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危機] 黑色紀元 作者:黑天魔神 (已完成)

 
radpig 2013-10-16 17:56:21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33 2372602
minte 發表於 2014-12-18 12:44
黑色紀元 第一卷 第五百五八節 雪夜


    雪橇的速度很快,根據蘇浩的目測,平均時速大約為七十公里左右。即便是這樣,二十二小隊從清晨出發,直至黃昏,才在一個背風的山坳裡紮營。

    到處都是枯死的樹枝,只需要花費力氣,很容易就能得到足夠的柴火。這裡有一大塊外凸的山岩,還有一幢用巨大原木搭建的屋子。跟著其他隊員走進去的時候,蘇浩發現地板上有很多裂縫,甚至能夠看見枯死的草莖。

    「這屋子已經存在了很久。我們也不知道究竟是誰修建的。也許是比我們更早來到這裡的雇傭兵,或者是在荒野上流浪的獵人。平時很少有人來這兒,我們也只是暫時當做中途休息站。從木葉鎮外出的雇傭兵,基本上都會在這裡過夜。你也看到了,這裡的木頭很爛,其實屋頂已經反復修過好幾次,牆壁也加固了不少。這個地方沒有主人,但誰也不希望這幢屋子隨隨便便垮塌。在野外的人,都希望晚上能有個避風擋雨的地方。大家都會盡力維護,以後的人也會用到它。」

    中年男肯森是小隊裡年紀最大的成員,也是公認的隊長。當他背對著蘇浩發出這番感慨的時候,賴利就站在旁邊竊竊私語。

    肯森是二十二小隊的元老。賴利、何東、維摩爾都是後來相繼加入的成員。這也差不多就是雇傭兵之間地位的認可方式。有資格成為隊長的人,不是經驗豐富,就是戰鬥力強悍。誰也不會想要一個軟蛋當自己的頭兒,就算他不能打,至少要在經驗方面擁有令人心悅誠服的資本。

    晚飯很簡單,肉凍煮沸就變成了肉湯,殘湯剩飯加上足夠的水,再次加熱,每條雪橇狗都得到了一份。它們很滿足,吃飽以後就蜷縮在木屋角落裡休息。在這裡,人類和狗永遠都是朋友,誰也不會嫌棄誰,相擁而眠也覺得溫暖。

    雇傭兵們抽簽排出值班表,何東站第一班崗。他扛著突擊步槍走到外面,賴利和維摩爾打著哈欠鑽進了睡袋,肯森和蘇浩卻沒有睡意,兩個人坐在火堆前,慢慢聊著天。

    「看你的樣子,很像是貴族。呵呵,別誤會,這可不是故意貶低你的說法。我見過很多像你這樣英俊的年輕人,他們要麼是家世出身不錯,要麼就是高等學府畢業,沒人會願意像我們這樣在荒野上找飯吃。」

    「哦,在你看來,貴族和平民的區別很大嗎?」

    「至少表面上看是這樣。雇傭兵和貴族的區別很大。我們身上又髒又臭,衣服只注重實用性,從不考慮美觀之類的問題。貴族則完全不同。他們很喜歡黑暗世界那邊流出來的漂亮鎧甲,那東西雖然防護性不錯,但貴族們更注重眼睛看到的,卻往往忽視了鎧甲的真正用途。」

    蘇浩從上衣口袋裡摸出香煙,分了一根過去,饒有興趣地問:「那麼你呢?你也想要成為貴族?」

    肯森接過香煙,從火堆裡隨手拿起一截炭火,把煙點燃,吸了一口,目光在煙霧籠罩下顯得有些迷離:「誰不想過安靜平和的生活?可是有什麼辦法?這個世界總有窮人和富人之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口袋裡總是沒錢,這種狀況從我爺爺那一輩就開始了。他是個酒鬼,我父親也是個酒鬼。兩個人脾氣出奇的像,喝醉以後,不是打女人和孩子,就是去外面跟別人賭錢。小時候我不懂事,不知道媽媽被賣掉意味著什麼。我哭鬧的時候,父親總是餵我幾口酒,把我灌醉,然後扔到床上去自己睡覺。我的酒癮就是這麼被灌出來的。那時候我兩歲,或者三歲。」

    「第一次知道貴族和平民之間的概念,是在我七歲那年。我在街上看到一個很漂亮的小女孩,應該是和我差不多同歲,很乾淨,穿得也不錯,頭髮卷卷的,笑起來的樣子非常好看。多虧我那個酒鬼父親的福,我一直在貧民窟裡晃蕩,雖然吃的東西不多,有些營養不良,拳頭卻很硬,很能打。在那附近,沒有孩子是我的對手。說起來好笑,「權力」這種東西從小孩子的時候就已經有了初步概念。那女孩似乎是某個男爵小姐,我從未跟她說過話,只是隔著很多人,遠遠地看著。那時候她總是衝著我笑,衝著我吐舌頭……你相信愛情嗎?我也不知道這種東西是否真的存在。可那個時候,我是真的很喜歡她。」

    「愛情」兩個字,使蘇浩心臟沒來由的一陣緊縮。他本能地轉過身,看了看坐在旁邊的隊長肯森。

    這個皮膚黝黑的中年人臉上布滿了皺紋,外表要比實際年齡看上去更加顯老。夾住香煙的手指關節粗大,布滿了老繭,嘴唇有些乾裂,頭髮稀少,甚至露出了禿頂。他出神地盯著搖晃的火焰,眼睛裡流露出迷惘,還有對過去歲月的追憶。

    「小孩子的想法永遠都要比成年人。換句話說,其實就是衝動。」

    肯森噴出一大口煙霧,淡淡地說:「我和她之間不可能有什麼結果。她完全是出於禮貌才會對我微笑。我也是直到後來,晚上偷空悄悄溜進她的房間,才知道這是事情真相。做這件事情的時候,我從未考慮過後果,也沒有告訴任何人。她已經睡著了,突然醒來,看見我站在床前,想要開口喊叫,卻被我用手捂住了嘴。那種感覺真的很奇妙,連我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為什麼,忽然有種想要徹底占有她的欲望。一個七歲大的孩子強奸了一個小女孩,這種事情說出去恐怕沒幾個人會相信。然而它真的發生了。她拚命掙扎,我死死捂住她的嘴。到了最後,她不再動彈,我也是爽過以後才發現她已經死了。」

    蘇浩有些不寒而慄,挪動身子朝火堆靠近了些。

    「很可怕不是嗎?」

    肯森的笑容很是慘淡:「我跑掉了,卻忘記這個世界上有種東西叫做監控系統。人們抓住了我的父親,那個醉鬼被抓的時候酒還沒有醒,稀裡糊塗就被貴族砍掉了腦袋。警察在街上到處搜尋,我在下水道裡躲了好幾天,沿著排水口逃到另外一個城市。後面的故事就變得簡單,七歲孩子與十七歲年輕人在相貌上區別很大,我回去過一次,人們仍然記得那件事情,卻沒人認識我。我很想去她的墳前看看,擺上一束鮮花,卻最終什麼也沒有做。」

    沉默了幾秒鐘,蘇浩淡淡地問:「然後,你就變成了雇傭兵?」

    肯特的香煙已經抽完。他把煙頭扔進火堆,看著那縷突然躥升起來的火苗,平靜地點了點頭:「這是我唯一的出路。也許你不會相信,我曾經有過離開木葉鎮,重新回到帝國內域生活的機會,我沒有接受,放棄了……怎麼說呢? 只有在這裡,我才有贖罪的感覺,認為是一種解脫。」

    蘇浩不知道應該如何評價肯特的過去。也許,只有在這種孤寂寒冷的環境裡,他才會偶爾吐露心聲。在「過去」這個問題上,恐怕誰也不會比誰乾淨。即便是蘇浩自己,手上也沾染了太多的血。

    肯特往火堆裡加了幾塊木柴,火焰變得更加旺盛,溫度卻沒有因此提升多少。也許是光線過於強烈的緣故,蘇浩忽然發現對面屋角的雪橇狗睜開了眼睛,仰起頭,朝著房門方向不停的張望。

    「噠噠噠噠————」

    屋外,同時響起了刺耳的槍聲,還有何東聲嘶力竭的喊叫。

    「它們來了,是狼人,都出來幫忙,都出來啊」

    周圍頓時變得嘈雜,蘇浩抓起武器迅速衝了出去。賴利和維摩爾差不多同時鑽出睡袋,拿起擺在旁邊的步槍,肯特的反應要比他們更快,衝出木屋的同時,已經瞄準了遠處雪地上一個瘋狂接近的黑影,用力扣動了扳機。

    衝出屋子的瞬間,蘇浩感覺有大團冷空氣撲面而來,整個人頓時為之一醒,頭腦也變得清明。

    無邊無際的黑暗籠罩著荒野,小木屋裡的火焰是唯一光線來源。盡管如此,蘇浩還是憑藉散發開的思維意識觸角,「看」到了茫茫雪原上十幾個正朝這邊跑動的影子。

    那是一種狼頭人身的可怕怪物。思維意識像薄膜一樣包裹住它們全身,蘇浩「看到」了狼人尖利的獠牙,高大強壯的身體,它們體表覆蓋著厚密的毛,足以抵擋嚴寒,腿部肌肉特別發達,能夠長距離跳躍,奔跑速度遠遠超過人類。這些凶狠殘暴的黑暗生物善於隱匿氣息,它們從蘇浩的思維搜索範圍之外就開始發動攻擊。如果不是過於專注傾聽肯特的故事,蘇浩肯定要比何東更早發現它們。

    狂風暴雨般的槍聲,在黑暗夜空裡傳得很遠。何東已經更換了第二個彈匣,依託木屋外面的岩石,朝不斷接近的狼人猛射。槍口噴吐出耀眼的火舌,子彈迎面撞上為首狼人的身體,它被當場打得倒飛出去,鮮血橫灑,嘴裡發出心有不甘的慘嚎,夜空中迅速彌漫開濃烈的硝煙氣息。

    蘇浩一秒鐘也沒有拖延,迅速完成了從瞄準到射擊的全過程。肯特的射擊在黑夜環境下命中率幾乎等於零,他立刻發現了自己的短板,嘴裡一邊發出讓賴利和維摩爾占據有利地形的命令,一邊抓起背包,飛快拿出拋射器,在粗大的管口塞進一枚燃燒棒,左手用力扯掉引燃繩,右手隨即扣動扳機,在黑沉沉的夜空下,劃出一道醒目的淡紅色痕跡

    這是熟悉野外作戰的經驗之一。沒有引導光源輔助,就談不上什麼遠程火力壓制,甚至就連近距離射擊也覺得困難。燃燒棒可以在雪地裡維持很長一段時間,雖然光線籠罩的區域不大,總比什麼也看不見的好。

    就在燃燒棒落地的瞬間,蘇浩手中的狙擊步槍也爆發出劇烈轟鳴。賴利和維摩爾本能朝著射擊方向看去,一頭面目猙獰的狼人應聲而倒,肩膀以上的部分轟然爆開,炸出一片燦爛的血肉之花。

    「這就對了,我就知道不會看錯人。」

    賴利趴在岩石後面,朝著第二枚燃燒棒落下的位置開槍射擊,嘴裡不斷發出亢奮無比,且帶有詛咒性質的叫罵:「蘇浩才是我們最需要的狙擊手,你想怎麼打就怎麼打,回去以後我會幫你做滿滿一箱子彈。殺光這些骯髒的黑暗雜種,老子會讓它們嚐嚐偷襲的後果。來吧我的狗已經餓了,它們會非常喜歡有新鮮的狼肉做夜宵」

    狼人接近的速度比想像中更快。它們很快發現了蘇浩在射程方面的優勢,進而在雪地上迅速分散,借助岩石和樹木作為掩護。大約三分鐘後,蘇浩剛剛開槍射殺第九頭狼人,它們已經衝進了雇傭兵的射擊位置。

    何東的哨位由幾塊岩石圍攏而成。一頭狼人趁他更換彈匣的機會,咆哮著衝過來,巨大的爪子迎面拍下。何東根本來不及完成舉槍射擊的動作,索性掄起槍托,朝著近在咫尺的狼人腦袋猛砸。撞擊之下,狼人的額頭當即皮肉綻開,鮮血直流,何東的左肩卻被撕下一大塊肉,露出森森白骨。

    劇烈的疼痛使他發出不似人聲的慘叫,蘇浩來不及多想,把剛剛納入瞄準鏡的目標放過,轉身對準抱住何東就要亂咬的狼人迅速射擊。「蓬」的一聲炸響,狼人整個上身都被炸爛,猙獰凶殘的狼頭歪朝一邊,無力的歪倒。

    還有五頭黑暗生物。

    在這個距離,狙擊步槍已經難以適用。蘇浩扔下槍,反手抽出背在身後的獵刀,朝著距離最近的狼人撲去。鋒利的刀刃在雪原和火光下顯得異常刺眼,以異常迅猛的速度將狼人頭部分成兩半。那張恐怖的面孔痛苦得扭曲在一起,爪子已經抬高,卻沒有力氣按照預定軌跡下落,只能頹然落下,跟隨失去控制的身體重重摔在雪地上不斷抽搐。

    兩頭狼人同時撲向肯森,他舉槍射翻了一頭,卻被另外一頭迎面撞上胸口。那股力量異常強大,仿佛之間碾壓過來的金屬粉碎機。肯森聽見自己胸腔傳來清脆的骨裂聲,巨大的衝擊力把他狠狠推進了樹林。肯森感覺自己完全是麻木的,卻聽見自己嘴裡發出痛苦的尖叫,看到狼人張開滿是獠牙的大嘴,朝著自己脖頸咬過來。

    沒有牙齒刺破皮膚的感覺,蘇浩就像離弦的弩箭,朝著這邊筆直奔來。他在空中伸手抓住狼人後背的鬃毛,將它從肯森面前狠狠拽拉開,當獵刀狂野的白光從眼前一閃而過,肯森看到狼人的整個頭蓋骨都被削飛。這頭巨大可怕的生物頓時雙眼發直,兩隻爪子緊緊抱住腦漿四濺的頭部,在雪地上來來回回踉蹌著,嘴裡發出令人恐懼的狂嚎。足足過了近半分鐘,才終於失去平衡,被一塊凸出地面的岩石絆倒,再也無法爬起。

    小木屋裡的平靜被徹底打破。

    何東與肯森被搬進來,放在距離火堆近,也是最暖和的位置。盡管如此,他們卻依然感覺很冷,身體一直在抽搐,牙齒發出「得得」的撞擊。

    維摩爾用力撕開一個急救包,用繃帶把何東肩膀上的傷口牢牢裹住。旁邊,賴利也是用同樣的辦法為肯森進行處理。為了緩解疼痛,每個人又打了一針止痛劑。然而情況並沒有得到緩解,尤其是肯森,一直在不停的咳嗽,嘴裡湧出很多粘液和血水,其中夾雜著破碎的內臟和肉塊。

    「他的整個胸廓都碎了。」

    維摩爾面色陰沉,憂慮地看著臉色蒼白的肯森:「應該是斷裂的肋骨插進了肺部,我們只能進行簡單的包紮,處理這樣的傷口,必須進行開胸手術。只有回到鎮上才能救他的命。」

    賴利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何東的血也隨著這動作被擦抹開來。賴利用力抽了抽鼻子,喘息著,聲音充滿痛苦:「從這裡到木葉鎮至少要走一天,肯森撐不了那麼久。我見過這種傷勢,拉爾文和蔣晨都是這樣死的。他們連兩個鐘頭都沒能堅持下來。雪橇太顛簸了,骨頭碎片會紮進心臟,他只會死得更快。」

    維摩爾的年紀與肯森相仿,他沒有回答,神情顯得彷徨而悲痛。肯森胸口不斷有血滲出來,維摩爾顫抖著不斷用棉花堵上去,很快被浸透。肯森的意識已經變得模糊,不斷喃喃著說冷,維摩爾從身上脫下大衣,蓋在他的身上。

    他能做的只有這些。賴利所說的也是實話。與其在路上顛簸,讓肯森承受更大的痛苦,不如就讓他待在這裡,漸漸失去意識。

    至少,這裡有火,很溫暖。對於即將死去的人,再也沒有比這更加奢侈的事情。

    蘇浩的眼睛一直注視著賴利和維摩爾。

    雇傭兵之間的感情非常真摯,絲毫沒有作偽的成分。

    「也許,我可以救他」
minte 發表於 2014-12-24 14:53
黑色紀元 第一卷 第五百五九節 狼人

    思慮良久,蘇浩終於說出了這句話。

    賴利和維摩爾同時轉過頭,目光中充滿驚愕與狂喜。

    「你是醫生?」

    「真的嗎?」

    蘇浩輕微而肯定地點了點頭。他拿過自己的背包,取出一套戰地手術用具,連同各種輔助器材,在火堆旁邊順序擺開。盡管尚未說明,看到這種架勢,賴利和維摩爾也知道該怎麼做。他們把傷勢較輕的何東搬開,在火堆側面清開一片足夠寬敞的位置。當他們做完這些事情,蘇浩已經用匕首挑開肯森的衣服,露出坑凹不平,佈滿血水的胸部。

    肯森恰好在這個時候醒來,他睜大雙眼,正好迎上蘇浩那雙深黑色的眼瞳。

    「我可以讓你活下去。」

    蘇浩的目光深邃,裡面充滿誰也無法看透的真實意味。他的話語聽起來有些複雜,也只有他自己最清楚其中的意思:「前提是,你必須聽我的。」

    肯森只覺得胸口疼得厲害,呼吸也很困難。他茫然地點點頭,想要張口說話,止痛劑強烈的麻醉效果卻使他渾身疲軟,無法發出聲音。

    賴利和維摩爾看著蘇浩從隨身小包裡取出一枚真空膠管,拔掉封口,塞進再次陷入昏迷的肯森嘴裡,用力擠盡最後一滴溶液。

    這是蘇浩在紅石城調配的能量藥劑。

    盡管從赫爾曼那裡搶來的腐菌激素純度不足,卻仍然是配置藥劑必不可少的貴重原料。蘇浩嘗試過,這種程度的能量藥劑能夠有效緩解傷痛,可以大幅度延緩重傷者的存活時間。當然,它的效果不可能與地球上的同類藥劑相提並論。其中的關鍵,仍然還是腐菌激素的數量多少,以及純度。

    如果把這種最基礎腐菌激素製成的能量藥劑當做衡量標準,那麼「一般」品質腐菌激素配置的能量藥劑,治療效果大約為三倍以上。簡而言之,蘇浩和肯森服用的這支能量藥劑,最多只能維持他生理機能大約兩小時的修復時間,卻不足以使他脫離生命危險。就如同維摩爾之前說過的那樣:要讓肯森活下來,就必須進行手術。

    如果是「一般」品質的能量藥劑,就不需要那麼麻煩。肯森只需要好好睡一覺,最遲明天中午傷勢就能基本得到控制。當然,康復時間還要更久,至少要在床上躺一個星期。

    這就是確保「不死」與「瀕死」之間的區別。在紅石城的時候,蘇浩就對第三階段世界的相關信息有所了解。這裡也有類似能量藥劑的東西,效果卻遠遠不如剛才給肯森服用的那一支。它們價格昂貴,除了高級軍官和貴族,很少有人使用。

    賴利和維摩爾都看到了這一幕。他們不約而同對視一眼,從彼此眼睛裡,都看到了極其強烈的震驚。

    過了近半分鐘,當蘇浩完成手術刀消毒之後,維摩爾才張開嘴,以極其於澀的聲音,顫抖著問:「剛才那個,是,是不是修復藥劑?」

    蘇浩看了他一眼,沉著地點點頭。

    維摩爾不再說話。他深深地咽下一口唾液,按捺著內心的強烈激動,抓起擺在旁邊的突擊步槍,站起身,快速走出木屋。

    修復藥劑,這是能量藥劑在第三階段世界的名字。

    所有雇傭兵和獵人都知道世界上存在著「修復藥劑」這種東西。然而,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人都沒有見過。那是一種相當於傳奇,或者應該只存在於虛無縹緲傳說中的物件。雇傭兵和獵人大多沒有什麼文化,不知道生物科學和現代醫學理論。但他們卻明白生命的可貴,也比任何人都要關注能夠在關鍵時候挽救自己性命的藥品。

    修復藥劑很貴。只有在帝國內域的拍賣行裡,才能看到它們的影子。修復藥劑也分等級,從最高的「SS」級,到最普通的「P」級,分別對應著不同程度的修復效果。據說,帝國主力軍團從士兵到軍官,所有人都會配發「P」級修復藥劑。盡管效果一般,卻足以在關鍵時候拯救生命。它的價值動輒高達數百枚金幣,如果是級別更高的「D」或者「C」,拍賣價格甚至可能高達上萬,甚至幾十萬。

    當金幣多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只是一個停留在基礎概念裡的數字。什麼也比不上活命更重要,貴族們都願意花錢買命,雇傭兵們雖然都知道世界上有這麼一種相當於第二條生命的玩意兒,卻沒人擁有,最多也就是看著藥劑瓶子流口水。對他們來說,金幣銀幣的價值其實就等於武器裝備,或者是特製的大威力槍彈。

    維摩爾實在沒辦法在屋子裡繼續待著。今天晚上發生的這些事情實在太過刺激,如同高速列車一樣衝撞著他的頭腦。先是受到狼人襲擊,緊接著是肯森重傷瀕死,現在又變成蘇浩拿出無比貴重的修復藥劑……這一切都發生在自己眼前,是那麼的真實。如果換個人把這些事情當做故事說出來,維摩爾只會不屑一顧當做笑話。然而,自己親眼看到珍貴無比的藥劑流入肯森口中,他的呼吸不再急促,蒼白的面頰也漸漸泛起了紅色。

    維摩爾不知道蘇浩究竟是什麼來路。但不管怎麼樣,能夠把如此珍貴的藥劑給別人使用,這舉動本身就值得尊敬。維摩爾實在不知道應該對蘇浩說點兒什麼,任何感激的話,在「修復藥劑」幾個字面前都顯得蒼白無力。維摩爾決定必須要走出屋子,到外面呼吸一下乾冷的空氣,最好是抓起積雪擦幾把臉。只有這樣,自己才能確定這一切都是真的。

    何況,外面散落的狼人屍首也需要收拾。難保沒有其它黑暗生物會循著血腥味找過來。在這種時候,一名哨兵是不可或缺的。

    賴利的想法與維摩爾差不多。可他知道,現在不是自己走出屋子去外面閑逛的時候。何東的傷勢雖不致命,卻也很是麻煩,蘇浩的手術也需要幫手,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老老實實待在屋裡,陪著他們。

    搖曳的火光造成了陰影移位。在這種環境下,不要說是開胸手術,就連簡單的包紮也很困難。

    賴利看著蘇浩輕輕呼出一口氣,潔白光滑的手指在肯森黑褐色的皮膚表面拂過,鋒利的手術刀直接刺入皮膚,然後一刀下去,劃開了肌肉。

    血水立刻湧了出來,賴利只覺得眼角一陣亂跳,隨即遞給蘇浩一塊準備好的藥棉。

    「別緊張,我要盡快清理他的胸腔。」

    蘇浩這句話說得風輕雲淡,下刀速度又快又狠,落到部位異常準確。賴利就這樣呆呆看著他打開肯森的胸腔,以令人眼花繚亂的動作清理碎骨,重新固定受傷的內臟。

    在紅龍星球上的一百多年,是蘇浩人生中感覺最無聊的時段。除了在紅石城教會莫勒的調酒技能,醫術同樣也是蘇浩在那段時期為了打發時間的遊戲。他的技術精湛,監獄裡很多重刑犯都變成了他的試驗材料。在蘇浩看來,手術相當於「醫學」這個遊戲當中的副本。他不斷提升著難度,甚至可以在更加糟糕的環境下,僅僅依靠一把破刀片,就能完成嚴密緊湊的腦外科手術。

    雇傭兵終究不是專業醫生。賴利此刻遭受的視覺衝擊,絲毫不弱於此前維摩爾對修復藥劑的諸多想法。蘇浩每一刀切下去,賴利的眼角都會不由自主抽搐著。他看得出來,蘇浩是一名及其優秀的外科醫生,對於人體內部構造的了解非常熟悉。可越是這樣,賴利就越是覺得緊張。當然,不完全是出於恐慌,也有及其強烈的驚喜。

    木葉鎮相當於喬天宇的私人領地。這裡的所有雇傭兵和獵人,都是受他雇傭的手下。鎮上當然也配備了醫院,然而醫生水平卻很一般。這其實不難理解。如果不是被錢財吸引,沒人願意來到如此偏遠的荒野小鎮。在帝國,醫生也是一種受人尊敬的職業。尤其是外科醫生,通常都被軍隊和大型機構壟斷,很少有人流落到這種地方。

    維摩爾之前說過:只有把重傷的肯森帶回去,才有活下來的機會。其實,即便是在木葉鎮上,肯森的死亡幾率一樣很大。那裡最好的醫生,是個渾身肥油的胖子。身上的白大褂恐怕幾十年也沒有洗過。隔著很遠,就能聞到他嘴裡的煙味兒和酒味兒。他似乎從來沒有「消毒」的概念,手術風格也很狂野。

    這並不奇怪。賴利曾經與那個家夥聊過,知道醫生來到木葉鎮以前,曾經在肉聯廠做過屠夫,還在農場裡當做獸醫。當兩種職業的人生交彙在一起,加上環境與特殊人文的限制,自然而然就變成了外科醫生。

    看著蘇浩做手術,對賴利而言就是一種享受。雖然並不清楚這樣做究竟能夠起到多少效果,賴利卻看到了肯森呼吸逐漸變得平穩,身體也不再抽搐。

    最後進行胸腔縫合的時候,時間已經過去了兩個多鐘頭。

    何東躺在旁邊,努力睜大雙眼,注視著蘇浩的每一個動作。

    他從未覺得自己距離死亡是如此接近,也第一次感覺到自己是如此的幸運。從戰鬥中蘇浩從狼人口下救了自己開始,何東的心臟就在劇烈狂跳。止血藥使傷口不再流血,腦子卻變得困頓而麻木。何東一直不斷咬著舌頭,強迫自己不要睡著。直至蘇浩從肯森身邊站起,走到自己旁邊蹲下來的那一刻,何東高高懸起的心臟才終於墜落到實處。

    我可以不用死了,我仍然可以活著。

    事實也的確是這樣。盡管蘇浩有些疲憊,仍然在賴利的幫助下,解開何東身上的繃帶,重新清理傷口,縫合肌肉

    天色漸漸亮了。

    維摩爾回到屋裡的時候,空氣中依然伴隨著濃烈的血腥味。房門開合之間,吹進來呼嘯的冷風,帶來濃厚冰寒的新鮮空氣。蘇浩抽完了一支煙,仍然覺得疲倦。他看了一眼靠在火堆旁邊陷入沉睡的何東,走出屋子。

    總共十六頭狼人,已經被維摩爾逐一收攏集中,用皮繩捆綁,牢牢固定在雪橇上。

    肯森與何東都受了傷,冰天雪地裡沒有足夠的人手現場宰割剝皮,只好把一切工作都帶回木葉鎮再處理。

    雪橇狗已經從屋子裡被放出來,雪地裡散落著很多昨天晚上灑落的零皮碎骨,維摩爾剝下一張狼皮,用斧頭把狼人屍體砍成碎塊,雪橇狗們圍在那裡吃得津津有味,不斷發出「哢嚓哢嚓」嚼碎骨頭的聲音。

    屋子裡傳來肉湯的香氣,維摩爾背著槍,站在門口,滿面尊敬地看著蘇浩。

    「真沒想到,你居然還是一個醫生。很抱歉,我之前對你的態度不是很好。我希望能夠成為你的朋友,就像我們和肯森那樣。」

    蘇浩淡淡地笑笑,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過雪橇上的那些狼人屍體。

    生物競爭是任何世界永恒的主線。尤其是在第三階段世界,在腳下這片陸地上,人類與黑暗生物兩種智慧生物顯然無法共存。看著這些面相猙獰,已經被凍得硬如石頭,保持著死前凶狠模樣的嗜血生物,蘇浩只覺得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它們很像是地球上的變異生物。那些豬人、牛人、狗人、貓人…尤其是在自己原先的時空,猛獸基因已經在變異生物當中占據了絕對主導地位。狼人和虎人數量最多,就在蘇浩離開的前一個星期,軍部例行報告中,甚至出現了雙頭獅人的相關記錄。

    地球上的變異生物,與第三階段世界的黑暗生物完全不同。在紅石城首次接觸到屍人的時候,蘇浩就意識到了這一點。

    最大的區別在於晶石。它們的構造差異很大,即便是紅龍星球上從變異人體內獲取的晶石,在第三世界也因為重力關係徹底崩潰、散碎。正因為如此,蘇浩才對晶石板上此前顯示的基因藥劑配方感到懷疑,不得不從高莫那裡換取了一顆紫色晶石。

    在地球上發現黑格的時候,蘇浩得到了幾顆質地不錯的紫晶。當時,晶石板吞噬了一顆,顯現出德爾塔基因藥劑的配方內容。然而,第三階段世界的重力規則同樣對這些紫晶構成壓制效果。沒有準確把握之下,蘇浩也無法判斷此前的配方是否適用於這個世界,或者晶石板吞噬來自這個世界的晶石以後,是否會顯現出完全不同的配方?

    現在看來,擔心和憂慮應該是多餘的。黑格產生的紫晶,與高莫給予的紫晶效果完全一樣,基因配方也沒有什麼區別,只是作用於具體的基因藥劑材料,晶石純度的關鍵效果,才會充分顯現出來。

    蘇浩從口袋裡摸出一顆晶石,對著陽光仔細端詳。

    這是昨天晚上從狼人腦袋裡得到的戰利品。差不多有榛子般大小,非常透明,顏色介於黃色與白色之間,在陽光下折射出詭異亮麗的特殊光澤。

    狼人的戰鬥力不算很強。它們的實際力量,甚至不如肯森之類的雇傭兵。昨天夜裡的戰鬥之所以出現那種狀況,完全是因為黑暗生物在時間和地形上的優勢。黑暗是它們與生俱來的盟友,人類的眼睛必須在有足夠光亮環境下才能發揮作用。厚厚積雪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雇傭兵的肉搏能力,最重要的,還是狼人擁有比人類更加敏捷的速度。

    若論綜合實力,狼人肯定遠遠不如蘇浩幹掉的黑暗殺手蘇子明。但它們數量眾多,尤其是在夜晚,雇傭兵的步槍徹底變成了廢鐵。如果不是蘇浩在場,二十二小隊肯定全軍覆沒。

    維摩爾當然明白這個道理,賴利和其他人也很清楚其中究竟。他們都在慶幸有蘇浩這麼一個優秀的戰士加入團隊,卻誰也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以及真正的戰鬥技巧。

    看著冷硬的狼人死屍,蘇浩轉過身,對著維摩爾發問:「它們從哪兒來?我記得出發前肯森說過,這片荒野上很少看到黑暗生物的蹤跡。它們經常出沒的地方,應該是在雪原的另外一端。」

    「的確是這樣,但事情總有例外。」

    維摩爾非常認真地回答:「黑暗生物也有固定的地盤。和我們一樣,它們也必須考慮居住區域的食物數量、水源、氣候、環境,以及各種方面的問題。每一個黑暗生物種群都有其勢力範圍。狼人也是如此。昨天晚上被我們幹掉的這些,應該是某個流浪部族。它們通常是由狼人族群當中的弱小者構成。」

    蘇浩微微眯起雙眼,重複了一遍:「弱小者?」

    「這是狼人的固定習俗。」

    維摩爾解釋道:「每隔一段時間,狼人部族就會拋棄其中體質不合格的成員。只有最強壯的家夥,才有繼續留在族群內部的資格。老弱殘疾都會被流放,甚至是強行驅逐。它們用這種方法確保族群擁有最優秀的基因,也可以源源不斷產生更多,更強大的戰士。」
minte 發表於 2014-12-24 15:11
黑色紀元 第一卷 第五百六十節 醫生

    蘇浩的目光再次轉移到那些狼人屍體上:「強行驅逐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就算是黑暗生物,恐怕也無法接受。它們難道不會反抗嗎?」

    「當然會」

    維摩爾肯定地點了點頭,繼而笑了起來:「黑暗生物之間的利益觀念非常嚴重,狼人更是如此。它們其實很喜歡被放逐者當場反抗,那樣的話,才有足夠的理由和藉口,殺死同類,把它們當做食物。」

    蘇浩沉默了幾秒鍾,走到雪橇前,抽出匕首,從一頭腦袋被炸飛的狼人頸部割下一小片肉,塞進嘴裡慢慢咀嚼。

    他並非不相信維摩爾的話。事實上,此前被吞噬的蘇子明,細胞記憶裡也有類似的信息。可不管怎麼樣,蘇子明不是狼人,它屬於黑暗生物當中最接近人類的群體。包括體型、思維與行動方式、文明智慧等等。反觀狼人,更像是一種徹頭徹尾的異類。

    在蘇浩被軍部追殺的那個時空,變異生物同樣產生了兩極分化。血屍進化成暴屍,類人變得越來越像是野獸。蘇浩曾經以不同的樣本為例,對它們分別進行過仔細分析,發現按照當時的情況繼續下去,暴屍的最終演化版本很可能重新恢複為人類,只是生活習性與思維方式都會出現巨大變化。而類人的進化終點就要怪異得多。他們當然也繼承了部分人類應有的基本特徵,比如以雙腿直立行走,能夠製造工具……然而,它們的主要思維仍然帶有獸類特點,更具破壞性,也更加野蠻。

    無論血屍還是類人,它們的前身都是人類。病毒改變了這一切,它們被感染成為喪屍,在不斷變異過程中產生了分化和同化。雖然它們不是亞特蘭蒂斯人,卻變得比亞特蘭蒂斯人更加令人厭憎。

    北地雪原上的氣溫低至零下二十幾度,這些狼人差不多是在死去的同時,整個身體就已經被凍結。那片狼肉完全凍成了冰渣,蘇浩在嘴裡含了好一陣子,肉片才漸漸變得軟化,釋放出濃烈的血腥味道。

    被凍結的細胞再次變得活躍。當然,倒不是說它們仍然還活著,只是存留其中的記憶碎片仍然可供辨識,沒有像腐肉那樣徹底消散。

    這些狼人都是流浪者。

    維摩爾說的沒錯,它們的確是被族群所拋棄。這些狼人並不強大,只能算是族群當中的弱小者。營養不良,體格瘦弱,沒有足夠堅硬鋒利的獠牙,爪子也不夠硬,就連長途奔跑速度也趕不上其它同類……所有這些,都是族群長老給予的評價。

    當然,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它們的生育繁殖能力很差,雌性狼人的受孕幾率很小,交配成功率低得可憐。

    黑暗生物,尤其是擁有獸類外形的黑暗生物,對於生育繁殖的概念比人類要簡單得多。只有最強壯的個體,才會被雌性青睞。可如果問題出在雌性本身,事情就會完全倒過來。狼人可不會像人類那樣,喜歡細腰豐臀大胸脯的妞。它們當然也喜歡人類美女,可是在生育方面,仍然還是選擇強壯有力的同族雌性。母狼雖然醜陋,卻是強壯後代的最佳保證。尤其是哺乳期的狼奶,粘稠得如同高脂肪奶漿,盡管味道腥臭不堪,營養卻很豐富,就算是最溫順的兔子喝了,也會長出一口吃肉的鋒利牙齒。

    這些狼人很慘,它們在雪原上流竄了很久,入冬以來就沒有吃過像樣的食物。按照原來的計劃,狼人群的目的地,應該是西面兩千多公裡外的荒原。那裡比這裡暖和得多,食物來源也很豐富。遺憾的是,狼人在風雪中迷了路,完全出於偶然的發現了小木屋。那個時後,它們已經餓得快要發瘋,根本不會顧忌什麼人類的反擊。在它們看來,只要殺死這些雇傭兵,自己也就有了活下去的機會。

    蘇浩考慮問題很全面,他一直擔心這些狼人會不會是某個敵對勢力在背後故意安排的殺招。自從來到第三階段世界後,這種事情並不鮮見。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已經得罪了黑暗世界的海森家族,「雷霆」公司老板恨不得將自己噬肉啃骨,就連喬氏家族內部,說不定也會因為赫爾曼的死,把憤怒和報復目標轉移到自己身上。

    畢竟,昨天來的時後肯森就說過:這裡是黑暗生物極少出沒的區域。否則,人類探險者也不會在這裡修建一幢小木屋。

    記憶搜索進行的很徹底,蘇浩沒有發現令自己警惕的信息。狼人的出現,的確是一次巧合。肯森與何東為此受了重傷,然而回報也同樣豐厚。這些狼人雖然瘦弱,皮毛的成色卻很不錯。按照人頭分配,每個人都能得到三張狼皮。

    他們原本沒想過要弄到這麼多,每人一張也就足夠。雇傭兵不是瘋子,他們很理智,知道自己的能力有多少,從不去做那些超出實際能力的事情。

    蘇浩的舉動在維摩爾看來其實很正常。很多雇傭兵和獵人都有捕食黑暗生物的習慣。它們本來就不是人類,非同類就意味著可以食用。何況,這在某種意義上並不是單純為了填飽肚子,更多的,還是出於復仇,以及憤怒。

    一小時後,雇傭兵們已經收拾好行裝。肯森的恢複速度明顯要比想像中更快。賴利他們對此並不覺得驚訝,對於帝國下層民眾而言,修復藥劑就意味著神一般的存在。關於這種東西,有很多個不同版本的故事。內容不外乎是起死回生,或者是某個陷入絕境的倒黴蛋,因為機緣巧合得到了一支修復藥劑,然後隻身殺出重圍,重獲新生。

    相比之下,何東的行動就要困難一些。他無法站穩,維摩爾只能和賴利一起,用繩索把何東固定在雪橇上,讓他保持坐姿。在雪原上長途跋涉比想像中更加勞累,何東必須忍受長時間的顛簸。不過,比起直接被狼人啃食,或者流血過多死亡,一切痛苦都很值得。

    所有人都用充滿尊敬的目光看著蘇浩,蘇浩卻表現的非常謙虛。他對這片雪原幾乎一無所知,真正需要依靠的,還是二十二小隊的其他成員。

    肯森很虛弱,生機卻在不斷恢複。他一直握著蘇浩的手,沒有說話,久久的凝視著對方那雙黑色眼眸。

    沒人覺得這有什麼不正常。

    沒有人知道,肯森服用的那支修復藥劑當中,摻雜了一點點蘇浩的血。

    第三階段世界比紅龍星球更加險惡。按照蘇浩原來的計劃,劉強應該是最適合接受血液同化,成為這個世界首名「工蜂」的最佳人選。赫爾曼那個瘋子破壞了一切,蘇浩也沒有太多時間與其他人進行接觸。昨天晚上是個絕佳的機會,重傷瀕死之人對於生存的渴求超越了一切。在那種時後,「醫生」兩個字比任何漂亮字句都要更具說服力。何況,蘇浩還拿出了一支無比珍貴的修復藥劑。這種東西可不是有錢就能買到。也就是在那個時後,他已經成為二十二小隊所有雇傭兵心目中最值得信賴的人。

    回到木葉鎮的時後,已經過了半夜。

    這裡的夜晚比白天熱鬧得多。這也是人類聚居區最大的特點。早在幾百年前,帝國已經解決了糧食與人口之間的問題。帝國內域有著廣茂的產糧區,先進的科學技術克服了自然災害,糧食產量一直保持著穩定的供應。當然,從帝國內部把糧食運到木葉鎮,價格肯定要比在原產地直接購買高了很多。然而,木葉鎮也有自己的特色商品。比如獸皮和晶石,或者是黑暗世界的各種特產,它們的價值遠遠高於糧食,商人們也願意在帝國內域和邊境之間不斷往來,賺取一份頗為豐厚的財富。

    木葉鎮不缺酒。這裡氣候嚴寒,烈酒是僅次於糧食、醫藥之外的最大宗貨物。與其他帝國邊境城鎮一樣,木葉鎮最主要的娛樂活動,不過是女人、酒精、毒品,以及男人與男人,或者應該說是瘋子和瘋子之間不計生死的格鬥。這一切都使這裡看起來混亂,可實際上,秩序仍然是木葉鎮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至少,要比紅石城那種罪惡集中區更講究規矩。

    厚重的鋼製城門已經關閉,賴利花了二十個銅板,從守城士兵那裡換取了臨時入城資格。這就跟地球上和平時代深夜晚歸的人,用兩元錢從守夜人那裡請求開門回家是一個道理。只要確定你沒有敵意,也不是黑暗生物,守城士兵其實很願意能有這麼一份額外收入。

    兩輛沉重雪橇穿過城門的時後,引起旁邊守衛者的陣陣驚呼。

    「賴利,你們這次外出收獲不錯嘛」

    「怎麼有這麼多狼人?難道你們抄了一個狼群的老窩?」

    「讓我看看,一、二、三……快二十頭了,雖然毛皮成色一般,可這數量也實在太多了。二十二小隊這幫家夥,這次算是發了一筆大財。」

    驚歎和嫉妒的聲音接二連三響起,動靜實在太大,就連很多站在警戒塔上值夜的哨兵,也忍不住跑過來圍觀。為了看的更加清楚,一盞探照燈甚至轉移了方向,從高處籠罩了兩架雪橇。

    肯森與何東雖然顯得有氣無力,仍然勉強抬起胳膊,微笑著與眾人打著招呼。

    每一個小隊外出狩獵,回來都會引起類似的圍觀。人們不外乎是看看你賺了多少?死了多少人?這也是一種另類的娛樂,尤其是像現在這種收獲豐厚的事情,足以成為未來幾個月,甚至長達半年小鎮居民們津津樂道的談資。

    一個身穿皮袍,臉上帶有恐怖疤痕的大漢擠進圈子,高聲喊叫起來:「肯森你看起來傷得很重。怎麼,那些狼崽子把你的骨頭啃斷了嗎?」

    肯森舒展了一下身子,換了一個能夠緩解腰部酸痛的坐姿,有氣無力地笑道:「還算馬馬虎虎,骨頭斷了好幾根,這次大概要修養好一陣子才能繼續出任務。」

    旁邊傳來維摩爾與其他幾個人的談話聲。

    「你們走到哪兒遇到的狼人?我記得你們沒出去多久,也就一天時間而已。」

    「的確沒走太遠,一群狼人在山谷小屋那裡偷襲了我們。喏,它們現在全都在這兒。」

    聽者的聲音頓時變得難以置信:「我的天,你們是在夜裡遇到它們?你們居然還打贏了?」

    維摩爾拍了拍旁邊雪橇上重傷的何東:「何東的半個肩膀沒了,肯森昨天晚上差一點兒就沒能活過來。」

    帶疤大漢的反應很快,頓時抓住了問題核心,睜大眼睛嚷道:「怎麼,你們在野外遇到了帝國軍?他們出手幫了你們?」

    「帝國軍?」

    賴利不屑一顧地搖搖頭,抓緊了控制躁動雪橇狗群的皮繩,用左手拍了拍坐在自己旁邊的蘇浩,無比自豪地說:「我們有醫生,世界上最棒的醫生」

    這句話頓時在圍觀人群裡引發了接二連三的問題。

    「賴利你這個愛吹牛皮的家夥,你肯定你的醫生不是喜歡摸母牛屁股的那種家夥?」

    「木葉鎮有一個獸醫就足夠了,我可不想再接受那家夥的治療。他完全是把我當做野狗對待。知道他的口頭禪是什麼嗎?多喝酒能夠殺菌消毒,多吃肉可以提供營養。哈哈哈哈他從來不會給你開什麼維生素藥片,而是直接塞給你一把野菜。」

    「得了吧別用俏皮話來打發我們,好好說說你們究竟是怎麼脫險的,至於什麼該死的醫生,就讓他見鬼去吧老子寧願相信帝國皇後有九個奶子三個屁股,皇帝頭上的帽子比新鮮青菜還綠,也不相信這裡會出現所謂的醫生」

    這些話帶有很大的發泄成分。病人都需要治療,但人們也知道,正經醫生根本不可能出現在木葉鎮這種地方。鎮上的那個醉鬼獸醫讓很多人都吃過苦頭,人們卻拿他沒辦法。畢竟,在死亡面前,即便是屠夫,你也不得不選擇接受治療。

    「夠了不要再這樣胡言亂語」

    臉色蒼白的肯森驟然坐直,眼中釋放出森冷的殺意:「不知道事情真相,就別唧唧歪歪。賴利沒有撒謊,我們很幸運,得到了一個醫生。我還活著,這就是最好的證明。」

    圍觀人群頓時變得安靜下來,很多嘲諷話語已經到了嘴邊的家夥,也被肯森凶悍暴怒的眼神強迫著閉上了嘴。賴利和維摩爾相互對視一眼,不約而同揮起手裡的鞭子,吆喝著狗群,緩緩拉動雪橇,朝著二十二小隊的駐地駛去。

    風,卷起了很多雪花,人們的視線漸漸變得模糊。

    「媽的,肯森這家夥,就算是受了傷,也還是這麼強悍。」

    疤臉大漢很不高興地衝著地上啐了口唾沫,攏了攏身上的皮袍,表情忽然變得有些古怪。他看了看遠處已經消失的雪橇,又轉身看看周圍的人群,語調和聲音充滿疑惑:「你們覺得,肯森和賴利的話是真的嗎?二十二小隊真的得到了一個醫生?」

    「很難說」

    一個瘦瘦高高,胸前橫挎著突擊步槍的男子搖搖頭:「我只知道他們補充了一個新兵。可如果那家夥是醫生的話,天宇少爺肯定會給他一個更高的職位,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把他當做雇傭兵看待。」

    這種說法立刻引來了反對者:「也許事情是真的呢?二十二小隊所有人都活著,他們幹掉了那麼多狼人,按照正常的戰損比例,至少要有一個人死掉。有醫生在就不一樣了。我認識肯森快十年了,他從未撒過謊。」

    「反正我不相信這是真的。」

    「凡事總有萬一。」

    亂紛紛的爭論注定了沒有任何結果。誰也不能說服對方,也無法拿出更多的證據。聚集在城門前的人群漸漸散去,黑暗與寒冷再次籠罩了這個世界。

    勞累的人通常睡得很死,直到第二天下午,蘇浩等人才開始起床,小樓裡重新煥發了生機。

    有很多事情需要做。

    維摩爾和蘇浩把狼人屍首從雪橇上卸下來,拖到靠近屋子的暖和地帶,使其慢慢解凍,然後剝掉毛皮。

    這項工作很費時間,需要大量的柴火。當他們做這件事情的時後,賴利已經從外面買回了幾個急救包,以及各種藥品。他把這些東西擺好,從地窖裡取出一條事先凍好的牛腿,砍成碎塊扔進鍋裡熬湯,蘇浩則洗乾淨身上的髒血,回到屋子裡給肯森與何東換藥。

    雇傭兵的生活就是這樣,粗獷而有序,

    木葉鎮上的消息傳播速度很快,雪橇旁邊再次多了很多人圍觀。小樓大門敞開著,人們驚訝於維摩爾和賴利處理狼屍數量的同時,也看到了蘇浩在裡面的動作,看到了肯森與何東拆解繃帶以後,身體表面露出的恐怖傷痕。

    直到現在,人們才真正確定,賴利和肯森沒有撒謊。
minte 發表於 2014-12-24 15:39
黑色紀元 第一卷 第五百六一節 貿易

    地球,南京城。

    舊城改造的速度比想像中快得多。生物戰爭使人類總量銳減,即便是世界上人口數量最多的國家,原本擁擠的中國仍然變得稀稀拉拉。馬路上再也沒有密集的車輛,摩肩接踵的人流盛景也不復存在。曾經寸土寸金的夫子廟變得空無一人,只有紙頁發黃的舊書靜靜躺在角落裡,上面那些褪色的圖片可以看到漂亮的模特、售價昂貴的豪車、各種琳琅滿目的美味小吃……

    並不是所有廢棄城市都被遺忘,南京城重建就是其中最顯著的例子。身為王啟年離開以後的繼任者,高立權沒有像以前那樣,繼續把機械工廠埋藏在地下,而是在各個基地市大規模建造重型車間,用以容納多達數百萬的機器人。

    它們可不是舊時代電影裡的變形金剛,而是完全由中央光腦控制,對廢棄城市進行全面改造的核心工程力量。

    南京城內開進了數十台巨型粉碎機。這些龐大的鋼鐵巨獸高達上百米,堅硬的多功能壓磨器足以粉碎任何物質。城市上空不斷騰起一股股爆破後產生的煙塵,震耳欲聾的響聲堪比世界上最可怕的噪音。高達數十層的大廈轟然倒塌,不等塵埃落定,上百台不同型號的機器人立刻圍了上去。它們揮舞著巨大的金屬切割器,把堅硬的鋼筋棍凝土切塊。短短幾個鐘頭,原本需要花費數年時間才能建成的大廈,已經被分割為數以千計的碎塊。

    厚重的履帶負載著巨型粉碎機,緩緩駛近坍塌的大廈旁邊,各種建築垃圾全部扔進圓形的粉碎漏鬥。它像是一條形狀怪異的蟲子,前面吃著後面拉,不斷排泄出粉碎後的各種廢料。當然,這些粉碎物將被再次回收,根據不同的粉碎規格,重新投入二次使用,成為新的建築材料。

    按照光腦計算的結果,清理一座特大型城市,通常只需要兩個月。以廢棄城市南京為例,前後只花了五十一天。

    清理,並不僅僅只是針對地面上的建築物。更重要的,還是地下管道和其它附屬設備。在處理這些事情方面,機器人嚴格按照程序來執行,它們用巨大的鏟門插進地面,連同堅硬的馬路,以及各種水電燃氣管道全部拖出,不分種類,連帶著土壤和各種垃圾,統統扔進粉碎機。當它們做這些事情的時後,大型挖掘機就深入地下,沿著規劃好的路線鋪排線管,在地下位置更深的地方,重新設置新的城市地下管網。

    除了鋼鐵,各種建築材料幾乎都是就地取材。全新的南京城在短短幾個月內徹底竣工,所付出的代價,只是維持機器人運轉的必要能量,以及部分在工程中磨損的零件罷了。

    只有「工蜂」才有資格成為新城市的居民。他們使城市迅速煥發出生機,重建文明。

    麗子偷偷掀開衛生間角落那塊活動的瓷磚,屏氣凝神了幾秒鐘,確認自己沒有發出聲音,周圍沒有任何足以引起懷疑的動靜,這才伸手從裡面取出一個塑料袋,緊張而小心地打開。

    這裡是南京城內一幢普普通通的居民樓。地洞的位置恰好處於樓層之間的隔斷,牆體中空。麗子花了兩個多月的時間,用起子和鐵鉗一點點的撬,終於掏出了這麼一個十厘米見方的洞口。覆蓋在上面的瓷磚款式顏色與原來的相同,由於位置隱蔽,沒有任何人發現麗子的秘密。

    塑料袋很結實,也很於燥,裡面裝滿了大大小小的饅頭疙瘩,硬得幾乎就像石頭。

    按照楊璐璐與日本國簽訂的《互助貿易協定》,日本每年可以向中國出口總貿易額兩千萬元新人民幣的商品。

    藍幣,也就是原來的地球元,因為各國濫發數量導致信用率暴跌,已經被中國方面宣布列入拒絕使用貨幣範圍。新人民幣剛開始發行不久,就出現了多達上千例的偽造案件。高立權和老宋的應對方法直接而粗暴,雖然偽幣與真幣之間區別明顯,很容易判斷,可對於偽造犯本人,從來就是一個「殺」字。

    有證據表明,相當一部分偽幣來源於大洋彼岸。就在消息公布的同一天,包括內華達基地市在內的所有美軍勢力範圍,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轟炸。那是以六艘空中母艦為基礎,多達四百多架戰機發起的聯合行動。美國人的基地市地面部分受損嚴重,死難者數量超過三千餘人。盡管現任總統提出了最強烈抗議,中國方面的反應卻很冷漠,只是輕飄飄的拋出一句:「如果我們再發現市場有類似的偽造貨幣出現,就不會是輕微規模的轟炸這麼簡單。」

    至於與日本方面的貿易協定,純粹只是表面上的官樣文章。

    在亞洲和歐洲,生物戰爭早已結束。然而,這種和平並未擴大到地球上的其它區域,由於在戰爭中損失了大量人口,高立權也暫時沒有能力獲取更多資源。日本列島已經成為了變異生物集中營,它們自始至終也沒有進化出在水中生活的能力。在這種情況下,包括新東京在內的幾個殘存基地市,也就有了繼續存在的價值。

    「蜂巢」的整體戰略已經全面轉向太空。就在上個月,火星上的中國移民數量突破了六百萬。早在幾十年前派出的星空探測器也不斷發回數據,它們在天鵝星座發現了新的類地行星,一支規模龐大的移民艦隊也正處於準備期。最遲明年,就能開始星際移民。

    地球已經變成了非常危險的深潭,這是高立權和老宋,以及所有「蜂巢」高層的共識。

    科學院一直密切關注著變異生物的變化。在地球上保留一部分變異生物種群,還是早在蘇浩時期就制訂的戰略計劃。因為無論蘇浩還是王啟年,都很清楚變異生物只是病毒攜帶體,它們的根源其實就是病毒。從亞特蘭蒂斯人在地球上開始散佈,引發病毒風暴的時後,地球被拋棄的命運就已經注定。它們以人類為寄主,不斷適應這顆星球的環境。從空氣到水中,從土壤到岩石,幾乎每一個角落都留下了病毒永恒的烙印。這種變化是任何力量都無法改變的,就算殺光地球上所有的變異生物,病毒也不會滅絕。它們的變異形式多種多樣,甚至有以部分已經與人類產生同化效果。如果不是蘇浩血液裡含有的黑色顆粒不斷吞噬病毒,恐怕就連「工蜂」也會成為它們新的寄主。

    高立權和老宋都不知道,目前這樣的穩定局勢究竟可以保持多久?

    也許某一天,黑色顆粒無法再對病毒產生效果。那些肉眼看不見的可怕玩意兒飄浮在空中,你根本無法察覺它們的存在。是人就要呼吸,氧氣中的病毒含量雖然稀薄,卻總是在不斷增加。根據科學院一百多年前病毒爆發時期記錄的相關資料,那個時後,空氣中的病毒含量大約為每立方米一百至一百五十。現在,同等體積的空氣含量,病毒數字已經增加了百分之六十以上。

    這還只是在中國大陸,在沒有變異生物的清理地區得到的數據。如果把探測地點換在日本列島,以及美國這樣的地方,數字還要增加兩倍以上。

    所有星際移民都必須經過嚴格體檢,確認體內病毒數量小於危險值,也就是黑色顆粒的正常吞噬標準,才能獲得批準登船。

    我們究竟什麼時後離開地球?

    蜂王和院長什麼時後能回來?

    人類的未來究竟是什麼?

    這些問題每時每刻都在困擾著高立權和老宋。每當這個時後,老宋總是想起自殺的原71集團軍司令官許仁傑。那家夥真的很聰明,知道漫長的歲月就意味著責任。那個混蛋選擇了最舒服的死法,躺在床上什麼也不用想,自己這些活著的人還得負責為他料理後事,傷腦筋費精力考慮許許多多的事……許仁傑遺書上那句話沒有錯:死亡,的確是一種幸福。

    大量建造的飛船,需要數量驚人的原料。

    除了日本,中國方面還與澳大利亞、美國、歐洲各國都簽訂了不同數量的貿易協定。那些國家什麼都缺,就連食品也無法做到自給自足。得益於大西洋海底金字塔裡獲取的各種先進科技資料,「蜂巢」屬下的各個基地市完成了升級改造,各種生活物質產能成倍提升。袋裝大米、麵粉、地下農場宰割好的大塊凍肉、衣服…所有這些東西被塞進集裝箱,用於換取稀土、鋼材,以及包括石油和天然氣在內的工業原料。

    老宋覺得,這種貿易方式又回到了百多年前的建國時期。那個時後,我們同樣是用農產品與其它國家換取鋼材,以及各種重工業產品。區別在於,當時我們是餓著肚子,勒緊褲腰帶,拿出自己舍不得吃的糧食進行貿易。因為那個時後我們無法生產各種重型設備。現在,卻是把糧食施舍給一群饑腸轆轆的餓鬼。

    除了中國,幾乎全世界都在挨餓。

    美國人自己統計的數據,年均糧食缺口高達五十萬噸。這個數字並不包括各個基地市內的實際消耗情況,而是專指流落在基地市外面,在荒野和廢棄城市之間掙扎的難民。這數字其實非常籠統,卻也可以大概推算出美國人目前面臨的困難。

    德國人的糧食缺口為兩萬噸。

    英國人略多一些,三萬兩千噸。

    情況最糟糕的還是日本,他們報出了兩百萬噸的數字,其中的水分很大,連日本政府自己都承認,實際情況可能比這更糟,或者要好得多。畢竟,國民自衛隊沒有任何力量對變異生物進行反擊,只能依托基地市進行防守。也正因為如此,日本人通過地下開挖了幾條通往資源區的隧道,得以向中國方面出口稀土,換取賴以為生的食品。

    在奇貨可居的前提下,稀土價格被壓得很低,每頓不過幾毛錢。反過來,從中國進口的商品價格卻極其高昂,甚至到了日本人難以接受的程度。

    一個牛肉罐頭兩元新人民幣,這是上個月的貿易報價。換句話說,區區一個半公斤重的罐頭,可以換回來足足好幾噸的稀土。

    已經連續幾任外務大臣辭職,原因都是為了這種極不平等的貿易價格。然而問題就擺在面前,只有中國方面才有食品出售,除此而外,還可以從他們那裡買到武器、機械等等急需的物質。歐洲各國正處於恢複期,美國人根本自顧無暇。盡管日本人難以接受現實,卻不得不承認,原本多達上百個國家的地球,如今只剩下寥寥無幾的強勢政體。人類死了一大半,原先各種反對的聲音消失了,民族主義和種族歧視也消失了,經濟學家期盼多年的「全球貿易系統」已經形成。然而,實際狀況卻沒有前人想像的那麼輝煌、光明、燦爛,而是徹頭徹尾的強迫與接受。

    日本人其實不需要那麼多食品,缺額數字不過是個幌子。他們真正需要的,是用以對抗日漸強大變異生物的武器

    科學院成為了地球上最龐大,也是研究力量最強悍的科研機構。新一代的多功能戰車已經投入量產,這種專門為了應對城市戰而生的武器,從出現的第一天,就表現出超乎想像的效果。它裝有兩種運動系統,可以在任何複雜地形下作戰,即便是遭到變異生物圍攻,也可以大規模消滅對手,得到驚人的戰果。

    每年兩千萬新人民幣根本無法滿足日本方面的需求。光是武器一項,就必須消耗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貿易額度。然而,中國人製造的武器的確效果非凡,國民自衛隊已經看到了戰勝變異生物的曙光,迫切要求政府加大武器方面的投入,就算短時間內無法自產,也必須從中國方面進口更多的同類武器。

    麗子就是在這種情況下來到了中國。

    按照《中日互助貿易協定補充條款》,日本方面可以在商定原基礎上,增加兩倍的稀土出口限額。盡管日本政府真的很願意每年出口六千萬噸稀土,但實際情況就擺在面前,工業方面產能嚴重不足,大陸架工廠還必須設置足夠兵力用以防備變異生物。在巨大需求和嚴峻的供需矛盾面前,日本政府被迫改變外交策略,希望中國政府給予幫助。

    楊璐璐當時全權負責一切對日事務。她自己也覺得很頭疼,因為除了稀土,我們的確不需要任何日本商品。「蜂群」擁有極高的社會規律,根本不需要像和平時期那樣,從各個渠道輸入動漫、遊戲、AV、汽車等商品。然而,現在的問題是,除了稀土,日本人什麼也拿不出手,高立權偏偏沒有足夠的力量占領日本沿海,加大稀土開采力度。

    拒絕幫助也不是明智選擇。病毒戰爭並未摧毀整個人類文明體係,除了中國,地球上還有很多國家。星際移民計劃需要集中全世界的資源力量,如果日本的問題被無限擴大,很容易引起其它國家集體抵制。倒不是說「蜂巢」沒有力量應對,而是如此一來,全面移民時間就有可能無限期拖延下去。前後思慮之下,楊璐璐決定,在「蜂群」內部發放意見討論,主題為:「我們還需要些什麼?」

    討論意見很快有了結果。最醒目,也是最先提交的報告,來自原南京地區的「工蜂」。他們的目的很明確:我們需要日本人。

    最新的貿易協定很快再次簽訂。按照增補內容,一萬名經過特別挑選的日本女性變成了商品,集中投放到新建的南京城。

    此類商業活動還將繼續下去。目前規定的貿易額度為每年一萬人,可以是具體情況增加或刪減。作為對應交換,中國政府每年增加一百輛多功能戰車的出口額度。

    麗子是第三批商品。

    她今年只有十七歲,很漂亮,皮膚很白,身材比例勻稱,完全符合亞洲人的審美觀點。

    麗子的出生地為新東京基地市。她一直在貧民窟,直到兩年前,才被「選中」,成為「雙邊貿易集訓班」的成員

    說是選中,其實就是把自己賣給政府。麗子已經到了記事的年齡,父母把自己送到基地市管理站的時後,麗子看到了政府職員把一個很大的箱子遞了過去。父親當著自己的面前打開,裡面有幾十公斤大米,兩罐豆醬,幾件嶄新的衣服……據說,這只是他們賣掉自己的首批補償物資,以後每個月都有一些,只是數量沒有這麼多,但勉強維持活下去,倒也沒有什麼問題。

    在集訓班,麗子聽到也看到了很多此前沒有想到的事情。

    中國人很奸詐,他們對每一個女性商品進行檢測。聲稱只要發現一例複製人,就全面終止貿易合同。在這種強大的威脅面前,日本政府只能從民間大量選取適齡女性。
minte 發表於 2014-12-24 16:00
黑色紀元 第一卷 第五百六二節 血仇


    所謂集訓班,就是把所有次年,以及再次年準備交易的女性商品集中培訓。

    相關科目主要是化妝打扮、個人談吐、家務料理、人際關係等方面。中國方面明確表示過:所有商品都不會用於戰爭,完全是根據實際需要,對國內人口數量缺陷的一種補充。換句話說,像麗子這樣的女人,不會成為士兵,而是通過國與國之間的貿易往來,成為合法的中國人。

    當然,這只是日本方面的理解,也是集訓班所有人的共識。

    中國人在生物戰爭中傷亡慘重,死了太多的女人,他們急需補充。

    中國男人的數量太多了,人口性別比例明顯失衡。這不奇怪,生物戰爭中,女人屬於被拋棄的群體,只有大日本帝國才有包容一切的正能量,我們身上肩負著國家興起的重擔,我們用自己的身體去轉化大海對面那個國家。只要這種貿易繼續下去,大和民族就會再次振興,那片廣袤土地上都將灑滿我們留下的種子。

    中國那邊吃得好,住得好,根本不用擔心變異生物的威脅。

    諸如此類的論調,在集訓班裡很是盛行。為了不讓這些女人養得太胖,一日三餐只是確保最基本的營養消耗。即便是這樣,那也是麗子在貧民窟裡從未想像過的幸福生活。至少,自己在這裡不用被父母威逼著接客,也不用為了一塊麵包擔驚受怕。雖然在管理上全面實行軍事化,各種規章制度都很嚴格,麗子卻認為這是必須的,否則,誰也沒有心思學習,更不要說是成為一個名副其實的女人。

    什麼才是合格的女人?

    這問題有很多種答案。

    在集訓班,合格女人有著統一的標準。

    你必須討男人喜歡,讓他迷戀你,讓他無時無刻不在想著你,覺得你是他生命中不可分割的部分。

    想要做到這幾點很難。因此,學習科目就包括在任何環境下滿足男性需求,從生理到心理方面。你必須學會操持家務,學會做可口的飯菜,推拿按摩技能精巧。必要的時後,還必須化身為水電修理工和管道清理工。住家女人不是每天化妝打扮漂亮就能吸引人這麼簡單。你必須懂得基本電工原理,在需要的時後不顧髒亂主動去掏馬桶,甚至變成女漢子承擔起更多的家庭責任。

    男人火氣上來,你就是忍氣吞聲挨打的靶子。就算他很變態,喜歡用小刀子戳人,你也必須笑臉相應,刀子戳在身上不能喊疼,而是嬌滴滴呻吟著「雅蠛蝶」。

    冬天溫度低,你得主動充當男人的暖腳器。千萬不要去想什麼雞眼、香港腳、灰指甲、足癬……做人要主動,不需要男人命令,主動脫光衣服躺在地上,把柔軟的胸脯擺在男人腳下,任他踩來任他跺,一切以男人舒服滿意為原則。

    如果男人喜歡玩交換遊戲,你就必須陪他玩到底。要時刻記住,所有集訓班的裡女人都是姐妹,你們都是一根同生的大和同胞。多人群P其實是人類歷史上早已出現過的極限運動項目。你們可以趁此機會交流情報,互相溝通信息。一定要記住,你們是日本的女人,暫時委身中國男子不算什麼恥辱。只要國家強大、興盛、繁榮,你們永遠都是不會被忘記的功臣。

    洗腦的效果非常明顯,麗子感覺自己全身都充滿了亢奮細胞。訓練教官的話讓她感動流淚,甚至徹底忘記了捧著大米豆醬回家的爹媽。

    所有集訓項目,都是針對中國方面的要求而設。盡管楊璐璐和其他「蜂巢」高層從未透露過什麼,日本政府還是依靠自己想法,構思出中國方面這種古怪貿易要求的真正目的。

    他們需要女人。

    男人需要女人其實就那麼回事。

    這種事情的確不能說得太過明顯。否則,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否則,他們為什麼只要年輕漂亮的女性商品?而不是更加實際的女兵、女工人、女藝術家?

    每年一萬人的額度不難完成。光是新東京基地市,就有著多達上千萬人口。很多女人其實並不難看,只要集中管理,好好洗個澡,提供營養充足的食品,養上一段時間,她們又會變得光彩照人。

    為此,日本政府特別頒布了最新法令:所有家庭必須如實上報成員構成情況。五歲以上適齡女童可以申請特別生活補助。但本人必須前往政府工作站接受資料記錄,以及相關的各項檢查。一旦申請被批準,該女童所在家庭將獲得每月五千克大米的額外配給。此項配給將持續到女童年滿十六周歲。

    中國人的飛機很大。這是麗子對那個國家的初步認識。包括她在內,整整兩千名商品走進機艙,如同巨獸般的新型運輸機騰空而起,永遠離開了這個狹窄肮髒的島國。

    麗子的主人,是一個六十多歲的中國男子。當然,他也許沒有那麼老,實際年齡也可能遠遠超過六十歲。但不管怎麼樣,他看上就是那個樣子,皺紋很多,卻很健康。

    伺候一個老頭應該沒什麼難度。

    這種想法在第一天就被碾得粉碎。麗子被帶回家,按照老頭的要求,穿上丁字褲和網眼絲襪,在床上被反覆蹂躪了四個多鐘頭。當老頭脫掉衣服的時後,麗子不由得睜大雙眼。她驚恐畏懼的發現,老人的肌肉非常結實,一塊塊如同鼓凸的橡膠球,恐怕就連健美冠軍也自愧不如。強悍與健壯延續到了老頭下身,那東西又硬又長,幾乎沒把麗子活活捅死,也差一點把她的喉嚨戳穿。

    老頭玩夠了,感覺很爽的同時,把渾身的麗子一腳從床上踹了下去,嘴裡發出咆哮:「老子餓了,趕緊去做飯。」

    這就是強化人與普通人的區別。年齡不是問題,能量和體質才是重點。麗子永遠不會知道,如果不是想要把折磨延續得更久,她第一天就會被老頭把子宮活活捅穿,或者乾脆直接撕成兩半。

    最初,麗子認為這只是老頭極度亢奮的表現。這很正常,也能夠理解。集訓官說了:中國男人都是些又蠢又笨的家夥,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窮鬼。即便是在和平時期,他們的月薪也不會超過一美元,就連平時吃飯都很困難,更不要說是在女人身上花費更多的鈔票。

    對於這種說法,麗子和很多受訓女孩本能的質疑。畢竟,中國的強大與富足眾所周知,即便是自己的國家,不也同樣是與他們進行貿易往來,從中國人那裡換取物資和援助嗎?

    集訓官狠狠訓斥了麗子,在電腦上點開了幾部所謂的「教育示範片」,讓麗子她們這些腦子裡不清不楚的女孩自己去看。

    那是幾部中國人自己拍攝的電影。《老井》、紅高粱》、《菊豆》這些片子都在和平時期的國際影展上拿過大獎,內容卻是千篇一律的窮困。麗子睜大了雙眼,她從未想像過極度缺水的山區竟然會是那個樣子,撒過尿的高粱酒居然還可以喝,這種無比骯髒的做法,還被當做秘方一直流傳下來。還有電影裡那個女人,竟然跟自己家的長工發生了那種關係,到了最後弄得娃娃要殺爹,爹要掄起斧頭砍兒子,想要兒子卻沒能力幹女人的廢物男人就趴在旁邊咧著嘴狂笑…這種電影除了宣揚愚昧落後,還能有什麼效果?不過話又說回來,那個導演看上去的樣子就很傻,總是繃著臉,給人以高倉健那種酷酷的表情。看看他的人生傳記,原來也是有過好幾個老婆,拋妻棄子,最後依靠外國人才把自己捧紅的那種廢物三級佐料男。

    集訓官說得沒錯,中國應該就是這個樣子。極其落後,極度窮困,也只有這種充斥著野蠻人的國家,才可能對付恐怖的變異生物。他們和它們都是怪物,也只有怪物才能對付怪物。

    老頭的表現讓麗子覺得越來越恐怖。

    有一天,隔壁鄰居過來串門,那也同樣是個老頭,兩個老頭湊在一塊,把麗子叫出來,看了半天。然後,隔壁老頭回家帶過來一個女人。那女孩麗子認識,也是跟自己同一批過來的商品。兩個老頭把麗子捆住,把另外一個女孩按進浴缸裡,先是用刀子砍掉胳膊大腿,然後撒上鹽,還有辣椒。那女孩一直在慘叫,拚命掙紮。兩個老頭顯然對於人體結構非常熟悉,知道怎樣做不會把人弄死。女孩沒有流出太多血,精力旺盛,卻失去了四肢,只能待在浴缸裡,用充滿恐懼的眼睛看著四周。

    兩個老頭把這種暴行叫做是「遊戲」。在接下來的幾天,麗子看著他們用火烤那個女孩,把腐蝕性極強的酸傾倒在她身上,皮膚表面插滿密密麻麻的鋼針,再用手術刀切開肌肉,劃成一條條細密的線……總而言之,種種玩法非常變態,完全是在衝擊人類承受能力的極限。兩個老頭每天都要給那女孩喝一大瓶藥,具體是什麼東西?麗子也不太清楚。她每天都看著女孩在慘叫,哭天喊地叫爹叫媽,卻從未有人過問。

    動靜太太了,周圍鄰居也很不滿,總是過來敲門要求兩個老頭小聲點兒。老頭請他們進來參觀,卻沒人報警,只是帶著欣賞的表情隨便看看,臉上露出理解和釋然的神情,就轉身離開。

    為什麼沒有警察?為什麼沒有人管?這裡難道不是法治世界嗎?

    到了最後,麗子算是真正看出來了,老頭們其實還沒有玩夠,只是被周圍鄰居攪擾得很煩,他們自己也無瑕應付,只好把奄奄一息的殘廢玩具搬到天台上,從三十多層高的地方扔下去,然後「啪嗒」一聲巨響,在地面濺開一灘血紅色的肉漿。

    於是警察來了。他們義正言辭的訓斥老頭,老頭耷拉著腦袋老老實實從口袋裡掏出罰款。警察要求他們必須在當天之內把街道清理乾淨,第二天這個時段還會過來檢查。發現地面有任何殘留汙垢,都會導致處罰加倍。

    麗子實在不明白,難道與人命相比,城市清潔更顯得重要?還是這裡的人們根本就漠視生命?如果是這樣,那麼與新東京基地市最下層平民窟有什麼區別?

    老頭給麗子脖子上栓了一條狗鏈,剝光她身上的衣服,用厚底皮靴狠狠踢著麗子的屁股,帶著她上街閑逛。

    麗子感覺自己變成了一條狗。事實上,老頭的想法也跟她差不多。當然,沒有狗糧,當街大小便老頭就會一腳踢過來,然後麗子慘叫,很多人又會聚過來圍觀。

    麗子不明白,老頭花錢把自己買來,就是為了滿足這些變態的慾望?

    漸漸地,麗子從老頭和鄰居的言談中找到了問題徵結。

    這裡是南京。

    這個地名對於年輕一代的日本人可能沒有任何概念。然而,有些東西是永遠無法抹掉的。就像二次大戰時期的猶太人大屠殺,蘇聯軍人在德國境內對女人的施暴……仇恨只有用血才能擦洗乾淨。盡管以色列與歐洲之間的合作關係密切,但他們與德國人之間的仇視永遠無法消除。俄國人與德國人之間的關係也是如此。至於中國……光是想想「三十萬」這個數字,麗子就覺得不寒而栗。她被老頭當做狗一樣帶著,去重建後的大屠殺紀念館遛過幾次,這數字麗子永遠也不會忘記。也只是到了現在,她才真正明白,中國人為什麼需要像自己這樣的女性商品?

    我明白的實在太晚了。

    好吧,就算我對此一無所知,那麼國內那些極力促成與中國方面商貿交易的官員呢?難道他們也沒有看出其中端倪?這顯然不可能。然而,即便看出來,即便知道,又能怎麼樣?新東京基地市連目前的容納人員都無法養活,每年能夠分出那麼多女人,對他們來說就意味著能夠剩下很多糧食。何況,女人可以換錢,可以從中國人那裡換取武器。最高防務長官和首相不是說過嗎:「為了大和民族的振興,一切努力和付出,都是值得的。」

    麗子不知道像自己這樣的女人還會有多少?但有一點可以確定:中國人根本就不需要什麼女人,這個國家也根本不是《老井》電影上顯示的那麼愚昧落後。他們很記仇,知道應該用什麼辦法來解決問題。一百多年過去了,即便是生物戰爭,也沒有讓他們忘記曾經發生的一切。祖先造成的仇恨,會按照血緣關係永遠流傳。戰爭肯定會爆發,中國與日本之間從來就沒有什麼和平。

    以前沒有,以後也不會有。

    麗子一直在偷偷積攢食物。老頭在吃食方面從不苛扣,這當然是為了讓麗子保持體能,以更加旺盛的精力面對更殘酷折磨。麗子只期盼著能夠有那麼一個機會,讓自己可以逃出去。這希望其實很渺茫,麗子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能走多遠?這裡畢竟不是日本,自己也不是很精通中國話。如果換了是在其它地方,也許還有機會逃掉。

    然而,這裡是南京。

    紅龍星域。

    這是一個新名字。

    上個月,剛剛完成了第一次星球爆破改造。

    總共五百枚超大當量的巨型核彈被引爆,由於設置在外層空間離子壓縮機不斷展開往復運動,巨大的爆炸能量沒有擴散,而是通過磁場引導,被控制在一個很小的範圍內。在這個過程中,大量被拖船捕獲的隕石從四面八方聚合過來,以爆炸點為核心,共同構成一道厚實嚴密的物理防線。這個過程說起來容易,真正實施卻極其困難。為了讓隕石團塊與爆炸能量產生融合,進而引發被封閉隔絕的特殊效果,帝國太空艦隊損失了三十一艘各型飛船,死亡人員高達兩千名以上。

    這種做法,其實在地球上已經有過系統的試驗。相當於在某個特定位置引爆炸彈,在爆炸能量尚未散開的時後,迅速以厚重的金屬層面從各個方向覆蓋過來,最終形成能量團無法突破的障礙,被嚴密封鎖其中。

    這很困難,也非常危險。在封閉情況下,爆炸能量會產生劇烈反應,抗力與阻力之間的反作用成倍增加。這其實不難理解,就像我們小時後喜歡把點燃的鞭炮扔進鐵罐,巨大的力量能夠把鐵罐炸得高高飛起。但如果把鐵罐開口一面對著天空,而不是封閉向下扣住鞭炮,也就無法得到如此令人開心的效果。

    這個世界存在著兩種力量:向外的推力,向內的吸力。

    無論是哪一種力量,都是能量的具體表現方式。爆炸,不過是物質能量被擴散演變的最直接表現。它們原本是火藥,是能夠被觸摸到的顆粒,一旦引爆,物質迅速轉化為能量,你可以感受到撲面而來的氣浪,卻無法捉摸,並且真正抓住它們。
minte 發表於 2014-12-24 16:14
黑色紀元 第一卷 第五百六三節 航行

    抓住它們,這就是王啟年的要求。

    亞特蘭蒂斯人的星球製造技術非常先進。事實上,如果不是從金字塔戰艦裡得到了相關資料,王啟年也根本無法做到這一步。拖船與粒子壓縮機之間的配合必須恰到好處,巨大的輻射能必須在第一時間被隕石團塊全面封鎖。這種封堵根本就是瘋子才會想到的傑作,絕對不能有絲毫縫隙,由外面向內推擠的力量必須足夠強大,否則,根本無法抵擋來自內部的擴張能量。

    老胖子真的很猥瑣。他對這種能量轉換方式,有著獨特的描述。

    「女人也許很難理解,男人就不一樣。想想你們自己,或者現在就可以去嚐試一下。比如你正在酒店房間裡偷情,已經到了臨門一腳的高潮前半秒鐘,粗硬和膨脹達到極致,就在這個時後,突然衝進來幾個叫囂著「查房」的警察,後面也許還跟著你滿面怒容的老婆,手裡拎著擀麵杖或者手術刀之類的東西。你還會繼續噴射嗎?當然不會。百分之九十九的男人都是當場軟縮下來,剛剛突破臨界點的力量,瞬間轉換為巨大的吸縮力。這種變化非常驚人,我們現在所做的,不過是把正常的物理現象放大,在宇宙試驗場將其變為現實。封堵爆炸的速度必須很快,巨大的爆炸力才有可能轉化為吸附力。星球產生其實就這麼簡單。它們最初同樣也是在爆炸中誕生,直到冷卻以後才漸漸轉化為吸引能量。這過場很漫長,也許要億萬年。我們等不了那麼久,最好的辦法,就是縮短從爆發到冷卻的過程,人為製造出足夠的星球吸附力。」

    計劃進行的很成功,王啟年得到一顆預料之中的小行星。它的體量大約為地球的六十分之一,甚至還要更小一些。但這不重要。關鍵在於,爆炸能量已經被全面封鎖,它目前的狀況很穩定,正處於狂熱與冷卻之間的融合階段。

    類似的封堵行為,還要再持續兩次。相比第一次的成功,接下來的實驗會更加危險。小行星內部已經中空,更大的引爆能量必須注入星球內部,以數量更多的隕石團塊繼續上一次的重複動作。在封閉的環境下引爆,會導致能量產生連鎖反應。在這個過程中一旦出現紕漏,將導致前功盡棄。

    計劃延續期很長,具體多久王啟年自己也不知道。沒有任何證據表明這樣做是對的,也沒有資料表明這樣做沒有用。至少,亞特蘭蒂斯人成功了,很多星球都是按照這樣的方法被製造出來。地球是這樣,紅龍星球也不例外。

    在新的移民星球上,王啟年建造了新的實驗室。

    他對自己進行了全面改造。不這樣做不行,否則根本無法適應全新的重力環境。王啟年得到了更多的新型材料。對於機器人,老胖子有種說不出的怨念。他把自己變得更加強大,製造了一整套強悍的戰鬥用金屬外殼,內部構造非常複雜,能夠在任何環境下自由活動。誰也不明白他究竟想於什麼,童延峰和秦無衣一直按照計劃,分派飛船從外太空捕捉隕石,不斷完善著重力星球的製造步驟。只是每次從實驗室旁邊路過,童延峰和秦無衣都會忍不住有些畏懼。

    十一月三十六日,王啟年把他們叫進了實驗室。

    日期上沒有錯誤。移民星球的曆法當然不可能與地球完全相同。這裡的十一月份有四十天,十二月份長達五十七天。除此而外,甚至還有第十三和十四兩個月份。

    王啟年只剩下一個頭部。準確地說,應該是用高強度聚酯材料製成的圓形外殼,保護著其中脆弱無比的大腦。

    「這就是我全新的身體,也是未來組合機械的科技發展方向。」

    橢圓形的頭部很像一顆超大號雞蛋,從中間隔開,分為上下兩層。出了必不可少的發生器官,下層部分還擁有功率強大的機械臂。當然,從秦無衣的角度看,也許稱其為「機械腿」要合適得多。它們總共有六條,能夠撐起王啟年的整個頭部,使他行動自如。

    王啟年,應該是這顆半機械半生物的腦袋跳進旁邊的機械履帶,隨著電子射線發散,擺在實驗室其它位置的各種配件也紛紛聚攏過來。它們擁有完整的行動系統,擁有獨立的小型控制中樞。在童延峰的注視下,一台三米多高的金屬立櫃,突然在王啟年釋放的信號引導下,突然變成了一輛履帶式工程機械人。它載有一台大功率激光切割器,尖銳的管式發射孔一直對準童延峰。如果不是這台恐怖的機械最終分解,以裝甲模式覆蓋在王啟年身上,成為他全新身體的足掌部分,童延峰恐怕會將其當做科幻電影裡的機械外來物種,直接開槍射擊。

    王啟年變成了一輛數十米長的重型裝甲車。透過駕駛室的擋風玻璃,童延峰和秦無衣看到了老胖子那張面目可憎的臉。他們都很清楚,那不過是一種假象。王啟年只剩下大腦,他絕對不會把如此關鍵的主控中樞裝進駕駛室,純粹只是以全息技術模擬出來的圖像。只有這樣,才不會產生出「車子沒人開也會自己走」的想法,也不至於引起恐慌。

    巨大的車體把實驗室塞得滿滿當當,幾乎沒有任何多餘空間。在如此狹窄的環境裡,不要說是轉向,就連行駛都不可能做到。何況,實驗室大門無論高度還是寬度,最多只有重型裝甲車的二分之一,如果要開出去的話,要麼拆牆,要麼直接炸開天花板,從上面突入。

    「看到了吧,這就是我,全新的組合分解技術,全新的機械製造規格。」

    從電子揚聲器裡傳出王啟年沾沾自喜的聲音:「我只有一個很小的核心,只要有足夠的外部組合機械,就能變成最強大的存在。這輛車子只是其中的一個分項目,我還可以變化出更多你們無法想像的特殊形態。」

    在童延峰和秦無衣面前,重型裝甲車迅速分解,多達數十個配件再次組合。這一次,王啟年變成了一條機械鱷魚。兩分鐘後,他卸掉了大約三分之一的組合配件,變成了縮小版的獅身人面像。

    「這老頭一定是瘋了。」

    秦無衣湊近童延峰,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竊竊私語:「敢打賭,他甚至可以變成一個性感絕倫的機器女人。如果有需要,這種事情他絕對會做,絕對敢做。真希望夜影大人能早點兒過來,否則的話,說不定這老頭還會搞出什麼更加變態的研究。」

    這種說法當然只是調侃。事實上,秦無衣已經對王啟年的研究無比佩服。這種組合可不是簡單的1+1等於2麼簡單,超大功率武器就是通過不斷組合,才能變成完整形態。這其中牽涉到複雜且精密的機械塊面合併,以及能量轉換與部件系統之間的信號連接等問題。類似的想法,其實和平時期很多電影裡就出現過。最著名的,當然是《變形金剛》。然而,從人型機械變為車輛或者飛機,並不是單純改變外形那麼簡單。也只是到了現在,王啟年才真正解決了這個問題。

    童延峰按捺下內心的極度震撼,朝前走了兩步,畢恭畢敬地說:「閣下,您需要我們做什麼?」

    「我需要一艘戰艦。」

    王啟年早已料到童延峰會這麼問,這也是他把兩個人叫到實驗室的目的:「你們可以把製造任務下達給工業總署,能造多大就造多大。就算沒有足夠寬敞的船塢,也可以把船體分為不同截斷分塊製造。中央控制中樞的導向切口由我負責處理。材料一定要精細,必須是最好的宇宙真空合金鋼。告訴工業總署的具體負責人,武器系統可以不需要實物,但必須在中央光腦輸入完整的設計圖,以及詳細的武器搭載數據。我可以對它們進行修改,並且轉化為我身體的一部分。」

    「戰艦……」

    童延峰感覺臉上的肌肉微微有些抽搐,露出頗為無奈的苦笑。

    倒不是說王啟年的要求過分,無法辦到。而是童延峰感覺很是滑稽。他忽然聯想起地球和平時代曾經出現過的漫畫戰艦娘。那種讓美貌少女身背戰艦,身上裝滿各種武器系統的玩偶,的確是一種另類的創意。然而,這種曾經被看做是荒誕不羈的做法,居然真正在王啟年身上得以實現。他只剩下一個腦袋,卻成為了整艘戰艦的控制核心。聯想起之前王啟年剛剛轉換過的重型裝甲車形態,童延峰可以斷定:王啟年應該已經開發出對應的人類形態機械轉換模式。他需要把自己變得更強,但絕對不會只是區區一艘戰艦。可以想像,在廣袤寬闊的宇宙空間,會出現一個叫做「王啟年」的巨型機械人。

    「別用那種該死的眼神看著老子」

    王啟年的人生閱歷比童延峰和秦無衣豐富了無數倍。他如何看不出這兩個家夥腦子正在想些什麼?老胖子憤怒地咆哮著,打開實驗室裡巨大的全息影像器,頓時,出現了一係列清晰的畫面。

    那是王啟年已經完成計算,確認可以實施的機械組合過程。

    最初還是一顆半機械半生物的「雞蛋」,周圍出現了一堆不同形狀的組合零件,他可以自由變化為車輛、飛機、快艇等各種機械形態。隨著屏幕上出現更多的組合零件,王啟年的身形體量不斷增加。他變得更加高大魁梧,超重型卡車、小型艦船、大型運輸機……

    當畫面進入第三階段,王啟年身邊的組合零件已經多達數千。他變得更加龐大,機械運作功能也隨著不同形態而產生變化。童延峰和秦無衣目瞪口呆地看著屏幕,看著王啟年變成了一個設備完整的重型車間,擁有完備的生產流水線。這絕對不誇張,而是事實。從地下開采的礦石源源不斷進入車間,被熔煉成堅硬的鋼錠,進而被改造為不用的零件,通過機械臂完成分裝,王啟年的自身體量也在這一過程中不斷膨脹,機械運作功能不斷增加。一倍、兩倍、三倍……那已經超出了人類想像的正常範圍,根本就是一台擁有自我修復、製造、改善能力的智能機械。

    「看到了吧這就是機械技術發展的極限。不,「極限」這個詞很不恰當,科技永遠沒有盡頭,那最多不過是我們的未來。」

    童延峰和秦無衣兩個人面色發白,腦子裡充滿了巨大的震驚。王啟年顯然早已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哈哈哈哈」狂笑著:「我可以自我複製,隨意修改並且製造任何需要的零件。能量轉換不是什麼難以實現的幻想,能量永動機那種東西,二十年前我就可以造出來。用不著那麼害怕,這些東西不是難以駕馭的野獸,我也不是你們的敵人。我只是想讓你們知道,即便星球改造與移民計劃徹底失敗,我們仍然還有其它選擇。用這種方法製造一艘巨型飛船,或者於脆是一顆在宇宙中自由往來,自由選擇運行軌道的機械星球,也未嚐不可。」

    說著,屏幕上的圖像再次轉換,王啟年的重型車間不見了,變成了一塊平整的金屬地面,還有幾幢造型別致的樓房。平整的地面不斷有詭異凸起,那是一種類似電影裡液體金屬的溶合物質。它們不斷升高,很快變化成十幾個身高、體量與普通人類差不多的個體。有手腳,五官俱全,能夠說話,身體表面還覆蓋著類似衣服的金屬紋理。

    這是王啟年從黑格那裡得到的啟發。

    在那顆廢棄的星球上,王啟年親眼看到了黑格不斷變化自身。中央控制核心是黑格唯一的弱點,那個位置被層層保護,甚至進化出堅硬無比的甲殼。在身體的其它部位,黑格能夠自由變化出任何形狀。比如一個相貌絕佳的美人,或者令所有女人為之瘋狂的絕世俊男。當然,這一切都是假的,就像芭比玩具,區別在於,黑格的造物擁有血肉,構成芭比玩具的物質卻是塑膠。前者能夠自由活動,後者需要一枚電池,外加一個推動手腳移動的機械裝置。毫無疑問,前者肯定要比後者生動得多,與真人甚至毫無區別。但它們沒有靈魂,純粹只是血肉傀儡。

    王啟年的構思非常獨特。

    傀儡也分很多種,金屬傀儡未必就比不上血肉傀儡。老胖子很是羨慕黑格自由創造新個體的能力,他毫不客氣抄襲了黑格的創意,把自己變成控制中樞,不斷添加各種負載零件。宇宙物質可以轉化為分子,金屬分子具有共性,從組合到融合,並不是嘴皮上說說那麼簡單,可未來的事情誰又能說得清楚?

    至少,王啟年當年在地球大學裡的時後,從未想過自己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在黑暗的宇宙深處,「探索者一號」尾部引擎噴口釋放出的火焰無比刺眼,如同茫茫深海中的燈塔。

    夜影的興致很不錯,她一直在廚房裡忙碌著,從和麵到拌餡,所有工作都是她獨自完成。飛船上擁有完備的生物循環能量場,各種生活物質都很充足,即便是想要吃餃子,材料和配料都與在地球上沒有什麼區別。

    機械人孫女一直圍著夜影打轉。她平時很少有這種機會,也從未見過夜影下廚。飛船終究是一個封閉的空間,禁錮船員活動的同時,也使思維方式變得狹隘。當然,這不是一個純粹的貶義詞,而是人們的思想會因為環境產生變化,注意力通常隻投入到飛船本身,以及抵達目的地之後的種種場景,卻很少想到別的方面。

    夜影不會突如其來的高興。這完全是因為「探索者五號」的抵達。與前面的二號、三號、四號一樣,同樣也是從地球方面追趕過來的補充飛船。「探索者五號」搭載著功率更加強大的引擎,光腦儲存著「探索者四號」以後更加先進的研究成果。不誇張地說,從一號到五號,人類科技整整跨越了兩個時代。如果沒有二號飛船,以及之後源源不斷的更多補充,「探索者一號」上的人們恐怕難以接受,也根本無法想像來自最新的,也是五號飛船帶來的各種先進成果。

    最令人激動,同時也是在「探索者一號」內部引起轟動的技術,莫過於超大功率的新型引擎。它可以使「探索者一號」增速提高至四倍以上。這還是經過此前幾艘增援飛船不斷改進後的結果。盡管兩艘飛船上的人們都很陌生,卻不約而同釋放出無比強烈的熱情。尤其是飛船完成對接的一刹那,船艙裡同時爆發出雷鳴般的歡呼。連接通道很快徐徐開啟,不知道對方的姓名,他們卻如分離太久的親人猛撲過去,緊緊擁抱。
minte 發表於 2014-12-24 16:23
黑色紀元  第一卷 第五百六四節 消失



    「我很快就能見到爺爺了嗎?」

    「他長得什麼樣?像我一樣也有金屬爪子,帶有螺旋鑽頭嗎?」

    「爺爺是不是也喜歡吃巧克力?他會不會搶我的零食?」

    夜影坐在餐桌旁邊擀麵皮,機器人孫女卻在旁邊不斷提出稀奇古怪的各種問題。她的名字是小安,也是另外一個新的孫女。此前那個,幾年前飛船穿越隕石帶的時後,被撞進船體的隕石活活砸死。當時,夜影悲痛欲絕,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以死去孫女的大腦細胞為主體,在培養艙裡重新造出一個新的。雖然前後兩個孫女的相貌相同,知識、思維、性格卻有微妙的差異。

    最顯著的特徵,就是現在這個叫做「小安」的機器女孩,話特別多,尤其喜歡喋喋不休的發問。

    每當這種時後,夜影總是不理她,自顧做著自己的事情。時間一長,小安自己也覺得無聊,於是閉上嘴巴,去做自己該做的事。

    小安的機械臂在燈光下反射出刺眼的金屬光澤。她看著夜影擺在餐桌上整齊的餃子,忽然伸手抓起一個,未等夜影出聲制止,小安已經把生餃子塞進嘴裡,非常得意地大口咀嚼。

    「一點兒也不好吃,一股子怪味兒。」

    沒過幾秒鐘,小安張口把嚼得一塌糊塗的餃子吐出來,皺著眉頭,啟動機械履帶衝到水池邊,對著開關吸了一大口水,在嘴裡「咕嘟嘟」漱洗著。

    雖然是機械人,卻擁有完備的味覺神經。嚴格來說,這種東西應該算是機械人身上的負擔,會消耗一部分能量,以及更多的思維模擬傳輸系統。然而,夜影卻讓每個半機械半生化人都保留了下來。人類生命的樂趣在於與外界接觸,如果連味覺和觸覺都消失了,又怎麼談得上幸福?談得上快樂?

    清洗其實不用那麼麻煩。小安胳膊上就有進水口,可以直接灌水,由下自上對口腔進行清理。不過,小女孩牢牢記著夜影奶奶的規矩:你是人類,必須用人類的方法生活。包括漱口在內,不準用機械方式清洗,你得使用牙刷,雖然動作很慢,效率低下,卻必須這樣做。

    夜影微笑著搖搖頭:「還沒有煮熟,生的當然不好吃。」

    對半機械半生化人而言,吃飯已經變成一種負擔。他們的胃部早已切除,身體能量更多是需要電力,或者電磁能。食物最多就是維持大腦新陳代謝的營養。這種事情其實不難理解。以普通人為例,每隔幾小時就必須進食,否則無法彌補身體消耗的熱量。當整個身體只剩下大腦,以及中樞神經系統之後,蛋白質供應也就被壓縮到最低點。他們也許每周只需要一克糖就能維持,機械身體當然不會需要什麼碳水化合物。小型蓄電池和能量轉化器成為最重要的物件,包括夜影在內,「探索者一號」上的絕大部分船員都需要按時充電,這個過程通常是在艙內環境模擬為黑暗的睡眠時間進行。

    包餃子,變成了夜影用以慶祝的一種家宴形式。她的所有後代都不需要吃餃子,卻都知道餃子意味著家庭團圓。每當電子日曆翻到除夕那天的時後,所有人都會聚集到夜影的艙室,用自己並不需要的食物,進行這種來自地球上的古老儀式。

    進食,已經變成一種打法時間的消遣。因為味覺依然存在,「探索者一號」的很多船員都喜歡紅燒肉,牛肉丸和炸雞還是某些人的嗜好。機器人孫女小安就喜歡吃巧克力,薯片之類的零食也從不放過。機械身體裡有一個很大的空倉,專門用於放置各種咀嚼後產生的食物碎片。無論肉塊還是糖果,都是通過口腔內部豐富的味覺細胞產生刺激效果,使人們感到滿足,卻不會被身體吸收。飛船上的衛生間早已撤銷,夜影也忘記了如何大小便。她再也沒有每月必來的生理期。「上廁所」成為船員們彼此之間的玩笑,每當說起這個特殊名詞的時後,他們總是打開身體下部的空腔,取出裝滿食物碎片的金屬盒,把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倒進垃圾桶。

    與原先從地球出發的時後相比,「探索者一號」外形已經有了很大的變化。它比以前更加臃腫,船體也變得更加龐大。這是吸收了二號、三號和四號飛船的結果。「探索者一號」的最初設計,其實就是一艘工作母艦。後續不斷追趕上來的每一艘飛船,都變成了母船的零件與耗材。剛剛抵達的「探索者五號」也是如此,一號母船的重型車間已經開始製造全新引擎,完成更換以後,這艘飛船除了部分停留在航線上充當信標,其餘的,將全部用於充實母艦本身。

    餐廳的門從外面被推開,走進幾個同樣擁有金屬身體,卻在外面穿著不同款式服裝的半機械半生化人。

    他們都是夜影的後代。真正的人類與半機械人共存,這種場景的確很特殊。幸運的是,正因為有了這項技術,生命才得以不斷延續,本該死去的人也仍然活著。雖然他們看起來像是怪物,卻沒人產生這種想法。

    看著圍坐在旁邊的子女後代,夜影很想做出一副慈祥的表情。很遺憾,這種事情恐怕永遠也無法實現。她的面部覆蓋層保留了二十歲年輕時後最漂亮的模樣,雖然小安一直管夜影叫「奶奶」,二十歲外表的年輕姑娘卻怎麼也不能與「慈祥」這個詞產生聯係。夜影只能釋放出更多的熱情,招呼人們落座,一起動手包餃子。

    當她像往常一樣,想要把一枚硬幣塞進尚未包攏餃子裡的時後,加密通訊頻道忽然傳來頗為急促的聲音。

    「奶奶,這裡出了點兒問題,您最好親自過來一下。」

    通話方是王凱。他是夜影的孫子,與小安是同輩。王凱在「探索者一號」活到了九十八歲,直到那個時後,才接受了半機械半生化技術改造。

    夜影臉上的神情沒有絲毫變化,仍然帶著微笑。她不想因為某個突發事件,破壞這難得的融洽氣氛。她認真的包完手裡的餃子,把擀麵杖遞給坐在旁邊的兒子,衝著精明的孫女小安笑了笑,說:「稍微等我一會兒,你不是喜歡巧克力嗎?奶奶這就去給你拿來。」

    沒有引起任何人懷疑,夜影平靜地走出房間。房門合攏,穿過走廊拐角,夜影立刻轉換行動模式,收起人類形態的機械腿,從腰部內側放下兩條機械履帶,隨著命令模式引導,承重輪和引導輪再次產生變化,在兩秒鐘內完成分解動作,組合成四個直徑超過一米的金屬輪。夜影身體表面的軟質聚酯皮膚隨之分開,按照固定的分切模式覆蓋在金屬輪圈外沿。

    整個轉換過程在六秒鐘內完成,夜影腰部以下變成了一輛精致小巧的動力車。機械履帶雖然穩定,速度卻遠遠不及四輪驅動的車輛。這種機械車完全以電力驅動,在飛船內部特設的地面上,最高時速可以達到兩百公裡。

    王凱是夜影所有後代當中,最為特殊的一個。、

    他性格沉穩,喜歡獨自鑽研。王凱負責飛船探索與太空數據收集工作,他從不耽誤時間,更不會遺漏每一次家庭聚會。像現在這樣,所有人到齊,唯獨漏下他自己的事情,還從未發生過。

    夜影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可以想像,一定非常嚴重。

    機械力量的廣泛運用,使夜影擺脫了人類生物身體的束縛。她風馳點至般穿過走廊,以無比迅猛的速度直接駛入太空觀測站。車輪剛剛越過站口大門,夜影已經騰空而起,計算著跳躍必須的距離,以及落點。金屬輪在空中完成了分解組合程序,柔軟的聚酯膠輪再次分成薄片,在數十個微型引導器的作用下,很快覆蓋了剛剛成型的機械腿表面。四次空翻,足尖與指尖不斷在地面形成支撐,不斷減弱巨大的衝力和速度。當夜影雙腳落定在王凱身邊的時後,已經重新恢復為此前餐廳裡標準的人類美女形象。

    「出了什麼事?」

    夜影的問話平穩冷靜,毫不慌張。

    王凱轉過身,腰板挺得筆直。他略微點頭行了個禮,側過身子,從一台太空射電望遠鏡連接器前移開,以同樣冷靜,卻及其嚴肅的口吻說:「我也不知道究竟是為什麼。具體情況,您最好親自看一看。」

    望遠鏡只是這種設備的一種稱呼。它當然不可能通過肉眼進行觀測。夜影直接點開全息記錄儀,屏幕上立刻出現了一大片相關數據。

    「六十五小時十一分鐘前,我對這台射電望遠鏡完成了裝置增修。「探索者五號」帶來了幾項全新的研究成果,可以使射電望遠鏡的觀察速度提升二十五倍以上。」

    王凱的聲音在夜影身後響起:「我一直在觀察射手UR55UR54這個坐標。我們距離那裡太遠了,此前的觀測數據非常混亂,不斷的受到宇宙射線與各種能量亂流影響。種種不可控的意外,都導致信號分辨率不足,對射手UR550854坐標的觀察無法產生應有效果。地球方面的研究成果的確非常先進,遠遠超出我們出發時擁有的最佳狀態。尤其是信號分析過濾透鏡,以及最新型號的頻譜射線感應儀,才真正讓我們完成對了目標區域的首次搜索分析工作。可是結果完全出乎意料,我,我,我……我沒有發現任何東西。」

    夜影轉過身,滿面疑惑地注視著自己的孫子:「沒有發現任何東西?這是什麼意思?」

    「就是什麼也沒有。」

    王凱不希望自己的話語給夜影造成迷惑,於是快步上前,精準迅速的在光腦上輸入數據。片刻,一副完整的三角形立麵圖頓時顯現出來。

    「按照您的說法,這是爺爺那一輩人從亞特蘭蒂斯人金字塔裡繳獲的戰利品。」

    王凱指著三角形立麵圖上射手UR55UR54這個坐標,認真地說:「這是我們花費了上百年時間想要前往的目標。按照奶奶您的說法,人類最偉大的戰士已經在這裡獨自奮戰了一個多世紀。我不知道亞特蘭蒂斯人的文明究竟發展到了什麼樣的程度?對於遠距離傳送這種先進科技,我自己也不是很明白。奶奶您也看到了,射手UR55UR54在地圖上的確是以坐標形式存在。那裡應該有一顆星球,您也堅信,只要我們到了那裡,就能找到一百多年前傳送過去的戰士,是這樣嗎?」

    盡管尚未說明,可聯繫前後,夜影已經明白王凱想要表達的意思。她的臉色刹那間變得一片蒼白,心臟也猛然縮緊,呼吸幾乎徹底停頓。

    「不僅僅只是戰士和朋友那麼簡單。」

    夜影感到渾身上下一陣發軟,力氣正以可怕的速度從身體裡迅速溜走。她伸手抓住旁邊的椅子,努力使自己保持平衡,聲音如同長時間失水般沙啞:「我親眼看到了蘇浩他們走進傳送門,坐標顯示他們就是前往那個未知世界。穿上每一個人都知道「探索者五號」帶來的消息,你的爺爺早在飛船出發前,就以同樣的方式去了那個世界。現在,你卻告訴我,那裡什麼也沒有?」

    說著,夜影抬起頭,看著王凱的眼睛。在那雙與自己一樣是深黑色的瞳孔深處,她看到了前所未有的迷惑、惶恐,以及被未知和無助籠罩下的茫然。

    「您知道,我不會撒謊。」

    對於問題的嚴重性,王凱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他連連吸了好幾口氣,重新恢復認真穩重的語調:「肉眼也許會欺騙我們,有很多東西都會對視覺神經造成影響。我們會把蘋果看做是西紅柿,也會對外形模糊的東西混淆不清。但數據不會撒謊,射線和電波反應物體存在的方式,比人類視覺清楚得多。我不知道應該用什麼詞語來形容自己此刻的恐懼和慌亂。但我還是要明白無誤的告訴您:射手UR55UR54這個坐標是一片空白。那裡沒有任何星球,就像我們此刻所處的宇宙空間,沒有隕石,沒有光線,甚至沒有任何可供射線回傳的固體物質。那裡,什麼也沒有。」

    「不這不可能絕不可能」

    夜影猛然抬起頭,一把抓起王凱的衣領,拖拽著他在地板上迅速滑行了十幾米遠,將整個人重重抵在對面牆上。突如其來的暴怒,使夜影渾身上下幾乎所有神經末梢都變得失去控制,各種隱藏的電子眼伸了出來,閃耀著不同的光芒。腿部和腰部各種裝甲、機械轉換裝置瘋狂變動著,組合成履帶式底盤,又變換為蜘蛛形態的腿腳。就連肩膀和後背上的武器系統也被激活,大口徑肩扛火炮來回搖擺,烏黑粗大的炮口在王凱面前來回晃動,排列整齊的彈鏈從封閉匣裡彈出,隨著機械轉動發出可怕的撞擊。

    「那裡怎麼可能會沒有?」

    暴怒中的夜影變得語無倫次:「你爺爺的研究永遠不會出錯,他是這個世界上最睿智的家夥。我親眼看著他們走進傳送門,他們只可能在那個地方,只能在那個地方。我們辛辛苦苦在宇宙中走了那麼久,現在你卻告訴我那裡什麼也沒有。你覺得我會相信嗎?」

    王凱被嚇得當成呆住,身體和嘴唇顫抖得無法停息下來。他還是頭一次看到夜影奶奶如此凶狠的模樣。她一向很溫和,從不對自己說過重的話。看著夜影肩膀上探伸出來,在空中發出刺耳噪音的鋒利切割器,王凱第一次覺得,發起瘋來的女人簡直就是野獸。

    「我沒有撒謊,我沒有欺騙您。這,這一切都是真的。」

    王凱不顧一切地喊叫起來:「您知道我不會欺騙您。射手UR6755UR54真的是一片空白,信號反饋是這樣告訴我的,撒謊對我沒有任何好處。我和您一樣,都在同一艘飛船上。我們也許永遠無法回到地球,我為什麼要編造這種無聊的謊言欺騙您?我只是不明白,為什麼要前往這個什麼也沒有的坐標?我一直很相信您,我不知道自己看到的事實,與您之前說過的那些話為什麼會截然不同。您說射手UR55UR54是地球金字塔裡的傳送目標,您說有很多人已經去了那個地方,「探索者五號」也帶來爺爺前往那個世界的消息,可我看到的卻不是這樣。那裡什麼也沒有,無論換了任何人,我都是做出相同的結論。如果您還是不相信,您可以讓其他人來操作射電望遠鏡,看看究竟是我在撒謊?還是現實就是這樣?」

    夜影怔住了,臉色慢慢變得難看起來。

    清醒之後,總要面對現實。

    夜影很清楚自己的孫子,王凱的確不會撒謊,也沒有必要在這個問題上欺騙自己。他說的沒錯:我們都在同一艘船上,他沒有理由這樣做。
zoollyork 發表於 2014-12-30 23:02
第五百六五節 獸醫



夜影很清楚自己的孫子,王凱的確不會撒謊,也沒有必要在這個問題上欺騙自己。他說的沒錯:我們都在同一艘船上,他沒有理由這樣做。

    一股狂暴的寒冷氣流瞬間席捲了夜影,狂怒火焰瞬間熄滅,頭腦也為之變得清明。她慢慢鬆開五指,慢慢向後退了幾步,只是眼眸深處仍在悸動着,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麼。

    王凱活動着脖頸,踉蹌着挪到椅子面前,很是艱難的坐下,大口喘息着。如果不是親身體會,他恐怕這輩子也不會把剛才那個凶神惡煞,差一點兒沒把自己腦袋活活擰下來的瘋狂女人,與平時美貌溫和的奶奶聯繫在一起。她身上實在是安裝了太多的武器系統,那種強大而可怕的威力,足以橫掃整艘飛船上所有的軍事力量。也只是到了現在,王凱才真正明白,自己小時候,那些經常逗弄自己的叔叔阿姨,為什麼在奶奶面前總是顯得低眉順眼,無比敬畏。

    “還有誰知道這件事?”

    說話的時候,夜影雙眼一直死死盯住地面,修長的仿人類腿腳用力踩住地板上,又狠狠拖回來。底部的金屬接觸面立刻划出一道道刮痕,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王凱不由自主打了個寒戰,條件反射般從椅子上猛然站起,帶著尚未恢復的喘息聲迅回答:“這是由我個人完成的試驗項目。詳細數據還在整理,我是這間實驗室的最高權限管理者,沒有經過我的允許,任何人無權調閲試驗結果和相關文件。”

    夜影依舊散着冰冷的氣息,整個人彷彿處於臨戰狀態。她又變成了地球生物戰爭時代冷酷無情的警衛官,六親不認,僅以完成任務和殺戮為目的。事實上也是這樣,如果不是在科學院呆得太久,與王啟年的接觸產生了更多的溫情,夜影絶對不會考慮其他人的感受。以前是這樣,以後也是如此。就算王凱是自己嫡親的孫子,拒不服從命令的話,殺了也就殺了,大不了從死人身上提取基因細胞,在培養艙裡重新再造一個。

    “把所有實驗數據和資料全部封存。沒有我的命令,任何想要調閲的人當場予以格殺。”

    這句話說出口的同時,夜影感覺心裡猛然刺痛了一下。她連做了好幾個深呼吸,兇狠地看著面色白的王凱,說:“繼續對射手uR55uR54這個坐標進行觀測。所有實驗由你個人獨立完成,觀測範圍擴大到坐標周邊區域。我需要那裡得罪詳細資料,星球、星系,還有你觀測到的一切情況,必須全部上交,由我進行審核。”

    王凱點了點頭,目光也變得充滿憂慮。

    這個結果與他想像中差不多。王凱知道自己奶奶是一個作風頑強的女人,區區一份觀測數據,根本不會動搖她前往射手uR55uR54的信心。阻攔和勸說是非常愚蠢的行為,夜影奶奶只會拔出手槍,以最兇殘暴力的方式解決問題。

    “我們必須去。”

    夜影死死盯住立面圖上射手uR55uR54這個坐標,聲音異常堅定:“無論那裡變成了什麼樣子,無論那裡有還是沒有,我們都必須過去,必須親眼看一看那個遙遠的世界。”

    雨水開始飄落下來,冰冷的雨滴拍打在蘇浩臉上。

    天氣正在逐漸變得暖和,雨水就是最好的證明。否則,它應該變成雪花或者冰雹,而不是直接以液體形態墜落地面。

    地面的積雪正在溶化,這種白色堆積物每天都要縮短幾分厚度。地面很快變得潮濕,進而變得泥濘。來來往往的人流把木葉鎮上幾條主要道路踩得泥漿遍佈,看上去就像是一個爛泥潭,非常噁心,卻充滿了生機。

    關於“醫生”這個話題,的確成為了木葉鎮大約兩週時間內的談資。人們對此充滿了興趣,每天都有很多人到二十二小隊的木屋裡轉上一圈,只為了看看蘇浩這個傳說中新來的醫生。可他們終究還是失望了,蘇浩沒有表現出絲毫異於常人的舉動。除了英俊一些,他看上去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僱傭兵。掄起斧子劈柴砍木,給武器擦拭上油,從屋子外面撬冰融雪,甚至光着上身,在冰天雪地裡奔跑鍛鍊……所有這些事情,都是木葉鎮上僱傭兵和獵人們每天必做。如果換了是帝國內域真正的醫生,應該是自己弄個門面,開個診所什麼的,穿著白大褂,胸前掛着聽診器,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跟我們做着完全相同的事情。

    蘇浩的行為舉止也不像個醫生。他從不挑食,儘管煮肉的調料只有咸鹽,他也沒有表現出任何值得注意的地方。

    乘興而來的人們很失望。他們原本就對所謂的“醫生”半信半疑。木葉鎮上的屠夫賽斯就是最明顯的例子。那傢伙自稱是個醫生,實際上只是在帝國獸醫培訓丨站呆過幾天。包括感冒之類的病症,賽斯一樣是用牲口治療法。用他的話來說:“人和畜生沒什麼區別。豬能吃的東西,我們一樣能吃。”

    不過,鎮上的女人倒是對蘇浩充滿了興趣。英俊男人無論走到哪裡,都會成為女人喜歡的目標。木葉鎮上幾乎所有男人都有傷疤,常年遊走在死亡邊緣的生活隨時充滿了危險。槍傷、刀傷、割裂、穿刺,還有火焰燒傷和嚴重凍傷留下的痕跡。女人們並不排斥男人的傷疤,恰恰相反,只有身上有疤的男人,才最受女人喜歡。那意味着男人敢沖敢打,有很多黑暗生物被他們弄死。這種兇狠狂暴的男人口袋裏裝滿了錢,僱傭兵們很少考慮未來以後的事情,總是在每次出任務回來後,帶著不可一世的傲慢與粗豪,在酒吧、妓院和賭場裡流連忘返,出手大方,幾天之內就把全部收穫揮霍一空。當他們口袋裏變得空空如也,又會再次繼續荒野亡命,從危險和死亡獠牙下掙飯吃的過程。

    與其他男人相比,蘇浩無疑是僱傭兵裡頗為搶眼,也很是特立獨行的傢伙。他不像其他人那麼粗魯,無論女人用什麼樣的詞句挑逗,他總是報以輕鬆溫和的微笑。他的皮膚很光滑,光是站在旁邊看看都覺得享受。尤其是每天早上蘇浩光着上身外出跑步,陽光照射下來,皮膚表面會反射出溫潤晶瑩的光澤。漸漸的,木葉鎮上的女人開始學會了早起,總是聚集在蘇浩晨跑的固定路線上,衝著那個在嚴寒與冬日陽光下跑動的英俊男人吹口哨。

    木葉鎮上當然也有舉家遷移過來的平民。然而,鎮上半數左右的女人,都操持着以身體為本錢的特殊生意。很自然的,蘇浩引起了一些男人不滿,關於他的各種流言蜚語很快滿天飛舞。

    “那小子有什麼好?身上連疤都沒有一塊,細皮嫩肉的模樣簡直就是個娘兒們。說不定,他以前的職業就是個鴨子。”

    “瞧著吧王虎肯定不會放過這個姓蘇的小白臉。他的屁股很漂亮,非常誘人。”

    “我們應該好好收拾一下這個傢伙,讓他明白木葉鎮的規矩。”

    這些話不僅僅是說說那麼簡單,很快有人把想法變成了現實。

    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晨跑中的蘇浩被四個男人堵了下來。對方選擇了他晨跑路線上較為熱鬧的地段,藉口很簡單,其中一個人故意上去碰了一下,立刻躺在地上大聲喊叫着蘇浩撞斷了自己的胳膊,另外三個人頓時圍了上去,手裡拎着鐵棒和木棍,不由分說劈頭蓋臉亂打。

    很多人親眼目睹了這一幕。無論男女,都沒有人上前勸阻,而是饒有興趣抱著雙手站在旁邊圍觀。打架這種事情在木葉鎮上顯得稀鬆平常,每天都要生好幾起。用和平時代的專業術語來說,這是“釋放壓力”的另類方式。實際上也是如此,無聊打架與想要殺人光是從表面上看看就能分辨清楚。只要手裡的武器不是刀子或者槍械,誰也不會當真。

    結果很是令人出乎意料。蘇浩把四個故意挑釁的傢伙結結實實打了一頓。他的拳頭很有力量,格鬥技巧也很熟練。他反手奪下其中一個傢伙手裡的木棍,照着對方屁股上噼裡啪啦一陣亂抽。無比淒厲的慘嚎傳遍了大半個鎮子,幾個挑釁者的衣褲被剝光,被蘇浩像年攆鴨子一樣追得抱頭鼠竄。他不會下死手,只是想要給對方一個教訓丨也的確收到了應有的效果。

    圍觀者樂得哈哈大笑,女人們對蘇浩的興趣變得越濃厚。幾個膽子頗大的年輕小妞甚至主動找到二十二小隊駐地,直言不諱蘇浩就是自己喜歡的類型。這種特殊待遇讓維摩爾與賴斯無比羡慕,蘇浩卻只是笑笑,什麼也沒說。

    在木葉鎮,屠夫賽斯是一個非常特殊的存在。

    他很胖,很黑。

    在寒冷地帶,肥胖是一種頗為另類的個人福利。這意味着有厚厚的脂肪用以抵擋嚴寒,事實上也是如此,賽斯從不穿皮袍,那種東西對他來說顯得多餘。一件毛衣,外加一件外套,差不多就能度過整個冬天。這可不是想像出來的幻覺,而是真實存在的事情。

    至於黑,完全是來源於懶惰。

    賽斯已經很久沒有洗臉。準確地說,應該是入冬以來,就再也沒有碰過洗臉毛巾。該死的天氣,尤其是早上起床的時候,實在太冷了,賽斯怎麼也沒有勇氣伸手觸摸冰涼的冷水。他無法明白那些早早起床運動的傢伙,怎麼能夠光着身子在外面亂跑?而且可以把夾雜着冰塊的整盆冷水劈頭蓋臉澆透全身?他們不冷嗎?難道不會凍成冰棍嗎?

    賽斯的床很大,褥子很軟,這是他前年夏天從一個商人手裡花高價買來的好東西。被子裡塞滿了鴨絨,整個人裹成一團,透過霧濛濛的窗戶玻璃,賽斯饒有興趣地看著住在隔壁的那個僱傭兵。那個五十多歲的老傢伙很是令賽斯眼饞,主要是對方身上那些一塊塊凸起的肌肉。賽斯憎恨自己身上的肥油和脂肪,卻絲毫沒有想要減肥或者節食的念頭。他不明白,這個世界為什麼如此仇視胖子?人們的審美觀念為什麼不能改變一下?瘦幾幾的身板有什麼好看?難道我這種棉花橡膠般的身材毫無魅力?

    沒錯,我是很胖,但老子也是個有理想,有追求,有能力的胖子

    雖然已經醒了,賽斯卻不想起床。他看著站在雪地裡的僱傭兵用冰水擦洗身子,脫掉褲子,再把慢慢一盆冰水澆在身上。對方倒是覺得酣暢淋漓,臉上滿是舒服的爽意,賽斯卻看得目瞪口呆,有種說不出的畏懼。

    “這個該死的筋肉魔鬼,一定是小時候逃學長大不識字的文盲。難道他不明白寒冷對男人身體會造成破壞嗎?什麼血管刺激擴張都是假的,表面上的勇敢全部都是垃圾。你下面的小兄弟其實最怕冷,這種冰水遊戲多玩幾次,恐怕以後你遇到的問題不僅僅是萎縮不振,而是永遠不舉。”

    賽斯一直在自言自語。這種說法當然有其道理,不能算是錯誤。賽斯總是用這種方法證明自己是對的。前提是,外面的人聽不見,他也只有自己這一個聽眾。

    正當賽斯拉開床頭櫃抽屜,取出一隻小望遠鏡,準備進一步研究僱傭兵雙腿之間重要器官變化的時候,一陣嘈雜混亂的敲門聲,打斷了他正在享受的安寧。

    “快開門,這裡有病人。”

    “賽斯你這個傢伙,趕緊給我起來。”

    “我們趕了一整晚的夜路才回來,一定要救活他”

    十多分鐘以後,賽斯診所的房門終於從裡面被打開。很快,一個渾身是血,奄奄一息的中年男人被扛上了手術台

    敲門的人賽斯全都認識。那是五十七小隊的幾個傢伙。里爾、亨格瑞、庫克莫克、貝拉…對了,還有躺在手術台上那個半死不活的傢伙,是他們的隊長莫邢馗。

    賽斯戴上手套,套上白大褂,裝模做樣的走過來。這是一名醫生必不可少的基本裝備,儘管獸醫和醫生之間存在着很大差距,可是在木葉鎮這種地方,白大褂是通用的,人們往往會忽視具體區別。他們只想到你是醫生,卻不會把思維轉移到別的方面。

    看到莫邢馗的時候,賽斯嚇了一大跳。輕鬆寫意的表情頓時變得凝重,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氣。

    莫邢馗傷得很重,傷口從腹部左側開始,一直延伸到右邊後腰。胸口以下的部位被完全撕開,那種可怕的撕裂,將整個腹部變成幾塊相互搭在一起的皮肉。五十七小隊這幫傢伙顯然是為莫邢馗進行過搶救,用非常蹙腳的手法,把他的腹部皮肉勉強縫合在一起。也只有這樣,才使他不至於當場死亡,而是一直撐到了現在。

    他留了太多的血,臉色白得如同屍體,縫合過的傷口邊緣到處塞着棉花,繃帶亂七八糟裹在身上,這些從未接受過急救訓練的僱傭兵就是如此粗糙。在左側的一處傷口,賽斯甚至看到了一小段連同皮肉被針線縫合的腸子。顯然,五十七小隊當時的情況非常緊急,他們甚至來不及把莫邢馗的內臟全部塞進去,讓他一整晚都保持這種可怕又可憐的狀態。

    “哐————”

    亨格瑞是個頭捲曲的褐色皮膚男人,他從背包裡拿出一個沉甸甸的小布袋,重重扔手術台旁邊的桌子上,出沉悶的撞響。

    “這裡是五十五個銀幣,還有三十七個金幣。”

    亨格瑞身上同樣滿是血水和污垢,他的皮袍右邊幾乎被撕爛,胸口敞開着,露出幾道應該是野獸爪子留下的整齊抓痕。看得出,亨格瑞很冷,腳上的鞋子被凍成了冰塊,他卻絲毫沒有想要取暖的念頭,而是指着剛剛拿出來的錢袋,頗為焦急地說:“這是我們湊出來所有的錢。我們還有一批貨物沒有處理,不夠的話,明天還可以再添上一部分。

    賽斯診所的規矩當然是治病救人,前提是必須付出足夠的診金。當然,明碼標價這種事情賽斯永遠也不會做。他不可能做幾個水牌,寫上治療感冒十個銀幣,治療外傷二十個銀幣之類的價碼。這種做法很蠢,也很容易得罪人。誰也不想生病,可誰也不會知道,自己生病的時候口袋裏有沒有足夠的錢?從這個方面來看,賽斯作為一名醫生,多少還是有些職業道德。

    然而事實並非如此。

    賽斯知道僱傭兵們都有知恩圖報的性格。因此他從不談錢,只是輕描淡寫說是“有多少就給多少,不給也沒關係,以後補上就行。”

    這句話的潛在含意,遠遠要比表面上的意思豐富得多。

    木葉鎮上很多人都與賽斯打過交道,吃過虧。

    不給,或者少給診金,其實就是一句廢話。如果你真以為賽斯是個好心的傢伙,隨便拿出幾枚銀幣,他根本不會給你笑臉,以後也再也不要想著他會給你看病,幫你治療。 本帖最後由 zoollyork 於 2014-12-30 23:19 編輯

zoollyork 發表於 2014-12-30 23:05
第五百六六節 救人


以前做屠夫的時候,賽斯就知道明碼標價會嚇走很多顧客。誰都想要財,一個銅板一斤豬肉雖然是市場價,賽斯卻總是想著要把一斤豬肉賣到十個銅板的價錢。在木葉鎮上開設診所,也是出於同樣的道理。這一次,你可以少給或者不給。那麼下一次,以後,你就再也不要想著還有活命的機會。

    賽斯曾經眼睜睜看著很多人在自己眼前死去。儘管他是個獸醫,普通傷勢的外科手術倒也勉強能做。至少,病人們不會因此而死,存活下來的機率也要大一些。之所以在那個時候拒絶他們,完全是診金給的太少。

    做一次手術五枚金幣,這是賽斯的基本心理價位。

    如果傷勢太重,價格也就成倍增加。賽斯從來不會告訴對方錢夠不夠,只是看對方具體拿出多少,就做多少事情

    亨格瑞等人對賽斯的這些暗裡門道多少有些瞭解,所以非常乾脆的把所有錢都拿出來。只要莫邢馗活着,一切都不是問題。

    然而這一次,賽斯決定打破自己的規矩。

    他看了看奄奄一息的莫邢馗,抬起頭,用狡猾的小眼睛盯着五十七小隊其他成員,砸吧着肥厚的嘴唇:“聽著我不能給他做手術。”

    里爾比較年輕,也更容易衝動,立刻走上前來,瞪着紅的雙眼咆哮:“為什麼?”

    “你們給的錢不夠。”

    賽斯回答得很快,他不動聲色的快步走到門口,把虛掩的房門拉開,提高音量,讓外面的人能夠聽見:“他的傷勢很重,隨時可能生危險。這都是你們的錯,就不該用如此粗劣的手法對他進行急救。看看你們把他縫成了什麼樣子?就連最手腳最粗苯的女人,也要比你們做的要好。瞧瞧這兒,腸子都縫在了外面,這傢伙的血差不多快流乾了,就算真能活過來,身體也差不多廢了,再也不能吃僱傭兵這碗飯。”

    賽斯知道應該如何應對這種局面。他很清楚,以自己的技術,根本不可能把莫邢馗救活。事實上,如此嚴重的傷勢,賽斯還是頭一次看見。莫邢馗根本沒有搶救的價值,就算是帝國醫科大學畢業的持牌醫生,在這種時候一樣只是搖頭束手。也許,只有在設備齊全的帝國醫院,莫邢馗還有一線希望。可這裡是木葉鎮,連最基本的呼吸機和血壓儀也沒有。

    貝拉是五十七小隊裡唯一的女性。她攔住了暴跳如雷的里爾,用無比冰寒的眼睛盯住賽斯,問:“開個價吧你究竟要多少錢?”

    “我不能保證可以救活他。”

    賽斯非常狡猾的設置着自己的安全前提。緊接着,伸出一根手指,緊張而激動地提出條件:“我要一千個金幣。如果不做到這一點,你們還是把他抬走吧”

    他知道這些僱傭兵無論如何也拿不出一千個金幣。這相當於先把話說死。賽斯在木葉鎮上呆了很久,他很清楚僱傭兵的脾氣。這些傻瓜兼白痴把義氣看得比什麼都重。什麼兄弟啊,什麼情分啊,統統都是空幻虛假的麻醉藥。除了在喝酒的時候能夠用來充充場面,實際上連一塊麵包也買不回來。好吧都說是為了兄弟和朋友可以兩肋插刀,老子就從沒見過這種掄起刀子往自己身上亂捅的傻逼。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五十七小隊這些人不會眼睜睜看著自己的隊長就這麼死掉。他們會到處借錢,雖然肯定借不到一千個金幣,幾百個應該沒什麼問題。莫邢馗早晚都是個死,自己也只要裝模做樣弄出個手術的場面就行。

    反正醜話已經說在前頭,手術成功與否,都與自己無關。當然,診金絶對不能少。而且,這還是個財的好機會

    所謂要錢不要命就是這樣。賽斯也不是為了錢財什麼都不顧的傻瓜。他知道,木葉鎮上只有自己一個醫生。僱傭兵們根本沒有選擇。就算事情展到了最糟糕的局面,也會有人站出來保護自己。畢竟,自己是這裡所有僱傭兵,以及居民的安全保障。就算五十七小隊這些傢伙想要泄憤怒,也必須先過掉其他人這一關。

    “一千……一千個金幣?”

    亨格瑞的臉色頓時變得蒼白。他轉過身,看了看站在旁邊的其他隊員,現每個人臉上都充滿憤怒,以及無法掩飾的痛苦。

    一千個金幣是什麼概念?

    那相當於在帝國一線城市熱點地帶買一套豪宅,相當於再也不用做僱傭兵,從此過上快樂幸福的生活。要知道,帝國警察總署開出的“贖罪券”,最多也不過是五百個金幣。當然,犯下特定政治破壞罪、刺殺特殊人物、對帝國治安產生嚴重影響等無可赦免的罪犯,並不包括在內,也無法通過購買贖罪券的方式洗清案底。然而,只要看看紅石城,就會明白五百枚金幣的真正價值。那裡有很多人可能終其一生也沒有見過金幣,幾十枚銀幣就是他們一生的儲蓄。

    剛才拋出來的那個錢袋,是五十七小隊所有人的積蓄。亨格瑞是小隊裡除莫邢馗之外,呆在木葉鎮時間最久的人。他在這裡生活了十四年。時間最短的是庫克莫克,九年零六個月。很多人都以為僱傭兵收入豐厚,屬於高收入階層。事實上並非如此,武器裝備等等都需要資金購置,剩餘下來的部分也就不會太多。一千枚金幣絶對是他們無法想像的天文數字,從賽斯嘴裡說出來的聲音雖然不大,卻如同炸雷般震徹心底。

    亨格瑞一直覺得自己脾氣很好,屬於那種無論遇到什麼事情都能平靜對待的男人。可是這一次,他覺得實在無法忍受,腦子不知為什麼就冒出想要把賽斯那張爛臉砸成肉醬的念頭。沒有轉身,亨格瑞也聽到了站在周圍其他同伴的沉重呼吸。他們的想法應該與自己差不多,想要把眼前這個猥瑣卑鄙的胖子活活撕個粉碎。

    努力按捺住想要殺人的衝動,亨格瑞用力咬緊牙關,又迅放開,聲音變得沙啞而沉重:“賽斯醫生,請您務必救救我們隊長。錢的問題您不用擔心,我們現在就去借。現在,請您趕快動手救救他”

    賽斯油滑的臉上一陣亂顫。這是極度驚喜的表現。

    他知道自己賭對了,這幫傻兮兮的僱傭兵考慮問題根本不用腦子。他們只想著救人,卻從未想過此後的一系列問題。話又說回來,無論借高利貸還是出去獵殺黑暗生物,跟我有什麼關係?老子是醫生,診金就這麼高,愛治不治,不治就滾

    賽斯挪動了一下肥胖的身軀,裝模做樣地拿起聽診器,擺在幾乎快要渾身僵冷的莫邢馗胸前。看到他的這個動作,五十七小隊四名成員緊張憤怒的心也為之一鬆。就在亨格瑞想要轉身離開,腦子裡盤算着應該找誰借錢的時候,耳朵裡再次聽到了賽斯卑鄙骯髒的聲音。

    “這樣下去可不行,他的情況很糟糕。必須輸血,我這裡還有兩袋通用血漿。這東西很貴,我也是花了大價錢才買到。你們拿出來的這點錢根本連成本都不夠。萬一你們走了就不回來怎麼辦?萬一你們把他扔在我這兒就集體消失怎麼辦?不行不行,你們得留下一些東西當做抵押,然後我才會給他輸血。”

    賽斯的擔心並非毫無理由,也完全符合邏輯。

    至少,他自己是這樣認為。

    僱傭兵永遠都是介於富翁和窮鬼之間的愚蠢生物。只有鬼才知道亨格瑞能不能借到錢?萬一所有人都拒絶他呢?萬一他辛苦一場,到頭來只是弄到寥寥無幾的金幣呢?所有問題都必須考慮在內,承諾是這個世界上最沒有價值的東西。老子放個屁也能當做承諾,可問題是,誰願意為了這種口頭上的字句來買單?

    庫克莫克是個身強體壯的黑人。他身上同樣沾滿了乾涸黑的血跡,臉上也有幾道明顯的劃痕。庫克莫克很不習慣賽斯這樣的說話方式,直接從肩膀上摘下突擊步槍,用力拉開槍栓,舉槍對準有些慌神的賽斯,從整齊潔白的牙縫間出威脅。

    “你這個不要臉的胖雜種,你想要什麼抵押?老子現在就可以把你射成蜂窩,就用你的腦袋當做抵押。馬上進行手術,把人救活了我會付錢,一個銅板也不會少。如果人死了,我會讓你後悔為什麼要活在這個世界上”

    賽斯猛然打了個哆嗦,立刻扔下聽診器,丟掉剛剛拿在手裡的消毒棉簽,如同受驚的胖母豬,尖叫着,在地板上踮着腳尖小跑起來,一直衝到門口,站在門檻中間,胖乎乎的雙手舉在空中來回亂舞,出如同是即將被前的淒厲叫嚷。

    “你們威脅我?你們竟然敢威脅我?”

    “把人抬走我,我,我不治了,不治了”

    “拿上你們的錢,帶上你們的東西,從我的房子裡出去,有多遠走多遠,我再也不要看到你們”

    賽斯也是進化人,一樣擁有二階進化能力。如果單挑,雖然會被庫克莫克打得很慘,卻也並非沒有還手的機會。可他畢竟不是僱傭兵,也不再是好勇鬥狠的年齡。相比之下,賽斯更願意,也更喜歡裝瘋賣傻。他知道木葉鎮上的人們需要自己。就算惹怒五十七小隊這些僱傭兵,也會有人出面幫助收場。

    何況,他們根本不可能對自己做出實質性的威脅。莫邢馗就躺在手術台上,每拖延一秒鐘,這傢伙距離死亡就更近一些。

    “夠了”

    亨格瑞是一個性格穩重,頭腦隨時保持清醒的男人。可即便是這樣,同樣也對胖子賽斯卑鄙的嘴臉覺得難以忍受。這個身材高大,相貌特徵與地球上白俄血裔頗為相仿的男人猛衝上千,一把拽開正用突擊步槍對準賽斯的庫克莫克,強壓下想要把賽斯那張醜陋爛臉一拳砸成肉醬的衝動,伸出手,用力抓住賽斯的衣服,以自己高大的身軀,把滿口狂呼亂叫的賽斯硬生生壓到牆角,用森冷如冰的雙眼死死盯住對方。

    “聽著,我不想找麻煩。你在木葉鎮呆的時間也不算短,應該聽過我的名字,也應該明白,我這個人,其實很好說話。”

    亨格瑞拔出手槍,在手掌中靈活地轉了幾圈,把烏黑粗大的槍口對準滿頭大汗的賽斯,陰沉沉地說:“在這裡,你有兩個名字。有人管你叫“賽斯醫生”,還有人叫你“肥雜種賽斯”。你應該比我更清楚這兩個名字的含意。我現在真的很想一槍轟爆你的腦袋,就像我昨天中午射殺的那頭屍人一樣。但你也看到了,我們隊長的傷勢很重,所以,我放棄以前的任何想法,老老實實叫你一聲“賽斯醫生”。”

    停頓了片刻,亨格瑞把手裡的槍再次旋轉。這一次,他握住了槍管,把槍柄遞到臉上滿是緊張的賽斯面前,語氣變得越沉重,充滿陰森森的可怕成分:“我做事情很公平。我的夥伴也是這樣。但千萬不要以為我們是瞎子和聾子,尤其是庫克莫克,他的脾氣很暴躁。他從來就不認為這個世界上有什麼賽斯醫生,只知道這裡有個混蛋叫做肥雜種賽斯。我不會總是幫着你說話。現在站在這裡的人是我,下一秒鐘就有可能變成庫克莫克。你也看到了,他對你沒什麼好感。只要你認真去做該做的事情,我保證你會很安全,而且可以拿到足夠的診金。”

    亨格瑞的語不快,語氣平淡,可是每個人都能聽出,其中蘊含著巨大的怒火。

    賽斯緊靠着牆,一陣說不出的寒意順着背脊往上爬。他感覺舌頭有些不太靈活,掙扎着想要一口答應下來。畢竟,這些僱傭兵實在太可怕了,與自己之前接待過的任何病人都不一樣。也難怪,隊長可是僱傭兵小隊裡的靈魂人物。關於躺在手術台上那個叫做莫邢馗的傢伙,賽斯多多少少聽說過一些。不外乎是對人如何公平,戰鬥如何勇敢,做人如何有底線等等……這些該死的品質在賽斯看來根本連一毛錢都不值。他本能的不喜歡這種白痴般的傢伙。然而,也只有這些腦子單純的僱傭兵,才會容易說話,容易被騙。

    想到這裡,賽斯腦子裡剛剛開始萌芽的善意瞬間消失。他用力嚥了一口吐沫,被肥肉擠壓的小眼睛裡,釋放出兇狠暴虐的冷光。

    “總而言之還是那句話,你們的抵押品數量不夠。”

    賽斯再次叫囂着:“你們知道通用型血漿的價錢嗎?這玩意兒可是帝**士兵的標準急救配置品。我只有這麼兩袋存貨,你們拿出來的那點錢連成本都不夠。到時候你們賴賬怎麼辦?拍拍屁股走了我又能怎麼辦?不行,這件事情不解決,我不會出手救他。到時候這人死就死了,你們想殺我就隨便動手。還有你,渾身上下比煤炭還黑的黑鬼,來殺老子啊來啊殺了我,你們的隊長會死得更快”

    在錢和危險面前,賽斯仍然還是選擇前者。他打定主意,寧願被這些僱傭兵永遠記恨,也要黑着心腸從對方口袋裏掏出最後一個子兒。理由很充分,現實很殘酷,不給錢就滾。

    賽斯的挑釁,立刻引起了庫克莫克的狂怒。他再次端起突擊步槍,嘴裡出悶雷似的咆哮。這動作引起了亨格瑞的注意,立刻伸手抓住槍身,猛然把槍口抬高,只聽見“噠噠噠噠”幾聲連射,厚實的屋頂頓時出現了好幾個彈孔,冒出淡淡的煙霧。

    爭吵的聲音太大了,周圍的居民紛紛圍攏過來。在這種場合下,庫克莫克的槍聲比任何時候都要刺耳,站在旁邊的里爾頓時臉色一變,就在亨格瑞劈手奪下槍的同時,里爾也連忙抱住庫克莫克的肩膀,將其牢牢束縛住,連拖帶拉,把怒不可遏的庫克莫克拽出屋子。

    “別用這種廢話來搪塞我。賽斯,我們都很清楚通用型血漿的價錢。那東西在帝國官方市場上售價最多不過是兩枚銀幣。”

    亨格瑞的下巴綳得很緊,他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睛裡充滿了痛苦。亨格瑞已經沒有多餘的思維去憤怒,莫邢馗的氣息越來越弱,隨時可能死去。現在,無論賽斯這個混蛋開出什麼樣的條件,他都會無條件接受。

    說著,亨格瑞扔下手裡的突擊步槍,指了指擺在地上的武器裝備,神情無比疲憊:“這些東西我們都交給你。不要再試圖考驗我的耐心,你最好現在就開始手術。”

    “我已經說了,你們拿出來的錢不夠。”

    看到屋子外面站滿了圍觀者,賽斯的底氣也越來越足。他一邊從地面撿起聽診器,一邊語極快的威脅道:“你們最好現在就去弄錢。沒錯,通用型血漿的實際價值沒那麼多。但你不要忘了,這裡是木葉鎮。而我,是這裡唯一的醫生。” 本帖最後由 zoollyork 於 2014-12-30 23:18 編輯

zoollyork 發表於 2014-12-30 23:17
第五百六七節 診金


看到屋子外面站滿了圍觀者,賽斯的底氣也越來越足。他一邊從地面撿起聽診器,一邊語速極快的威脅道:“你們最好現在就去弄錢。沒錯,通用型血漿的實際價值沒那麼多。但你不要忘了,這裡是木葉鎮。而我,是這裡唯一的醫生。”

    亨格瑞冷冷地看了神情囂張的賽斯一眼,轉身朝着屋子外面走去。

    他連一秒鐘也不想在這裡呆下去。亨格瑞還是頭一次覺得胖子賽斯的嘴臉是如此醜惡。以前,五十七小隊與賽斯從未有過接觸,對於賽斯的印象,只是來源於其它小隊的僱傭兵。每一個受傷老兵都把賽斯形容為吸血鬼。那個時候,他們用最惡毒的字句詛咒賽斯,亨格瑞卻只是將這當做一種笑話。他總是覺得,邪惡與卑鄙應該有一定底線,而不是毫無顧忌的擴大。否則,那根本就不能稱之為人類,甚至就連黑暗生物也自愧不如。

    只有真正遭遇邪惡,面對卑鄙的時候,才會明白善意與良知究竟有多麼可貴。很不幸,這種痛苦五十七小隊正在品嚐,而且必須吞嚥。

    就在亨格瑞即將踏出屋子大門的時候,貝拉拽住了亨格瑞的衣服。

    她用刀子般鋒利的目光死死盯着胖子賽斯,沉默了幾秒鐘,鬆開手,朝前走了幾步,解開衣服上的紐扣,然後雙手抓住上衣領口,朝着兩邊用力撕開。頓時一大片潔白光滑的皮膚,還有幾乎整個胸部,完全暴露在空氣。

    “就用我來當做抵押品吧怎麼樣,夠不夠?”

    貝拉的聲音平靜無波,已經拿起聽診器的賽斯卻覺得眼皮跳了跳,身體下面沒來由的騰起一股熱流。

    僱傭兵裡有幾個女人並不奇怪。貝拉本身長的不錯,幹練的短髮使她看起來充滿朝氣,厚重的舊式軍服擋住了她的身段,直到扯開衣服,才發現她的身材實在很有料。尤其是胸部,飽滿得幾乎快要從胸衣裡撐開。

    有這麼一個漂亮女人當做抵押品,肯定是夠了。至少,她比酒吧裡那些搔首弄姿的女人強得多,很乾淨,某個部位也很緊致,絶對不會鬆垮垮的,連拳頭都能進出自如。

    就在賽斯暗自嚥著口水,想要答應下來的時候,忽然聽到里爾歇斯底里的憤怒咆哮。

    “不貝拉你不能這樣”

    已經走到屋外的里爾回頭瞥見了這一幕,雙眼在瞬間充血,變得一片通紅。他如風一般衝進屋子,如最厚實的牆一般擋住賽斯窺視的目光,不由分說,把貝拉一把摟緊懷裡,狠狠拉起她的外套,扣緊,不無痛苦,及其憤怒地連聲狂吼:“你想幹什麼?你到底在幹什麼?”

    貝拉白淨的臉上同樣充滿了血色。她抬起右手,輕輕撫摸着里爾因為怒火而緊張的面頰,非常柔和,卻極其認真地說:“隊長救過你的命,上次如果不是他砍斷了那頭狼人的爪子,我也不可能站在這裡。隊長現在的情況很糟,我們無論如何也要救他。放心吧我只是抵押,不會真正與這個該死的肥雜種有什麼瓜葛。你們趕快去弄錢,我守在這兒。快去吧沒多少時間了。”

    里爾的臉色有些扭曲。

    事情當然不會像貝拉說的那麼簡單。木葉鎮能夠發展到現在,與嚴格的規矩和制度肯定必不可分。抵押品就是抵押品,無論人或者物件都行。只要雙方認可、接受,有第三方在場證明,契約就可以成立。即便事後反悔,鎮公務所也會派出專人負責追索賠償事宜。比如鎮長王虎,本身就是規則執行人之一。他是木葉鎮幾位不多的“將”級強者之一,也是震懾那些心懷不軌傢伙的重要人物。

    儘管只是第一次接觸,里爾已經看到了胖子賽斯的貪婪。不看到真金白銀,那傢伙就算是病人死在面前也絶對不會出手救助。貝拉主動願意成為抵押品,肯定可以促使賽斯儘快開始手術。然而,他的要價太高了,足足一千枚金幣。亨格瑞雖然說是出去借錢,實際上卻肯定無法滿足賽斯的要求。如果是四百,或者五百,從熟識的其它小隊那裡應該差不多可以借到。可如果數字超過一千……這根本就不可能。

    沒有足夠的錢贖回抵押品,就意味着貝拉將成為賽斯的奴隷。儘管很多人都知道賽斯很卑鄙,是個骯髒的下流胚。可規矩就是規矩,無論你的遭遇再悲慘,契約一旦確立,就必須得到執行。

    儘管里爾寬闊的肩膀擋住了視線,賽斯仍然可以從肩膀邊緣看到幾縷貝拉的頭髮。他眼睛裡流露出毫不掩飾的笑,原本以為只是弄到一大筆錢,沒想到居然連這種美人也甘願自投羅網。想到活力四射的女僱傭兵,賽斯就覺得小腹下面有種火辣辣的膨脹感。儘管他是獸醫,手上卻有幾種此效果強烈的草藥方子。以前在帝國農場的時候,那些藥物本來就是給母牛吃的。主要目的當然是為了刺激產奶,說穿了其實就是獸用春藥。連母牛吃了都會像發春的貓一整晚“哞哞”叫個不停,更不要說是直接作用在活人身上。

    賽斯的瞳孔深處似乎已經看到,雙眼迷茫的貝拉一絲不掛在自己面前跳舞,做出各種撩人的姿勢。

    是的,老子今天可以擁有一個美妙的夜晚。老子也是二階進化人,你們有槍我也有,我承認肉搏打架老子不是你們的對手,開槍射擊卻沒有問題。何況,還有一個活生生的女人在手上。如果五十七小隊這些傢伙敢發難,老子就首先斃了這個叫做貝拉的小妞。

    亨格瑞站在貝拉身後,他感覺身體裡的血液幾乎凝固,凍成了冰。眼前的情況讓他一時間失去了思維能力,甚至要比面對上萬頭狼人還要無助。有那麼一瞬間,亨格瑞甚至產生過,不再去管隊長莫邢馗的生死,也要把槍塞進肥雜種賽斯嘴裡,不顧一切射空全部子彈的衝動。

    就在諸如此類念頭瘋狂佔據着亨格瑞大腦的時候,一個失去了左臂,衣袖在半空晃蕩的老僱傭兵走了過來,及其認真,非常清晰地說:“其實,這裡不只是有一個醫生。如果你們願意的話,最好去找找二十二小隊。動作一定要快,我看老莫他已經撐不了多久。”

    還有一個醫生?

    里爾和貝拉聽到這句話,不約而同轉過身,滿面驚訝,眼睛裡釋放出喜悅而期盼的目光。

    胖子賽斯傲慢的表情瞬間變得陰沉,繼而露出猙獰惶恐的成分。這種變化非常精采,即便是最優秀的演員也無法做到這一點。賽斯感覺有種已經被自己牢牢拿捏住的東西,正從手心裡溜走。儘管自己非常用力,也牢牢控制住每一個方向,它還是表現出比豬油還要滑溜的特性,“嗖”的一下,自己手心已經變得空空如也。

    亨格瑞認識這個老僱傭兵,他原本隷屬於十一小隊,因為重傷殘疾,無法再出任務,現在依靠在小鎮上經營酒館為生。這種人不會欺騙自己,更不會在這種問題上故意說謊。

    更多的證明者出現了。

    “是的,你們應該去二十二小隊那邊看看。他們回來的那天晚上我就在場,肯森的傷勢比這重得多,整個胸口都碎了,如果不是當時得到治療,他根本沒辦法在雪橇上趕一整天的路。肯森現在生龍活虎,比誰都健康。”

    “賽斯這個肥雜種就是個吸血鬼,他其實什麼也不懂,千萬別把人交給他醫治。除了喝酒玩女人,他什麼也不會。不相信的話,你朝着賽斯大腿上開一槍,看看他會不會止血包紮?還是活生生的把血流乾,手足無措的死掉?”

    “別拖延時間了,趕緊把老莫抬過去。跟那個胖鬼沒什麼好說的,以前我們都得求着他,現在就不同了。二十二小隊的那個年輕人很不錯,他也是僱傭兵,不會像肥雜種一樣死要錢。”

    各種不同論調從幾十個圍觀者口發出,亂鬨哄的,內容不外乎是對賽斯的鄙夷。就真實情況而言,其實沒有幾個人看到二十二小隊當時進城,也沒有太多人與肯森有過接觸。傳言就是這樣,真實與否無關緊要,其也沒有多少真實的成分。人們只是厭憎賽斯以往的種種做法,就算與胖子獸醫毫無瓜葛,也樂於看到他被圍攻的窘困場景。何況,推動兩位醫生之間的競爭,對木葉鎮也算是一件好事。有競爭才有壓力,診金什麼的自然也就不斷下滑。像胖子賽斯這種漫天要價的壟斷,只會招致越來越強烈的反感。

    每個戰鬥小隊的駐地都具有**性。隨着人們抬着重傷昏迷的莫邢馗走進小樓大廳,原本安寧的環境裡,頓時響起了陣陣喧鬧。

    “你們幹什麼?”

    “怎麼這麼多人?究竟怎麼回事?”

    “救救他快救救他”

    當蘇浩聽到聲音從樓上下來的時候,樓下已經站滿了人,沉重的呼吸混雜着硝煙、血腥、雪水和煙草等味道,各種亂七八糟的氣息撲面而來,差一點兒沒把他給嗆倒。

    仍然還是亨格瑞走在前面,用尖端急促的話語講述事情經過,用最誠懇的話語請求蘇浩出手救人。

    蘇浩一邊點頭,一邊分開人群,用謹慎專業的眼光,迅速審視着昏迷的莫邢馗。

    不到兩秒鐘,他已經有了結論。

    “你們幾個把人抬進去,其他人都離開這兒。手術需要安靜,維摩爾,你負責幫我守住這道門。”

    警告沒有起到應有的效果,幾個好奇心特別重的傢伙仍然站在原地不動。蘇浩的臉色瞬間變得極為難看。他不再言語,而是站在原地不動。亨格瑞等人看到他陰沉的臉色,連忙主動勸阻,把無關人員都趕了出去,重重關上房門。

    賴利已經端來了熱水,手術台只是一張原木拼成的大床,下面用磚塊墊起,適合蘇浩手術的高度。

    一切都很倉促。外出狩獵回來後,蘇浩和其他小隊成員已經料到會有病人上門,卻沒想到竟然來得如此之快,以至於手術工具和相關器材都沒有準備。看著蘇浩從急救箱裡取出止血鉗和各種用具,“叮鈴咣啷”擺進白瓷盤裡,亨格瑞等人的眉頭漸漸皺起,臉色也變得沉重。

    相比之下,還是賽斯的診所看起來更加專業。那裡到處充斥着消毒藥水的氣味,手術台和各種工具也更加齊備。雖然每個人都明白設備並不代表個人技術,可是在對醫生本人一無所知的情況下,都會選擇環境設備看起來更舒服的一方。

    這種感覺不奇怪。就像你隔壁搬來一個自稱是擁有國家執照,經驗豐富老醫生的傢伙,但你生病肯定不會找鄰居診斷,而是選擇去醫院掛號。你不知道對方根底,只能按照先前的經驗,在醫院接受治療。當然,這種誤解會隨着時間延續,接觸增加不斷產生變化,可是就當時的情況來看,你永遠只會選擇後者。

    蘇浩用剪刀挑開莫邢馗腹部的縫合線,熟練地撥開皮層,一股濃烈的腥臭氣味立刻撲面而來。

    蘇浩微微皺起眉頭。

    傷勢很嚴重,能夠撐到現在已經很不容易。可問題是,儘管蘇浩經驗豐富,也沒有絶對把握通過正常手法能將莫邢馗救活。這本來就是致命傷,區別只在於死亡時間前後延續不同。即便是最優秀的帝國醫生,現在也無力回天,最多不過是盡人事,聽天命。

    里爾非常擔心,儘管知道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醫生,我們隊長有救嗎?”

    蘇浩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目光隨即重新折返到昏迷的莫邢馗身上:“他的情況很糟,身體裡的血幾乎流乾了,我得先幫他輸血。”

    說著,蘇浩抬起頭,示意守在旁邊的賴利把五十七小隊其餘成員帶出去,口氣嚴肅而認真:“幫他們檢查一下,現在需要大量對應型號的血漿。檢驗和抽血時間不能超過十五分鐘,否則,這個人就完了。”

    這番話的命令語氣極重,亨格瑞等人無法反駁,只能跟着賴利走出房間,一個個通過簡易透鏡檢驗血型。

    結果很快被賴利送進臨時手術室。當他出來的時候,臉色也變得尤其凝重。面對亨格瑞等人的追問,賴利只說了一句話。

    “你們的血型與莫隊長不匹配。他是H型血,我們小隊只有肯森隊長才有相同的血型。你們也看到了,肯森隊長受了重傷,正在康復。”

    五十七小隊四名成員面面相覷,亨格瑞立刻說道:“我們這就去找人,肯定有人願意幫忙。”

    “我並不懷疑這一點,問題是時間上已經來不及。”

    維摩爾從旁邊走過來,認真地說:“檢驗血型相當費時,除非使用特殊電子儀器,才有可能在短時間內完成血型對比。”

    黑人庫克莫克頓時咆哮起來:“那怎麼辦?我們該怎麼辦?”

    隊長肯森一直坐在壁爐前,他胸口裹着繃帶,看上去比平時臃腫得多:“蘇浩應該正在給你們的隊長輸血。他是O型,可以通用。”

    緊張的氣氛很快緩和下來,就連一直咬緊嘴唇的貝拉,也長長舒了一口氣。

    亨格瑞的表情終於輕鬆了不少。他從背包裡拿出此前當做診金遞給屠夫賽斯的那只錢袋,神情恭敬地遞到肯森面

    肯森解開錢袋的繫繩,看了一眼裡面的錢幣,抬起頭,注視着亨格瑞:“這是什麼意思?”

    亨格瑞不太明白:“難道,你們不收取診費嗎?”

    吊著胳膊的何東笑了起來:“這點兒錢太少了,遠遠不夠買一條命。”

    五十七小隊隊員剛剛舒緩開的臉色,因為這句話重新變得陰沉。沉默片刻,亨格瑞以苦澀的語調問:“你們,究竟需要多少?”

    肯森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抬起手,指了指緊閉的臨時手術室:“關於這個問題,你得等到蘇浩出來之後問他。除了他,我們誰也無法給你答案。”

    天氣很冷,很少有人能夠在冰天雪地裡呆上幾個小時。蘇浩的手術很漫長,維摩爾與賴利一直以拒絶打擾為藉口,不讓五十七小隊的成員進去。亨格瑞等人只能站着或者坐著,要不就是與肯森等人低聲交談。如果不是臨時手術室裡亮着燈,隔着房門不時可以聽到裡面傳出來的動靜,亨格瑞恐怕真的會失去理智,不顧一切衝進去。

    直到深夜,蘇浩才從裡面出來。

    他的臉色蒼白,額頭上滿是汗珠,胸前的褂子全是血污,雙手沾滿血跡,整個人顯得疲憊至極,就連腳步也虛浮踉蹌,如果不是守在門口的維摩爾一把將其扶住,恐怕已經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上。

    莫邢馗躺在手術台上,腹部的傷口已經重新處理過,縫合線緊密而嚴實,手臂也插上了輸液管。抗生素之類的藥品在木葉鎮一直都有供應,不算是稀缺物資。當五十七小隊所有成員走進手術室的時候,發現隊長莫邢馗的呼吸已經平穩,不再急促,雖然臉色依然蒼白,卻明顯是恢復了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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