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煉道長生 作者：君煮 (連載中)

《煉道長生》

【小說作者】：君煮

【作者簡介】：無

【內容簡介】：

九天之上，仙神無憑。
天下芸芸眾生，只在紅塵中打轉，輪回百世，不過一介凡夫俗子。
我有長生念，
斬得萬般妖邪！
斬得自身虛妄！
斬得紅塵因果！
持我本心，築我無上道基，此生只為證道超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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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章 俗世道修

    秦石一身青色道袍，坐在『明威山莊』門口的石階上，嘴角掛著一絲微笑，緊緊盯著前面廳堂口一個裊裊的黃裙身影，略顯青澀的臉上露出與他年齡不符的一種閒散之色。

    他身邊坐了幾個背刀挎劍的漢子，都是一身勁裝，身材雄壯，肌肉鼓起。

    秦石一副普通人的身板，坐在他們當中，又身穿道袍，顯得格格不入。

    這些漢子都看著秦石，臉上神情狹促，雖然也是帶著笑意，但笑容更多的是狹促，還有那一絲明顯的譏諷。

    「我說石頭，你毛還沒長齊，就學別人想女人了。」一個漢子笑道，他看了一眼前面那個黃裙身影，縮了縮頭，壓低聲音又道：「你小子難道想癩蛤蟆吃天鵝肉，搭上莊主的女兒？你這都看了多久了？」

    幾個漢子臉上嘲諷之意更濃。

    秦石臉色不變，好像早就習慣了這些漢子的嘲笑，依然看著那個黃裙女子，彷彿更加入神了。

    忽然，秦石眉頭微微皺了一下，眼中露出一絲疑惑之色。

    時值正午，艷陽當空，陽氣最盛之時，在他眼中，前面那個女子的頭頂似乎有一縷淡淡的黑氣盤旋。

    那些漢子見他神情微變，以為譏諷之語見效，立刻發出一陣哄笑。

    那個黃裙女子聽到笑聲，回過頭來看了一眼。

    這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女，白皙的皮膚和身上的黃色長裙相得益彰，很是俏麗，但她臉上那一絲高傲之色卻也很明顯。

    她看到是一群粗豪的漢子正看著她這裡大笑，眉頭立刻皺起，露出厭惡之色，接著看到一身道袍的秦石正緊緊盯著自己看，臉上又露出一絲不屑，冷哼一聲，回過頭，快步走入廳堂。

    那些漢子被少女看了一眼，笑聲立刻弱下來，都不自覺低下頭。

    秦石臉上依然雲淡風輕，看著少女背影消失，站起來拍拍手，往山莊後面走去。

    山莊後面一排平房，都是明威山莊司僕雜役居住之處。

    秦石繞到平房後面，那裡還有一間破舊的小屋。

    秦石推門進屋，屋中只有一床一桌一椅，都已經有了些年頭，這就是秦石在明威山莊的住處。

    秦石今年十七歲，在這大明國土生土長，不過在他十歲那年，家鄉遭了大水災，水災之後隨之而來的是一場瘟疫，他的父母都死在那場天災之中。

    秦石守著父母的遺體，餓了整整兩天一夜，眼看也要步父母後塵，悲慘地離開這世間，一個路過的道人救了他，並他收為弟子。

    明威山莊坐落在大明兩京十九府七十二郡中的天水郡，莊主徐威在天水郡一帶武林中很有地位，而且盛傳名聲很好，喜歡結交江湖朋友，武林高手。

    玄真道人也是個漂泊無定的人，到了天水郡，和徐威偶遇，徐威和玄真道人切磋一場，自愧不如，就請玄真道人留在明威山莊，日夜請教，秦石也就隨之留在了明威山莊。

    玄真道人在明威山莊待了幾年，於三年前大限已到，撒手歸天。

    玄真道人在時，明威山莊所有人都對他尊敬有加，連帶秦石地位也不低，不過道人一死，情況就變了。

    莊主徐威第一個出來，連場面都不講，直接要秦石把玄真道人的武學傳承交出來。

    秦石毫不懷疑，如果自己說一個不字，後果肯定是下去見師父，和父母一家團聚。

    所以秦石毫不猶豫就把玄真道人的武學典籍交給了徐威，這也是玄真道人死前預料到的情況，早就交代好的。

    徐威得到了夢寐以求的武學傳承，又見秦石不過十四，武學修為稀疏得緊，也就沒再管秦石，反正在他眼中這就是個廢物，留著他也好讓武林中人對他的『急功好義』有更為深刻的認識。

    從此，秦石成了明威山莊可有可無的人，和司僕雜役混為一流。

    但除秦石外，誰都不知道其實玄真道人身上有更大的隱秘。

    原來玄真道人本來不是武林中人，他壯年的時候在一座深山的石洞裡找到一具屍骸，這具屍骸前面有一塊材質奇怪的布帛，似乎是某件東西上的碎片。

    玄真道人見那具屍骸不知道已經死在洞裡多少年，白骨都已經腐朽，身上的衣物什麼早就化作泥土，而這塊布帛卻沒有絲毫腐壞的跡象，知道是不凡之物。

    布帛上記載了一篇歌訣，叫做《日月照海伏波歌訣》。

    這篇歌訣稱其不是俗世的武學功法，而是能讓人修真成仙的功法。

    據這篇歌訣記載，修仙一途，共有三大境界，十二小境界。

    三大境界分別是：烘爐境、明神境、大乘境。

    三大境界之下各有四個階段，合計十二小境界。

    烘爐境分：服氣、洗髓、淨魂、龍虎。

    明神境分：還丹、合魄、元神、紫府。

    大乘境分：化合、劫動、蛻凡、純陽。

    如果一個凡人有大機緣、大毅力，按照這三大境界、十二小境界修煉，可以從一介凡軀，修至白日霞舉飛昇。

    而這三大境界、十二小境界被修仙之人稱作「靈闕三境玉京十二重樓」，意思是此為登天之階梯，修之可一步步上朝靈闕玉京天府。

    像《日月照海伏波歌訣》便是服氣期的完整入門功法，其中還包含了服氣期能使用的相應法器、法術法門，實際上是一部小小的典籍。

    當時玄真道人抱著將信將疑的態度，修煉了《日月照海伏波歌訣》，沒想到還真有效果，修出了真氣。

    不僅如此，玄真道人發現《日月照海伏波歌訣》可以御動他所見過的武林中所有俗世武學，而無論其心法如何。

    玄真道人修煉有小成後，知道修真成仙可能不是空穴來風的東西，而從那塊不會腐朽的布帛來看，應該是某塊布帛上的一塊碎片而已，其他碎片上很有可能就記載了「靈闕三境玉京十二重樓」的剩餘部分。

    所以他就一邊憑著《日月照海伏波歌訣》上記載的符籙除邪捉鬼，救世濟人，一邊尋找剩餘布帛的下落。

    玄真道人行走天下四十多年，中途救了秦石，終於在到天水郡時，心血來潮，冥冥中覺得機緣就在天水郡附近，所以就留下來。

    由於玄真道人得到《日月照海伏波歌訣》時已經四十多歲，到得服氣期大成已經六十多歲，之後又浪跡天下四十多年，到天水郡時已經一百多歲，還沒等找到機緣，就大限已到，只能在無盡的不甘中撒手而去。

    玄真道人臨去之時，把這些傳承都傳給了自己的唯一弟子秦石，並一再告誡秦石三點。

    第一是人心難測，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日月照海伏波歌訣》這個大秘密千萬不能讓人知道，否則秦石就是懷璧其罪，會引起他人覬覦。

    第二就是秦石性情恬淡，而且從未與人交過手，更別說斬妖降魔了，所以心裡時常要謹記，雖然凡事要留有餘地，但世道詭譎，人心難測，妖鬼難分，對敵之時卻不可有憐憫仁慈之心，否則多半要反受其害。

    還有一點就是修道首要的就是機緣，否則即便天資極高，心志堅毅，也不過鏡花水月，最後一場空。像他自己就是這樣，還沒遇到機緣就壽元終盡。這與其說是玄真道人對秦石的交代，不如說是他死前，心中一種不忿的自嘲。

    秦石坐在小屋中的破床上，師父臨死前的那一絲不甘心，依然清晰印在他心中。

第一卷  第二章 苦海寶筏

    秦石想到玄真道人，不由得伸手摸了摸懷中的幾樣東西。

    這幾樣東西都是玄真道人留給秦石的，有那張布帛殘片、一柄銅錢劍、一疊畫好的符籙，和三顆鴿蛋大小的夜明珠。

    布帛殘片的重要性自不用說，而那三顆夜明珠雖然珍貴，也不過是凡俗之物，是玄真道人留給秦石以備不時之需的。

    要知道修道講究法、財、侶、地。

    其中法，就是修道的功法、法門，沒有大機緣無法得到，秦石至少現在在服氣大成之前不用擔心法的問題。

    財排在第二位，可見其重要性。修道一脈的財分為內財、外財兩種。

    所謂內財就是自身的資本，比如肉身不能有妨礙修行的殘缺，神智不能閉塞，身體健康，元氣充足等等。

    外財就是指修道之士為修道所需的花銷，要知道修道一途花費極高，無論丹藥、法器等等所費，都不是俗世一般人可以承受，所以外財也非常重要，玄真道人留下三顆夜明珠給秦石，也是這個意思。

    那柄銅錢劍是玄真道人按照《日月照海伏波歌訣》配合的法器法門所造，需要找千枚沒有殘缺的千年銅錢，用十丈『煞絲』串聯在一起，凝成劍形，再用秘法淬煉而成。

    所謂煞絲就是帶有煞氣的絲線一類東西，傳說中的龍筋是最好的東西，但顯然這對玄真道人太過難以想像，所以玄真道人最後找了一處埋骨無數，煞氣沖天的古戰場，把十丈琉璃蟬絲埋在煞氣最重的地底七年，然後取出，才製成這柄銅錢劍。

    千年銅錢經過無數人手，聚斂的陽氣充足無比，配合『煞絲』，再凝聚成本來就帶有鋒銳之煞的劍形，功能辟鬼鎮妖，陰邪不侵。

    玄真道人當年曾憑此劍鎮壓陰鬼妖異不下數十，其中還有一隻五百年的惡鬼。

    至於那一疊符籙大約十五六張，是按照《日月照海伏波歌訣》中的四道符籙所畫。

    這四道符籙分別是『疾風符』，一個時辰之內，可借風力而行，雖然不能御風飛行，但也比奔馬快上一倍，是秦石現階段追敵、逃命的不二選擇。

    『鎮心符』，可鎮定心神，破除施加於自身的陰幻邪妄。

    『玄龜靈甲符』，施展後，可聚周圍天地靈氣凝成一副靈甲，貼附在身上，可抗外力、法術攻擊，效果根據畫符者修為及攻擊強弱而定。

    「天雷鎮邪符」，可引來天雷，轟擊對方，威力奇大，是秦石除銅錢劍外，唯一的殺手鑭。

    另外，還有二三十張空白符紙，和一些硃砂，一支上等毛筆，都是玄真道人用來畫符所用。

    秦石在房中一直待到天黑，去吃了晚飯，也不回房，直接出了明威山莊，繞向山莊後面兩里遠的一座小山丘。

    他以普通人的速度行走，等登上山丘，天色已經不早，一輪明月高掛在天空。

    秦石在一棵青松下找了塊大石，盤膝坐下，調勻了呼吸，覺得心裡平靜下來，就閉上雙目，開始《日月照海伏波歌訣》的功法修煉。

    所謂『照海伏波』，是比喻人的雜念如同怒海揚波，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前赴後繼，無有窮時。修行就是首先要降服自身的雜念，如同平伏怒海波濤，達到澄心靜念，映照虛空日月的境界。

    這是水磨的功夫，不是一蹴而就能達到的。

    秦石自十二歲時修煉這篇功法，至今已有五年，現在輕車熟路。

    他感受著腦中各種念頭起起伏伏，也沒有刻意去平復哪個念頭，任他念頭隨生隨滅，只是如同一個旁觀者一般，站在高空俯視自己的念頭，同時觀想一片平靜如海的海面上，日昇月落，海面平滑如鏡，倒映日月。

    不一會，他就進入鏡海無波的境界，鼻息口吐，體內已經煉了五年的真氣自動運行起來。

    秦石五年苦修，由於功法高等，身體又年輕強健，兩年前就通了任督二脈，俗稱打通小周天。

    如果再通了十二正經，奇經八脈，就是打通了大周天，至此，服氣期就算大成了。

    秦石定定坐了一個半時辰，才緩緩睜開眼來，長噓一口濁氣，感覺體內真氣流動，這兩年來十二正經已經打通了十條，只剩手少陰心經、足少陰腎經未通，至於奇經八脈的還沒摸到邊。

    秦石知道自己這種入門修者，不宜練習過度，一切都要有個度，否則就有害處。

    至於那種傳說中不吃不喝不拉撒，一坐就是幾個月、數年、數十年的，都是修煉境界極高的大能才能做到。初學者如果也這麼做，結果只有走火入魔、血脈壞死、肌肉萎縮等幾種惡果。

    修行講究心性和實力的配合，如果一味追求實力的提升，而心性領悟跟不上，遲早會有不可測的後果出現。

    觀想日月照海伏波，是一種心性修為在功法上的體現，而知道一切有度，是更為高等的心性修行，這是功法上沒有的，全憑個人領悟。

    秦石跳起身，揮了揮手腳，開始打起一套拳法。

    這套拳法和世間的武學完全不同，是模擬七種動物的形態，叫做《七真戲搏》，也是《日月照海伏波歌訣》中的配合功法。

    秦石之所以時常到這小山丘來修煉，而沒有人管，這套《七真戲搏》起了很大的作用。

    明威山莊莊主徐威一開始是緊盯著秦石的，後來觀察一段時間，見到秦石到這小山丘來，就是練這套《七真戲搏》，便嗤之以鼻，從此完全把秦石當廢物。

    這也難怪，在徐威這種武林高手眼中，《七真戲搏》動作簡單，而且非常古樸，甚至用笨拙來形容才算貼切，和一些上了年紀的老人家強身延年用的一些體術相差無幾，毫無實戰用途。

    但秦石的感受卻不是如此，他剛練完服氣通脈，現在立刻打出這套《七真戲搏》，感覺渾身舒暢，身體微微發熱，氣脈流轉更為圓轉如意。

    隨著秦石的動作，一絲絲肉眼看不到的天地靈氣慢慢從他全身各處滲入他身體，又有絲絲肉身內的污濁被一點點排出體外，消散在天地間。

    秦石打了三遍《七真戲搏》，就靜立不動，靜靜體悟身體的變化。

    過了一會，他睜開眼，心裡流過《日月照海伏波歌訣》開篇宗義。

    凡修大道之人，就應當知道凡塵俗世乃是一個大苦海，想要渡過苦海，達到彼岸超脫，便要先修渡海之舟筏。

    而人的肉身便是渡海寶筏，不能隨便損傷。

    修至『明神境』大境界中的『元神期』前，如果肉身損毀，魂魄無所依憑，下場就是死亡，有沒有下一世重來的機會也很難說。

    至於『元神期』修士，元神已成，也不能離開肉身太久，否則遭遇外劫，很有可能元神受損，嚴重一點的灰飛煙滅。

    所謂服氣期，其實就是服餌天地靈氣，借此打開體內閉塞的經絡，調理隱疾，配合體術打磨肉身，以強身健體，達到百病不生，寒暑不侵的效果，先行鞏固這渡海寶筏，為後續修行打好基礎。

    秦石抬頭看了看天空，月正當中，已經快到子時，就準備下山而去，對他這樣的入門修士而言，服氣修煉並不能完全代替睡眠，必要的休息是強健身體的需求。

    一張一弛，也是心性領悟。

    他走到山下，將將要踏出山口，眉頭微皺，就見到一個人影依稀從明威山莊方向而來，從小山丘下行而過，速度不慢。

    秦石藉著明月，盯著那個人影，忽然臉色一變。

    明月下，那個人影頭頂一道黑氣盤旋，如同濃霧。

第一卷  第三章 古廟妖邪

    秦石看著那個人影從前方行過，這個人影一身黃裙，身材嬌小，赫然就是明威山莊莊主徐威獨女徐倩雲。

    秦石略微考慮一下，就準備跟上去。

    就在此時，他腳步忽然一頓，停了下來。

    遠處，又是一個人影從明威山莊方向而來。

    這個人影輕輕在地上一點，就滑出三四丈，顯然是個高手，武學修為遠在徐倩雲之上。

    秦石退了幾步，隱在一叢花樹後，運起《日月照海伏波歌訣》中的《藏息訣》，把全身氣息收斂，靜靜看著後來的那個人影。

    月光下，此人是個大約四十多歲的大漢，面容方正威嚴，一臉正氣，背上背了一柄長刀，一副豪俠之態。

    秦石看著這個正氣凜然的大漢，嘴角微微露出一絲笑意。

    這人正是明威山莊莊主徐威，至於他面上的豪俠仗義之後是什麼，秦石再清楚不過了。

    《藏息訣》是秦石最先練成的入門功法之一，玄真道人首先教導秦石習練《藏息訣》，也是為了防止秦石的修為被人看出。

    當年徐威向秦石所要玄真道人武學傳承時，就看不出秦石的身有修為，現在秦石修為遠非當年可比，徐威更是無所察覺。

    秦石等徐威過去數息，才身形一動，追了上去。

    他沒有專門修習過輕身功夫，但以他目前打通小周天，又通了十條正經的修為，就算放到武林中，也是一方高手，此刻輕輕跨出一步就是數丈距離。

    秦石真氣流動間，走得輕鬆無比，如同閒庭信步，不帶一絲煙火之氣，這是道家真傳和俗世輕身功夫的區別。

    前方徐威遠遠綴著徐倩雲，明明可以立刻趕上，但他卻沒有這麼做，顯然是發現了徐倩雲的異常，打的注意是跟上去看看誰敢這樣算計他徐威的女兒，至於徐倩雲頭頂的那團黑氣，徐威當然是看不見的。

    三人分成前後，在這山林中穿行了近半個時辰，約莫著已經到了明威山莊之外三十多里。

    徐倩雲徑直往前面一座小山中走去。

    秦石跟著徐威進入小山，兩旁野草灌木叢生，幾乎看不清腳下還有一條崎嶇的羊腸小道。

    前面的徐倩雲在小道中左繞右繞，走得順暢無比，好像已經走了無數遍的樣子。

    一刻鐘後，羊腸小道到了盡頭，忽然出現一片空地，空地前面是三間破敗不堪的房屋。

    這三間房屋似乎是座廢棄的小廟，不知道在這人跡罕至的荒山之中已有多久，殘垣斷瓦到處都是，多處已經塌陷，至於木質大門，早就在蟲噬風雨中腐朽，不見蹤跡。

    月光透過門洞，依稀見到破屋正中一個石質高台上，有一尊泥塑神像。

    泥塑上本來應該有些鎏金畫漆的，但經過風雨侵蝕，都已褪去，整個泥塑灰撲撲，加上屋中蛛網密佈，看不清到底塑的是那尊神像。

    這種荒山之中，忽然出現這樣的一座破廟，再加上黑夜之中，任何正常人都會心中打顫。

    皎潔的月光似乎在這一刻都忽然變得慘白無比，本來山中的清風吹到這裡，彷彿也變得有些陰冷。

    而徐倩雲連停都沒停，黃裙飄飄，逕直往破廟大門走去。

    一切顯得詭異非常。

    徐威已經在小道的盡頭停了下來，蹲在一片荒草中，冷風吹過，秦石明顯看到他微微縮了縮頭，知道他也看出了不正常，心中已有一點懼意暗生，只是自覺武功高強，前面又是自己女兒，所以沒有退走。

    秦石剛進這山，就發現了不對，早就引動一道真陽之火，點燃了一張玄龜靈甲符，一張『疾風符』加持在身，此刻又運起了《望氣術》看向破廟。

    《望氣術》也是《日月照海伏波歌訣》的基本功法，可以看出陰鬼妖邪的氣息，也是當年玄真道人走南闖北，捉鬼降妖的倚仗之一。

    今日午間，秦石就是用《望氣術》發現了徐倩雲的不對。

    此刻他站在一塊大石後面，望向破廟，看到的是一幕和徐威完全不同的景象。

    只見那三間破屋被一股肉眼不可見的黑氣籠罩，特別是正中破屋中黑氣瀰漫。

    高台上泥塑神像之處，黑氣最濃，不斷湧動，似乎正要化出什麼東西。

    這一切，徐威毫無所覺。

    一道若有若無的聲音從破廟中傳來出來，這聲音似乎正在呢喃，又似乎在呻吟、自語，聽不清在說什麼，在這中環境之中，更添幾分詭異。

    這道聲音一出，徐倩雲忽然停了下來。

    月光下，她雙眼空洞，怔怔看著前面的泥塑，一動不動。

    泥塑神像籠罩的黑氣一陣湧動，從神像後面忽然跨出一個人來。

    這個人似乎是個年輕士子的模樣，長得身材挺拔，看似英挺不凡，但卻低著頭，看不清臉。

    徐倩雲本來木然的臉上，忽然泛起一陣紅暈，隨著這年輕士子一步步走近，她竟然自己開始寬衣解帶起來。

    徐威雖然看不見那股黑氣，但那個年輕士子詭異地從泥塑後走出來，他是看在眼中的，此刻見到自己女兒竟然開始脫衣服，再也按捺不住。

    他伸手一探，背上長刀已經到了手中，長身而起，往徐倩雲縱去，一邊大聲道：「尊駕何人？我是明威山莊莊主徐威，這是小女倩雲，不知尊駕到底想要如何？」

    秦石心裡冷笑一聲，這種情況，當然是先發制人，救回徐倩雲才是正途，而這個徐威竟然還想擺架子，賣威風，看來他以為自己面子很大。

    那個年輕士子忽然頓了一頓，驀然抬頭看向徐威。

    徐威已經到了徐倩雲邊上，一手拉住徐倩雲，一邊看向那個年輕士子。

    忽然，他身體一顫，原來這個年輕士子臉上慘白一片，五官詭異無比，一看就不似生人。

    年輕士子就這樣怔怔瞪著徐威，徐威身體一陣輕顫，顯然也是恐懼到了極點，不過他畢竟習武多年，殺的人也不是一個兩個，勉強壓下心中懼意，抬手一刀削向這士子頸脖。

    士子臉色木然，看著徐威的長刀劈來，竟然也不躲閃，只是微微張開那張不似常人的嘴。

    『江昂！』一聲整天的巨響猛然從士子嘴中爆出，宛如晴空響起一聲霹靂，在這荒山中來回激盪，久久不息。

    連秦石運起真氣裹住雙耳，只是被音波掃到，依然覺得耳邊嗡嗡作響，不是很好受。

    而徐威更加不堪，被那道音波直接衝擊，渾身一震，『噹啷』一聲，長刀落地，接著身體一軟，倒在地上，耳中兩道血線流下，顯然耳膜已經震破。

    而徐倩雲更是癱軟在地上，不過顯然這個士子不想傷她，她傷得應該還沒徐威厲害。

    士子依然木然看著倒地的徐威，忽然蹲下來，面對著徐威，張嘴一吸，徐威鼻中透出兩道白氣，往士子嘴裡鑽去，臉頰以可見的速度灰敗乾癟下去。

    秦石一直在等最佳時機，此刻見到士子竟然開始吸取徐威的精氣，知道不是好路數，右手探入懷中，握住了千年銅錢劍的劍柄。

    就在此時，破廟側後，一道剛猛威霸的氣息忽然出現，一個高大的紫衣人搶在秦石前面，一拳破空，帶起隆隆的悶響，直擊那個士子。

第一卷  第四章 牛刀初試

    那士子的頭顱忽然詭異地轉了一圈，身體不動，臉朝身後，張嘴又是一聲震天大吼，音波正面直撲紫衣人。

    紫衣人被音波擊中，絲毫沒有受到影響，竟然連一絲停頓都沒有，拳勢不停，落在士子背上。

    『呲啦!』一聲，那個士子忽然四分五裂，整個身子被這一拳震散開來，一道黑氣從他原來蹲著的地方衝起，投入破廟之中的泥塑後面。

    紫衣人落在地上，愣了楞，顯然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只見泥屑散落四周，那個士子竟然是個泥塑。

    一道狂虐暴戾的氣息忽然從破廟中沖天而起。

    妖氣！

    秦石心中一緊，這畢竟是他第一次遇上妖物，之前一直不敢確認那道黑氣就是妖氣，但現在妖氣這樣濃厚，他已經再無懷疑。

    一股難聞的腥臭，從破廟中傳出。

    紫衣人霍然轉身，面向廟門。

    泥塑神像後面，一團桌面大小的黑氣一閃而出，直撲廟外紫衣人。

    秦石知道這個紫衣人只是個修行武道的武林高手，雖然剛才那一拳剛猛無比，但面對這樣的妖孽，自己心中尚有惴惴之感，只怕他更要糟糕。

    哪知道那紫衣人面對黑氣，竟然不閃不避，反而大步向前，雙拳一震，轟向那團紅光。

    『砰！』一聲悶響，紫衣人雙拳如中敗革，又被巨大的衝力一衝，不由自主，往後連退七八步，才站穩。

    秦石看到他踩過的地面，留下一個個五寸許深的凹坑，也佩服他的武技高妙，竟然能把這種巨大衝力都洩到腳下地上。

    那團黑氣被紫衣人轟中，竟然也無法寸進，落在地面，原來是一隻一丈大小的巨蛙。

    這只巨蛙渾身籠罩在一層黑氣中，透過黑氣，隱約可見它背上皮膚坑坑窪窪，醜陋無比，通體紅色，其中隱隱夾雜著絲絲紫金色，腹部一脹一收間，就有巨量的空氣被吸入，又有巨量的腥臭氣息碰出，兩隻鼓脹的眼珠，隱現綠色，瞪著紫衣人，閃過陰狠之色。

    巨蛙猛地張開嘴，如同一個幽深不見底的黑洞，一點紅光忽然從黑洞中閃現，快如閃電，直擊紫衣人。

    一般人見到這種妖物，早就被嚇暈了，就算武人也很難例外，哪知道這個紫衣人竟然嘿了一聲，伸手一把抓住紅光。

    秦石看得很清楚，那道紅光就是巨蛙的舌頭。

    這只巨蛙雖然龐大可怖，但從玄真道人對秦石的教導來看，它雖然開了靈智，但不是很高，道行應該也不怎麼樣，也不會用什麼厲害的妖術害人，只會用些控制泥塑之類的小把戲，被破之後，一上來就用本能對敵。

    即便如此，這妖物軀體本就比人類強大，那個紫衣人先是用雙拳硬撼巨蛙衝擊，現在又用肉掌抓住巨蛙舌頭，難道是瘋子不成？

    那邊紫衣人哼了一聲，雙腳陷入地面半尺，手上往回就拉。

    巨蛙『江昂』一聲，往回一收，竟然收不回舌頭。

    紫衣人長嘯一聲，似乎極為興奮，一人一妖誰都扯不動誰，竟然就開始憑力量角力。

    雙方僵持了一會，紫衣人氣息漸漸沉重，渾身肌肉塊塊凸起，那身紫衣也掩蓋不住。

    巨蛙的一條長舌被扯得筆直，也是痛苦不堪，伏底了身體，腹間鼓脹劇烈，四肢拚命回收。

    就在此刻，一陣微風吹過，紫衣人眼前一花，巨蛙身前忽然站了一個一身青色道袍的小道士，手持一柄奇怪的銅錢劍，一劍就插向巨蛙左眼。

    巨蛙被壯漢扯住，無法閃避，身邊的黑氣急劇往左眼彙集，卻無法阻擋那柄看似無鋒的銅錢劍。

    黑氣層層破開，秦石一劍插入巨蛙眼中。

    『江昂！』一聲整天的巨吼，巨蛙痛苦不堪，瘋狂往後一躍。

    紫衣人再也扯不住已經發狂的巨蛙，無奈鬆開手。

    秦石手中銅錢劍往後一揮，正斬在巨蛙正在回收的長舌上。

    一劍兩段！

    巨蛙在地上打了個滾，蛙血撒地遍地都是，千年銅錢劍上的煞氣在它體內爆發，不斷消磨它的妖氣。

    特別是左眼那一劍，煞氣入侵它腦部，它本來靈智就不高，這一下更是瘋狂，再次張開大嘴，一團似虛似實的拇指大圓球猛地衝了出來。

    秦石早在斬斷巨蛙長舌後就退開，這種妖物生命力強盛，要防止它臨死反撲，如果自己肉身有損，就得不償失了。

    他遠遠站著，右手食中兩指指向巨蛙，指尖夾著一張符籙，一點火光一閃即逝，符籙化為灰燼。

    一道耀眼的電光閃過，緊接著一團人頭大小的銀色雷球憑空出現在巨蛙頭頂，一轟而下！

    震耳欲聾的轟擊聲暴起，巨蛙剛剛噴出大口的白色圓球立刻暴散，接著被銀色雷球當頭轟中，整個身體淹沒在雷光中。

    紫衣人本來正在衝上來，但電光亮起，他就心中一顫，不由自主停下腳步，那個雷球散發出的氣勢，就像天地震怒，狂暴中又不失陽剛浩大，令他有無可抗拒的感覺。

    秦石第一次使用『天雷鎮邪符』，心裡一邊感慨此符威力強大，一邊在想，幸好剛才巨蛙噴出的圓球只是它吸取生人精氣所化，而不是傳說中的妖類元丹，否則估計『天雷鎮邪符』也無法克制。

    雷光漸漸散去，露出當中的情形。

    破廟前的空地上，出現一個方圓五丈，深三四丈的凹坑，凹坑中一片焦黑，彷彿被火炙烤過。

    凹坑正中間，巨蛙已經化成了一團黑色碎屑，但卻有一塊三尺大小的巨蛙皮肉竟然絲毫無損，在一片焦黑中分外顯眼。

    紫衣人眼中精光一閃，身體一動就往凹坑衝去。

    他速度極快，不過秦石加持了『疾風符』，離凹坑又比他近，先他一步站在凹坑底，彎腰撿起那塊巨蛙皮肉。

    「放下『紫金朱蛤』皮肉！」紫衣人站在凹坑前，看著秦石手裡的蛙皮，沉聲道。

    他顧忌秦石剛才誅殺『紫金朱蛤』的實力，也不敢貿然上去強搶。

    秦石這才有時間看清這個紫衣人，原來這人是個三十多歲虯髯壯漢，身材高大雄渾，氣勢不凡。

    從剛才的表現來看，這個紫衣大漢的武道修為極高，就真氣修為而言，可能比秦石還高上一點，而且此人天生神力，可力扛妖物，徐威這種級別的武學修為，連給他提鞋都不配。

    當年玄真道人發現《日月照海伏波歌訣》修出的真氣可以御動凡俗武林中的武學功法，據此推測修真在最開始和武道是有共同之處的，不過一般這種江湖武林高手最多只能修到服氣期大成，之後沒有後續的功法，所以只能稱雄數十年。

    秦石看著這個紫衣壯漢，臉上依然淡然閒散，他微微一笑，信手把『紫金朱蛤』皮肉扔給紫衣壯漢。

    紫衣壯漢愣了愣，一把抓住『紫金朱蛤』皮肉，依稀見到那個似乎天塌下來，也不會擔心的小道士臉上似乎有過一絲變化。

第一卷  第五章 機緣難料

    秦石拋去手中『紫金朱蛤』皮肉，輕振衣袍，背著手一步步走出凹坑。每步踏下，似乎都只是輕輕沾地，宛如御風舉步，這是加持的『疾風符』功效。

    紫袍大漢卻是不知，只覺得這個小道士高深莫測，能輕易轟殺『紫金朱蛤』所成精怪，豈是等閒之輩！

    其實紫袍大漢的修為明顯還在秦石之上，加上他的天生神力，如果真要近身肉搏，秦石輸面佔了大半。

    他的銅錢劍對於妖邪陰鬼有巨大威力，但對於這種氣血旺盛，武道又至剛至陽的武者，卻不一定能發揮那麼大的效用。

    而他威力最大的天雷鎮邪符，還需要一點真陽之火引動，雖說時間極短，但面對紫袍大漢這樣的高手，如果對方存了其他念頭，斷然出手，自己不一定有機會引動。

    「兀那小道士，這『紫金朱蛤』皮肉你我一人一半！」紫袍大漢對秦石道。

    秦石看了他一眼，有些意外，沒想到此人不但武道至剛至陽，性格也是如此豪爽坦然。

    「貧道乃一介世外修道之人，要這種穢物有何用？」秦石淡淡道。

    「你是不知道這皮肉的效用吧？傳說百多年前，一代武尊林明溪就是在年輕時無意吃過一隻百年『紫金朱蛤』的肉，就平添半甲子真氣，還百毒不侵，從此開啟了他的無上武道。而且他那件『紫金寶甲』就是那只『紫金朱蛤』的外皮所製，不僅刀劍難傷，還能洩走部分外來真氣攻擊，是無上至寶！」紫袍大漢解釋道。

    「貧道不是武林中人，修的不是武道，自然不用這後天血肉！」秦石微笑道。

    《日月照海伏波歌訣》與俗世中流傳的道經對於直接有益自身的丹藥、天才地寶等等認識，是截然不同的兩種說法。

    這歌訣認為所有沒有修至『點純陽』境界之前的修士所煉製丹藥，無論功效如何強大，其中一點後天丹毒終究無法煉化，修士服後，這點後天丹毒會潛伏在體內，一般修士根本無法發現，在關鍵時刻便會有惡果體現。

    而且其中說得很明白，修道之人，最好不假借外物，否則得一時之快，修為不是自己苦修得來，心性難免出現偏差，日後麻煩無窮無盡，說不定就因為之前的一點懈怠之心，終身無法上窺至道，甚至入了魔道。

    這歌訣一反常態，稱反而是極少幾種天生天養的天才地寶倒可以直接服用，因為這些天材地寶是得天地鍾愛，由天地靈氣孕育而成，本身就是先天之物，服之無礙。

    至於說將天才地寶煉製成丹藥，功效可平添數倍、數十倍的說法，那是指『點純陽』境界的修士，及成就仙道的仙人所煉丹藥，其本質完全是一團團性質不同的先天之氣。

    所以《日月照海伏波歌訣》中僅有的幾種服氣期能用的丹方，都是救濟世人的藥方，而不是給修士自己用的，至於其中所稱服氣期修士能直接服用的天才地寶，秦石連聽都沒聽說過，更別說去找了。

    秦石看著紫袍大漢手中的『紫金朱蛤』皮肉，心中暗道：「若這是修至『點純陽』境界的修士或仙人的血肉，都是純淨元氣，倒也可以嘗嘗。但這等穢物，我若想要食用，到是魔障了！」

    紫袍大漢見秦石表情真誠，不似作偽，臉上也露出一點欽佩之色，又道：「這蛙皮只有三尺，做成寶甲是不夠了，但做成兩隻拳鎧，到是正好，不如……」

    秦石看著他臉上的不捨，笑道：「我觀你武學大部分都在雙手之上，這拳鎧正合你用，不必多想！」

    紫袍大漢臉上閃過一絲過意不去的神色，道：「好！道長如此肚量，我也不再扭捏！我乃燕人楚狂歌，道長今日贈物之恩，來日我必有所報！」

    秦石搖頭道：「你今日至此，擊殺這妖物，出力甚大，這本就是你的機緣，我不過是助你得到機緣的其中一環而已，我不敢居功。」

    楚狂歌大聲道：「有恩必報，乃是大丈夫本色，我生平不欠他人一點恩惠，若是今日我心中自覺虧欠道長，日後對我武道進階之路，多有障礙。道長有什麼要求，儘管說，只要我能辦到，必竭盡所能！」

    秦石微微驚訝，想不到這楚狂歌竟然也有如此心性，加上他的修為極高，看來在武林中也是不凡之輩。

    他微微沉吟一下，道：「我久在世外修道，不知天下之事，既然這樣，那就煩你給我講解一下，這天下的奇人異事，有道全真，便當你報了我贈物之情！」

    楚狂歌微微愣了一下，沒想到秦石的要求這麼簡單，他沉默片刻，理了理思路，就開始講了起來。

    這楚狂歌是個武狂，行走天下，就是不斷挑戰各路宗師高手，增加武道修為，去過的地方不少，不過他專心武道，說來說去，大都講的是武道中事，武道中人。

    楚狂歌甚至把他怎樣在十四歲那年，無意中傳入一個山洞，在破蒲團前磕了九九八十一個響頭，把頭都磕破了，才得到前代武學宗師傳承的隱秘都告訴了秦石。

    秦石靜靜聽著，臉上沒有一絲不耐之意，中間偶爾問上一兩句。

    楚狂歌搜腸刮肚，整整說了近一個時辰，直至月已西沉，天邊微現曙光，才停下來，看他的意思還覺得自己去的地方不夠多，有點愧對秦石。

    秦石抬頭看了看天色，道：「今日聽楚兄一席話，勝過我在山中苦修十年，便請楚兄將那邊地上兩人送回三十里外明威山莊，你我就此別過！」

    楚狂歌自然無不應承，過去把重傷的徐威抗在肩頭，又一手抓起徐倩雲，一手還托著那塊『紫金朱蛤』皮肉，對秦石點了點頭，大步下山去了。

    秦石看著楚狂歌背影消失，過了片刻，才把一直籠在袖中的右手伸了出來。

    此刻天光已經大亮，秦石的右手中，赫然是一塊有兩隻手掌大小，通體漆黑，的布帛碎片！

    這塊布帛正是秦石從那『紫金朱蛤』殘餘的皮肉中發現，取了之後，一直藏在袖中，楚狂歌根本不知道。

    秦石看著手中的布帛，一向淡然的臉上也不由出現一絲激動，左手探手入懷，從懷中摸出一塊同樣顏色的布帛。

    他把兩塊布帛平舉到眼前，對著已經初升的朝陽，剛想仔細看一看。

    猛然間，兩股巨力從他手上傳出，秦石一時拿捏不住，兩塊布帛脫手而出，懸在空中。

    朝陽下，無數細小的黑線從兩塊布帛的斷口處延伸出來，慢慢糾纏在一起，如同有生命一般，不斷纏繞扭曲。

    一瞬間，這荒山之中，風起雲湧，無數天地靈氣從四面八方瘋湧而來，往那兩塊布帛處湧入。

    秦石死死盯著懸在他頭頂三尺的兩塊布帛，心神全被那些密密麻麻的黑線吸引。

    這些黑線看似雜亂無章，如同亂麻，但細細看來卻似乎有脈絡可循，不斷變化組合，奧妙萬千，其中玄妙難以言喻。

    秦石心中似有所得，又說不出來，不過看了短短數息，就頭昏腦脹，臉色蒼白，有心力交瘁的感覺。

    他不敢再看，定了定神，這才發現身周全都是不斷盤旋的靈氣，這些靈氣濃厚無比，有些竟然已經凝成肉眼可見的淡白色氣流。

    他深吸一口氣，精神頓時一振，這些靈氣之精純，是秦石之前修煉根本不能想像的。

    而那兩塊黑色布帛懸浮之處，眨眼之間已經被無數如同濃霧的靈氣包裹，根本看不清裡面的情況。

    秦石不再猶豫，立刻盤膝坐了下來，體內真氣按照《日月照海伏波歌訣》的線路開始運行，他身周的靈氣立時一陣湧動，往他體內投入。

    一刻鐘後，那團包裹黑色布帛的靈氣團忽然一頓，猛然盤旋散開，不一會，這荒山頂上匯聚的靈氣盡數散去，又恢復了原來的樣子。

    一塊黑色的布帛從空中緩緩落下，落在秦石頭頂，似是感應到了秦石體內的真氣運轉，忽然閃了一閃，消失不見。

    秦石真氣正運行無礙，渾身如同沐浴在溫水裡，舒暢無比，外界靈氣一散，體內真氣立刻有所感應。

    他正要收功，忽然腦中一暈，似乎體內多了些什麼，接著一段段文字憑空出現，湧入他腦中。

    洗髓期功法！淨魂期功法！龍虎期功法！

第一卷  第六章 事了拂衣

    烘爐境完整功法！

    秦石怔怔站著，過了好一會，才發現頭頂的兩塊黑色布帛已經不見了，而自己眉心之間，道家所稱的泥丸宮位置，似乎多了什麼東西。

    他心念剛一動，一塊黑布出現在手中。

    秦石一眼就認出，這和自己原來身上所帶的黑布同出一源，只是大上一倍多，黑布上面，隱約有一道淡淡的細白痕路，把黑布一分為二。

    秦石看到那道白痕，左半邊依稀就是自己一直帶著的那塊形狀，右邊一塊稍大的依稀就是剛剛從『紫金朱蛤』皮肉內得到的那塊。

    整塊黑布漆黑一片，連左邊那塊黑布上本來有《日月照海伏波歌訣》顯現在上面，現在也消失不見。

    這塊黑布不知道是什麼材質，觸手柔軟冰涼，朝陽通紅溫暖的光芒照來，不能在黑布上留下哪怕一點點光亮，也不能增加一點溫度，似乎所有的一切都被它吞噬一般。

    不過它雖然是兩塊黑布合在一起而成，但從邊上的不規則斷痕來看，依然不是完整的。

    秦石心念一動，黑布消失不見，而泥丸宮中有東西的感覺再次出現在心頭。

    他連試了兩次，黑布隨現隨滅，不過他腦中一陣眩暈，知道自己今日心神使用過度，不能再毫心力。

    他知道自己腦海中突然出現的『烘爐境』完整四階功法，定然是兩塊黑布合二為一帶來的。

    之前那只『紫金朱蛤』最多一百五六十年的壽命，而且蛙類就算在妖類裡也是屬於靈智不高的一種，沒有三百年一般不可能修到這種道行。

    秦石猜測極有可能那只『紫金朱蛤』無意中吞噬了那半塊黑布，才這麼快開了靈智，可以修煉，而且那塊皮肉能抗住『天雷鎮邪符』的轟擊而不滅，也完全是那半塊黑布的原因。

    雖然不知道這塊黑布本身有什麼用處，來自哪裡，但就上面記載的功法，還有能自動進入自己泥丸宮來看，肯定不是凡物。

    朝陽漸漸變成了金色，秦石腦中想著師父玄真道人臨死前，一再掛在嘴邊的機緣二字，也不由長歎一口氣。

    玄真道人把秦石帶到明威山莊，以為留在這裡，是等待他的機緣，但現在看來，這卻明明是秦石的機緣，只是借由玄真道人之手來完成。

    難道一啄一飲真的是由天定，冥冥中早就安排好的麼？

    自己從小在師父玄真道人教導小，仰慕長生，現在看來自己比師父機緣更大，那會不會自己也不過是成就他人的一個環節？

    秦石搖了搖頭，面對圓盤大小的金陽，甩去了心中的雜念，暗笑自己不過剛剛起步，就妄想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

    路是一步一個腳印走出來的，既然現在自己有這種機緣，就當好好把握，管他日如何。

    他想通了這一點，長吸一口氣，往山下走去，才走幾步，就發現本來還未打通的『手少陰心經』竟然已經通了！

    他回想一下，就知道是剛才借兩塊黑布聚合引來的濃厚精純天地靈氣修煉，不過一刻鐘時間，竟然有此功效，現在十二正經只有一條『足少陰腎經』未通。

    他得到後續功法，修為又有精進，心中歡喜，以他平日恬淡沉靜的性子，也不由得仰天清嘯一聲，大步下山而去。

    秦石沒有再回明威山莊，那個地方本來就沒有什麼可以留戀的東西，現在自己已經得到了『烘爐境』全部的功法，全部家當都在身上，當然是灑脫而去，學師父玄真道人雲遊天下，尋真訪道，好過自己窩在一個小地方坐井觀天，閉門造車。

    至於徐威和徐倩雲，只是被楚狂歌往明威山莊門口一扔了事，兩人清醒後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家中，想起那晚際遇，心中日日恐懼不安。

    而秦石的消失，只引起少數幾個人的注意，之後就沒人再關注。

    徐威於半年後，忽然出巨資，在明威山莊三十里外的一座荒山中，重建一座不知道被遺棄多久的破敗古廟，為其中的神像重塑金身。

    廟名----五通！

    數年後，這五通神廟香火也好生旺盛。

    秦石當然不知道這些，他按照自己定下的路線，周遊天下。

    和楚狂歌一席談話，秦石大致瞭解了大明國武道一脈的情況，也知道了幾個傳說中頗有神異的地方。

    其中大明武道一脈，有三大宗師，是為江湖傳言武道修為最高者。

    無上宗師，貴為天下第一高手的明東樓。

    散修宗師，大明武道散修精神領袖步蒼海，三次挑戰明東樓，三次落敗，每次敗後均重新創立新武學，是武道不世天才！

    魔宗宗主，魔道第一高手赤望山，最為神秘，地位與步蒼海等同。

    秦石只關注這三個人。

    聽楚狂歌說明東樓一生未敗，是正邪兩道盡都敬仰的絕代宗師，流傳已於二十年前進入險絕之地九斷峽，之後不知所蹤，傳說已破碎虛空而去。

    這個人被天下傳得神乎其神，必定有其特別之處，而且與普通武人不同，傳言大都傳他的神異之處，更是有最後破碎虛空一說，雖然秦石從《日月照海伏波歌訣》記載來看，這不大可能，但九斷峽依然值得前往一觀。

    散修宗師步蒼海，秦石原本是沒有興趣的，不過聽說他是個道士出身，之後也一直把自己當做道士，這樣的人對道門修煉之法，無論深淺，都會有一定見解，倒也有見一見的價值。

    至於魔宗宗主赤望山，雖然江湖傳言他生吃人肉，還喜歡搞搞大屠殺，碎屍什麼的，但楚狂歌說這些據他考證，都是虛假的，相反赤望山很少出現，其神秘之處可以和明東來相提並論。

    秦石對赤望山抱著可見可不見的態度，但如果真要去見他，也一定要等自己修為到了洗髓境界才行，否則萬一一個不好，被赤望山殺了，只能認命！

    但秦石最為感興趣的，還不是什麼武道宗師，卻是楚狂歌所說的幾處有神異的所在。

    當然看楚狂歌的樣子，他應該真的在北邙山見到過一些奇怪的事，至於其他幾處，他肯定沒去過，也都是聽江湖傳言說的。

    其實秦石心裡很想看一看，到底天下有多少和他一樣，修煉正宗道門修真功法，一心求仙的人，這些人又到底在哪裡，修為到了何種境地，有沒有人真能修煉成仙，長生不死。

第一卷  第七章 亂葬崗中

    秦石自少年時跟隨玄真道人在江湖上漂泊過一段時間，不過當時他年紀幼小，對於很多事情不是很理解，所以對於見到的人，見到的事一直是似懂非懂。

    這一次他開始遊歷，一路走來，就見到大明國內情勢不妙，這十數年來大明天災不斷，僅大明四大江河，爆發的水災就不下二十餘次，另外，還有乾旱、地震等等，饑荒處處，民不聊生。

    天下傳言，大明皇帝癡迷於修道煉丹，已經十年沒有上朝，至於各地衙門，各項苛捐雜稅並不減少，反而有增加的趨勢，橫徵暴斂，隨處可見，已經激起了多處百姓揭竿而起。

    秦石自己就是受害者之一，一場水災、一場瘟疫，奪去了他的雙親，如果沒有玄真道人，他只怕也是路邊伏屍中的一具。

    四個月來，他一路尋訪傳言中的所謂真跡仙遺之地，去的幾處都讓他大失所望，大都是一些宵小之輩虛構出來，藉以騙物斂財之用。

    畢竟百姓生活在這樣的水火中，朝廷指望不上，也只有一心拜神求仙，以寄托那份絕望無奈，反而給了那些人機會。

    只有一個地方，是有些靈異之處，不過也只是一隻百多年的縊鬼，托物顯形，藉以吸食生人陽氣，被秦石一劍斬殺，灰飛煙滅。

    秦石一路行走，心中平添諸多疑惑。

    青天之下，富貴者高高在上，朱門酒肉臭，萬民賤如豬狗，路有凍死骨，這天道到底是什麼，善惡又為何物？

    世間修真之人何其之少，近乎絕跡，若真有這些人存在，難道就對此視而不見麼？

    疑惑歸疑惑，他也沒有辦法改變，只能一路上盡自己的力量，能救則救，能幫則幫，倒也救了諸多百姓。

    這一日，秦石正走在一片小山崗中，月已掛上樹梢，這小山崗中亂墳處處，乃是一片亂葬崗，許多白骨就散落在路邊，磷光點點，陰森可怖。

    秦石自己乃是道門修士，這幾個月來，修為也沒有落下，已經打通了『足少陰腎經』，至此十二正經全數貫通，已經開始通奇經八脈。

    他現在一身修為，真氣在武林中也算得上一流高手，但最為擅長的還是驅鬼除妖，所以，這亂葬崗對他而言，也不過和一般荒山野地一樣，沒什麼特別。

    他一邊走，一邊鑽研《日月照海伏波歌訣》，想到的得意處，心情反而舒暢，走得更為輕快。

    忽然，一陣長長的低鳴從前方傳來，這低鳴聲不時很響，如同有人在嗚咽啜泣一般。

    秦石臉色一動，停下腳步，靜靜細聽。

    這一聲低鳴過後，另外一處，又有一聲低鳴傳出，似乎正在回應。

    不一會，這山崗之上，四面處處響起低鳴聲，此起彼伏，互相呼應，都往一個方向聚集。

    秦石知道必有妖異之處，加持了一張『疾風符』、一張『旋龜靈甲符』，身形一動，也往那個方向而去。

    穿過數片亂墳，拐過一個山角，秦石猛地一停，入眼的一幕讓他吃了一驚。

    前面一片空地，此刻空地上影影綽綽，站著二三十隻狐狸。

    這些狐狸有大有小，毛色各異，詭異的是，它們都只用後腿直立，前腿聚攏，狐頭都向一個方向點了三點，像是人類作揖一般。

    這場景實在太過詭異，秦石順著群狐所拜之處看去，心中猛地一緊，立刻運起《藏息訣》，收斂了全身氣息，然後把雙眼瞇成一條縫，不使眼光多洩，這才小心翼翼探頭看去。

    只見空地前面一座大墓，造得也算有些氣派，但上面雜草叢生，墓磚零落，石碑早已模糊不堪，看不清上面的字跡，甚至墓上還有一個明顯的盜洞。

    但讓秦石如此震動的原因，只因為大墓頂上坐著一個老人！

    這個老人一身青衫，上面都是破洞補丁，甚至污垢處處，但鬍鬚頭髮卻梳理得極為整齊，面目普普通通，手中還握著一卷竹簡，看來便像個落魄的教書先生。

    秦石早就運起了《望氣術》，場中群狐大都是普通狐類，只有少數兩三隻，頭頂有淡淡的妖氣盤旋，顯然已經粗通修煉之道，但還比不上當日那只『紫金朱蛤』，稱為妖物，也極為勉強。

    但在秦石眼中，那個老人卻是週身上下，沒有一點妖氣，甚至沒有一點修為，就是個普普通通的老者。

    秦石知道這才是最為詭異之處，一個普通人怎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亂葬崗中，還引得群狐朝拜？

    除非他是已經可以化形，並可以收斂妖氣的大妖！

    這是秦石不敢妄動的原因，他現在得了整個『烘爐境』的完整功法，其中的記載讓他大開眼界，知道一般妖類如果可以化形，至少也是修到相當於人類修士『還丹期』的境界，自己這點修為，給人家塞牙縫都不夠。

    老人見群狐拜畢，微微一笑，持著手中的竹簡，就開始說話。

    秦石聽了一會，更為驚異，老者所說的，竟然是修煉之道！

    雖然這些法門都不算高深，只是服氣期的功法，但卻條理分明，自成體系，比之《日月照海伏波歌訣》是差了不少，卻也不是信口胡謅的。

    下面群狐寂然無聲，聽得如癡如醉。

    秦石不敢妄動，也不敢隨意退走，就靜靜站立，全神戒備。

    老者講了半個時辰，停了下來，原來已經把一部『服氣期』的法門全數講完。

    他頓了頓，忽然道：「小友在旁聽了這麼多時候，可有什麼見解？」

    秦石苦笑一聲，知道早就被老者發現，可笑自己還在盡力躲藏。

    他真氣流轉，一振右手中千年銅錢劍，左手指間夾了一張『天雷鎮邪符』，大步走了出來。

    千年銅錢劍上的煞氣被他真氣激發，驚得那些本來安靜的狐狸一陣騷亂，紛紛躲避。

    一隻有半尺長的白色小狐狸，甚至直接竄到老者身邊，搖著毛絨絨的尾巴，輕聲嗚咽，簌簌發抖，怕到了極點。

    老者一手抱起小白狐，輕輕撫摸，笑道：「小友何須如此？」

    秦石淡淡道：「老丈到底是人是妖？」

    老者哈哈一笑，道：「老朽當然是人，不過在有些人眼裡也可是妖，比如小友你現在就未必不是這樣想！」

    「既然老丈是人，為何將正宗修煉之法傳給它們？」秦石道。

    「世間萬物，只要身有九竅者，皆可修行問道，這乃是冥冥中天道一點平等，而狐類更是獸中智者，靈智一開，堪比人類，老朽傳授它們修煉之法，又有何錯？何況，人中也有惡人，妖中也有善類，豈可以外在之相而辨善惡正邪？」老人微笑道。

    秦石其實完全明白這個道理，但作為一個人，從小玄真道人又教導他要除邪降妖，無意中就給他灌輸了人類乃是萬物之長，人妖不兩立的觀念，所以他心中難免甚有芥蒂。

    但他性情向來恬淡，就算得了道門正宗功法，有些許法術在身，也從未覺得自己比其他普通人高貴。

    老人的話雖然只是在談人妖之別，但秦石這段時間心中一直在糾纏善惡、平等，現在這番話雖然簡單，卻讓他心中有雲霧撥開，直指本心的感覺。

    老人看秦石不說話，似在沉思，眼中露出欣賞。

    他懷中的小白狐安定下來，探頭探腦看向秦石，還低鳴一聲，似乎也在稱讚秦石。

    秦石沉默一會，道：「若是這些妖類害人，老丈怎麼說？」

    「親手斬殺便是！」老人依舊說得平淡，但就這短短一句話卻引起下面群狐又是一陣騷亂。

    小白狐疑惑地看著老人，似乎不明白他到底為什麼說這麼兇惡的話。

    「不問出身，不以外相辨物識人，只問本心當斬不當斬！小子受教了！」秦石真心誠意向老人一禮。

    老人點點頭，道：「我觀小友已經通了小周天和十二正經，我這裡有『澄脈丹』一顆，服之可七日內打通奇經八脈，服氣大成，既是有緣，我又無用，便贈與小友！」

    老人手中現出一顆碧藍色的丹藥，藥香立刻四溢，那隻小白狐呆呆看著這顆丹藥，嘴角依稀有絲絲晶亮。

    「晚輩所求乃是長生大道，修的乃是自身，不敢受長者賜！」秦石道。

    「哈哈哈……」老人大笑，「道心堅定，倒是可造之輩，我知你心中有許多疑惑，這個給你，若是你日後有緣見著一個叫胡布衣的人，把這個東西給他看，便可解你心中疑惑！」

    老人一揮手，一個黑色木牌落到秦石手中。

    「今日遇到小友，很是高興，不過你我所談已盡，老朽不送了！」老人淡淡道。

    秦石收起那塊黑色木牌，道：「敢問老丈大名？」

    「老朽的名字已經忘記，你可以稱老朽『野狐禪』！」老人微笑。

    秦石不再多說，行了一禮，洒然轉身就走。

    老人看著秦石的背影，喃喃道：「這樣的年輕人已經不多見了，不過既然你求大道，一切還是要憑你的機緣，老朽只是幫你推一把！」

    他見小白狐還是癡癡盯著他手中的丹藥，抬手在小白狐頭頂輕拍一下，道：「小東西，他一個初出茅廬的小道士尚且明白道理，你如此根腳，倒被俗物所迷，該打！」

    小白狐委屈地看了老人一眼，又看了看秦石離開的方向，把頭縮進老人懷中，親暱地拱了拱。

    群狐長鳴再起……

第一卷  第八章 黃芽庭香

    秦石出了亂葬崗，走上寬闊的官道，至始至終他沒有回頭看過一眼那老人和群狐。

    他知道這老人必有奇異之處，境界遠在師父玄真道人之上，很有可能就是自己想要找的修道之士。

    不過從老人的態度來看，並沒有和秦石深談下去的意思。

    秦石也不為己甚，這老人所行也是他心中修真有成之士的表現，萬事講究緣法，不能強求。

    況且一番談論，讓他獲益良多，勝過自己這幾個月來的辛苦跋涉。

    興來一番長談，興盡便開口逐客，這老人倒也是個妙人！

    秦石看著手中老人給的黑色木牌，上面刻了『天一』兩個字，材質普通，也看不出什麼特別，根本不是茶館評話裡說的什麼得遇真人，然後就賜下丹書法器一類。

    他收起木牌，辨認了一下方向，往前走去。

    他今日經過這座亂葬崗，完全是因為要去一個地方，遇到老人之事反倒是個意外。

    當日楚狂歌給他講了大明數處有神異的地方，秦石已經基本一一去過，就剩下這一處沒有去。

    不過經過這麼長時間來的尋訪，見過那些人為的神跡，加上偶遇那個老人，他心態已經更加平和，也就是抱著一顆平常心去看看。

    當然，去拜訪武道修者是秦石的最後選擇！

    黃芽山，位於大明齊安府宛定郡城北外四十餘里，隱沒在周圍群山之中，一直寂寂無聞，便是在宛定郡中也沒幾個人知道。

    不過十年前，這一切發生了變化，傳說黃芽山一夜間有青光沖天，清鳴不斷，是仙人降世之兆，甚至許多凡人也親眼目睹，還有頗多神異，一時間傳遍齊安府，連周邊府郡都有流傳。

    楚狂歌就是五年前，經過宛定郡旁邊一個小鎮時，聽人說起的。

    這日，天色剛亮，朝陽還未驅散早晨的薄霧。

    宛定郡城門初開，官道上有零星幾個農夫菜販，正趁著曙光，將一筐筐剛剛採摘的新鮮蔬菜挑運進城，湊個早市。

    一個衣衫破舊的中年農夫大概是走累了，就坐在官道旁的一塊大石上歇個腳，抽袋旱煙，旁邊有個六七歲的孩童，正一臉興奮地東張西望，不斷催促農夫進城。

    農夫笑呵呵，不去理他，不過一會，那孩子忽然靜了下來，看著官道，不再說話。

    農夫微感奇怪，順著孩童目光看去，就見薄霧之中，一個道人慢慢走了出來。

    這個道人年紀不大，不過十七八歲模樣，臉上那一份平和淡然，卻又和他的年齡似乎不相稱。

    農夫覺得這個小道士大袖飄飄，似乎每步踏下都不會沾染塵土的樣子，就算走路走得也這麼瀟灑，比自己這樣的粗漢可強多了。

    這個小道士乍一看普普通通，但細看一會，就覺得他身上流露的氣質，似乎能讓人平靜下來，連他活潑好動的兒子，竟然也受到感染。

    秦石見前方路旁，一大一小似乎是父子的兩人一直看著自己，走了上去。

    「請問大哥，前方莫非就是宛定郡麼？」

    農夫還未回到，那孩童搶先道：「是！我今天就是第一次來，聽說郡城很熱鬧，有很多好玩的，好吃的……」他似乎想到了什麼，情緒低落下來，說話越來越輕。

    農夫看了自己兒子一眼，輕歎一口氣，道：「前面就是宛定郡，莫非小道長是來瞻仰黃芽仙人聖像的？」

    秦石沒想到自己還沒問，農夫就先說了，似乎猜到自己的來意。

    農夫見秦石的表情，笑了笑道：「道長一看就不是宛定郡人，這幾年，像道長一樣的，來得可不少，都是來瞻仰黃芽仙人聖像，找仙緣的。」

    秦石臉色不變，這段時間來，這樣的地方見過不少，大都是會吸引一些所謂的修道之士前往的。

    「黃芽仙人一定會讓我娘好起來，誠兒今天要給黃芽仙人磕一百個頭！娘身子好了，誠兒就高興，爹就高興，就能給我做新衣服，過年給我做頓肉吃！」孩童誠兒大聲道。

    農夫愛憐地看了兒子一眼，歎了口氣道：「道長莫怪，只因他娘得了重病，苦了他了！」

    秦石雖然情緒很少有大的起伏波動，但聽了孩童的話，看著他身上已經洗得發白，至少有四五處補丁的衣服，還是心裡微微一酸，想起自己的身世，有些感觸。

    他問了問農夫家裡的情況和他妻子的病情，再摸摸誠兒的頭，便轉身離去。

    誠兒忽然覺得手裡多了一樣東西，低頭一看，銀光閃閃，他只見過銅錢，根本不認識銀子，問農夫道：「爹，這是什麼東西？」

    農夫見到兒子手中的銀子，猛地一顫，眼中燃起一絲希望的光芒。

    「道長，您……」農夫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哽咽。

    秦石沒有回頭，他見不得別人感恩戴德的模樣，自己只是憑本心行事而已。

    農夫忽然想起了什麼，大喊道：「道長，您千萬不要去城北外黃芽山，聽說這一年來，進山尋仙的人，有許多都不知所蹤，都說是得了仙緣升仙了，但都沒人知道到底怎麼回事……」

    秦石聽到了農夫的話，笑了笑，繼續進城。

    仙緣哪是這般易得的，僅烘爐境的功法就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修成，更別說『靈闕三境玉京十二重樓』越到後面肯定越是艱難。

    進個山就能成仙，也就是普通百姓的看法，在秦石看來，荒謬之極！

    不過如果進山之人真的都消失不見了，一定有奇怪的地方，倒是真要前去看看。

    宛定郡內，要說最為知名的地方，不是郡守衙門，不是集市，而是城北頭那座『黃芽仙觀』，觀中就供奉著黃芽仙人。至於城外，自然就是黃芽山了。

    秦石在朝陽升起的時候，踏入了觀中。

    這道觀新造沒幾年，規模不小，光觀前上香的那只紫銅香爐就有七八百斤的模樣。

    爐中豎著三柱還未燃起的高香，中間一柱足足有四尺多高，成人小臂粗細，左邊一株略小，右邊那柱最短，倒也氣勢不凡。

    觀中一個肥胖道士看來剛剛起來，還有些睡眼朦朧，見秦石進來，立刻精神一振，臉上睡意全無，趕了上來。

    「這位道友可是來瞻仰黃芽大仙聖容的？」胖道士道。

    秦石看了他一眼，見他腳步虛浮，身體虧虛，知道不是好路數，便也不置可否。

    胖道士見秦石不回他，繼續道：「我們『黃芽仙觀』乃是大仙祖庭，道友若是來求仙緣的，便一定要給黃芽大仙上柱『庭香』，冥冥就能溝通大仙神念，降下念頭，賜下仙機！」

    秦石第一次聽說『庭香』二字，雖然知道他在胡謅，還是問道：「何謂『庭香』？」

    胖道士立刻更加振奮，指著紫銅香爐中的三柱高香，道：「這便是『庭香』，乃是黃芽大仙賜下，有大仙仙氣在上。」

    秦石隨口道：「怎麼個燒法？」

    「中間一柱叫做『天香』，左邊一柱叫做『地香』，右邊一柱叫做『人香』。燒了『天香』大仙賜下天仙法門，只要九十九兩紋銀。『地香』賜地仙法門，須得八十八兩紋銀。『人香』便只是人仙法門了，六十六兩便夠！」胖道士眼光發亮道。

    秦石只是微笑，並不說話。

    胖道士以為他意動，接道：「貧道就在黃芽大仙身邊，深知大仙法力無邊，道友若是想修得至高仙道，還是得燒『天香』！」

    秦石見他醜態畢露，不欲再和他多說，逕直走進大殿，就見殿上一尊蓮台，上面站著一個羽衣星觀，八卦道袍的中年道人塑像。

    這道人臉容清癯，三縷長鬚，雙手反背，倒也栩栩如生。

    秦石早就運起『望氣術』把塑像仔細觀察，也沒發現什麼特別。

    他意興闌珊，早就料到又是騙財而已，轉身就想出觀，就見到胖道人領了七八個壯漢站在門口。

    「就是這個外來道士，剛才答應出九百九十九兩紋銀，燒天香，我點燃後，又不出銀子，想要誑我，不要讓他走脫了！」胖道人大喊道，一臉兇惡，上面的肥肉都在顫抖。

    秦石沒想到這裡的道觀，竟然已經無法無天到了這種地步，若是一個普通外來香客，不給他們扒下一層皮，難以走脫，也不知多少人著了他們的道，說不定要乞討才能回家，甚至客死異鄉也說不定。

    他也不分辨，一步步往觀外走。

    那七八個壯漢湧上來，被他一手一個，統統放翻在地，動彈不得。

    那胖道士沒想到遇到了高人，本來氣焰囂張的臉上已經滿是恐懼，轉身就往外跑。

    秦石一步趕上，一把抓住他後頸肥肉，往後一甩，把他擲向紫銅香爐，撞飛了那三株高香，頭下腳上，倒插在香爐裡，只有手腳亂顫亂抓。

    秦石回頭看了一眼那黃芽仙人的塑像，搖了搖頭，出了道觀，往城北外黃芽山方向而去。

第一卷  第九章 山中遇仙

    黃芽山雖說不是什麼名山，但也高有兩百餘丈，

    時值春季，山中林木茂盛，點點繁花盛開，清泉流過白石，叮咚作響，一派生機勃勃之象。

    秦石走在山路上，看著四周的山景，聞著草木清香，也不由心中輕鬆。

    這裡本來離宛定郡郡城有很遠的距離，一般人很少會到這裡來，傳出有黃芽仙人後，倒也熱鬧過一段時間。不過仙緣難遇，加上郡城內造了一座『黃芽仙觀』，一般百姓貪個方便，都去觀中，這裡便也漸漸少人來了。

    偌大的黃芽山中，一片靜寂，只不時一兩聲鳥鳴傳來。

    秦石經歷了『黃芽仙觀』中的『庭香』，早就抱著可有可無的心態，前來一看，現在見到這山中景色可觀，覺得就算無所得，倒也不虛此行。

    不過他心中尚有一點疑惑，就是在入城前，那農夫說這一年來，有些入山尋仙緣的人消失不見了，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從進山之始，就運起了『望氣術』，不見什麼流傳的青光沖天，清鳴不斷，更不見邪氣沖天的景象，反而看出這山勢十分清秀，甚至還隱隱帶著三分淡淡靈氣，倒是個隱居修行的上佳所在。

    他腳步輕捷，用了一個多時辰，還是到處轉了轉，並沒什麼發現。

    天空艷陽高掛，已近午時，秦石就在一片松林中停下休息。

    他背靠一棵青松坐下，聽著松濤陣陣，心中安寧，正在愜意處，忽然眼光一掃，就見到前方松針密佈的地上，隱約有個青光閃閃的東西。

    他走過去，拂開上面的松針，就見到一個拳頭大小的青銅鈴鐺靜靜躺在地上。

    秦石撿起這個青銅鈴鐺，翻來覆去看了幾遍，眉頭微微一皺。

    這個青銅鈴鐺本身不是什麼寶物，只是一般道觀中做法事所用的器物，甚至連法器都稱不上。像秦石懷中的千年銅錢劍，需要秘法煉製，帶有破邪的效能，才能稱得上法器。

    這個鈴鐺上裂紋處處，就差一點四分五裂，似乎是受到什麼巨力打擊造成。

    秦石有些疑惑，他從這鈴鐺之上竟然隱約感應到一點奇怪氣息。

    這點奇怪的氣息只是殘餘而已，甚至已經稀薄不可見，要不是秦石早就運起『望氣術』，加上觀察仔細，根本發現不了。

    這氣息和秦石修煉的道門功法極其相似，是秦石這麼長時間來第一次見到。不同的是，這氣息有些駁雜不純，隱隱約約似乎還有什麼夾雜其中。

    以秦石目前的修為，看不出這氣息是這鈴鐺本身所有，還是有其他外力附著在上面。

    但即便如此，也讓秦石略感振奮，有道門功法的氣息留存在上面，至少說明有修類似功法的人到過這裡，至於是不是所謂的黃芽仙人，不能確定。

    他略微環視，就在這松林四周開始細細尋找。

    半個時辰後，秦石又回到那棵青松之下，手裡多了幾樣東西。

    一件半邊變成深黑色的道袍，一柄扭曲如同麻花的青鋼長劍，一頂青紗冠。

    道袍是普通道士所用之物，一眼可以看出原本是青色，至於那半邊深黑色，是血跡！這道袍的原主人不知道遇到什麼事，竟然大量失血，沾染了半身。

    青鋼長劍扭曲不堪，但從其依然閃著寒光的劍尖來看，是柄好劍，秦石自問以他目前修為，要將此劍扭曲成這樣，也很困難。

    最引起秦石注意的是那頂青紗冠，這頂青紗冠本身，沒什麼特別，是大明一般讀書人都喜歡戴的東西，但上面鑲嵌的一顆拇指大白石就不簡單了，很像玄真道人當年說過的『辟邪石精』，可以辟邪辟陰。但此刻，這顆『辟邪石精』上，有數道裂痕，已經廢了。

    這三件東西連同那個青銅鈴鐺，散落在這松林周圍，有相當的距離。

    秦石的臉上嚴肅起來，雖然這三件東西上沒有什麼特別的氣息，但連號稱能辟邪辟陰的『辟邪石精』都裂廢，事情就沒那麼簡單了。

    他站在松林中，正在細想，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這山中本來不時有鳥鳴聲的，怎麼忽然都消失了。

    他抬起頭，看到太陽正到了頭頂，是正午之時，緊接著就瞳孔一縮。

    只見松林東面，一道淡淡的青白之氣衝起，細如線香。

    秦石看了幾眼，發現這道氣息與殘留在青銅鈴鐺上的氣息同出一源，似乎是道門修者之氣，但又駁雜不純，隱約透著幾分說不出的怪異。

    他略一沉吟，立刻拋開手中的鈴鐺等物，毫不猶豫，往來路退去。

    從種種跡象來看，立刻退走，惜身保命，是明智之舉！

    就算想要降妖除魔，也要看是否力所能及，否則就是愚笨蠢材，何況他到現在也分不清那道青白之氣到底是什麼東西。

    秦石退走之時，已經給自己加持了『疾風符』、『玄龜靈甲符』、『鎮心符』，一步跨出就是七八丈，轉眼到了松林邊上。

    他正要出去，忽然猛地一停，盯著前方，站立不動。

    「林外閒鶴不住鳴，閒來洞裡閱黃庭。一壺濁釀神欲醉，白雲悠悠已百年！」一個晴朗的聲音長吟而來。

    前方一棵大樹之後，轉出一個道人。

    這道人頭戴純陽冠，身穿八卦白色道袍，面容清，三縷長鬚，每步踏出，腳下依稀有氣流旋轉，頭頂有淡淡青白之氣繚繞，恍如仙人下凡。

    剛才衝起的那道青白之氣太細，秦石看之不清，現在看到道人頭頂的氣息，終於發現那道青氣似乎還真是道門功法所成，但其中糾纏的白色之氣，卻透著一股灰敗，隱約還有一點死寂的感覺。

    「道友從何處來？」道人問道。

    「路過而已！」秦石淡淡道，他雙手攏在袖中，反背在身後，一手扣緊了藏在袖中的千年銅錢劍，一手夾了『天雷鎮邪符』，不動聲色。

    「貧道凌雲子，千年苦修，證得真仙之位，不日即將飛昇。我觀道友根骨清奇，正可傳我人間道統，特來渡你！」道人微笑道。

    「如何證真仙之道？」秦石臉上露出仰慕之色。

    「我之道乃是金丹大道，調龍虎，聚坎離，苦苦打磨千百年，其中奧妙難以言說，道友可隨我至洞府，受我大道丹書七十二卷！」道人道。

    秦石心中冷笑，『靈闕三境玉京十二重樓』之中，還丹九品，最高一品還丹可稱金丹，但也不過是明神期初成而已，連元神都未成就，還敢妄談飛昇成仙，若是自己是個沒有道門正宗功法在身的，說不定就要被他誆騙。

    「我生性懶散，只怕熬不得千百年的苦修！」秦石臉露難色。

    那凌雲子愣了愣，沒想到自己拋出這樣誘人的東西，這個小道士竟然直接承認吃不了這份苦，倒是讓他沒有想到。

    看這小道士一臉閒散，萬事不放在心上的樣子，倒也有可能是真的。

    他頓了頓，道：「貧道還有一法，乃是外丹之道，你看！」

    他大袖一拂，身前忽然光芒大放，一朵白色蓮花懸浮空中緩緩展開，中間蓮心乃是一顆金色丹藥，正滴溜溜旋轉。

    「此乃貧道所煉一顆『靈虛神丹』，服之雖不可成就金丹，但也可長生不死，立得神通！」凌雲子的聲音忽然變得柔和起來，直鑽入耳，充滿無盡的誘惑。

    秦石腦中微一恍惚，升起想要上去一把抓住那顆丹藥，立刻吞服的衝動，不過他之前加持了『鎮心符』，心口一陣冰涼，立刻回過神來。

    借助『鎮心符』破妄定神的功效，他再次凝神望去，凌雲子手中那裡有什麼白蓮？只是一道灰敗死氣聚成蓮花狀，那顆金色丹藥也是一團高度凝聚的死氣凝成。

    秦石目光筆直，癡癡盯著前方，一步步往前走去，右手慢慢從背後伸出。

    凌雲子臉上露出喜色。

    秦石走到凌雲子身邊，正要先發制人，一劍劈出，沒想到凌雲子首先按捺不住，那顆死氣凝聚的丹藥猛地停止了旋轉，似乎有生命一般，直接朝秦石眉心投去。

    距離太近，這也出乎秦石意料，袖中千年銅錢劍探出，一劍劈在這顆丹藥上，全身真氣鼓蕩，劍上煞氣迸發，瘋狂湧入其中。

    凌雲子臉色劇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