃檯與銀行金庫裡價值都差不多。人們不會因為黃金所在位置不同,因而降低它對貨幣和市場的影響效果。

  517師一直無法攻佔廬江,第十一獨立部隊剛到一個星期,戰局立刻發生了扭轉性的變化。哪怕上報軍部的作戰計畫把蘇浩的名字排在末尾,甚至根本不落款,軍部大佬們也當然清楚其中真正起作用的推力來源。

  蘇浩的戰功肯定會被認可,然而一個人獨吞蛋糕這種事情從來就惹人詬病。以他目前尚未穩定的根基,軍部即便嘉獎,也不會給予太多實際性的好處。與其白白浪費,只換來諸位「戰鬥英雄」之類的光環稱號,不如索性爽快一些,讓整個517師參戰部隊利益均沾。

  蘇浩已經表達出足夠的友好和善意,劉江源當然懂得投桃報李。兩套軍用農場設備不過是初次試探,蘇浩相信,只要不提出太過分的要求,這個看上去少言寡語,性情穩重的準將師長,會成為自己很好的合作夥伴。

  黑格雖然曾經是人類,可它的主觀意識仍然以昆蟲類的食物天性為主。思索了很久,它才慢悠悠的發散出思維意識。

  「偉大的主人,我絲毫沒有質疑您的意思。我只是覺得,對於劉江源,您是否太過於信賴?畢竟,您跟他不算很熟,認識時間很短,雖然您主動讓出部分利益,可這個世界上有很多貪婪的傢伙。他們通常喜歡獨吞,連油水渣子也不漏下一星半點。」

  注視著遠處的地平線,蘇浩發出一聲冷笑:「黑格,你很聰明,但你顯然已經忘記應該如何與人相處。必要的戒備和謹慎當然是好的,然而提防太過,只會給自己帶來更多煩惱和更大的麻煩。相信一個人,不僅僅只是單純從利益方面考慮,你還必須學會一些別的。」

  蠕蟲黑格沒有遲疑,它的思維探詢無比認真:「比如?」

  蘇浩的思維頻率顯得沉靜,隱隱帶有一絲淡淡的傷感。

  「我不知道你是否還記得人類應該具備的善良?那是存在於所有高等地球生物基因本能裡的東西。就像父母寧願自己餓著,也要讓孩子吃飽;給予他人幫助的義工不收取任何好處;沒有親戚關係的人彼此會做出血濃於水的關愛……諸如此類的事情實在太多了。不僅是人類,它們存在於自然界的任何角落。人類擁有很強的自我意識,排外、傲慢、嫉妒、卑鄙、兇狠毒辣……這些都是我們永遠無法克服的弱點。但很多人身上依然存在著最美好的東西。我們會相互幫助,相互鼓勵扶持共度難關,友誼和信賴足以化解任何威脅。黑格,我不知道你是否還記得這些?好好想想吧,你曾經是人類,你有著和我們一樣的思維方式。你應該理解,必須理解————」

  黑格陷入了沉默。

  它不再對蘇浩阿諛奉承,也沒有像往常一樣繼續吹捧。由於黑色顆粒在其中產生的連接效果,蘇浩可以感受到黑格的思維漸漸產生波動。

  「您說的沒錯……」

  良久,蠕蟲黑格發散出略帶領悟的意識:「我想起來了。在野戰醫院的時候,我看到那些士兵悍不畏死的衝鋒,雖然皮膚和肌肉都被酸液腐蝕,卻死死擋住通道,讓其他人撤退。還有些人身上掛滿了炸彈,他們的手腳四肢被變異人切除,拼盡全力用牙齒咬住手雷拉環,炸死自己,也炸死了很多我製造出來的生物。」

  蘇浩的思維波動很平靜:「他們的死並非毫無價值。正因為這些人的勇敢無畏,其他人才能活下來。雖然他們最終沒能逃出野戰醫院,但是在他們身上,已經體現出人類最珍貴的友誼和關愛。永遠不要忘記,我們、他們,還有曾經的你,都是人類。」

  黑格再度陷入沉默。

  蘇浩可以感受到來自這條蠕蟲的強烈精神波動————它很亢奮,熱血澎湃,茫然中帶有領悟和感慨。

  「我想……我可能懂了。」

  黑格的思維意識仿佛是在喃喃自語:「在人類的字典裡,你們把這叫做「愛」。是的……我能明白。」

  蘇浩笑了。

  他仰望著天空,覺得那種令人心曠神怡的蔚藍,實在是世界上美麗的顏色

  「只有明白這一點,你才能理解為什麼我與劉江源之間的談話和交流。他說過,他的親人都變成了喪屍。對一個男人而言,這是世界上最悲慘的事情。善良與關愛是可以轉移的。它會不斷尋找新的給予目標。而我,就是觸發他內心深處柔軟的那個人。」

  從山頂遙望烈日下的昆明,視覺會因為升騰的熱流而產生錯誤的折射感。但不管怎麼樣,這座城市依然存在,是可以真正走進其中,能夠觸摸到的真實

  「城堡」依然矗立著,從遠處的公路望去,可以看見林立在城牆四周的鋼混結構警戒塔。塔樓上架設著大口徑聯裝機炮,在城牆頂端來回走動的警戒人員身上,還扛著軍方最新式的三十毫米輕量化單兵機炮。

  比起蘇浩離開的時候,「城堡」的面積已經擴大了足足兩倍。在原有城牆的基礎上,「工蜂」們又另外修築起三道交疊曲折的新牆。這些牆壁彼此錯落,構成在多個面上的三角形縱深,配合設置的牆壁頂部和中部的各種武器,可以在任何層面上形成密集的火力網。

  得益于李道源和武國光的配合,整個kd03基地和監察站的官兵,都變成了「蜂群」的一部分。老宋掌握了兩座大型軍工廠的控制權,得到了原本屬於駐紮部隊百分之八十的重型裝備和彈藥。這些武器數量簡直多得可怕,足以滿足一個集團軍的消耗。

  軍方已經放棄了這些工廠和武器。因為無論生產線還是儲備品都屬於舊式型號。8毫米彈藥已經在實戰中證明對變異生物威力偏弱,即便是幾個月前剛剛投入量產的9毫米彈頭,在射擊過程中也必須儘量命中要害部位,才能發揮出足夠的效果。在這個前提下,大量從戰前就開始儲備的軍用物資只能廢棄

  當然,在軍部資源表上它們並不代表著徹底遺棄,而是將決定權下放給各基地和監察所主官,以不同方式發放給平民。

  海量的武器裝備,把「城堡」變成了一座極度強悍的要塞。

  城牆中部和內部發射場,安裝了數十門105毫米炮。加上機槍和75毫米速射炮,形成不同距離的封鎖網。靠近城牆頂部和底部的死角,裝有不同規格的油料噴口和火焰噴射器,瞬間釋放的火焰可以把一切生物燒成焦炭,讓病毒在高溫中煙消雲散。

  老宋嚴格執行著蘇浩留下的每一道指令。

  「城堡」周圍的山脈已經處於開挖狀態,大功率掘進機已經挖出面積驚人的地下空間。以董國平為首,從難民中篩選出來的大量工程人員幾乎沒有任何休息,他們以無比瘋狂的衝勁和於勁,不斷營造著屬於自己的地下基地。

  中央控制室的位置已經選定,附近幾座不同規模的水電站已被接管,原本用於接通民用的粗大電纜線被從中截斷,更改管路專門為「城堡」和基地輸送電力。為了儘快完成第一期基地建設,老宋派出了多達上萬名「工蜂」。他們從城市裡收攏各種工程機械,使建築材料工程重新恢復運轉,不分白天黑夜二十四小時趕工……那種狂熱亢奮的工作氣氛,足以融化感染任何人。

  用和平時期的觀點來看,這些工程無疑會產生諸多不良後果————大肆砍伐,大量製造污染,嚴重破壞當地生態平衡,毀滅性的掘進速度對地質部分產生極其可怕的斷裂效果。還有噪音、灰塵、沙石……總而言之,如果人類社會基本框架仍然存在的話,「工蜂」們的所作所為立刻會出現在媒體頭版,被無數人指責唾駡,收到來自各個政府監管部門開具的天文數字罰單。

  現在,沒人再顧忌這些。

  曹蕊已經臨近生產期,膨脹的腹部使她看上去有著獨特的女性魅力。

  很多人都不明白曹蕊為什麼要選擇羅驚鵬?可誰也無法改變已經發生的事實————羅驚鵬已經是「工蜂」。他認真對待著每一件事。無論是「蜂群」規定的公共事務,還是自己和曹蕊之間的私事。他做的很好,符合男人與父親的身份,非議自然漸漸淡去,周圍的人對他開始接納和寬容。

  杜天豪成為這片地區最大的黑幫頭子。

  他的團隊佔據了城市四分之一的面積,以暴力手段網羅難民當中那些有著暴力基因的傢伙。這些人不事生產,最大的興趣愛好就是開著卡車帶上武器在城市間獵殺變異生物。他們以剝皮、解剖、剔除骨骼、分割肌肉等方法,在獵物屍體上表現出異乎尋常的血腥殘忍。當然,這些做法並非源自暴力變態的特殊愛好,而是為了周浩的實驗室收集材料,同時也收集銀骨晶石,用作戰略儲

  曹蕊的團隊與杜天豪涇渭分明。他們在城市郊區耕種田地,修復灌溉系統,向需要幫助的難民給予物質援助……這些做法與杜天豪團隊形成鮮明對比,很有點兒末世聖母的感覺。正因為如此,曹蕊身邊聚集起一大堆所謂嚮往光明的人。因為共同的興趣愛好,對未來和生活的共同追求,他們都在短時間內被相繼改造成「工蜂」,不斷強化團隊凝聚力。

  不是每一個人都贊成這種做法,這個世界從來就不缺少「惡人」之類的角色。他們覺得曹蕊這娘們兒心軟得令人討厭,想要另外尋找屬於硬漢與強者的存活之路。很自然的,抱有此類想法的人開始投向杜天豪,因為暴力、血腥和瘋狂,迅速成為你好我好大家好的黑幫團隊成員。

  當認同程度達到預定標準的時候,杜天豪就會拿出裝有蘇浩血液的真空膠管,笑嘻嘻的給那些有資格成為「工蜂」的人注射……

  雖然途徑和手段不同,但最終效果卻沒什麼區別。無論美麗善良的曹蕊,還是兇悍霸道的杜天豪,目的都是為了把不斷投向各自團隊的難民改造成「工蜂」。當這些新人體內黑色顆粒濃度達到第五階段以後,意識形態也會發生變化,不在因為對某件事物善良或者邪惡的看法產生分歧,關係也變得融洽、密切。

  黑幫或者好人都是表面文章,目的只是為了區分不同人群,在短時間內使他們產生認同感。真正成為「工蜂」以後,沒有人再對類似的問題產生迷惑。

  當然,在不明就裡的外人看來,杜天豪還是每天必須有處女陪睡,時不時喜歡弄個嬰兒蒸了下酒的人形妖怪。曹蕊還是美麗端莊性情溫和比天使還要高貴善良,渾身上下散發著母性魅力的和平使者。

  這是蘇浩留下的計畫之一。

  除了昆明,每個派遣「工蜂」進行發展的新據點,都執行著相同的雙團隊發展方略。畢竟,惡人不喜歡跟好人打交道,自明高潔的上層人物大多鄙視平民,臭味相投也好,搞小集團也罷,只有真正對某個性情相對的人產生認可,才有機會改造出更多的「工蜂」。在黑色顆粒的神秘誘導效果下,整個「蜂群」的效忠目標,仍然還是蘇浩。

  李道源向集團軍總部請求增援,kd03基地的守衛力量得到了兩個裝甲中隊和一個陸航小隊的強化。這些被相繼改造成「工蜂」的士兵被派至「城堡」,在老宋的安排下,成為專業的技術教師,負責向挑選出來的其他「工蜂」傳授駕駛操作技術。

  由李道源分配的武器裝備當中,有多達上百輛坦克和武裝直升機,以及大量不同口徑、規格的自行火炮。它們必須利用起來,就算不能用於防守變異生物,也可以對付野心勃勃的豪族財團。

  以「城堡」為核心,已經注射過蘇浩血液的「工蜂」超過三萬人。除了他們,分派到其它城市開設新據點的小型蜂群,差不多也擁有同等數量的成員。

  每天都有大量難民加入分設在城內的各個團隊,出於融合期與接觸期的人群,大約為二十萬左右。想要全部轉化,需要足夠的時間和物資。但保守估計,最多不會超過六個月。

  這只是昆明一地目前的情況。

  在周邊市縣,在其它省份,已經派出了多達數千的「工蜂」。他們負責的各個「蜂巢」規模大小不一,其中實力最弱的,只有二十一個人。但「蜂群」終究會擴大、聚攏,成為一股令人恐懼的龐大力量。

  需要轉化的人群越來越多,光靠蘇浩一個人抽血,當然不可能。

  周浩已經研製出一種新的培養液。以蘇浩的血為基礎菌種,很容易就能得到充滿黑色顆粒的同類型液體。無論效果還是改造所需的時間,都和真正的血液沒什麼區別。

  只要有足夠的銀骨,任何「工蜂」都可以成為五階強化人。

  多達上萬名高級強化人是令人恐懼的,他們擁有的戰鬥力足以在短時間抹平整個城市。

  畢竟,現在只是黑色紀元的第二年,第「」等級的變異生物對他們無法構成威脅。如果不是蘇浩下令暫時不能趕盡殺絕,昆明城裡的怪物早已絕跡。

  還剩下大約十五萬頭不同類型的變異生物,它們聚集在市中心廣場周圍的區域。杜天豪很喜歡《星際爭霸》這款遊戲,他習慣性把市中心廣場叫做「母巢」。這名字很快在整個「蜂群」裡流傳開來,被人們所接受。

  強大,也是一種煩惱。

  老宋已經下令放緩對城內變異生物的獵殺進度。這些傢伙的繁殖根本趕不上死亡速度。再這樣下去,就再也無法從城內獲得銀骨晶石。

  對應方法當然有。

  派出精悍的狩獵隊,前往鄰近城市。
dureacll 發表於 2013-12-15 08:57
第一百九十節 反對

  如果某人有幸走進「城堡」底部最深層的秘密倉庫,一定會被出現在眼前的東西感到震驚。

  這裡堆積著多達數十萬顆白色晶石,上百個恒溫冷藏箱裡裝滿了腐菌激素,輕便保險箱抽屜裡閃爍著銀骨耀眼的光芒,一個個裝滿血液的真空膠管擺放整齊……光是看看,就有種忍不住想要全部占為己有的衝動。

  這些,只是寶藏的一部分。

  在「城堡」地下室的反方向,還有另外一間面積較小的秘密倉庫。

  這裡是個隱秘的工作間,只有包括老宋、杜天浩、曹蕊等團隊核心成員才能進入。房間面積不大,傢俱只有不多的幾套桌椅。為了減少被發現的幾率,房間使用了大量偽裝,沒有房門,必須用機關才能轉動牆壁進入走廊。出於安全上的考慮,董國平甚至從軍用倉庫裡搞到一套重型防彈閘門,牢牢嵌入牆體

  房間裡有四台根據蘇浩留下圖紙生產的小型能量轉換器。以充足的材料為支持,老宋已經調配出六百多支阿爾法級基因藥劑。這些藥劑從未使用過,只有很少幾個人知道它的存在。作為不比可少的實驗,老宋已經派出三百餘名「工蜂」分別前往印度、阿富汗、俄羅斯等國家。他們將在當地建立新的「蜂巢」,確定當地人擁有成為「工蜂」的基礎,絕對不會出現異常後,會在當地進行新的實驗。如果服用阿爾法基因藥劑的「工蜂」不會出現與岳振南相同的遭遇,就意味著一級基因藥劑與阿爾法基因藥劑之間的確有著本質區別。到那個時候,蘇浩才能服用它,讓自己變得更強。

  這就是擁有基地和後勤集團的好處。很多自己無法操作的事情,都可以交給「城堡」和後方團隊完成。蘇浩只需要在軍方不斷獲取權力,獲取更多的資源和裝備。

  京一號基地,地下十六層四號會議室。

  隨著大型電子螢幕播放完廬江之戰的最後畫面,重新顯出大片藍色背景的時候,沉寂已久的會議室裡,也漸漸變得嘈雜起來。

  「簡直難以置信,居然還有這種作戰方式,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看來我們都高估了那些變異生物。它們畢竟沒有智慧,從崩潰的腦神經重新發展出新的思維系統需要時間,它們顯然還沒有走完整個進化過程。這是我們最好的機會。應該全線發起反擊,就算不能全殲,至少可以收復大部分被佔領的城市。」

  「打得漂亮戰鬥方法靈活,不拘一格。這才是我們想要的結果。應該把這份戰鬥錄影全軍推廣,我相信我們能打贏這場戰爭,我們能贏————」

  會場氣氛越來越熱烈,將軍之間的討論聲很大,人們情緒激動,不時揮舞胳膊,做出各種力量十足的肢體動作。也有些人一直保持傾聽者的角色,他們臉上帶著微笑,目光炯炯有神。

  趙志凱上將坐在會議桌主座上,用力清了清嗓子,以一貫沉穩的語調說:「請大家安靜一下,稍後再發表議論。」

  「這是517步兵師實地拍攝的戰鬥記錄。他們上周向軍部遞交了作戰計畫,經過審核,參謀總部一致認為可行性極高。我們與科學院共同派出戰場觀察小組進行實地檢測,大家剛才看到的那些,就是517師和第十一獨立部隊的戰鬥成果。」

  「他們運用了非常巧妙的方法,合理利用地形,設置各種陷阱。剛才大家也看到了,畫面上由直升機投放的金屬圓筒,實際上是經過濃縮處理的動物資訊素。由於動物之間存在著食物鏈和基因本能,天敵之間的強弱對比非常明顯。在變異生物集群當中釋放,會引發裹挾性的大規模轉移。517師在這一點上做的很好,他們利用變異生物的基因特徵,採取資訊驅趕的方式,使數量多達上萬的變異生物誘入埋伏圈,以預設的高密度火力網殲滅。根據現場觀察小組發回的報告,這次戰鬥至少消滅了三萬頭以上的變異生物,具體數目還在統計清點當中,銀骨和晶石的收益非常豐厚……最重要的是,此次戰鬥沒有人員損失,傷亡率為零————」

  上將把最後一個字拖得很長,在會議室裡帶起足夠響亮的重音。

  一名帶著黑框眼鏡,神情嚴肅的少將微微頜首,舉起雙手,用力拍了拍掌

  他的動作立刻引起其他與會者的共鳴。第二個、第三個……很快,稀稀拉拉的掌聲變得整齊熱烈,如雷鳴般響亮。

  「我們能贏,一定能贏。」

  「這場戰爭不會曠日持久打下去,我們比那些變異生物聰明,我們擁有智慧,這是最重要的關鍵。」

  「問題應該沒有原來我們想像的那麼糟糕,按照這種打法,消滅變異生物根本不是什麼困難。說不定,明年這個時候,我們已經收復了所有廢棄城市,一切又將恢復正軌。」

  沒有人喜歡戰爭。即便是以次作為職業的軍人,也同樣嚮往和平。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517師的這次戰鬥沒有違規。」

  上將正襟危坐,面帶微笑:「戰場觀察小組審核的非常嚴格,他們沒有使用超過規定當量的炸藥,也沒有大規模炮火覆蓋和轟炸行為,所有戰術動作都符合新的標準規範。不誇張的說:自病毒爆發以來,這是我們目前最好的戰績。」

  一名頭髮花白的中將贊同地點了點頭:「應該給予他們嘉獎,每個士兵都是如此,集團式的獎勵。」

  旁邊,一個年齡四十上下的準將躊躇滿志握緊了拳頭:「要重獎相關人員,特別是提出作戰計畫,制訂實施方案的人。正因為有他們的努力,戰況才會不斷好轉。晉升軍銜、有限供應物資、休整……總而言之,儘量滿足他們的要求,賞罰分明,這是最重要的。」

  議論的聲音越來越大,熱烈的氣氛不斷刺激大腦,將軍們在電子地圖上不斷類比戰況,以517師剛剛運用過的新戰法進行討論,按照各戰區部隊的兵力配比、武器裝備,以及所在區域內城市數量和地形,推演著未來近端時間可能變化的戰局。

  條形會議桌右側首位的椅子上,坐著一個頭髮雪白的老人。

  儘管外表看上去顯得蒼老,年齡至少超過七十歲,可他臉上的線條依然粗獷堅硬。鼻樑很高,頭部一直高抬著。這動作使老人的目光必須往下傾斜,看人或物的時候,由上自下形成帶有明顯傲慢成份的俯視。他抿著薄薄的嘴唇,閃爍著精明目光的眼睛很有些狡猾,仿佛對一切事物都帶有猜測或疑問。深邃的皺紋在臉上刻畫出歲月和經驗,以及聘睨一切的威嚴。

  能夠坐在這間會議室,坐在比其他人更接近主位的椅子,本身就是權勢的最佳體現。

  與趙志凱一樣,老人身上的軍服袖口帶有手工刺繡的金色花紋,胸前的履歷表排滿密密麻麻的指揮官符號。沿著筆挺的軍服向上,在肩膀兩邊,可以看到一副閃爍著金色光芒的上將徽章。

  作為袁家的最高掌權者,袁志成在軍部的地位雖然不如趙志凱那麼令人仰望,卻也控制著具有相當分量的重要部門。用「分庭抗禮」之類的詞來形容可能誇張了些,但在某些關鍵性的問題上,如果袁志成表示反對,軍部聯席會議很多人都會站在他一邊。

  他咳嗽了幾聲,用這種最簡單的方式引起注意,房間裡的議論漸漸平靜下來。

  「不得不承認,這些年輕人的確充滿想像力,敢想敢做,戰鬥方式不拘一格,瘋狂當中不乏理智,而且成效卓著。」

  袁志成以他特有的沙啞嗓音發表意見。聽起來仍然是對517師表示讚賞,可其中某些關鍵字語明顯帶有別的意味。

  不冷不熱的話語,沖淡了與會者的熱情,氣氛逐漸冷場,人們面面相覷,不約而同壓下了尚未說完的話。

  趙志凱很是無奈地看了旁邊一眼,臉上泛起淡淡的苦笑。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每當會議氣氛熱烈,或者對某個問題展開討論的時候,只要事情沒有涉及袁志成的關係圈子,或者物件不是袁系一派的成員,總會有人跳出來表示反對,或者把話題引向與之無關的方向。

  當然,袁志成很少參與。像剛才這種由他發話的時候,通常都是比較重要的場合,或者涉及面較廣,關係重大的問題。

  「今天的會議很重要,有很多事情需要解決,。嗯我個人覺得,關於517師的這次戰鬥就討論到這兒。下面,讓我們談談北部防線的後續補給問題。

  「生物資訊素決不能濫用。這場戰爭終究會結束,我們的子孫後代還要在這片土地上生存下去。任何東西一旦用的太多太濫,就會引發一系列難以想像的後果,按我的意見————這種戰法不值得推廣。」

  「517師有近兩萬名官兵,與戰爭初期相比,我們已經找到了利用銀骨強化自身的方法。很多士兵成了真正意義上的強化人,可他們仍然抱著過去的概念,對變異生物感到恐懼。沒錯,我們需要在戰場上鼓舞士氣的戰鬥英雄,但絕對不是利用各種陷阱和先決條件,偷換概念的計畫執行人。沒錯,方案和計畫很重要,可勇氣仍是決定勝負的最關鍵因素。暫且不論傷亡和勝負,517師直到現在也沒有佔領廬江縣城,他們有什麼資格獲得嘉獎?充其量不過是一場小規模戰術勝利,對於戰局本身,對於我們預訂的戰略,根本無法起到應有的作用。」

  袁志成的話語言辭非常銳利,他巧妙的轉換思維,最大限度展示出問題的負面效果。儘管很多與會者持有反對意見,卻在眾多袁系成員的齊聲附和下,被死死壓制住。

  軍部會議的激烈程度絲毫不亞於戰爭。對此,無論趙志凱,還是其他幾名身處高位的大人物均感到頭疼。他們很想改變這種大量消耗時間和精力,只是單純為了內鬥的情況,卻沒有什麼行之有效的辦法。畢竟,袁家在軍方內部的權勢極大,沒有絕對把握的擅自舉動,只會引發混亂,帶來更大的麻煩。

  關於517師嘉獎的問題,最終不了了之。

  當然,袁志成並沒有愚蠢到與大多數人作對的地步,已經存在的戰績誰也無法抹殺。過於強硬的反對,或者以權勢強行壓制,只會引起更加強烈的反彈。因此,他玩了一個冠冕堂皇的小花招————具體獎勵和晉升,等到廬江戰鬥全部結束以後,再進行討論。

  廬江縣城的戰鬥,同樣在184集團軍內部產生了極其強烈的反響。雖然同樣也有人對蘇浩的戰法持反對意見,但誰也無法否認,517師和第十一獨立部隊的確消滅了數以萬計的變異生物。

  劉江源在第一時間向集團軍和南陽基地方面要求物資補給。除了正常的例行補充,他還要求增撥大量定向雷和工程機械。集團軍司令官章盛飛在電報中全部予以滿足,並且允諾:最遲一個星期,會補足清單上羅列的一切物資。

  幾天後,裝載物資的運輸車隊緩緩駛入第十一獨立部隊的防區。

  整整三十三輛重型卡車,沉重的車輪從路面上碾過,帶起遮天蔽日的濃密灰塵。在這些重型車輛的前後,還夾雜著十餘輛不同類型的輕型裝甲車和越野車。從車身兩側的特殊徽記判斷,它們隸屬於184集團軍。

  蘇浩帶著幾名士兵走出指揮所,來到車隊前的時候,卻看到了剛剛從軍用越野車裡跳下來的袁浩。

  「我敢打賭,你一定不想看見我,甚至可以說是厭惡。嘿嘿嘿嘿,是這樣嗎?」

  袁浩的態度依然張狂,準將制服為他增加了足夠的威嚴和氣勢,也使他看上去具有強烈的壓迫感。當他大步走過來的時候,蘇浩只覺得氣勢十足,舉手抬腳帶有無比沉重的力量,仿佛根本不是人類,而是一台面目猙獰的機器。

  蘇浩皺著眉:「你來這兒於什麼?怎麼,在新成都呆膩了?想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答對了一部分。」

  袁浩低沉的笑了笑:「別用那種帶有敵對的眼光看著我。我可不想在這種地方跟你打架。這裡是東南第三戰區,是前線,在這裡引發衝突,只會使軍部那幫老東西抓住小辮子死揪不放。」

  蘇浩眼裡充滿戒備:「你比我想像中要聰明一些,沒那麼蠢。」

  「說風涼話逞嘴皮子上的厲害,這可不算什麼本事。」

  袁浩深吸了一口氣,眯著眼睛盯住蘇浩,眼睛和下巴繃得很緊:「我的時間很寶貴,你的時間也不充裕。那麼,我們還是直接切入正題吧」

  蘇浩把身子朝後站了站,讓出兩個人之間足夠的距離,表情不冷不熱。

  他一直對袁浩抱有戒心。

  「打開天窗說亮話吧你之前的那個戰鬥計畫很不錯,效果也非常顯著。對於有本事的人,我一向都很佩服。無論在新成都還是在這兒,我還是抱著跟以前相同的態度。你是個非常聰明的傢伙,膽識過人,有足夠的能力。如果你覺得此前我的舉動過於魯莽,沒有給與你足夠的尊敬,那麼我現在道歉,用最誠懇的態度向你說聲「對不起」。」

  蘇浩寧定地看著站在對面的袁浩,目光微微有些閃爍。

  裝有蠕蟲黑格的試管就擺在貼身衣袋裡,那條胖胖的蟲子正在對蘇浩不斷發出警告。

  「主人,這傢伙在騙你,他滿嘴都是謊言,這些話根本不是他腦子裡的真實想法。他想殺你,想把你幹掉,但他必須服從另外一個人的意志,把你拉到他那邊。」

  黑格的探測意識已經進化到可以窺探對方思維的程度。這種探測必須受距離和思維強弱程度等條件束縛,卻是單方面的窺探。除了蘇浩,目前還尚未發現有誰能夠產生意識反索。

  蘇浩「嗯」了一聲,沒有說話。

  「我喜歡跟聰明人打交道。」

  袁浩不斷加重語氣,充滿力量的動作和威嚴氣勢無一不表明他的強硬:「我們需要像你這樣的人。身為社會精英,卻偏偏跟著一群下三濫鬼混,這可不是什麼好現象。許仁傑和王啟年給你的,我們可以加倍給予。我這人說話就這麼直接,涎著臉哭喊著抱老子大腿的廢物多得是,也只有你這種高端人才值得老子出馬。從成都一路追到這兒,足以表明我的誠意。當然,我們原本可以換個人過來跟你談,畢竟你我之間的過節,很可能阻礙你思考並作出決定。但我並不這樣認為。你不會因為諸如此類的小事情而放棄重要環節,你跟我一樣聰明,我們有很多共同點,可以成為很好的朋友,是這樣嗎?」
dureacll 發表於 2013-12-16 08:47
第一百九一節 等價

  袁浩的確很有拉攏人的天賦。他的話粗俗不堪,夾雜著大量譏諷嘲笑的骯髒成份。可即便是蘇浩也不得不承認————這種以自貶轉而抬高對方身份的舉動,很容易淡化曾經的敵意,使氣氛變得緩和,引起兩個人的共鳴。

  「無論野戰醫院還是廬江,你已經表現出超越常人的謀劃能力和觀察力。許仁傑那個老鬼做事情很不地道,身為心腹,他居然只給了你一副中校的牌子(肩章)。這簡直就是明珠蒙塵。你應該是上校……不,那跟你的實力和身份截然不配,是你的侮辱和褻瀆。你應該成為將軍,像我一樣,或者比我的等級更高。」

  說著,袁浩故意聳了聳肩膀,以便蘇浩更清楚看見自己的準將肩章。

  「嘿,別以為我在開玩笑,我可是比任何時候都要認真————」

  袁浩扭了扭脖子,眼裡釋放出帶有強烈誘惑意味的火焰。他朝前走了一步,湊近蘇浩,壓低音量,「桀桀桀桀」的怪笑著。

  「我知道你很強,第五階段的強化力量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擁有。王啟年那個老鬼的確很看重你,連五階藥劑這種東西都能給你使用。以我對那個老東西的瞭解,他絕對沒這麼好心。五階強化藥劑目前正處於試驗階段,誰也不知道具體會產生什麼效果和副作用。嘿嘿嘿嘿……他這是把你當小白鼠玩弄,叫過來打上一針,再隨便喂點兒摻了某種古怪基因的糖果,讓你覺得他是世界上最和藹可親的善人。」

  蘇浩沒有露出袁浩預想中應有的恐懼。他依然表情平靜,目光中充滿謹慎和戒備。

  「你以為剛才那些都是我在開玩笑嗎?」

  袁浩收起調侃的口吻,神態和語調頓時變得穩重嚴肅:「聽著,這是你的機會,也是我們的機會。你有做出選擇的權力,也可以拒絕。不過,我建議你最好把腦子裡那些亂七八做的念頭攆出去,理智的想一想,然後做出決定。」

  說著,袁浩從衣袋裡摸出一個牛皮紙信封,伸手遞給蘇浩。

  裡面裝著一副嶄新的準將徽章。被漂亮花紋包裹的金色五星在陽光下閃閃發亮,釋放出頗為誘惑的金屬光澤。

  袁志成在軍部會議上的舉動,固然是為了阻止趙志凱等人擴大勢力範圍,而另外一層考慮,則是為了爭取時間拉攏蘇浩。

  能夠在諸多限制條件下一次性殲滅數萬變異生物的蘇浩,的確有資格成為袁系成員。這道理就跟高考差不多,以錄取線為標準,超過就是各大院校爭搶的目標,未達到就只能複讀,或者花錢上學,再者於脆直接就業。

  至於袁浩和蘇浩之間發生過的那些事情,在袁志成看來其實無關疼癢。以前不答應,並不代表現在仍然拒絕。袁家不缺少戰士,所以上次袁浩的拉攏沒有給出什麼實際性的優厚條件。然而這一次截然不同,蘇浩制訂的作戰計畫成果有目共睹。一顆精明的大腦,加上不拘一格的豐富想像能力,加上戰鬥小隊考核成績「全優」,還有野戰醫院任務裡的不俗表現綜合起來,袁志成已經把蘇浩列為必須拉攏的首要考慮人選。

  他指定由袁浩負責此次任務。原因很簡單————袁浩與蘇浩之間有過公開性的矛盾。再也沒有什麼比昔日對手在自己面前道歉更容易得到滿足。再加上看得見摸得到的實際利益,袁志成對拉攏蘇浩很有信心,認為被接納的可能超過百分之九十。

  「只要蘇浩願意放棄許仁傑和王啟年,可以⊥他直接升任為主力師指揮官。如果他對準將軍銜並不滿足,可以⊥他再升一級,成為少將。權力、物質、女人……總之他想要什麼,就給他什麼。」

  這是袁志成的原話,也是此刻從袁浩口中說出來,再清楚不過的事實。

  壓住天平秤盤的籌碼,不僅僅只是這些。

  「想要再跟我打一架嗎?我可是真正的五階強化人,王啟年的實驗藥水根本無法讓你獲得與我相同的力量。」

  袁浩抬起胳膊,高高鼓起鋼塊般結實的肌肉,不無炫耀,也帶有幾分神秘的說:「我可以給你真正的五階強化藥劑。這可是連王啟年和科學院都沒能掌握的東西。它能讓你變強,擁有令人驚訝羡慕的力……」

  蘇浩猛然打斷了他的話:「怎麼,你們有自己的研究機構?」

  袁浩眼裡滿是猜不透的笑:「沒錯,你說的對。在這方面,我們有著任何人無法比擬的優勢。」

  蘇浩沉吟片刻,說:「那麼,我需要兩支你剛才說過的藥劑。」

  不等袁浩回答,蘇浩繼續道:「我會先用一支給猴子或者老鼠做實驗,確定沒有任何問題以後,再坐下來談談別的話題。你覺得怎麼樣?」

  笑容凝固在袁浩臉上。他冷冷看了蘇浩幾秒鐘,低喝:「你竟敢耍我?」

  「不不不,我絕對沒有那方面的意思。」

  蘇浩擺了擺手:「兩支藥劑只是為了以防萬一。我也不知道你拿出來的東西是真是假。最穩妥的辦法,就是找個實驗品來看看。你覺得呢?」

  袁浩面無表情盯著蘇浩,無比強烈的憤怒在他的眼睛裡燃燒著。

  這簡直就是莫大的羞辱。袁浩的意識劇烈地波動著,怒火卻無從發洩。

  然而,近在咫尺卻沒有被袁浩發現的蠕蟲黑格,敏銳捕捉到這股強烈的思維意識。

  「主人,您最好小心一些————他想殺了你。」

  來自黑格的警告,沒有在蘇浩平靜的表情上流露半分。他依然繼續著先前的話題:「如果這東西是假的,那怎麼辦?」

  「夠了,你完全沒有想跟我談下去的誠意。」

  忽然,袁浩爆發出震耳欲聾的怒吼:「老子根本就是在浪費時間。別他媽的用假話來敷衍我。小子,最後給你一次機會————接受?還是拒絕?」

  蘇浩沒有表態,他臉上始終籠罩著淡淡的寧定:「我無法確定你的藥劑是真是假。至於這個……」

  蘇浩把手裡裝有準將肩章的信封遞還過去:「我會得到它,只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這就是你的回答?」

  袁浩用力握著指關節,獰笑著說:「我早知道會是這樣。可是沒辦法,家裡那老頭寧願相信他的判斷,也不願意相信我眼睛看到和親身經歷到的真實。我說過你是個又臭又硬的傢伙,最好的處理方法,就是直接擰下你的腦袋。可有些人就是不願意,他們總覺得這世界上沒有談不成的交易,只是籌碼多少的問題。」

  蘇浩聽見自己的思緒在腦海中歎息。

  袁浩說的沒錯,如果對方不姓「袁」,而是另外一個集團勢力,說不定……自己真會動心,轉而投靠他們。

  蘇浩肯定袁家可以拿出真正的五階強化藥劑。

  在未來世界的時候,他就對這個問題感到疑惑————直到黑色紀元第四年,科學院才完成了五階藥劑的系統化實驗。然而,電腦裡的相關資料顯示,袁家為了穩定北部戰線,曾經在黑色紀元第三年就派出了五階強化人戰鬥小隊

  他們哪兒來的藥劑?

  難道,除了科學院以外,還有另外一個自己不知道的高級研究機構?

  這顯然不可能。

  難以理解的現實就擺在面前,袁浩已經是真正的五階強化人。

  兩個男人之間彌漫著兇狠強烈的氣息,如同越聚越濃的電磁微粒,只需要一點點觸動,立刻就會引起可怕的風暴。

  附近有很多士兵,他們遠遠看著這一幕。雖然無法聽見談話的具體內容,陰冷的表情和眼神意味著爭執,還有流血衝突的預兆。

  就這樣,兩個人默默對視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我得承認,你的確有囂張強硬的資本。」

  片刻,袁浩首先打破了沉默:「你的強化力量不比我弱,一對一,即便是我也沒把握於掉你。但這並不意味著絕對安全。」

  他臉上忽然釋放出令人畏懼的獰笑。袁浩上身傾斜,湊近蘇浩耳邊壓低了聲音說:「知道嗎?在這個世界上,還有比你我更強大的存在。那是遠遠超出五階強化標準的可怕力量。別以為我是在恐嚇你,這種小兒科的鬧劇老子從來就沒有興趣。你很有骨氣,性格強硬得就像石頭。不過,我管這種人叫「傻瓜」。很遺憾,你拒絕了我的邀請,我們原本可以成為朋友,甚至親如兄弟。」

  說到這裡,袁浩話鋒一轉,言辭變得更加兇狠:「你必須死但不是在這兒,也不是現在。你很快就會知道自己的下場。拒絕袁家的人都要死。你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

  說完這番無比狠辣的話,袁浩轉身返回越野車,帶著天空中尚未沉靜下來的塵土,瘋狂遠去。

  蘇浩陷入了沉思。

  他對袁浩剛才那些話感到震驚。

  是的,這個世界的確有進化人存在。如果說岳振南此前的實驗只是對軍方的試探,那麼袁浩所說的這些,已經證實了蘇浩的猜測。

  身為時空逃亡者,蘇浩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進化人的強悍。與自己偷偷摸摸暗地裡實驗不同,軍方根本沒有必要遮掩進化人的存在,完全可以將他們實際用於前線戰場。要知道,現在只是黑色紀元第二年,以進化人的實力,帶領軍隊殺入廢棄城市大量殲滅變異生物並不困難,甚至可能徹底扭轉戰局。可是為什麼,無論在從許仁傑還是王啟年嘴裡,自己沒有聽到關於這方面的任何消息

  不能使用空軍實施大規模轟炸。

  不能使用核彈之類的大範圍攻擊武器。

  拒絕派出進化人,甚至封鎖一切與之有關的消息。

  在未來世界的時候,蘇浩從未對這些事情產生懷疑。因為當時這些問題都有對應的答案————不以空軍轟炸,是因為廢棄城市裡還有倖存者;不使用核彈,是為了避免輻射。至於進化人……蘇浩逃離時空的時候,未來世界軍方已經開始編組進化人部隊。據說他們的數量很少,只有寥寥幾個,對於前線已經進化到高等級的變異生物,的確有著強大的威脅。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謊言都是隨著時間進程不斷完善。它們最初聽起來的確漏洞百出,可是經過不斷填補,就多了一層層美妙光環,最後……變成了所有人都相信的真話。

  夜色降臨,漫無邊際的黑暗籠罩了整個大地,遠處連綿不斷的丘陵變得越發高大,仿佛怪獸嘴裡的牙齒,隨時準備向獵物發起致命一擊。

  蘇浩坐在一幢廢棄的民房客廳裡,慢慢吃著一罐用匕首挑開封皮的午餐肉罐頭。沒有開燈,也沒有點火,整個人與黑暗融為一體。肉罐頭雖是冷的,卻散發出調料與肉類結合的濃香,引的幾隻老鼠在屋角饞的直流口水,用細小兇狠的目光死死盯著罐頭,卻攝于蘇浩強大的威嚴和力量,只能拼命忍住,在斑駁的水泥牆上惡狠狠的磨牙。

  「為什麼會這樣?難道他們不想打贏這場戰爭?」

  蘇浩用力咽下最後一口肉,用紙巾仔細擦拭著匕首,收好,再把帶有肉渣和油脂碎屑的空罐頭盒扔到牆角。頓時,房間裡傳來「叮鈴桄榔」的清脆撞擊。緊接著,是一陣無比歡快急促的跑動,爭搶,撕咬……

  憑心而論,蘇浩很想接受袁浩的拉攏。畢竟袁家開出的條件很不錯,更直接,甚至直言不諱可以給出更多。

  如果沒有未來世界的經歷,蘇浩肯定會答應,成為袁系的一員。

  有些拉攏,是永遠不可能成功的。

  就像天使不會答應魔鬼的誘惑,殺父之仇不可能因為巨額賠償被淡忘,失子之痛無法因為誠摯道歉而彌補……人類世界永遠都存在陣營、對立、階級。敵意會因為某些特定因素淡化,卻永遠不會消弭。

  軍方擁有進化人,卻不直接永遠戰鬥。這就好比和平時期高帥富明明可以用豪車鈔票直接搞定某個女人,卻偏偏喜歡裝逼,擺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在女孩面前寒酸無比的求愛,聲稱自己從小爹死娘改嫁,爺爺癌症奶奶艾滋,如果你能接受就跟我一起過吧……

  戰爭不同於生活,任何掌權者都不喜歡自己擁有的一切毀於戰火。明明可以在短時間內解決的問題,卻遮遮掩掩拖拖拉拉把一切複雜化。軍部的那些將軍們,腦子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蠕蟲黑格釋放出帶有強烈問詢的思維意識:「說不定,病毒風暴從頭至尾就是個陰謀?」

  「這說不通。」

  蘇浩搖了搖頭:「沒有什麼陰謀能夠如此長久一直隱瞞。何況,這不是某個國家或地區的問題。而是已經蔓延到整個地球,威脅全人類生死的可怕危機。就算我們這裡迫於軍部壓力而為之,那麼其它國家呢?它們一樣擁有完整的科研體系,一樣擁有大規模殺傷性武器,但誰也沒有使用過,就像訂立了某種條約,必須共同遵守。」

  「袁家只是一個掌握大量資源的集團。在和平時期,他們無法與整個國家對抗。現在的外部條件雖然有所改變,卻沒有達到任何人都可以為所欲為的程度。我相信對於袁家擁有進化人和高階強化藥劑這些事情,軍部肯定知情。這真的很奇怪。如果把眼光放遠一些,生物戰爭其實已經擴大到必須全人類共同應對的地步。那麼其它國家為什麼不對此做出反應?難道他們也願意在滿目瘡痍的土地上生活?寧願放棄城市也不願意反擊?這不正常————」

  當然,蘇浩並不懼怕。

  他隨身攜帶著阿爾法級基因藥劑,還有能夠在短時間內完全治癒致命傷害的能量藥劑。如果不是必須等待老宋那邊傳回來的實驗報告,他隨時可以成為進化人。

  黑格感受到蘇浩心情的沉重,於是它轉移話題,想要讓彼此意識交流變得輕鬆。

  「主人,您應該多為我考慮考慮。讓我另外換種生活方式。」

  「哦?」

  蘇浩把試管從衣袋裡拿出來,就著窗外射進的月光,注視著在管子裡扭動身軀的黑格。

  「說說看,你喜歡什麼樣的生活?」

  「尊敬的主人,我無意質疑您的威嚴,也絕對沒有想要挖苦您的意思。我只是想說,您把我一直禁錮在這種地方,其實是一種極大的浪費。」

  看著一本正經的蠕蟲黑格,蘇浩頓時來了興趣。

  「說說你的理由。」

  「我擁有極高的智慧。請注意,不是所謂的「聰明」,而是「智慧」。」

  黑格在試管裡揚起上身,用節肢巴住管壁,兩對口器在頭部不斷分張:「我擁有探測意識,可以對其它生物進行意識搜索。當然,這種探測必須受距離和思維強弱等因素限制,得到的具體資訊也很模糊,可這終究是一種無法被發現的思維進化能力。主人,我可以幫助您,讓您得到更多,知道更多,掌控更多————」
dureacll 發表於 2013-12-17 09:23
第一百九二節 獵鼠

  蘇浩摸著下巴,眼裡滿是似笑非笑的目光。

  「這些話聽起來很是耳熟,就像和平時期「神醫」胡萬林鼓吹仙藥的那套做法,怎麼看都像是江湖騙子在兜售大力丸。」

  「不不不絕對不是,我絕對沒有那方面的意思。」

  對於蘇浩的調侃,蠕蟲黑格明顯有些惱怒。它以誇張的肢體動作表明自己的強烈意圖:「最偉大的主人,我的價值應該在外面,而不是在這兒。我知道您對我存有戒心,認為我曾經傷害過您。可那時候與現在的情況截然不同。我現在擁有自我意識,擁有與您相同的黑色顆粒,那東西是維繫你我之間最關鍵,任何物質都無法取代的橋樑。您是我永遠的主宰,永遠的神,我會以最謙卑的姿態永遠匍匐在您的腳下,在您面前,我沒有任何保留或隱私。您可以看穿我的一切。透明,就意味著沒有設防,更談不上什麼危害。」

  「我需要您的説明和支援,需要理解。我不是無生命的物體,我有自我意識,會思考,可以幫助您去做很多其他人無法勝任的事情。這與我對您的服從沒有矛盾,也絕對不是我用來要脅您的籌碼。如果選擇一頭豬或一具高級智慧型機器人當做隨從,相信大多數人都會選擇後者。我現在面臨的情況就是這樣————我得進化,向更高等級,更強大的方面進化。我需要……」

  蘇浩猛然開口,打斷了滔滔不絕的黑格:「告訴我,你怎麼才能進化?」

  這問題很直接,黑格的意識立刻停頓下來。過了好幾秒鐘,才猶豫著回答:「……在主人您的面前,我不會保留任何秘密。可是,我很擔心您的思維方式會造成理解上的差異。畢竟,我和您是兩種完全不同的生物類型,對很多事物的理解和看法也有差異。如果……」

  蘇浩顯出不耐煩的神情:「爽快點兒,說————」

  「我要吃人————」

  蘇浩的目光頓時變得森冷銳利。

  黑格條件反射般開始迅速思考:「當然,我所說的「吃人」,並不是您想像中的那樣。簡單來說,我需要吞噬足夠多的肉體,因為那是豐富的蛋白質和營養。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基因差異,我必須儘量收集它們,通過對比、補缺,填充其中個體人類沒有的基因斷鏈,使它們變得完整。」

  「這不是單純意義上的殺戮或攻擊。沒有得到主人您的許可,我不會對任何人下手。我理解同類之間強烈的親和感與認同感,也明白人類對死者和屍體的尊重。墓地和棺材是神聖的,黑色與白色代表肅穆和威嚴,沉默哀悼是對死者最後的致敬……可是,這些做法在我看來真的很浪費。屍體身上的脂肪和肌肉富含營養,骨骼擁有含量驚人的鈣質,就連頭髮和指甲都不能放過,幾丁質含有的硬化角質簡直就是不可多得的珍寶……恕我直言,把死者屍體埋入地下任其腐爛分解的做法,簡直就是暴殄天物。他們味道鮮美,綿軟可口,尤其是吞咽過程中感受失去生命活力的細胞一個個崩潰,那滋味兒簡直美妙極了,是世界上最高端最頂級的享受。」

  「除此而外,我可以通過吞噬他們大腦皮層和基礎細胞的方式,擁有與之匹配的智慧。嗯……這裡的「智慧」是個泛指詞語,主人您可以理解為思維方式、想法、腦子裡的秘密……總而言之,只要我得到一顆大腦,它對我就沒有任何秘密可言。同樣的,您最謙卑的僕人,也就是我,會把一切奉獻給您。」

  「我還可以繁殖,生產出更多像我一樣智慧的後代。主人您體內的黑色顆粒實在太強大了,我的每一隻後代都將擁有這種強化細胞帶來的種種特性。是的,它們將成為新的「工蜂」,對主人您永遠俯首貼耳。我們是你最值得信賴的僕人,我們會成為您最隱秘的心腹,任由您驅使,即便是死,也沒有一句怨言。因為,那是我們的榮幸,是我們最神聖的職責。」

  看著試管裡動作笨拙的黑格,蘇浩眼裡泛動著複雜的光。

  「聽起來很不錯,我承認有些動心。黑格,你一定是在野戰醫院吞噬了某個演說家或者黨委書記之類的傢伙,繼承了他們滔滔不絕無論對任何話題都能即興發揮說上三天三夜停不下來的可怕技術……好吧你成功的說動了我,我也覺得就這樣把你關起來的確有些浪費。可是,我還有幾個顧慮。」

  黑格非常精明的感受到蘇浩的想法:「關於吃人?」

  蘇浩認真地點了點頭:「這違背最基本的道德。當然,從你的角度來看待問題,肯定跟我的看法不一樣————雖然你曾經是人類,但你現在的外觀形態卻是一條蟲。蛆可以吸收腐肉營養進而成長,人類吞吃同類屍體卻是一種罪惡。你覺得我會同意你剛才所說的那些?還是……」

  「主人您可以採取另外一種方法。」

  蠕蟲黑格眼裡滿是狡猾:「看不見,就意味著不知道。沒人知道你和我之間的關係,我會儘量尋找不為人注意的角落,選擇剛死或者瀕死的目標。無論道德還是理智,都不會對你我構成束縛。總而言之,我不會對活人下手。當然,如果有來自主人您的要求或者命令,那就不一樣了。我可以為您分擔不少顧慮,解決問題。當主人您對某個人看不順眼或者不喜歡的時候,我可以讓他在短時間內人間蒸發,連一根頭髮都不會剩下。」

  蘇浩笑了笑,不動聲色地動了動嘴角。這種動作只是小小的肌肉抽動和變換狀態,他相信黑格能夠看到,同時理解自己此刻的某些想法。

  這是一條聰明的蟲子。至少,它懂得為自己的主人考慮。

  蘇浩拔掉試管瓶塞,把肥胖的黑格倒出來,看著它在黑暗中扭動身軀,用細長的足肢撐住桌面,帶著無比歡暢的情緒,靈活做著各種動作。

  「我必須讚歎一句,主人,您做出了最明智的選擇。」

  蘇浩淡淡地笑笑,抬頭望向敞開的窗外。他看著月亮在雲朵裡穿行,空氣中濕冷的味道若有若無,一股冷風撲面而來,刺激著大腦頓時變得清醒。

  忽然,蘇浩感覺到一絲說不出的古怪意味。

  他立刻釋放開思維意識,循著那點剛剛在意識觸角邊緣動彈的軌跡,迅速延伸。

  「黑格,你感覺到了嗎?」

  「是的,主人,我感覺到了。」

  蠕蟲黑格的聲音在蘇浩腦海裡附和:「在北面,有某種不知名的危險存在。具體是什麼我也不清楚,只有模糊的感知概念。」

  蘇浩察覺到的情況與黑格差不多。

  那的確是一種危險預警,就在正北方向。距離、事件經過、人物、地點……這些因素非常模糊,沒有準確的指對目標,但它確實存在。

  就像你通過天氣預報知道明天會下雨,可具體下雨的時間和範圍都不明確。

  這是黑色顆粒的引導效果。在野戰醫院的時候,蘇浩也產生過相同的意識引導。

  蘇浩皺著眉,凝望著窗外足以吞噬一切亮光的黑暗,隱隱存在的警兆始終揮之不去。在茫茫夜色下仿佛有一隻陰狠毒辣的眼睛,正從某個角落裡冷冷注視著他,窺探著一舉一動。

  蘇浩的臉色慢慢變得凝重。他抓起擺在旁邊的突擊步槍,迅速檢查了一下槍械情況,目光很快落到剛剛獲得自由的蠕蟲黑格身上。

  肥胖的蟲子感受到來自蘇浩的詢問意識。在如此近的距離,黑格察覺到來自北方的危險越來越清晰,就像身體接觸到陰冷潮濕的環境,很不舒服,更有來自主人釋放出的冰寒氣息,或者可以說是殺機。

  蘇浩凝視了黑格幾秒鐘,什麼也沒說,逕自走出房間,招呼著在附近守候的黃河等人,分別跳上兩輛軍用越野車,朝著北面方向迅速駛去。

  黑格仍然呆在房間裡。

  「這是主人對我的信任……見鬼,為什麼我會覺得這種感覺很沉重?死死壓制著我的思維方向?為什麼我會覺得感激?想要以更多實際行動對主人給予報答?」

  「沒錯,我自由了。很高興,很愉快,這對我曾經是難以想像的夢。我終於離開陰暗不見天日的地下,能夠呼吸到清新的空氣,看到陽光和植物,看見外面的鮮活世界。唔……還有喪屍和變異生物,有死亡和殺戮,有欺騙和誘惑。好吧這才是我想要的多姿多彩的生活,跟著主人的確是非常明智的選擇。我沒理由背叛他,也絕對不能背叛。哦這想法真奇怪,為什麼我會覺得恐懼?覺得他會狠狠把我踩扁?不不不不趕緊打消這種該死的念頭,我是他最卑微的僕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蘇浩主人。他是我的太陽,是我的信念,是世界上最偉大的神最高尚最威嚴的神……媽的,為什麼我會如此嫉妒欣研女主人?難道我想要跟蘇浩主人上床睡覺?天,我可是雄性生物,沒有陰道,也沒有子宮……」

  「我可不想逃跑。很多時候,自由可沒有依附強者更加令人羡慕。我沒理由背叛主人,他的強大令我忍不住顫抖。好吧我承認剛才某些想法是錯的,如果主人真有這方面的需要,我會努力撅起屁股隨便他幹個夠。他說我是男的我就是男的,他說我是女的我就是女的。就算他說我不是一條蟲,而是一團肉眼無法看見的細菌,老子也認了。」

  帶著各種輕鬆邪惡的想法,肥胖的蟲子舒展著身體。

  「好吧現在我得活動一下,找些吃的東西。我還真不適應日落日出二十四小時的迴圈。現在已經過了晚餐時間。我該把現在這頓叫作什麼呢?夜宵?甜點?加餐……好吧管它什麼都行,老子餓了,我需要進食,需要一條身段窈窕的漂亮的母蟲跪在面前吮吸老子的生殖器————然後,我會把它活活射死桀桀桀桀————」

  黑格扭著頭,用碩大的複眼朝四處張望。在試管裡禁錮了很久,它覺得自己快要發黴。現在,活躍和狂放思維比任何時候都要強烈,它急不可待的想要尋找某個發洩目標。

  一隻老鼠從牆角跑過來。

  它沿著桌腿爬上桌子,小心翼翼注視著站在面前的蠕蟲黑格。

  老鼠很大,體積至少是黑格的數十倍。兩相比較,仿佛一座黑格必須仰望的高山。夜幕遮蓋了它的膚色,黑暗中兩隻細小的眼睛在閃閃發光。這只貪婪的生物正盯著黑格,不斷舔著牙齒上的罐頭肉油。

  空罐頭盒已經被幾隻老鼠爭搶一空,它們把鐵盒舔得比洗過還要於淨,但老鼠們仍然感到饑餓————那點食物實在太少了,連塞牙縫都不夠。

  老鼠並不挑食,它們對一切看上似乎能吃的東西都有濃厚興趣。蟑螂、螞蚱、蜘蛛……暫且不論這些蟲子是否有毒,肥美的身軀裡都有富含蛋白質的肉塊。至於味道……只要能吃,管那麼多做什麼?

  老鼠張開嘴,露出前面兩顆巨大堅硬的門齒。

  黑格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仿佛已經被這頭恐怖的巨獸活活嚇呆。

  「哦我的小乖乖,你想於什麼?讓我看看你可憐的腦袋瓜裡究竟有著什麼樣的該死念頭?」

  黑格「桀桀桀桀」奸笑著,朝前邁開細長的足肢,距離老鼠越來越近。

  「活見鬼,你他媽的居然想要吃我?好吧我承認你這又醜又蠢的傢伙不怕死,勇氣可嘉。不過,你確定真要這樣做?」

  黑格不斷探測著老鼠的思維:「你弄錯了最基本的關係。在偉大的主人面前,我只是最卑微的奴隸和僕人。現在,我們之間差不多就是這樣。你這該死的的低等生物,你應該被我吞噬,被我奴役,而不是瞪著眼睛盯著老子……好吧既然你愚蠢的大腦沒能進化出「尊敬」的概念,那麼就讓黑格大爺我來教教你,什麼才是真正意義上的服從,什麼才是低等生物對高級生命的畏懼——

  帶著足以令老鼠發瘋的可怕思維,黑格猛然一躍,跳到老鼠頭頂。不等對方反抗掙扎,肥胖的蟲子已經張開鋒利尖銳的口器,狠狠紮進老鼠右眼,以令人驚訝的敏銳和速度,「嗖」的一下鑽進其中。

  頓時,老鼠頭部血流如注。它嚎叫著,在桌上來回翻滾,不斷跳躍,用尾巴在空中亂掃,卻無法減緩來自體內的劇痛,也無法消除腦子裡近乎絕望的恐懼。

  很快,老鼠已經不再掙扎。它從桌子上高高墜落下來,掉在地上,不斷抽搐著腿腳,嘴巴張得老大,流淌出一大片醬色的血。

  月光從窗外照進屋內,在那片銀色的清冷光輝之下,可以透過老鼠大張的嘴,看見滿面幸福的黑格正蜷縮在老鼠身體裡,大口吞噬著它迫切需要的一切

  肌肉、骨骼、血液、皮毛……只要是營養,統統不能放過。

  第十一獨立部隊的防區,呈現出狹長型的不規則面積。

  蘇浩並不確定危險警兆究竟來自哪裡?然而搜索並不是漫無目的。至少,他現在的尋找範圍只能在防區內部或附近。

  越野車在通往臨近市縣的公路岔口停了下來。黃河與幾名「工蜂」跳下車,他們全副武裝,迅速依託車體構成防禦。

  黃河走到蘇浩身邊,低聲問:「頭兒,你發現了什麼?」

  蘇浩的臉色越來越凝重:「我不知道。但我感覺到有危險。」

  「這話聽起來就像神棍在佈道……」

  黃河嘟囔了一句,端起突擊步槍,警覺的掃視黑暗。

  這當然不是在發洩不滿,只是一種想要使氣氛變得輕鬆的調侃。

  從防衛區沿途過來,蘇浩仔細觀察周圍的動靜,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現在,越野車已經駛出了防區範圍,站在界定防區界限的公路邊緣,蘇浩感覺潛在的危險意識漸漸變得淡薄。然而一旦自己朝著來路方向走過去,警兆立刻變得強烈。

  黑色顆粒對危險的探知來源和根據究竟是什麼?

  這問題蘇浩一直沒能找到任何頭緒。可是,從野戰醫院到現在,他已經越來越熟悉黑色顆粒的預警方式,甚至可以說是使用熟練。從只有具體指引方向,到現在可以劃出危險存在的大致範圍,這也是一種進化。

  很明顯,不知名的危險就在第十一獨立部隊的防區內部。

  它究竟在哪兒?

  危險類型是什麼?

  爆炸、毒氣、死亡衝擊,還是城內變異生物的驟然狂暴化,引發大規模反撲?

  蘇浩沒有答案。

  但可以肯定————這種危險波及的物件肯定包括自己在內。否則,黑色顆粒不會產生預警。當然,囊括範圍很可能還涉及第十一獨立部隊的其它「工蜂」成員。他們體內同樣也有黑色顆粒存在,可不知道為什麼,卻沒有進化出與蘇浩相同的預警能力。
dureacll 發表於 2013-12-18 08:51
第一百九三節 潛伏

  在夜幕的掩護下,公路上響起了一陣刺耳的橡膠摩擦地面的聲音。在車頭燈光的指引下,可以看見一輛體積龐大的軍用重型卡車猛然刹停,粗厚的輪胎在地面上碾出整齊的黑色刹印,帶起一陣輕微的震動。

  這裡是第十一獨立部隊靠近前線的補給物資倉庫。

  戴著紅袖標的值班軍官大步走上前去,舉起右手很隨便的行了個禮,對著車窗敞開的駕駛室發出公式化的問詢。

  「你們是誰?有什麼事嗎?」

  另外一端的車門被推開,從車裡跳下一個看上去很年輕,也許才剛滿二十左右的年輕男子。他穿著陸軍上尉制服,臉上帶著自信的微笑,個頭很高,帽檐下,是一張對女性極具誘惑的英俊面孔。

  男子看了一眼遠處混凝土射擊陣地上來回巡視的士兵,先是從上衣口袋裡摸出身份證件,又拉開公事包,從中取出一份物資押運檔。

  值班軍官順序接過這些東西,身後塔樓上的衛兵也扭轉探照燈,把周圍照的一片雪亮。

  這是一輛軍制「東風」卡車,值班軍官在電腦裡找到了與其對應的車牌編號,表明卡車隸屬於184集團軍機械裝備處。在該部門當晚公佈的車輛使用情況表格裡,清楚注明了「前往第十一獨立部隊運送物資」等字樣。

  連通駕駛員、上尉軍官,以及隨車押運人員,總共有六個人。

  車廂裡裝滿了軍用罐頭和整齊碼放的毫米彈藥。值班軍官派人上去逐一清點,結果發現,無論數量還是重量,都與年輕上尉出示的押運檔相符。

  現在是非常時期,身為「工蜂」的值班軍官是一個非常謹慎的人。蘇浩與黃河等人十多分鐘前剛剛對這一地區展開搜索,他當然不會大意。何況,現在已經是夜裡九點三十四分,選擇這個時候運輸物資,本身就值得懷疑。

  值班軍官潛意識覺得這裡面有問題。他如臨大敵般通過電子通訊器叫來大批武裝士兵,命令周圍警戒塔上的機槍和炮口全部轉向這邊。很快,多達上百名士兵將卡車團團圍住,在黑洞洞的槍口和一雙雙冰冷警惕目光的注視下,卡車駕駛員和押車軍人微微有些動容,面部肌肉顯得僵硬,嘴角不自覺的抽搐著

  「嘿,你們這是於什麼?」

  年輕的上尉很有些惱火,他朝前走了幾步,沖著值班軍官大聲喊叫:「有沒有搞錯?我們是過來運送物資,是幫助你們。可你卻把我們當成什麼了?你自己看看……」

  值班軍官冷冷地掃了他一眼,轉過身,對站在旁邊的其他幾名「工蜂」揮了揮手,低聲命令道:「再仔細檢查一遍,這裡是後勤倉庫,絕對不能出任何問題。」

  如果在平時,檢查程度絕對不會如此慎密。然而所有「工蜂」都對「蜂王」馬首是瞻,來自蘇浩的任何一句話,都會被當做最重要的命令,毫無折扣堅決執行。

  士兵們檢查的非常仔細。他們甚至撬開貨箱,發現裡面的確是嶄新的毫米口徑彈藥,以及一個個紅燒牛肉罐頭。綠色包裝紙上的出廠日期表明它們剛剛生產出來不到兩天,就連紙面上也散發著淡淡的油墨味。

  值班軍官接通了184集團軍司令部資料庫,電腦螢幕上出現了所有押車人員的詳細身份資訊,無論外貌還是軍銜,都與檔案相符。物資押運表格是昨天下午由集團軍後勤處簽發,蓋有醒目的鋼印,還有後勤處主任準將的親筆簽名

  一切都無懈可擊,一切都表明這的確是正常物資運輸,沒有任何異常。

  也許,是自己神經過敏了……

  值班軍官自嘲著搖搖頭,示意哨卡裡的警戒兵升起防護欄放行。他把軍人身份證和押運檔遞還給上尉,以頗為深沉的語氣表示歉意:「請見諒,我們必須認真對待每一件事情。疏忽可能導致危險,這絕不是針對某一個人,而是職責所在。」

  上尉把身份證裝進衣袋,很不高興地搖搖頭:「你們的檢查力度也太嚴格了。我們可沒有違規。如果防線對面的敵人是其它國家或勢力的軍隊,你的謹慎和仔細當然無可厚非。可是現在情況完全不同,它們是變異生物,怎麼可能偽裝成我們的樣子潛入後方製造混亂?拜託,我們是同類,是同類————」

  值班軍官對上尉的抱怨毫不在意。他以審視的目光看著卡車,若有所思地說:「你們來得不是時候。居然選在夜間運送物資,一輛卡車運輸的數量不是很多,這本身就值得懷疑。」

  「我有什麼辦法?」

  上尉攤開雙手,聳了聳肩膀:「後勤處那幫該死的傢伙制訂計畫,我們只能照章辦事。你可以打電話去基地車間問問就知道,罐頭和彈藥都是剛剛出廠新貨。我原本打算去軍官俱樂部喝一杯,結果卻被派到這裡…沒辦法,這就是所謂「官僚主義」。如果以後有機會把軍銜往上升一升,我會把後勤處那幫混蛋從被窩裡踢出來,命令他們半夜十二點以後開車卡車到處運送物資,嘗嘗被人質疑的滋味兒。」

  卡車緩緩駛入倉庫大門。

  這裡似乎沒有通電,也沒有足夠明亮的光線。就著車燈發出的刺眼亮光,士兵們開始搬運車廂裡的貨物,按照不同種類分別碼。

  值班軍官和守衛士兵一直跟隨卡車進入倉庫,親眼看著罐頭和彈藥從車上搬下來。雖然此前已經做過解釋,可自始至終,「工蜂」們都帶有隱隱的敵意。

  上尉對此沒有發表意見。他清點著貨物,對照表格上的數位指揮人員加快動作。一切看起來都那麼正常合理……很快,卸空的卡車再次發動引擎,準備在士兵們的引導下離開。

  就在這個時候,倉庫大門從外面被悄悄合攏。隨著「嗒嗒嗒」幾聲扳動電閘的聲音,幾台大功率射燈猛然釋放出無比刺眼的白光。這些光線是如此強烈,以至於人們只能眯起眼睛,側過身,或者抬起胳膊擋在額前,從自我製造的陰影下面努力辨別眼前的場景。

  蘇浩從倉庫角落裡走出來。那裡非常隱蔽,有一道與外面連接的暗門。在他的背後,是全副武裝的十餘名強化「工蜂」,還有神情嚴肅,時刻不離左右的黃河。

  值班軍官已經帶領其他士兵迅速佔領制高點,將卡車和上尉等人死死圍在中間。

  蘇浩一直藏在暗處沒有現身。

  他聽到了值班軍官與上尉之間的談話。

  現在,他終於可以確定,危險來源正是這輛手續齊全,由184集團軍總部派出,押運物資的卡車。

  他穩定的朝前邁出腳步,釋放開的思維意識籠罩了整個倉庫,沒有死角。

  就在蘇浩走到卡車側面的時候,剛剛適應了光線,恢復部分視力的上尉也看到了他的面孔。

  上尉的面容因為震驚而扭曲。他顫巍巍的抬起右手,難以置信的搖搖頭,明顯失去了正常的語調。

  「你……居然是你?你怎麼會在這兒?」

  身為獨立防區最高指揮官,蘇浩當然會設置幾處隱秘的小房間。

  他帶著上尉走進倉庫隔壁的地下室,關上門,指了指靠在牆角的椅子。

  「說吧,你怎麼會在這兒?」

  這是幾分鐘前上尉的問題。現在,同樣適用于蘇浩發問。

  年輕的上尉可以算是熟人。

  他是思博。

  很顯然,無論蘇浩還是思博,都沒有想到會在這裡看到對方。

  思博的臉色有些蒼白,這當然不是病態,而是過度震驚與思維困惑的結果。

  他直勾勾的盯著蘇浩,看了近半分鐘,才長呼了一口氣:「這問題是我先問的。按照順序,應該是你先回答我才對。」

  蘇浩平靜地看著他,拉過另外一把椅子,坐下。

  「這裡是第十一獨立部隊的防區,我是第十一獨立部隊的最高指揮官。這就是我的答案。」

  說著,蘇浩補充了一句:「想看看我的軍人身份證嗎?」

  「不用了。」

  思博苦笑著搖搖頭:「既然你這麼說,那就肯定是真的。」

  蘇浩直接過濾了這句話,不斷掃視思博的目光如刀子般銳利:「好吧,高氏財團的思博少爺,現在輪到你來回答我的問題————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兒?要知道,這裡可是前線,沒有女人,也沒有紅酒。別再用什麼離家出走之類的藉口來搪塞我。上一次在成都的偶遇可以算是巧合,我相信頭腦發熱的年輕人多少有些喜歡冒險的衝動。那時候你渾身熱血,腦子裡滿是拯救世界之類的正義感。你救了一個嬰兒,我也正是看在這一點的份上,才把你帶回了基地市。」

  「現在,你穿著上尉制服,肩章和軍徽都是新的。哦,還有履歷表,上面顯示你曾經擔任過班長和排長,擁有五年以上的軍齡。呵呵這意味著什麼呢?是我看錯了?還是你根本就在撒謊?」

  蘇浩濃黑色的眼眸驟然亮了起來,瞳孔收縮成了一條窄縫,他像狼一樣死盯著坐在對面的思博,慢慢地說:「從現在開始,從你嘴裡說出的最好每一個字都是真的。否則,我會讓你後悔這輩子為什麼要來到這個世界。」

  思博的表情有些猶豫。他不斷互握著手,望向蘇浩的目光極其複雜。

  「真沒想到,你竟然是第十一獨立部隊的指揮官,他們所說的那個人居然是你。如果早知道是這樣,我也不會制訂這次該死的計畫。」

  蘇浩的神情漸漸變得疑惑。

  他關注著思博臉上的每一絲變化,這個年輕人眼瞳深處顯現出掙扎和憤怒,還有顯而易見的無奈。

  「你救過我的命。我很感激,也從不忘記別人給予的好處。」

  說這些話的時候,思博的神情很是矛盾。他把手指塞進嘴裡,像孩子一樣用力啃齧指甲,望向蘇浩的目光有些期待,卻有著毫不掩飾的敵意。

  「我一直不太相信那些人。但他們是我最好,也是最合適的合作對象。他們告訴我,第十一獨立部隊指揮官是個兇殘、狡詐、狠毒而且極端暴虐的傢伙。你偽造戰功,從士兵手上搶奪不屬於你的榮譽,克扣官兵配額在黑市上高價套現,不尊號令私下藏匿本該當做戰利品上繳的銀骨晶石……我和你之間沒有深究,見過,卻沒有太多瞭解。你在成都城裡的表現令我驚訝,無論怎麼看,我都無法將一個消滅數以千計變異生物的軍人,與那些骯髒邪惡的名詞聯繫在一起。它們根本不會出現在你身上,我知道這一點,我相信。」

  思博的臉色越來越蒼白,他用力揪著頭髮,雙手在臉上胡亂擦抹。這些粗魯的動作使他變得清醒,聲音卻變得於澀沙啞,說不出的難聽。

  「他們告訴我,第十一獨立部隊指揮官是科學院長王啟年的親信,是這樣嗎?」

  這句話,比之前的任何言語都更具震撼效果。它像一塊巨石從高處墜下,狠狠砸入蘇浩心底那潭深不見底的池水。

  「誰告訴你的?」

  蘇浩盯著思博,面無表情地問:「還有,「他們」是誰?」

  思博仿佛沒有聽到他的話,表情兇狠執拗:「回答我,你是不是王啟年的親信?是不是科學院的走狗?」

  蘇浩額頭上迸起一道隱約的青筋,他儘量控制著腦子裡不斷升騰的怒火,以明顯低於平時正常語調的聲音悶哼了一聲。

  「走狗?這就是你對我的定義嗎?」

  「果然是這樣————」

  話一出口,思博頓時瞪大雙眼,瞳孔深處釋放出無比失望和極端憤慨的目光:「我就知道是這樣。他們沒有撒謊,只有王啟年那個老雜種的親信,才能如此年輕就身居要職。嘖嘖,瞧瞧你自己,多漂亮的中校制服,多麼威嚴的氣勢。如果我沒猜錯,外面那些士兵應該也是科學院的直轄部隊吧?上次我們在成都見面的時候,你只是一名尉官。而現在呢?上尉、少校、中校……不單連升三級,而且還是統領一支部隊的最高指揮官。哈哈哈哈人生的落差實在太大了,投靠實力強大的主人做狗,果然要比踏踏實實做人強得多————」

  不知道為什麼,蘇浩心頭的怒火忽然漸漸熄滅。

  他凝視著神情張狂的思博,歎息著搖搖頭,慢慢恢復冰冷刻板的表情。

  雖然疑惑未被解答,可是黑色顆粒的危險指向,顯然就是坐在對面的這個年輕人。

  這聽起來很有些滑稽————蘇浩可以感應到思博體內的能量波動,他擁有與上尉制服對應的二階強化人氣息。以「高氏」財團的實力,想要通過正常管道從軍方那裡得到藥劑,無疑很困難,卻也不是完全不可能,但他一直口口聲聲「他們」……

  一個二階強化人,對蘇浩根本無法構成威脅。蘇浩也實在不明白,黑色顆粒發出的危險警兆,究竟為何而來?

  思博的情緒一直很激動。過了好一陣,他才略微平復下來,用灼熱的目光盯著蘇浩,表情無比失望。

  「知道嗎?我一直覺得我們可以成為朋友。你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我從未見過像你這樣的人。我原本打算過些時候再去新成都基地市找你,讓你看看我的新制服,能夠一起共事的話,應該是種不錯的選擇。」

  「可你為什麼一定要跟該死的科學院扯上關係?那裡的人都是騙子、魔鬼、妖怪、渣子……他們用欺騙手段得到一切,對所有看中的東西巧取豪奪,而你偏偏站在他們那邊不,我寧願從未遇到過你,你徹底摧毀了我對這個世界最後的美好留戀,我再也不會相信任何人————」

  「你給我住嘴————」

  突然,一直沉默的蘇浩如火山般爆發起來。

  他無比憤怒的咆哮著:「我欺騙你?你有什麼資格說這種話?我和你之間沒有任何實際性的交集。沒錯,我們的確是在廢棄城市裡見過,我也的確在那個時候救了你。可是那又代表什麼?我們之間有血緣關係嗎?我對你做過什麼樣的承諾?沒有什麼也沒有。你可以對任何人產生好感,但不能以此作為指責對方的憑據。媽的,你算什麼東西?走狗?卑鄙?看不順眼就罵這個罵那個。你算老幾?搞清楚你的身份,這裡是前線,是軍事駐防區。不管你是押運物資還是另有什麼別的目的,作為這裡的最高軍事長官,我有權力對你進行處置。」

  蘇浩的爆發,讓思博把後面的話生生吞了回去。

  他臉色一陣青白,進而漲成紫紅色,很不服氣的叫嚷:「處置?你想怎麼處置?」

  蘇浩的表情從容不迫,他平靜地看了思博幾秒鐘,認真地說:「我可以槍斃你。這絕對不是恐嚇,在這兒,在這個時候,殺一個人,根本不需要太多理由。
dureacll 發表於 2013-12-20 08:22
第一百九四節 父母

  蘇浩的聲音富於磁性,悅耳動聽,但是結合了那種仿如非人般冰冷的語氣,卻只會讓人覺得心底暗生寒意。

  思博的臉色重新恢復蒼白。他重重歎了口氣:「你顯然沒有弄明白自己所處的環境和位置。很多事情你根本就不明白……好吧你能不能告訴我,對於這場生物戰爭,你究竟知道多少?」

  這問題出乎蘇浩的意料之外,他目光一滯,表情也隨之變得豐富起來。

  他完全沒有想到思博竟然會提起這個。可是,就蘇浩目前掌握的情況,無論在未來世界還是現在,有資格說出這種話的人絕對寥寥無幾。而且,這些人對於病毒爆發本身以及隱藏的秘密,都比自己瞭解得更多,更透徹。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蘇浩反應很快,他做出一副微微愕然的表情,語調略微遲緩:「你指的是什麼?」

  思博的神情開始流露出鄙視和自信:「果然,你不是知情者,王啟年顯然沒有把你當做心腹。否則,你多少應該知道一些,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被蒙在鼓裡。」

  蘇浩皺起眉頭,使自己的表情符合思博的判斷。

  「病毒風暴並不是你想像中的自然災難。」

  思博的話語中充滿怨氣和恨意:「這是一場陰謀,是人為製造的戰爭。你和大多數人一樣,都被騙了。你們根本不知道這一切究竟為何而來,也不明白生物戰爭的真正目的。他們欺騙了你,欺騙了很多像你一樣正直善良的人。你們會死,會覺得為了守護防線而死是一種光榮。可事實上,他們只是把你們當做垃圾一樣拋棄。利用到最後,榨幹最後一絲剩餘價值,你們什麼也得不到,只能成為裸露在泥土表面的白骨。」

  蘇浩安靜的坐著,微微抽搐的眼睛裡不斷閃過震驚和悸動。

  他控制著情緒,語調寧定:「說具體一些,別那麼空泛。沒有足夠的證據,你無法說服任何人。」

  「證據?」

  思博忽然毫無徵兆的大笑起來,用尖細的聲音叫著:「你想要證據?想要證據?這一切難道還不夠真實嗎?死了那麼多人,整個世界幾乎已經毀滅,那麼多城市被放棄,你居然還想找我要什麼該死的證據?」

  他猛然站起來,雙手杵著桌子,上身朝前方傾斜,以無比強硬的威勢和角度,沖著蘇浩低吼:「我就是你所謂的證據,一個活著的,沒有死於陰謀,正在努力對抗瘋子和病毒,鮮活無比的證據————」

  蘇浩沒有發表評論,只是平靜的看著思博,看著雙眼瞪紅的他目光漸漸變得悲哀,眼角溢出淚水,渾身上下仿佛被抽空了力氣,慢慢縮回自己的座位,雙手捂著臉,「嗚嗚嗚」輕聲抽泣。

  「你根本無法理解,你不會明白。這是一個可怕的陰謀,我的父母一直想要阻止這一切,他們甚至為之付出生命。然而,跟那些高高在上的魔鬼相比,他們實在太渺小了,什麼也做不了……」

  蘇浩強行抑制著心情,冰冷的語氣與情緒激動的思博形成鮮明反差:「你父母是誰?」

  「他們的名字不重要。」

  思博抬起頭,已是淚流滿面:「你永遠不會知道他們叫什麼,哪怕你翻遍軍方的電腦記錄,也不可能找到與之對應的名字。」

  「為什麼?」

  「他們被抹掉了。」

  蘇浩眼眸深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震驚:「抹掉?什麼意思?」

  「就是永遠也不存在。」

  思博重重吸著鼻子,閉上雙眼,任由淚水在眼眶裡慢慢浸泡悲痛:「沒有工作記錄,沒有任職時間,沒有論文署名和社會保障代碼……他們原先擁有的一切,被兩個毫不相於的人代替。冒名頂替者早在戰前就死了,除了執行者和謀劃者,沒人可以發現其中的秘密。」

  蘇浩的表情變得嚴肅。

  他當然可以聽懂思博這些話裡的意思。

  「抹掉」,意味著將某個人的一切痕跡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清除。不僅僅是肉體上的毀滅,與之連帶的一切資訊,也會隨著計畫逐步執行徹底消失。即便事後有人想要尋找,也根本沒有任何線索。從出生證明到死後遺留的屍骨,一切一切都被暴力吞噬,仿佛根本就沒有存在過。

  可是,聽思博的敘述,他父母的「抹掉」似乎並不徹底。否則,他又怎麼可能知道這些?

  蘇浩從衣袋裡摸出香煙,抽出一支遞過去:「抽煙嗎?」

  這已經成為他的習慣動作。每當這種時候,就表明蘇浩願意自行傾聽,用尼古丁刺激大腦對耳朵聽到的資訊作出判斷。

  思博神情呆滯的搖搖頭。

  「我的父親和母親,都是生物基因學科的博士。如果你對上個世紀八十年代的一些相關學科論文感興趣,一定不難發現,那些論文的作者大多是一對夫妻。」

  「他們是科學院高級研究員。最初,他們的研究方向只是新陳代謝與細胞衰老等課題。那時候我還沒有出生,據親近的人回憶,父親每天都會工作很晚,母親一直在實驗室陪著他。這種關係當時在科學院很令人羡慕,因為無論父親的才華,還是母親的美貌,在生物科學界都極其罕見。他們兩個人的追求者很多,直到結了婚,仍然還有不少尚未死心的人不斷表白、騷擾。」

  「上個世紀末,父親作為與政府指定的交換學者前往美國,參加一項極其秘密的生物研究。當時,我母親應朋友邀請,開發出一種對抗皺美膚有明顯效果的生物蛋白。這項技術被用於化妝品行業,由於使用後效果顯著,我母親得到了一大筆豐厚的專利費。她很聰明,沒有把這筆錢存在銀行裡隨著通貨膨脹貶值,而是將它們交給信賴的朋友負責運作……在我出生的那一年,這些錢已經成為無比龐大的財產,足夠我們過上最富裕的生活。」

  「在我的記憶裡,父親是個不善言辭的人。他很少說話,大多數時間都是呆在書房裡,不是對著電腦,就是一個人坐在椅子上沉思。那時候我還小,總是吵鬧著要父親陪我一塊兒玩。每當這種時候,母親就會出現,牽著我的手,帶我離開房間……也許你會覺得很可笑,我連他的聲音都沒法記住,甚至無法回憶起他對我說過的話。因為……他實在太沉默了。」

  「父親死的那年,我只有三歲。」

  說到這裡,思博坐直身子,挺起胸口,眼睛一眨不眨看著蘇浩:「那是一場只有幾個人參加的葬禮。除了我和媽媽,只有一條不知道從那裡跑來的流浪狗。氣氛很悲涼當然,之所以會這樣,多少是因為母親沒有通知任何親屬,而我父親的朋友,一個也沒有在葬禮上出現。」

  蘇浩慢慢抽著煙,從鼻孔和嘴裡噴出一縷縷煙霧。他面無表情聽著思博的敘述,沒有表現出感興趣或者無聊,仿佛只是一尊不會發表意見的雕像。

  「我和媽媽都沒有看到父親下葬。」

  緊接著,思博的話令蘇浩微微動容:「警衛局接管了父親的遺體。他們是出了我和媽媽、管家之外,唯一有資格參加葬禮的人。我們看著棺材裝上靈車離開,幾天候,他們把一盒骨灰交給媽媽。除了幾張相片,父親再也沒有留下任何東西。」

  「接管?」

  蘇浩的眼瞳微微收縮,他用手指拈住煙頭,身體朝前探出,很是驚訝的問:「你說,警衛局火化了你父親的遺體?」

  蘇浩的表現並不誇張。在和平時期,能夠與警衛局車上關係的,都是身份及其重要,或者在某方面建工卓著的人物。他從未想到過,思博的父親竟然也屬於這一群體。

  「我父親是自殺的。」

  思博的回答,與蘇浩的問題沒有絲毫關聯。他依然寧定述說著往事:「那天發生的事情,直到現在還仍然歷歷在目————母親帶著我去科學院接父親下班,剛走近生物研究大樓,一道黑影從樓頂摔下來,重重砸在地上。整個人摔得面目全非,胸腔破裂,眼珠從眼眶裡濺出很遠。距離很近,我臉上和身上沾滿血水和腦漿,一片紅,一片白。父親的臉扭曲得可怕,他大張著嘴,仿佛想要告訴我什麼,卻再也無法說出哪怕一個字。」

  蘇浩覺得有一股涼意由下自上灌注全身。他扔掉煙頭,用連他自己聽了都覺得懷疑的口氣問:「自殺……你確定?」

  「科學院和警衛局的人是這樣說的。」

  思博眼裡滿是血絲,他慘笑著:「也就是那個時候,我第一次見到了尊敬的王啟年院長。他當時可沒有現在這麼肥,皮膚很黑,看上去就像一隻奸詐狡猾的猴子。母親一直在上訪,每天都在各個部門之間爭吵、扯皮。家裡來了很多員警,說是要尋找辦理案件所需的線索。他們收走了父親的書籍和電腦,還有各種研究用的檔。接著,檢察院的人來了,他們一直聲稱需要更進一步的分析。那些人的動作比員警更徹底,他們甚至連父親的內褲和拖鞋也不放過,統統打包帶走……最後,是警衛局的軍官。他們乾脆把我和母親從家裡趕出來,佔據了整幢屋子,撬開地磚,砸爛牆壁,用各種電子儀器反復搜尋。我自始至終也沒看見他們挖出什麼秘密,老鼠和蟑螂倒是弄死了不少。」

  「所有人都說父親是自殺,沒人相信媽媽的話。她像瘋了一樣到處找人,各種列印出來的申訴檔堆滿家裡的大半個房間。媽媽不要什麼補償,她只要求公開事實,公佈真相。可問題是,無論警察局、檢察院,還是警衛局,得出的結論都是一致的————父親是自殺。」

  「媽媽告訴我,父親不是自殺。」

  思博身體一直在抽搐:「她讓我把這句話寫進日記,告訴我要像烙印一樣深深刻在腦子裡。她告訴我科學院長王啟年是兇手,員警是騙子,檢察院的人是瞎子,警衛局的軍官是白癡。這些遭天殺的壞人構成了社會,他們控制了所有資訊傳播管道,關於父親死亡的消息沒有任何報導,就連身份也被抹掉。他不再是科學院的研究員,而是名不見經傳的私企老闆,死亡地點被換成高速公路,死因是酒後駕車,媽媽告訴我,想要得到真正的清白,只能靠我們自己。」

  「你無法想像那些大人物的做法有多麼卑鄙。他們不僅控制輿論嚴禁報導,還勒令禁止父親的朋友和同僚與我們接觸。在警察局公佈的案件調查報告當中,有三十二個人證明父親當時的確是在高速公路上違規逆行,然後撞上重型貨車當場死亡。那輛卡車上裝有大量紙板,被撞後引發大火,一切都被燒得於於淨淨……呵呵你能想像,把黑的說成白的,竟然是如此輕而易舉的事情嗎?母親找過網路、報紙、雜誌,卻沒有任何人相信她的話。因為所有證據都是官方開具,對於一個已經結果落定的案子,誰也不會站在政府對立面大放厥詞

  「何況,一邊是跳樓自殺,一邊是交通事故。兩件事根本沒有聯繫,與多達三十二個證人相比,一個女人外加一個孩子,就跟滿嘴謊言想要詐取政府補助的騙子差不多。」

  「媽媽再也沒有上班。她買了很多筆記本和紙,一直呆在家裡,在各個本子上瘋狂的寫。她沒有用電腦,因為那樣做會引來更大的麻煩,每天都有幾個陌生人在附近出沒,當我告訴媽媽的時候,她總是帶著鄙夷輕蔑的口氣說:那都是些沒有未來,不知道自己正在於什麼的傻瓜。她把寫滿的筆記本和紙不斷燒掉,再繼續寫。那時候我還小,不知道具體內容,也不明白媽媽的話究竟是什麼意思。那段時間,她每天都要強迫我記下一些公式和資料。生物蛋白酶、淋巴結與病毒之間的關係、丙種球蛋白在冷凍環境下的分解狀態……如果不是親身經歷,任何人都無法想像,這些沒有任何趣味性的東西,竟然是一個三、四歲孩子的幼教課程。」

  「我那時候最大的願望就是看動畫片,我想上幼稚園,想要跟其他孩子一起做遊戲。這些願望從未實現過。每當我哭喊著向媽媽提出類似要求的時候,只會招來一頓耳光,或者用筷子抽打屁股之類的遭遇。我哭喊著「媽媽我再也不敢了」,媽媽也總是邊打邊哭,最後抱著我連聲懺悔。她告訴我————我們已經沒有多少時間,我們可能都躲不過最後的災難。誰也無法預測這個世界的最終走向,有很多人為了他們的既得利益,正在拼命阻撓真相浮出水面……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儘量多學、多背、多記。因為這些東西只有留在腦子裡才不會被搶走,以文字記載下來,只會給我們帶來更大的麻煩,甚至像爸爸一樣被人殺害。」

  蘇浩從煙盒裡取出一支香煙,他的動作一直在顫抖,努力了好幾次,仍然無法把香煙塞進嘴裡。

  聽著思博的敘述,蘇浩不斷打著冷戰。他怔怔地看著面前的思博,實在說不清此刻心中的滋味。

  一個孩子,童年記憶充斥著死亡、悲傷、痛苦,還有密密麻麻數以萬計的複雜文字、公式……這簡直太可怕了,光是想想就覺得不寒而慄。

  「後來,媽媽也死了。」

  思博慢慢絞著雙手,目光陰冷,仿佛盯住青蛙的蛇:「那天是「六一」兒童節,社區委員會的人組織所有孩子去公園郊遊。她破天荒的同意我跟別的孩子一起外出。我過得無比快樂,瘋狂的玩,吃了很多零食,嘴裡一直塞著各種糖果,在草坪上跟其他同齡人嬉戲、玩鬧、追逐……回家的時候,我買了兩串糖葫蘆,準備帶回去讓她也嘗嘗。當我興高采烈走進家門的時候,卻發現家裡站滿了人,有很多員警和軍官,氣氛嚴肅。而媽媽……她坐在椅子上,手腕被割斷,地上滿是鮮血。」

  「她在我走後給科學院打了電話,等那些人趕到,媽媽的血已經流光了。

  「我在兒童福利院待了一年多。每天都有人見我,想要從我嘴裡套出他們想要的東西。那些問題不外乎是「你媽媽平時都做些什麼」、「你有沒有見過照片上這個人」、「她留下什麼遺言給你」之類的話。每次談話,都跟審訊犯人沒什麼區別。封閉的屋子,沒有窗戶,那些人板著面孔像寺院裡的雕塑。他們對我的回答從不滿意,有人威脅說要打我,有人拿出糖果說好好聽他們的話就給我,還有人非常嚴肅,讓我老老實實回答問題,否則就不給吃飯,或者直接送進少管所,再不就是關進動物園扔給大老虎當作夜宵。」
dureacll 發表於 2013-12-20 08:32
第一百九五節 經歷

  「哈哈哈哈很可笑不是嗎?他們就是用這些話欺騙一個幾歲大的孩子,想要從我嘴裡探聽實情。他們告訴我:媽媽是畏罪自殺,她藏匿了屬於國家的重要資料。如果不交出來,那就是反黨反人民反社會主義,就是站在國家和人民對面。如果我不老實交代,就是從犯,要接受法律制裁,從小被管教,長大再被國家和人民審判。我必須自我救贖,我必須聽管教於部的話,不能撒謊,老老實實交代問題,拿出或者告訴他們爸爸媽媽藏匿的資料。因為那很重要,是國家和人民的財產,不是我們一家人的私有物品。」

  「真他媽的滑稽。我父母的研究成果,什麼時候成了國家的財產?」

  「這類談話的次數多了,連他們自己都覺得沒趣。有一次,一名女員警實在看不過,算是比較公正的說了句話————跟這麼小的孩子講大道理有什麼用?你覺得他能瞭解多少?呵呵……從那天起,福利院把我單獨分出來,不讓其他孩子跟我接觸。我每天的食物縮減了一半,二十四小時有專人看護。那些人經常都在變,有的會偶爾給我點兒零食,有的對我愛理不理,還有幾個三十多歲的婆娘很變態,經常虐待我,用指甲掐我的肉,拔我的頭髮,罰站、罰跪,抓住我的頭撞牆,一整就幾個鐘頭……我越哭,她們就越高興,同時不斷用零食之類的東西引誘我————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阿姨就不打你,給你糖,還帶你去遊樂園玩。」

  「這種情況持續了很久,就在我覺得快要發瘋的時候,一個很有錢的外國富商來福利院參觀。他看到了我,提出收養要求。也許是覺得從我身上的確榨不出什麼油水,我父母也的確沒有留下任何資料,那些人過了好幾個月才把我放出來。當天晚上,我就乘飛機到了加拿大。」

  「接下來的事情,想必你已經能夠猜到————收養我的人,是媽媽的一個朋友。他跟我父母之間的關係很特殊,早在父親出事以前,母親就把大部分財產轉移到國外,交給他暗中打理。當時父親已經預感到可能會出問題,所以資金操作非常隱秘,沒人知道這筆錢的真正去處。我一直在加拿大呆到成年,然後,我的監護人帶著資金返回國內發展,才逐漸有了後來的「高氏」財團……不過,那個時候,我已經對生物研究沒有絲毫興趣,也沒有人再提起當年的那些事情。」

  思博的臉色依然蒼白,他看了一眼蘇浩,語氣有些挑釁的意味:「怎麼樣,是不是覺得我的故事很老調?沒什麼意思?」

  蘇浩搖搖頭,平淡地說:「恰恰相反,我聽得津津有味。如果時光倒流返回你的幼年時代,我會毫不猶豫把那些虐待你的人揪出來,撕成碎片。對一個孩子使用這些手段,只能說他們要麼都是瘋子,要麼都是腦袋僵化的機器。很遺憾,這樣的人現在也有,而且很多。」

  這番話說得很真誠,非常懇切。

  思博眼裡閃過一絲感動。片刻,已經消逝不見。

  「我花了半年多的時間,默寫了媽媽當年要我背誦的所有內容。那是一整套非常複雜的生物理論。如果不是……」

  「等等————」

  蘇浩突然開口,頗為驚訝地打斷了思博的話:「你說什麼?生物理論?」

  「是的。」

  思博鄭重地點了點頭:「一種全新的生物理論。或者應該被稱之為與當時生物界已有理論沒有任何相似之處的悖論。它的基礎核心仍然是進化,卻不是傳統概念的通過環境而改變,以生育繁殖循序漸進的生物能力轉換,而是以基因相互感染,破壞原有循環系統,造成細胞變異,近乎掠奪方式的生物理論。那些資料就算當時公佈,也不會有人相信,只會引來嘲笑和麻煩。因為那種理論只有通過手術和交叉感染才能實現。當然,把兩種不同的生物放在狹窄空間裡,通過相互撕咬吞噬的辦法也可以產生,然而在公眾看來,那無疑是殘忍和血腥的舉動。除了招致謾駡詆毀,無法得到任何應有的效果。」

  蘇浩默默頜首。

  他能理解思博的說法。

  善良與道德一直是貫徹人類社會的框架基礎。這種完全違背基準思維的生物理論,註定了不會得到大多數人的承認。就像所謂「愛心人士」對流浪狗大肆關懷,比對待爹媽還親的抱著貓狗睡覺,痛斥吃狗肉等行為,聲嘶力竭喊叫著要用法律制裁這種殘忍手段的同時,自己卻異常冷靜的吃牛排,大嚼紅燒肉,在微博上發文配圖微笑蜜語:「我喜歡糖醋魚,我做的清燉羊鞭老公很喜歡吃,我很幸福。」

  基因感染是一個非常可怕的名詞。

  不過,這種事情如果發生在豬、牛、羊等動物身上,最多只會引起經濟上的負面效果,給養殖戶帶來難以計較的麻煩。可一旦以人類為著眼點,立刻就會引發全球性的恐慌和災難。

  想到這裡,蘇浩歎了口氣。

  他已經知道思博所說的這種生物理論究竟指的是什麼。

  看了一眼對面,蘇浩平靜地問:「這種理論,來源於喪屍?」

  思博緩緩點著頭:「是的。它們的實際出現時間,比我們想像中要早得多。病毒風暴不是偶然的災難,而是早於醞釀的陰謀。」

  蘇浩沒有出聲。這一刻,他不由得想起在科學院的時候,王啟年告訴過自己的那些話。

  早在上個世紀,美國科考隊就在南極發現了變成喪屍的納粹軍人。

  建國初期,羅布泊荒漠深處發生了血腥的大規模死亡事件。

  還有印度古代的死丘之城、亞特蘭蒂斯人、神秘的古代羊皮紙文稿……

  「是的……是的……它們早就存在,一直都存在,只是我們毫無察覺。即便知道了,也必須裝作不知道。我們是人類,我們無法對抗超過自己認知程度的東西。未知,意味著神秘和恐懼,在這種最基礎的意識形態面前,我們什麼也做不了,只能等待,用虔誠和愚昧的目光看著他們,等待所謂的審判。」

  聽見蘇浩的歎息,思博身形一凝,整個人突然頓住了,落在蘇浩身上的目光瞬間變得熾烈。

  思博抬起右手,顫抖的聲音無比嘶啞:「你……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

  蘇浩平靜地搖搖頭:「你說錯了。關於這件事情,我知道的不會比你更多。」

  「那你剛才為什麼會說出那些?難道你也是……」

  「事實上,我上個月才知道了秘密的一部分。」

  蘇浩眼裡目光清澈,他攤開雙手:「我一直在探尋喪屍與病毒的秘密。如果你看過我的身份檔案,應該知道自病毒爆發起,我就呆在昆明城裡到處流浪。你弄錯了我的身份,我可不是你想像中的知情者,更不是你所謂的「走狗」。就在一年半以前,我還只是一個普普通的平民。」

  「平民?」

  思博臉上的肌肉一陣扭曲,他忽然覺得的喉嚨中忽然於得厲害,苦澀得像是在沙漠中生存了一個星期。

  「這,這不可能————」

  他尖叫著,狂暴的憤怒,使思博的身體一陣顫抖:「為什麼王啟年會把你收進科學院?為什麼你身上穿著軍服?佩戴有中校軍銜?從病毒爆發到現在還不到兩年時間,你居然得到了如此之多的殊榮?我不相信,這根本不可能。你……你在騙我,你一定是在騙我————」

  蘇浩反問:「誰告訴你王啟年把我收進科學院?」

  思博想也不想便立刻回答:「袁志成將軍是這麼說的。」

  蘇浩頓時眯起雙眼,目光變得冷厲:「袁志成?」

  思博臉色微微一變,張了張嘴,沒有發出聲音。

  他明白自己已經說漏了口,卻沒辦法否認。

  沉默了近半分鐘,思博才重新理清思維,認真地說:「他告訴我,你是王啟年的親信,是這樣嗎?」

  蘇浩沒有反駁,只是再次反問:「他說你就相信?」

  「我和他認識的時間很短。不過,他至少沒有撒謊欺騙我。」

  「所以他派你到這兒來,執行所謂的秘密任務?」

  蘇浩不斷提高音量:「怪不得值班軍官打電話到184集團軍總部詢問,對方回復的情況沒有任何異常。車輛編號、運輸物資數量、人員身份,還有發車記錄,所有一切都是真的。以袁家的權勢,在184集團軍內部安排一次後勤運輸,實在太簡單不過。可是我記得很清楚————第十一獨立部隊從未要求過這批物資。所以你們選擇了作為日常補給種類的食品和彈藥。只有這樣,才任何人都無法挑出毛病。而你的目的,就是為了把那些箱子搬進倉庫,是這樣嗎?」

  「你問過為什麼嗎?你知不知道這樣做的後果?雖然我不清楚你的任務究竟是什麼?但毫無疑問不會是什麼好事情。你連我的身份都不清楚就大加指責,寧願聽信別人的話,也不願意弄明白事實真相?」

  「他們命令你做,你就毫無折扣堅決執行。說到「走狗」,你顯然比我更適合這個詞。」

  蘇浩接二連三發出指責,思博一直沒有答話。他坐在椅子上,臉色前後變了好幾次,憤怒和漲紅不斷退去,代之以冰寒無比的森冷。

  「站在你的立場,當然可以這麼說。」

  思博的聲音充滿無法遏制的怨怒:「知道嗎?這個世界原本不會是這個樣子,我的父母可以拯救它,讓一切災難永遠不會發生,沒有病毒,沒有喪屍,我們可以像從前那樣享受陽光與和平……可有人想讓這一切發生。而我的父母……他們死了他們死了————」

  「我後來從監護人那裡得知一切————父親在美國工作的時候,曾經接觸過一份從5l區流出來的血液樣本。其中的細胞變異形式與喪屍完全相同。他當時覺得很震驚,不斷追問樣本的具體來源。科研組沒有對他的問題給予答覆,只是要求他按照兩國共同簽訂的合約規定,參與病毒疫苗的開發工作。」

  「我父親當時就斷言:這種病毒會造成全人類滅絕。他很快成為整個科研團隊裡最瘋狂的人,他幾乎所有時間都呆在實驗室,對病毒的理解和構造研究令所有人為之驚歎。很可惜,他最終還是沒能研製出疫苗,卻有兩名同事不慎因為病毒感染造成變異……這件事對他打擊很大,我父親開始變得消沉。美國方面覺得他不再適合擔任研究任務,聯繫國內後,派專人將他接了回來。」

  「父親與母親之間沒有秘密。他把看到、聽到、經歷到的一切都告訴了母親。按照父親的說法,那種病毒擴散性極強,甚至可以通過空氣傳播。以當時掌握的技術,根本無法研製出疫苗。如果以人類為實驗體繼續進行研究,很可能造成無法估量的大規模擴散事件。出於職責,他不斷向科學院和國家監管高層遞交報告,認真申述病毒的危害和無法治癒等特性。同時要求毀滅病毒樣本,不要再進行類似的實驗。」

  「這些報告沒有得到任何回復,科學院和警衛局卻加大了對父親的監管,禁止他外出,限制他的活動區域,未經許可不准與其他人接觸,甚至封鎖了他的個人電腦網路介面……父親覺得很憤怒,於是編寫資料和資料,不斷投遞給報紙、電視臺、網路媒體等一切可能公開信息的部門。這些舉動仍然沒能收到效果,來自高層的壓力,使所有人對此保持緘默。資料和資料也被全部收回,然後銷毀。至於我父親的死……我仍然不知道真相,但我可以斷定,以他的性格和脾氣,絕對不可能自殺。」

  「母親得到了父親留下的所有資料。她把這些最寶貴的遺產偷偷藏匿起來,強迫我記在腦子裡。她重複著父親走過的路,想要證明一切,想要得到承認,想要把一切公諸於眾……可她什麼也沒有得到。我能想像她當時有多麼絕望、無助、憤怒、彷徨、恐懼……換了是我,也不會比她做的更好。她曾經是最美麗優雅的女人,最優秀的科學家,受過良好的教育,有著普通人無法比擬的修養。可是,她卻不得不像潑婦那樣與其他人對罵周旋,被迫以最野蠻暴力的方式,保護著我,保護著父親留下的遺物。你無法想像那是何等驚人的轉變。僅僅半年時間,她整個人至少蒼老了五十歲,頭髮幾乎全白,身形佝僂,目光呆滯……她很累,她想要得到解脫。當一切都教給我,安排好後事,死亡對她來說,已經變成了久已未能享受的奢侈。」

  「當我後來對著照片思索回憶的時候,簡直無法將相片上美貌微笑的女人與現實中的老婦聯系起來。那就是我的媽媽,是我的媽媽————」

  思博狠狠咬著牙齒,牙齦上滲出一絲絲被巨大壓力碾出的血絲。他無比痛苦的搖著頭,雙手在桌面上亂抓,指甲重重劃過木質部分,發出令人恐懼的摩擦聲。

  他用不亞於野獸般冰冷的目光盯著蘇浩,低吼:「直到離開這個國家以後,我才明白母親之所以把資料全部交給我的真正含義。她讓監護人轉告我————既然這個世界拋棄了我們,那我們也不需要再為此付出責任。不用去管任何人,生或死,都是他們自己的選擇。就像《聖經》裡的耶穌,想要降福于諸人,卻被民眾當做異類活活釘死,愚蠢的扼殺了通往幸福的道路。我的父母再也不可能複生,我也沒有耶穌那麼偉大,既然他們在我身上製造了悲劇,那麼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漠視一切,在等待中積蓄報復的力量。」

  蘇浩眼睛微微地眯了起來,瞳孔不引人覺察地收縮了一下:「報復?」

  「這是我的權力,是我的權力————」

  思博的眼裡逐漸充血,紅色面積越來越大:「我一直在逃避,一直覺得自己只是個局外人。我再也不想回到以前在兒童福利院的那種生活,也不想過問外面被病毒佔據的世界。是的,有成千上萬的人變成喪屍,有成千上萬的人正在挨餓,還有成千上萬的人為了活下去,掄起武器獵殺自己的同類。他們吃人,他們沒有道德,他們已經變成兇殘瘋狂的野獸……哈哈哈哈哈這就是我父親曾經預言過的世界,再也沒有什麼見鬼的和平與安寧,地球已經成為地獄行星。這一切跟我有狗屁關係?我喜歡莫札特,喜歡米開朗琪羅,他們創造的藝術世界才是真正的天堂。老子有足夠的食物可以吃到老死,何必去管那些愚蠢如豬,只知道服從政府,卻連最基本思維邏輯都沒有具備的傻逼平民?」
dureacll 發表於 2013-12-23 08:11
第一百九六節 目標

  憤怒與亢奮消耗了思博體內太多的能量,他雙手撐住桌面,俯低身子,大口喘著粗氣,眼睛裡的火焰也因為大腦急速降溫而熄滅,慢慢顯露出應有的清明。

  「……直到在廢棄城市裡看到那個從母屍肚子裡孕育的嬰兒,我才忽然明白————能活著,是何等的幸運?」

  「死人什麼也沒有,什麼也不能做。除了骨頭和腐肉,他們沒有能力抗拒任何碾壓。」

  「我沒有被病毒感染,我擁有強化力量,既然上天對此做出了安排,我就必須按照固定的道路走下去。我的父母在天上看著我,而我此前的做法無疑令他們很失望。我必須糾正這個錯誤。」

  說著,思博舉起右手,在空中狠狠捏了一把。

  「知道嗎?病毒存在的真正意義,並不是為了消滅人類,而是為了進化。」

  他臉上滿是對往事的追憶:「這是我父親的研究結論。他是世界上最優秀的生物學家,他判定沒有任何物質能夠對這種病毒造成免疫。只要病毒存在,那麼無論時間早晚,災難終究會爆發,文明會被暴力踐踏。儘管那個時候沒有人相信,但我父親仍然找到瞭解決這一切的辦法。他是這個世界上最聰明的人,最偉大的人。」

  蘇浩再次歎息著,淡淡地搖著頭。

  他覺得思博已經陷入一種近乎變態的執拗。那已經不屬於正常範疇的思維,而是因為某個無法實現的目標,或者來自童年時代的陰影,進而產生的瘋狂執念。

  就像很多自封為「xx教主」、「大師」之類的人物,他們可能很清楚自己原來的身份,可是在太多吹捧之下,最終還是迷失在自我編造的虛幻光環裡。

  「你覺得我瘋了是嗎?」

  思博瞪著雙眼,拳頭重重砸上桌子,帶著無比強烈的暴怒狂吼:「不我沒瘋,我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我沒有撒謊,我的父母是這個世界上最智慧的存在,他們早就預料到這一切會發生,他們找到瞭解決問題的方法,他們拼盡全力勸說當權者接受意見,毀掉病毒樣本,可他們最終還是失敗了……這不是他們的錯,而是他們的力量太弱。那些人顯然知道他們的話是對的,可是在貪婪和權力面前,他們選擇了漠視民眾生死,仍然保有一切的卑鄙做法。」

  蘇浩眉頭緊皺,他隱隱覺得思博的話有問題,可具體是什麼,一時間卻無法抓住要點。

  「很幸運,我父親為我留下了最珍貴的遺產。」

  思博的眼裡燃燒著火焰:「雖然無法製造免疫,但病毒卻可以通過進化和感染,製造出比變異生物更強大的存在————」

  說著,他把目光轉向蘇浩:「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想告訴我,這就是強化人的根源?是這樣嗎?」

  蘇浩沒有回答。

  「那只是一半,僅僅只是一半。」

  思博根本是在自問自答:「它還有更高形態的存在方式,那是比強化人更令人畏懼的力量。你一定沒有聽說過「進化人」這個詞。事實上,他們一直存在,變異生物在他們面前沒有絲毫抗拒之力。那些人隱瞞消息,他們擁有不會死也不會被感染的基礎,就漠視生命。我父親通過分析推演得出結論,他們懼怕這些事情被公開,所以殺了他……除了報仇,我沒有第二種選擇。」

  蘇浩任由思博說著各種漫無邊際的話,沒有發表任何評論。他安靜地坐在那裡,直到思博嘴裡再沒有發出聲音,才緩緩張開口。

  「你當然可以報仇,這是你的權力。我只是不明白,你為什麼要選擇袁家。」

  「個人力量終究是渺小的,無法對抗整個龐大的官僚體系。」

  思博大口喘息著,眼裡尚未於涸的淚水似乎讓他很不自在:「我只有一個人,財團提供的幫助不可能像和平時期那麼大。我需要朋友,需要可以提供助力和權力的物件。這是一種互補,不是你想像的服從和驅使。」

  蘇浩抬起頭,臉上滿是懷疑:「互補?」

  「對。」

  思博看著蘇浩的表情,慢慢地說:「我父親留下的資料當中,有一些關於強化人和進化人的理論資料。在藥劑研製和量化生產方面,很有幫助。」

  蘇浩的表情變得了然。他輕輕地反諷道:「怪不得你能穿山這身軍裝,而且還是上尉。」

  「你不也一樣嗎?」

  思博盯著蘇浩:「你曾經是平民,如今卻投靠了王啟年。那個老雜種對你很不錯,居然可以在如此之短的時間裡,把你晉升為中校。他在你身上花了這麼大的力氣,除了親信之外,還有第二種解釋嗎?」

  蘇浩努力使自己的情緒變得安靜下來。畢竟,思博不是他的敵人,更談不上什麼對手。

  「能聽我一句勸嗎?」

  蘇浩誠懇認真地說:「報仇很有多種方式,但目前的選擇絕對不適合你。我理解你的想法,對你的遭遇和很同情。但你現在的做法,無疑於與虎謀皮。

  思博的目光變得森冷:「你想告訴我什麼?」

  「袁家不是你想像的那個樣子,真的。」

  蘇浩試圖說服思博:「他們絕對不是你想像中的合作夥伴。他們看中的,只是你手裡的研究資料。你是唯一的遺產繼承人,你母親從幼年時代就逼迫你記憶的那些資料很重要,一旦拿出來,你也就失去了利用效果。到了那個時候,他們會毫不留情的拋棄你。」

  思博不假思索的回復:「你說對了,他們的確看中了我的資料。但這很正常。只要是合作,就必須拿出足夠的誠意,拿出雙方都感興趣的資源。正如我剛才說過的那樣,這是一種互補。當然,你可以理解為相互利用。兩者之間沒什麼區別。就像你和王啟年,也是同樣的道理。」

  他的反應是如此強烈,以至於蘇浩一時間無法找出合適的話語用作反擊。他陷入思索,可是長達幾分鐘的思考,卻沒能讓蘇浩得到任何收穫。他知道思博的大腦也在急劇運轉,就像擂臺上兩名對手虎視眈眈,都在醞釀著各自的絕招,隨時準備著給予對方致命一擊。

  在房間裡不算明亮的燈光下,思博眼睛裡釋放出精明且強硬的目光。他緊抿著唇,刀削般的鼻子,剛硬的面部輪廓線條,越發襯托出無可扭轉的態度。他雙手擺在桌上緊握成拳,身體一直在微微顫抖。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激動,來源於內心深處,被強烈復仇**刺激得難以遏制的表現。

  看著他,蘇浩不禁有些感慨。

  思博的外表跟自己差不多,如果不是從未來世界延續至今,經歷了多達數十年的成熟心態,恐怕蘇浩也跟他差不多,甚至更加激進。

  經歷過的歲月,是一種極其珍貴的資本。任何人都無法比擬,任何人無法複製。

  眼前的思博,眼裡滿是凶厲暴虐,瘋狂想要嗜血。

  廢棄城市裡的那個思博,灰頭土臉,身上佈滿大大小小的傷口,嘴唇乾裂,面色蒼白,卻死死用胳膊護住懷裡的嬰兒。

  他們是如此相像,卻再也無法重疊。

  「我們……本該可以成為朋友。」

  蘇浩目不轉睛地看著思博,過了很久,才沉重地歎了口氣,朝著房門方向揮了揮手。

  「……你走吧」

  此刻,蘇浩已經不想計較思博帶來的危險。雖然不清楚黑色顆粒發出的警兆究竟指的是什麼?但只要在卡車和那些物資裡面仔細尋找,應該不難發現。

  一個為了父母想要報仇的年輕人,何必跟他計較那麼多呢?

  至於思博提到的研究資料……蘇浩已經得到了晶石板,擁有一級基因藥劑和阿爾法基因藥劑配方。相比之下,那些資料根本不算什麼。

  思博看著面無表情的蘇浩,一言不發的從椅子上站起,眼裡透出幾分疑惑。他轉過身,朝前走了幾步,拉開房門的瞬間,又偷偷側身看了一眼蘇浩。

  仍然沒有什麼變化,蘇浩還是神情木然的坐著。他的眉頭微皺,似乎在考慮著某種難以解開的謎題。

  思博停下手裡的動作,轉過身,認真地問:「你不打算把我抓起來嗎?」

  蘇浩看著他,搖了搖頭。

  該說的都已經說了,既然無法勸解,說再多也等於廢話。

  思博有些意外,他躁動不安地咬了咬嘴唇,又迅速鬆開。

  「你說得對,我們可以成為朋友。」

  他很是期待地看著蘇浩:「離開科學院吧王啟年不是好人,他在利用你,他一直在利用每一個人。」

  蘇浩眯起眼睛看著思博,眼神裡晃動著一絲嘲弄。

  這差不多就是先前談話裡自己勸解思博的內容。現在,卻被他反過來用在自己身上。

  「走吧。」

  蘇浩長舒了一口氣,抬起手,指著房門,聲音逐漸變得冰冷:「趁著我還沒有改變主意。這樣的機會只有一次。以後再遇到,我想……我們可能就是敵人。」

  思博表情愕然地看著他,目光裡的希望漸漸熄滅,在失望中慢慢充斥著冷。

  他沉默著點了點頭,後退了幾步,仿佛蘇浩是一隻爪牙鋒利的貓,而自己卻是一隻老鼠。

  「我不會欠你的人情。」

  思博臉上帶著隱隱的傲慢,聲音抑揚頓挫:「把卡車上那些罐頭全部銷毀。它們包裝完好,就算你切開檢查,也不會找到什麼問題。它們甚至可以吃,沒有毒,可到了明天,就不一樣了。」

  蘇浩疑惑地盯著他,警覺地問:「你想告訴我什麼?」

  「袁家想要對付你。」

  思博的話語聽起來有些生硬,沒有絲毫感**彩:「我多少知道一些袁浩跟你之間的摩擦。不過很遺憾,那時候我並不知道你的名字,袁家只是告訴我有你這麼一個人存在,而且是王啟年的親信。你的上一次戰鬥在軍部影響很大,袁家不想讓你得到更多。你的躥升速度實在太快了,這讓他們覺得難以控制。所以,你得消失,或者接受來自軍部的制裁。」

  「按照你制訂的作戰計畫,517師明天會發起對廬江縣城的第二次戰鬥。你創造的那種作戰方式的確別出心裁,挺管用。但你遺漏了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變異生物雖然沒有智慧,但人類卻比他們聰明。沒有穩定且值得信賴的後方,你的處境會變得越來越危險。」

  蘇浩保持平靜,臉色溫和:「你指的是什麼?」

  思博挺直了胸膛,猶豫片刻,還是慢慢張開嘴唇。

  「卡車上的罐頭添加了大量動物資訊素。明天,戰鬥開始後,這個位於第十一獨立部隊防區後方的倉庫,會發生小範圍的意外爆炸。起因可能是搬運物品過程中不慎碰落炸藥,或許是過度擠壓子彈造成連鎖反應,總之什麼都可能,目的是為了以爆炸方式導致罐頭破損,釋放出添加在食物當中的動物資訊素,誘使那些怪物大量衝擊你的防區,造成大量人員傷亡。」

  「做到這一點並不困難。事實上,這種辦法,還是受到你的戰法啟發。被引爆的資訊素都是雌性的,無論蟑螂還是老鼠,會很快被強烈的雌性氣味吸引。一旦聚集起數量上萬的大規模群體,你根本無法抵擋。而且你會發現,上一批你接收到的定向地雷,也就是已經在戰場上設置完畢的那些,有相當一部分無法觸發。當你覺得可以用地雷形成穩固屏障的時候,也就是死亡臨近的信號

  「你或許不會戰死,可那已經不重要。軍部會追究戰敗者的責任,即便是王啟年也無法保住你。你拒絕了袁浩的邀請,袁家已經把你列為必須清除的不可拉攏目標。他們在軍部擁有的勢力遠遠超過你的想像。一旦軍部下發追究責任的相關檔,袁家也會同時派出執行人員。你連申辯的機會的都沒有,就會被他們當場格殺。相信我,這絕對不是編造。這個世界已經沒有法律,很事情根本不需要什麼承認。只要做了,有結果,反對和抗議就跟女人被強姦後的哭泣沒什麼區別————」

  思博很快走出房間,背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和他一起離開的,還有那輛裝載物資的卡車,以及負責押運的士兵。

  留下他們,已經沒有意義。

  袁家既然制訂了計畫,就肯定有著被發現後的相應對策。

  他們將被拋棄,沒人會承認有這麼回事。就算把士兵和卡車按照程式押解到軍法部門,他們會從此人間蒸發,不會留下任何蹤跡。

  思博最後的那些話,讓蘇浩覺得不寒而慄。

  是的,黑色顆粒的確發出了警兆,但它無法探知具體的危險源頭。「工蜂」身份的值班軍官非常負責,他認真核對每一個押運士兵的身份資訊,核查卡車和物資清單,卻沒能從中找到值得懷疑的蛛絲馬跡。

  因為這一切都符合規章制度,符合邏輯。即便罐頭和彈藥本身,也沒有任何破綻。

  這是一個分成兩步進行的計畫。如果沒有思博的坦言,蘇浩做夢也想不到明天倉庫裡會有一場爆炸,以及添加在罐頭裡的那些雌性資訊素。

  蘇浩並不覺得感激。

  他很清楚,思博只是用這種方式,回報自己給予的人情。

  他不想虧欠自己。

  站在分屬不同立場的陣營,他們不可能成為朋友。

  思博要報仇。

  而我,也有必須實現的目標。

  天已經亮了。

  陽光如往常那樣籠罩著城市,破碎的瓦礫堵塞了街道,堆積成一個個奇形怪狀的廢墟。廢棄的車輛在晨光中靜默,變異生物在房屋和通道間徘徊。它們聚集在被炸死或壓死的同伴周圍,用爪子撕扯屍體,啃齧皮肉,嚼碎骨頭,發出令人恐懼的咀嚼和吞咽。

  這並非罪惡,而是一種最基本的生存方法。

  看起來雖然血腥,卻遠遠要比虛假偽善的人類強得多。

  至少,它們從不殘殺同伴,不會對著自己人捅刀子。

  至於戰死者,只是肉塊與胃之間的關係。

  蘇浩站在通往城區的路邊,心情竟然變得異乎尋常的寧靜。他仿佛正在思考,在殘忍和血腥中尋找另外的出路。

  規定的時間已經到了。

  天空中依然還是那架「夜影」直升機。

  作戰方式沒有任何變化————投擲鐵罐,釋放資訊素,混亂,逃跑,擁擠,爆炸,圍殺……殺戮和瘋狂的話劇再次上演,空氣中彌漫著血的味道,到處都是不屬於人類的哀嚎與尖叫。

  當一切漸漸平息下來的時候,地面已經鋪滿厚厚的屍體。

  昨天夜間,一支全「工蜂」小隊接管了後勤倉庫的控制權。沒有蘇浩的命令,任何想要接近倉庫的人,當場格殺勿論。

  幾個重要的彈藥存放點,機槍陣地,交通樞紐……原先的守衛人員全部換成了「工蜂」。他們嚴格執行命令,除了蘇浩,任何人都無法驅使他們。在「工蜂」眼裡,所謂軍令,只是一張白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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