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山河血 作者:無語的命運 (已完本)

 
mk2258 2013-11-24 09:21:3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28 86767
yangchir 發表於 2018-9-11 08:49
豐收!

剛進洋曆六月,這老天爺這麽多年,第一次站在老百姓這一邊,一連幾天,都不見一點麻麻雨,太陽懸在空中,像是一團列火似的,若是在平常,或許這會老百姓已經千方百計的想方設法的尋思著如何抗旱了,可現在,老百姓的臉上卻帶著笑,這個時節正需要這樣的天,這樣的天才能曬幹麥穗裏的麥子。

手裏拿著鐮刀,站在家裏租的兩畝半田的田頭間,王大壯、王二壯、王石頭兄弟三和爹立在地頭,望著金黃的麥浪,嗅著空氣中沁人心脾的麥香。

“這年成……”

深吸了一口氣,此時看著那沉甸甸的麥穗,望著那田間的麥子,王老三突然有一種想要哭的衝動,在這月裏,他幾乎天天都會到田間看著,生怕就像夢似的,來到這,搭眼一瞅,就能認出他家租的田,這片田的麥子比其它田裏的矮上一些,地裏的麥子更密實一些,那麥穗更大、更飽滿。

“這年成好啊!”

聽著爹的感歎,王秋生、王春山和王夏糧兄弟三隻是對望了一眼,然後便都默契地彎下腰去揮舞著鐮刀收割麥子,在他們動手的時候,王老三看著割麥的三兒子,突然有一種想哭的衝動,要是,要是……想到賣給人家的閨女,他想哭,想到餓死的老娘的,他同樣想哭



麵對這場意料之外的大豐收,王家一口四口大勞力都保持著沉默,唯有割倒的麥子和未割的麥子形成的那條分界線慢慢地由這頭向那頭推移,此時的田間地頭,盡是一片繁忙之狀,相比於往年,今年這裏的人們臉上多出了笑顏,人們紛紛說著這田,那田的能打多少個盡管並不是所有人種的都是良種麥,可今天合作社的水利公司用水渠引水灌溉,每畝田都前後澆了三次水,隨手抓個麥穗,搓一下,那麥粒可比往年飽了不少。

“宋莊的宋三愣子,從梁老家租的十畝劣地,一畝地才兩成的租子,比官府限的租還低,”

“那可不是,那是地孬的,一畝地也就打60多斤糧食!”

“今年可不就讓他租著了,這地裏澆了三次水,一畝地能打將近兩百斤麥子!”

“那才多打多少,你們沒去王老三家田裏看,那一畝地,保準能打800個……”

在搶麥的時候,人們在田間地頭裏傳說著誰家誰家能收多少糧食,這一年的大豐收,對於許多人來說,似乎像是神話一般,不知多少老農這輩子,甚至就連夢裏頭,都沒夢著這樣的收成。

“澆了三次水,一次一畝地水利公司收三毛錢,麥後用糧食抵帳,即便是最次的孬田,一畝地也能多打一百個一百斤小麥在市上,合作社今年的收價可是一百斤可是5塊l,往年,碰著這樣的豐年,糧商能照個去年開價,就不錯了,可惜今年,這合作社開了這個價,糧商壓價也壓不成了……”

扶了扶鼻梁上架著的寬大眼鏡,王富梁看著自家田間的正在收麥的佃農,因不能像往年一樣低價收糧,而心覺有些可惜的他頓了頓對身邊的兒子說道:

“子餘啊,今年老百姓是有福了!”

望著田間地頭忙活著的老百姓,王子餘點點頭。

“專員是個好官!”

專員是個好官!盡管去年專員強令減租,家裏頭對專員可謂是頗有微詞,但在王子餘眼中,專員卻是一個心懷老百姓的好官,並不是因為他在省城的同學這麽說,而是因為他做的事情,的的確確是為了老百姓,去年強編民團時,還有人說三道四,可後來組織民團興修水利,再到今年專區千萬百姓在這場大旱中卻受益其中,不過隻是一地之隔的鄰縣,今年地裏旱的都快絕收了,不知會餓死多少老百姓



“嗯,管專員的確是個好官!”

看著那田,王富梁卻又想到了地價,原本他王家的一千二百畝田中,隻有不到四百畝的水澆地,剩下的都是旱田,而現在,這些田大都成了水澆田,地價漲了差不多三倍,這田啊!

心下感歎著,望著那些麵帶喜色的佃農,此時王富梁反倒不像去年限租而對專員那般記恨了,在他看來,今年這麥子收了,不知多少戶人家會尋思著買地,到那時,這旱田賣上水田的價,沒準到時候,王家就能在城裏頭設上一個工廠,也許可以考慮在鄉下辦個工廠,就像那個什麽合作社似的。

那黃澄澄的則是一望無際的麥田,陣風吹過,遍地流金,空氣裏彌漫著醉人的麥香。在麥田內間,人們頭也不抬的揮動著鐮刀,割下的麥子伏在地邊,女人們推著車和孩子們一同,把麥子抬到車上,然後麥場運著,在那麥場上,牛馬拉著石碾由外往裏的一圈圈的壓著麥,最後女人們又在那拍打著,然後女人們用木叉著麥草叉到一旁,在揚盡麥芒後,麥子被裝進了一個個布袋中。

“三娃子,快回家拿著袋子,”

往年的布袋子,今年不夠裝麥的,似乎家家戶戶都是如此,滿麵歡喜之色的小媳婦瞧著那堆成堆的麥子,想到的給娃還有自己添件新衣裳,至於一些老農,在田間休息吸袋煙的功夫,則瞧著那收成,在心裏尋思著家裏要不要添塊地,至於娃娃們心裏頭想的則是新衣裳,一些打光棍的漢子,甚至尋思起了娶個媳婦回家。

豐收,一場大豐收,不知承載著多少百姓的夢想,而此時,在與天時搶麥的時候,卻不妨他們對未來的生活滿是憧憬的想象著。

從汽車上下車之後,走到田間,管明棠用手捋下一穗麥,在掌心裏搓了一下,將土紅色的麥粒塞進嘴裏,麥香,濃濃的麥香立即於口間彌漫著。

此時原本那些正在田間收割麥子的男女老少停下鐮,七嘴八舌,即有些怕怯,又有些期待的熱地和這從車上下來的人搭著話。

一位老者用粗糙的雙手搓了一個麥穗,“噗”地吹去麥殼,雙手托著送到這個大官麵前說道。

“您瞅瞅,看看這麥粒有多飽

!這一穗可頂往年兩穗呢!要不是政府修了水渠,給田裏澆了三次水,這,今年這天景,老天爺不收人,都是燒了高香了……”

這是專區成立之後的第一次麥收,同樣也是第一次大豐收,莊稼人的激動和感激之情是熾熱摯誠的。

“大爺,你家有幾口人!”

接過那一把麥子,管明棠問道麵前這滿麵皺紋如溝壑般的老農。

“六口人!”

“有幾畝田啊!”

“九畝半,又租了六畝!”

“那今年收成咋樣……”

在說話的功夫,管明棠已經坐到地頭,同這老農說道了起來,一句句的問著,看著那一張張盡是滿足的臉龐,他隻是不住的點著頭。

“大爺,今年這水利公司澆水一畝地收三毛,這前後澆了三次,你覺得的貴嗎?”

三毛錢,這是水利公司在專區實施灌溉的成本價,當然這隻是對外宣傳的成本價,實際成本價遠低於這個價格,其中差不多50%被專區公署以“資源所得”收回,以用於今年專區全麵實施義務教育,畢竟現在教育,是專區最大的一項開支。

“叭!”

吸了。旱煙,老農瞧一眼這身後跟著兩三人的年青人,這人沒準是城裏來的大官吧。

“三毛錢,貴到不是不貴,俺打聽過,在定縣那邊,澆一畝田,可是要7毛哩,一開始時覺得澆三次水,多了點了,不過這多打的麥子就回來了,俺這一畝孬田,還打了差不多兩百斤哩,去掉水錢,還能多掙差不多五塊錢那!”

聽老農這麽說,管明棠總算是放下了心,這次離開公署來到田間地頭,就是想看看這場豐收對老百姓是否有利,還有那三毛錢的水費有多大的影響,這三毛錢的水費是合作社水利公司製定的基價,相比於他地便宜一倍有餘,不過雖是如此,依然讓水利公司獲得數百萬元的利潤。

“就是,就是……”

又吸了

。煙,老農看著身邊這可能是個大官的人,自己該說不?

“是啥?大爺?”

“就是,現在鄉裏鄉親的都尋思著,這等入了秋,今天,能不能從合作社買著那紅皮種子!”

相比於其它,對於這鄉間的老農來說,他們最在乎的就是入了秋的種子,畢竟這幾日麥收下來,相比於他們兩百多斤、三百多個甚至還有那上等肥田四百斤的產量,那去年加入農業合作社,用合作社貸種種的麥子,一畝地少則六百多個高的甚至都有千斤田,這樣的種子,誰都想要,可那邊合作社會員的田裏產出的麥子,剛打好就被合作社上門被收走了。

紅皮種子,現在早就成了壓在專區老百姓心裏的一個擔子,一畝田一季糧食就能掙幾十塊錢,若是家裏種個十幾畝田,老百姓自然會算那個帳,於是乎有著農民般狡黠的老農瞧著這個坐著車來的青年人,試著道出了他的擔心。

“紅皮種子……”

先是一愣,隨即管明棠便知道這個老農說的是什麽,是合作社推廣的小麥良種,今天的《邯彰日報》上還報道邯鄲縣出來了千斤田的報道,雖說那千斤田是農技所的試驗田,但這一切,都是為了秋季的良種推廣造勢,而現在老農的擔心,卻是因為前陣子為了給農村合作社造勢,而產生後遺症,於是便出言寬慰道。

“大爺,你放心吧,今個我管明棠在這向您老保證,到了秋種的時候,專區所有人都能買著那紅衣種子!”

啥!管明棠……老農愣著,這名咋聽著嫩耳熟,直到這年青人拍了拍身上的土坐車離開的時候,老農方才像是回過魂來似的嚷了起來。

“俺的個娘來,那,那是專員老爺!”
yangchir 發表於 2018-9-11 08:50
五輛福特汽車沿著盤山公路行駛著,沿著盤山公路蜿蜒而上,青翠的山峰有時候會因為盤旋的山路忽然遮擋了人們的視線,但轉過一個彎之後忽然又撲麵而來,向人們展示了它壯美峻峭的身姿。

不過此時,車上的乘客卻沒有閑情逸致欣賞這天然美景,張振生緊繃著臉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濃眉下一雙深邃銳利的眼睛直視前方。線條硬朗而略帶些皺紋的臉龐上,帶著濃濃的憂色,他緊皺著眉頭,心不時的隨著汽車的行駛以及道路的變化而鐵上鐵下的跳動著。

在這樣的盤山公路上,汽車行駛總是讓人難免提心吊膽,直視著前方,此時張振生所擔心的正是安全問題,此時他甚至後悔為什麽沒能勸阻先生,在這樣的道路上行駛實在是

“再慢點,不要急

!”

又一次,張振生駕駛員吩咐道,同時,他又不時的觀察著車窗外,以防發生落石或者其它的什麽意外,雖說大股土匪現在幾乎從林縣絕跡了,可是在林縣這個窮山惡水之地,總會有一些衣食無著的人會鋌而走險。

“振生,心放寬些!”

出言安慰著張振生,管明棠的視線則朝窗外走去,這裏是他的專區之行的最後站——林縣,全專區最窮的一個縣,不僅如此,這裏還是各項工作最落後的一個縣,就像這公路,這裏是全區唯——個沒有修築標準縣道的縣。

而且,與山西接壤的擁有50萬人口的林縣,按人口比例應在六月份完成15萬民團的組織工作,可實際上,至今卻僅組織編練了10萬民團,在今年專區普遍大豐收的情況下,林縣再一次遭受旱災,為此,管明棠不得不再一次免去了林縣的田賦以及相應的附加稅,甚至除此之外,這裏還是專區十二縣之中,唯——個由縣政府打報告要求專員公署救濟災民的地區。

不過,在管明棠看來,這一切似乎都是順理成章的,相比於其它各縣地處平原不同,林縣位於太行山區,縣境內可謂是山嶺起伏,溝壑縱橫,土薄石厚,十年九旱,對於這個林縣,管明棠並不陌生,當年他考上公務員的時候,市人事局曾組織他們那一批新錄入公務員前往林州市紅旗渠參觀學習,而那個林州市就是這個林縣。

雖說在車入林縣之後,未見與後世參觀紅旗渠時所說的“光嶺禿山頭”但對於“水缺貴如油”管明棠卻從林縣縣長的報告中,多少了解了一些,盡管去年民團司令部針對林縣的特殊情況,在林縣投入了近十萬民團以及近六十萬元專項資金,修建水渠、水庫、池塘、旱井、水井,引山泉,實現了十萬畝灌溉,但卻依然無法改變林縣缺少農業用水的現實情況。

“水,千百年來,水是林縣最稀缺的物什,沒有水,今年專區其它縣能依靠灌溉實現豐產,而林縣,除去十一萬畝田地實現灌溉,大多數田地都是靠天吃飯,水隻夠人吃飯的,那裏還有閑水澆地,”

在林縣縣政府,這座使用了幾百年,早就有些破舊不堪的縣衙裏,楊子泰在匯報時,那張被山風吹黑的臉膛上,盡是愁容。

去年受行政院委派他和九十二名青年幹部從南京來到邯彰專區,每一個縣派六人,這是專員公署製定的派遣方式,他同另外五人被派往林縣,其它五人先後離開了林縣,而後來公署又先後派來了幾人,不過隻有三個人留了下來,而他在年後從民政科長晉升為縣長,作為縣長,上任之後麵臨的第一個問題就是水

!

“水,幾乎是在林縣唯一需要考慮的事情,隻要把水的問題解決了,什麽問題都解決了!”

林縣550個行政村,就有307個村人畜吃水困難,其中跑2。5公裏以上取水吃的有181個村,跑5公裏以上取水吃的有94個村,跑5一lo公裏吃水的有30個村,跑lo一20公裏吃水的有兩個村……

因為有一半的人在跑水取水的路上,所以,不可能編練民團,因為水的不足,使得林縣大多數土地無法灌溉,隻能靠天吃飯,所以糧食平均畝產量僅隻有百個因為……總而言之,在楊子泰的匯報中,隻有一個中心,水!

在楊子泰匯報時,管明棠隻是沉默著,參觀紅旗渠的經曆,使得他對林縣有一定的了解,因為缺水,在林縣大地上屢見不鮮地出現“村村興建龍王廟戶戶能聞祈雨聲……”的現象。一眼井旁數通碑,一座池邊幾個亭,為掘井者歌功,給挖池者頌德。明代萬曆年間,滋陽縣舉人謝思聰奉命來林縣擔任知縣,為解決當地的吃水難題,他曾動員老百姓從洪山寺修了一條小水渠,將洪峪泉水引出山外,解決了18個村莊人畜飲水的問題,老百姓為感激他,稱這條渠為“謝公渠”,以世世代代紀念這位為百姓謀福利的好官。

長久以來,林縣人省吃儉用,淌汗流血,祈求天神,找水、尋水、挖水、引水……甚至今年之所以林縣能組織編練了十萬民團,隻有一個原因——去年民團的團兵為林縣修建了563條水渠、13座水庫以及上千座池塘、旱井,使得民團在民眾間建立起了一定的聲望,大多數水渠也都是以民團番號命名。

“所以,想要解決水的問題,隻能考慮修建水渠引水,而修建水渠引水需要錢,僅依靠林縣……”

從外部引水,這是楊子泰在作民政科長時,對林縣縣境內的幾條河流以及鄰近的幾條河流考察的結果,現在專員來了,在他看來正是自己爭取專員支持的時候。

水!

或許今年還可以通過動員民團大興水利工程,但是,這些水利工程和曆史上林縣的水利工程一樣,隻能起到了一個暫時緩解的作用,不能夠從根本上解決林縣缺水的問題,想經解決水的問題,就隻有一個途徑——引水

。為什麽不引水?為什麽不引漳河水!在楊子泰的建議中,管明棠沉默著,引漳河水,可能嗎?

修建1500公裏水渠、削平了1250座山頭、架設15l座渡槽、開鑿2u個隧洞、修建各種建築物12408座、挖砌土石達2225~j-立方米……所有的與“人工天河”有關的一切都是天文數字,都是一個此時的林縣、專區公署無法承受的數字。

而且更為重要的是漳河水還是邯鄲重要的水源,尤其是隨著新區的工業經濟的發展,對水的需求自然隨之增加,即便是現在,在用水問題尚未顯現出來之前,公司就已經計劃匯同專員公園,修建大型水庫以及水渠,以引黃入庫,從而滿足未來公司發展的需要。

水!

林縣的農業需要水,同樣,邯鄲公司新區的工業也需要水!

“林縣有多少人?”

在思索良久之後,看著楊子泰,管明棠打斷話他的話。

“有40多萬,按目前的人口普查數據來看是423816人。”

作民政科長時,楊子泰在主持人口普查時,曾用幾個月的時間,跑遍了整個林縣。

“林縣的山河是不是和我來的路上看到的一樣,山上有很多樹林嗎?”

“有一部分山上分布著許多自然林,也有一些山上土薄石厚,不過也有一些自然林。”

聽專員提及樹林,楊子泰的眉頭一跳,在主持人口普查時,他曾注意過一個現象,即樹越多的地方,旱情越低,樹越少的地方越是缺水。

點點頭,管明棠皺眉沉思片刻,又問道。

“那麽,按照縣政府的統計,今天的災民有多少?我是說,可能會餓死人的?”

“大約一兩萬人所居住的地方,旱情嚴重,幾乎顆粒無收!”

“一兩萬人啊

!”

感歎著,管明棠搖頭說道。

“按照保住一條命一個月需要3塊錢,那麽一個月就需要五萬,半年就需要三十萬,再加上其它地區的適當救濟,半年需要支付超過五十萬元,而今年林縣的財政收入又有多少?”

在楊子泰的詫異中,管明棠的表情立刻嚴肅起來。

“一年五十萬的救濟、幾十萬元水利建設,對應的又是幾萬元的財政收入……”

搖著頭,管明棠怎麽都覺得這是一個極不劃算的事情。

“每年拿出一百萬,結果換回來的隻是幾萬元的回報,楊縣長,你覺得這筆生意劃算嗎?”

沉默,楊子泰沉默了下來,他沒有想到,自己提出的引水的建議,換來的竟然是這麽一個回答或者說是問題。

“當然,於民生不能考慮劃算不劃算的問題!”

做了一個否認手勢,管明棠看著楊子泰,又接著說道。

“但是,現在專區的確拿不出這筆錢!”

這一句話隻讓原本剛湧起一點希望的楊子泰心神一黯,看著專員,他的臉上流露出濃濃的失望之色,在此之前,對於修建引水工程,他至少還有一半的信心覺得自己能夠爭取到專員的支持,可誰曾想,專員依然還是直截了當的拒絕了,用的還是最簡單的理由——錢。

就在楊子泰顯露出失望之色時,管明棠卻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

“川林,不要失望,專區拿不出錢,並不意味著,沒有其它辦法!”
yangchir 發表於 2018-9-11 08:50
橫水鎮王家飯店,午飯口時分,飯店內顯得甚是熱鬧,隨著專區一帶治安環境的好轉,使得許多行商選擇從專區進入山西或離開山西,而橫水鎮則處於從彰德往山西平順縣的路上,橫水往東是彰德,往西是林縣,自然的,在這個“交通要地”飯店生意熱鬧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不過在靠牆裏的位置,可以看到一桌客人也許的剛剛結訓的團兵,雖說是在農忙時節,但像這樣的鎮子上,依然有一些團兵在組織訓練,他們穿著統一的灰布製成的軍裝上衣,下身穿著各種顏色大都是灰布或者黑布的褲子,一眼就能瞧見他們應該不是農民,而是鎮上的市民,而在他們的桌邊,還擺放著幾條訓練木槍,與去年民團組建時用木頭削成的木槍不同,這些木槍後方用鐵栓之類作出了簡單的槍機,可以進行上膛、退膛以及瞄準訓練,此時這些團兵正在那裏吼五喝六的鬥酒劃拳。

在靠門邊的位子,管明棠慢慢的吃著麵條,羊肉燴麵,上麵飄著一層蔥花,味道著實不錯,、遠非後世的管明棠參觀人工天河時吃的那種靠味素調出來的燴麵所能相比。

這一趟林縣之行,是管明棠十二縣之行的結束,差不多用了半個月的時間,差不多一半的時間都要路上,而在林縣這一個地方,他前後呆了三天,而在這三天之中,對於林縣的未來,他的心裏已經有了一定的計劃。

坐在管明棠對麵的是林縣縣政府的民政科長孫富山,與他的上一任民政科長、現任縣長傾向於修水利不同,孫富山是縣政府六個職能科長中,唯——個對此持反對態度的人,而這次他正好來橫水鎮,於是便搭了順風車,或者說,在管明棠的邀請下搭了順風車。

除去五個月前,來專區任職時專區舉行的歡迎儀式上見過專員之外,也就是在專區公署的民政工作會議上,孫富山曾見過一次專員,但今天,還是第一次單獨麵對麵坐在起,而且還是在坐在一起吃飯,盡管隻是一碗很普通的麵條。

一碟燴羊雜、一人一碗麵條,這就是桌的飯菜,對於在首都呆過的孫富山來說,他現在總算知道,為什麽從專區廉政處下來的廉政幹事,總會盯著他們,這政府節儉的行為,看來是有根子,而根子就在眼前這位專員身上,從專員吃飯時流露的神情中,孫富山知道他絕不是在裝腔做勢。

不過對於孫富山而言,現在他的心思並沒有去考慮為什麽一碗麵條可以讓專員吃的那麽香,此時他的心裏隻有一個問題。

為什麽會讓我搭這個順風車?

此時,孫富山顯得有些緊張,他在心裏考慮著種種可能的因素。

在路上,孫富山做的並不是專員做的那輛車,而在飯店裏,邀請他來用餐的專員什麽都沒說,也就嘮了兩句家常,聊了聊在這過得是否習慣,有什麽想法之類

。有什麽想法?難道?一碗香噴噴的燴麵吃完後,管明棠用手帕擦下嘴唇,而後看著麵前的孫富山說道。

“聽說,你反對大修水利工程?”

喝了口茶,管明棠道出了自己請孫富山過來的原因,在林縣時,管明棠便聽說了這個和他的頂頭上司有直接“觀念衝突”的孫富山,而衝突的根本就是——水利,縣長支持修,民政科長反對修。兩種截然不同的概念。“嗯!”點點頭,孫富山不禁有些擔心,或許專區因為財政有限而無法負擔大型水利工程的建設,但是並不意味著專員並不注重水利,誰不知道今年專區的大豐年,全是緣自於眼前這位的“遠見卓實”。

“為什麽?”

好奇的看著孫富山,管明棠倒是覺得有點意思,畢竟修渠從古至今都被認為是“清官的留名之政”可眼前這會卻在林縣那缺水的地方,反對修渠。

“修不起!”

簡單的三個字,從孫富山的嘴裏吐出後,接著又是一句話。

“就是能修起,也不一定要修!”

“哦?”

這下管明棠倒是真的好奇起來了。

“為什麽?”

“林縣隻有四十來萬人,幾十萬畝地,一人也就一畝多地,即便是是修了渠,靠種地,老百姓也不見得能吃飽!”

孫富山看著專員,然後不無認真的說道。

“花一千萬修一條渠,還不如花一千萬辦廠,辦廠還有贏利,還可以再擴大,再投資,林縣就那麽些人,最多十年的功夫,工廠就能吸納差不多一大半的人,一個工人可以養活一家人,到時候,自然問題也就解決了,”

在這一點上,孫富山到是和管明棠不謀而和,實際上,在離開林縣時管明棠就給楊子泰布置了一個任務一適當移民,向外移民,並在公司於專區投資的十幾家煤礦、鐵礦中抽出了五千個指標給林縣,而這些指標將用於安置最缺地區的百姓,幫助他們離開不再適合人類生活的環境



移民,這是管明棠提出的解決林縣問題的辦法,至於林縣用水的問題,還是留給未來去解決吧,相比於現在用一千萬解決林縣的農田灌溉問題,無論是從實用還是現實的角度,管明棠都更傾向於把這筆錢投資於工業,然後適當的遷移出部分林縣的百姓,從而解決一部分人的吃飯問題。

“可,工廠也需要用水啊!吃飯也需要用水啊!”

管明棠適時的指出孫富山的這個方案中的不足之處。

“專員,林縣的水再缺,也夠炒菜吃飯的,隻是種地要靠天,即便是現在把水渠修好了,水引進來了,幾十年後,人口增加到一百萬,到那時,一個人才幾分地,即便是年年大豐收,人也一樣餓肚皮,地少人多,靠地吃飯,總解決不了根本!”

在汽車的後座上,管明棠在一根接一根地燒著香煙,此時他的腦海中依然回響著孫富山的那句話。

“從春秋戰國,到現在,都幾千年了,還把眼睛盯在那一畝三分地上,能盯出來什麽?”

無論如何,管明棠都沒有想到,孫富山會講出這麽一番話,而更為重要的是,他直接道出了一個極為現實的問題一一即便是現在解決了,將來依然要麵對同樣的問題。

就像現在的專區一樣,通過灌溉係統的建立,使得今年專區百姓收入激增,而隨著小麥以及棉花良種的推廣,農村家庭收入將普遍增加數倍,看似穩妥的解決,但隨著人口的增漲,未來依然需要麵臨一係列的問題——人口的增加導致人均土地的減少,從而導致農民收入的降低,如何才能從根本上解決農村問題?

“通過不斷的工業化吸收農村富餘勞動力,通過將農業人口轉變為工業人口,從而解決農村問題!”

無論是孫富山的建議,還是後世的實踐經驗,都一再說明著,工業化才是未來,而現在農村的衰敗,在某種程度上,不正是因為中國落後的工業無法吸收農民富餘勞動力嗎?

在這一路上,管明棠的內心變得可謂是糾結非常,一方麵,增加農民收入,從而確保農村穩定,這是即定的政策,而在另一方麵,管明棠卻又想到了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隨著農民收入的增加,會不會為專區的工業設下的一個“絆馬索”?

比如在農村人口轉化為工業人口的過程中,會不會導致農民專注於田地帶來的收入,而不願意進入工廠呢?

“仲民,我問你一個問題

!”

專問的問題使得李直民微微一愣,他詫的說道:

“什麽,這不太可能吧!一畝地的收入能有多少?一畝地頂破天了,也超過不了工人一個月的工資,而且,專員,現在專區的農民收入的確增加了,可是他們和工人遠是無法相比的,即便是設在專區,拿著最低工資的工人,他們一個人的收入,一年也有兩百多元……”

李直民的反對讓管明棠又搖搖頭,於心底否定了自己的看法。

“是啊,農民的收入還是無法同工人相比,一畝地就是種棉花,收成也不過隻有……”

就在管明棠的心裏冒出這麽一個念頭的時候,卻又聽李直民說道。

“不過如果家裏的田地在三四十畝以上的話,相比於進工廠,他們也許更傾向於守在田裏,畢竟現在種田的收成也不少……”

現在種田的收成也不少,家裏要有幾十畝田……李直民的話,讓管明棠再一次皺緊了眉頭,最後勉強笑了笑,然後他的內心卻又有些無奈,李直民說的是事實,事實就是如此,土地的規模越大,收益越多,對於絕大多數“貧下中農而言”或許,隨著良種、化肥的推廣,種地的收益增加數倍,他們的生活會因為收成的提高而有所改善,但想讓他們達到“城裏人”的生活水平,幾乎沒有任何可能。

“不過,至少,現在他們的生活,已經發生了改變!”
yangchir 發表於 2018-9-11 08: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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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你的心不誠,不要你抬!”

“他六叔頂萬民傘,小二疤子打鑼

!”

“吹嗩呐的沒有,他五叔你的嗩呐呢?”

“好了。小二疤子,著實洗幹淨些,到時候菩薩見怪!”

“打鑼!把嗩呐吹起來!”

“打鑼呀!小二疤子聽見沒有?狗日的……”

“當!當!當!……”

“嗚咧啦!……”

在村口,幾百個人蜂擁著端著一個牌匾,朝著村子那個破舊的宗祠走去,然後一個莊子裏的老百姓都跪在那裏,在嘴裏念叨著。

“大慈大悲菩薩保佑,保佑管專員長命百姓……”

諸如此的話語,卻見那裏供著一個“長生牌位”那長生牌位上赫然寫著“管明棠”的大名字,而在人群中的王老三的神情更是顯得極為莊重,在磕頭的時候,更是在頭上磕出了紅印來,顯是用力有點過了。

這也不怪,今年和往年一樣,王老三家自家有六畝七分田,還租了七畝田擱往年,這十三畝七分田,至多也就是打兩千斤麥子,去掉稅,扣了租,也就隻能賣**百個可今年,他那最好的一畝祖田裏就打了八百斤麥子,十三畝七分地,打了九千多斤麥子,就在幾天前,那信用社裏派來的人麥子時,一張張嘩嘩作響的“合作券”在他麵前疊了兩手指頭高。

雖說家裏一斤糧食都沒留下來,可四百多塊錢的合作券卻作不了假,還有合作社裏的一千斤糧票,他直到現在,都記得拿著合作社糧票給東家交租時,東家的那時紅時青的臉色。

估計東家早都準備好了“良心秤”準備來個一斤照著斤半收,好把“損失”收回來,可誰曾想,合作社卻弄了一個“糧票”佃農交租可用糧票充抵,如若東家拒收,可直接報官,不過如此,去年減租時,公署就同那些地主一同核定了產量,以後年年按此交租。

“可得把專員的長生牌位放好了,要好好的供著,求老天爺保佑專員長命百歲,好人好報……”

待村宗祠口的奉牌禮結束之後,回到家,瞧著供在堂屋裏的長生牌位,王老三又一次衝著媳婦喊著,而王家大嬸子應了一聲卻又坐在那無聲的哭了起來



“白麵饅頭吃個夠哩,也不知道妮子們……”

王家大嬸子的泣哭聲讓原本臉上帶著些歡喜的王老三愣坐在門檻上,他默默的裝了一鬥煙,對著火吸了起來,叭叭的吸了幾口煙後。此時他的腦海裏再一次浮現出賣閨女的一幕來。

他還記得那九塊雪白的光洋,落到自己手上時時,他驚駭得甚至想把洋錢扔出去。可那洋錢卻是鳳兒換來的供家裏活命的錢啊,想到這王老三也用袖子盡力地把眼淚擦幹。

“娘,俺明天就可以回來嗎?”

那年賣喜的時候,家裏人都是目不轉睛地噙著淚水對喜兒注視著。再多看一兩眼吧,這是最後的相見啊!

再後來宋禿子把喜兒帶走,媳婦真的發了瘋,幾回都想追上去。遠遠地還聽到喜兒回頭叫了兩聲:

“娘呀!我不要一個人吃飽飯!”

“我明天就要轉來的呀!”

“……”

“噠、噠……”

用力的將煙鍋子在門檻上磕了磕,王老三猛的站了起來,衝著外頭的大兒子喊著。

“立秋!”

“爹,啥事!”

從爹那拿了幾塊錢正尋思著和兩兄弟上集上,看看置辦些什麽的王立秋應著聲,便走進了屋子裏。

“走,跟我起去宋莊,把鳳和喜都尋回來!”

說著話,王老三便將煙袋朝腰間一別,手背在身後,便朝著院外走去,隻留下臉上帶淚卻又是歡喜色的王家大嬸子o

“唉!”

接風和喜,聽著爹的話,王立秋連忙喜應著,王家大嬸子更是在旁邊說道著



“快,快拿上洋錢,趕上你爹!”

院子裏,不過才幹幹瘦瘦頭發上還帶著麥秸的小丫頭在提著沉重的木桶,一步一步的朝著水缸走著,而在門邊穿著粗布衣正在納著鞋的婦女搭眼一瞧,卻把手頭的活一停罵了起來。

“你這好吃懶做賠錢貨,這一月要吃三鬥糧,這勁都到那了,連打水都隻打半桶,金山的衣裳都到晌午了還沒洗那,沒見過你這麽懶得,再懶,就把你賣到集上去……”

在婦人的罵聲中,渾身髒兮兮的小丫頭連忙加快速度,可人小力弱的她提著一桶水,那能走得快,心一急,人便倒了下去,水倒了一地。

“死妮子,把水弄了一地,給老娘臉色看那……”

放下活的婦人拿起牆邊的木條就抽打了起來,小丫頭抱著頭在地上一邊躲著一邊哭著。

“俺不敢了,俺不是的意的……”

遠遠的離那戶人家還有幾十步時,王立秋便聽著院子裏傳來哭喊聲,那是二妹喜的哭喊聲。

“這賠錢貨,俺明個就給你賣到集上的婊子行裏去……”

就在婦人打罵的時候,突然一個人闖了進來,闖進院子裏的王立秋瞧見眼前的這一幕,立即衝上去一把奪下那婦人手中的棍子。

“幹啥,有這麽作賤人的嗎?”

而他瞧著地上那身上被打的青一塊紫一塊的丫頭,雖說她臉上都是泥汙,可他還是認出了那雙眼睛,二妹的眼睛打小就好看,那雙眼睛即是不笑,也能看出笑來,可現在那雙眼睛裏卻沒了笑色,就連看著他時,也是一副茫然。

“喜,你不認識俺了,俺是你大哥啊,俺是立秋啊……”

緊緊的抱著二妹,王立秋瞧著那婦人時,兩眼更是冒出火來,那婦人被這二十來歲的後生這麽一看,心裏一怯急聲說道。

“這,喜,喜兒可是俺孫家的人!”

“大哥

!……”

喜兒看了好一會,才想起這是最痛她的大哥,便哇的一聲,進出了兩行如雨的眼淚來,再說不出一句話了。而陪著當初牙人宋禿子剛進院的王老三則用袖子偷偷地捫著臉,終於找著喜了……

喜兒站在哥哥的後麵,眼睛都濕潤潤的,她的手死死的抓著哥哥,在過去幾年裏,不知道多少次,她在夢裏頭想著,爹會來找她、哥會在找她,可等了三年,她都沒等著,現在爹和哥都來找她了,死死的抓住著大哥的衣裳,生怕哥一不留神就會走神的。

在孫家堂屋裏頭,幾人沉寂了一會兒,當初的中人宋禿子,被許了五塊錢的好,他自然賣力的說道著。

“他二哥啊,你瞧,這孩子瘦的,幹啦巴幾的,幹活幹不動,就是當童養媳,也還沒長開不是,這一年光口糧可得幾十塊哩,那錢都夠說個媳婦了的?”

可無論他怎麽說,那穿著布衣的中年男人卻就是不說貨,而那婦人卻嚷嚷開了。

“我說姓宋的,當初咱們立契的時候,可是說過,不悔不追來著,怎麽樣,現在你們邯彰人闊綽了,就想毀了契不是,這可不是你們邯彰……”

婦人嚷著時,宋禿子隻是不住的點著頭、陪著笑,而王老三瞧著那躲在大哥身後的喜,想著這三年她遭得罪,心裏更像刀割似的,當年在家的時候,他可連個巴掌都不舍得打啊。

“雖說不悔不追的,可誰家也都有犯難的時候不是,當初您求了他王家的難,王家自然感著恩不是……”

宋禿子繼續陪著好話,作為這麽多年的牙人,無論是賣人還是尋人,他早就輕車熟路,雖說尋人時買家初時都不願意,可最後總歸還是願意放人,當然得出得起價。

而這會早就失掉了主持的王老三,則隻是看著宋禿子,在來的路上,宋禿子一再的交待他急急,別急,想著已經在家裏的風,再瞧著不知遭了多少罪的喜,他能不急嗎?

“宋先生,大口小口一月三鬥,這養口人的花費您也是知道的!”

聽著這話,意識到有門的宋禿子,便開口說道。

“當然,當然,隻讓您吐個口,保準不讓您吃虧

!這三年,一年十五塊錢,加上當初的賣錢,算上利,五十八塊,你看……”

“那可不中!”

一旁坐著的婦人急聲說道。

“六十塊,養頭牛,一年都得幾十塊!”

“這丫頭是小也沒白吃不是!”

“他二哥,您瞧,這娃娃都是爹娘的心頭肉,當初若非實在不得已,誰會賣了自家的娃,您當年都做了善事,要不這也發發善心,成全人家一家子!”

家!

一家人坐在堂屋裏,煤油燈這會被調到了最大,雖說花了一百多塊錢,雖說那錢夠買三頭牛的,這會瞧著不停給風和喜夾著肉的媳婦,再看著用了半個月才尋回來的兩閨女,終於,這一家子裏都齊了,就這麽看著,王老三卻忘記了吃饅,吃那在他口中不管餓的白麵饅頭。

“他爹,你咋不吃飯!”

“俺吃,俺吃,俺……”

說著淚卻從王老三的臉上流了出來,突然王老三放聲大哭起來,他哭著、痛快的哭著,走了一輩子背運,現在終於走運了,此時放聲大哭的王老三那悲嗆的哭聲,像是想要把一輩子遭的罪,受得難都哭出來似的,在那哭聲中,王家大嬸子也擦著淚,緊緊的抱著這當年買出去的閨女,而立秋、春山、夏糧則看著哭成一團的家人。

突然,王老三那滿是悲嗆的哭聲停了,他突然起身然後又跪在地上,嘴裏嚷著。

“來,都來給專員磕頭,沒專員,就沒咱家的今天……”
yangchir 發表於 2018-9-11 08:52
這是封建迷信!”

在邯鄲城西門裏的一個院子裏,略為拉長的聲音從一個中年人的口中吐出,雖是值初夏,但這位中年人卻依然穿著一件灰色薄中山裝,而在他的左胸前還佩帶著一枚藍白黨徽

“封建迷信是要不得的!”

“這個立長生牌位,是不正常的事情!是封建迷信!”

在中年人說話的時候,他身後跟著一位六十幾許的老人,隨著他慢慢的向前走著,神態顯得極是恭敬。

“可不是嘛,馮主席,現在邯彰專區百萬戶人家幾乎家家立著他管明棠的長生牌位,這封建迷信不說,還是犯逆……”

雖說不知道封建迷信是什麽,但在孫長興看來,既然馮主席說出這個“要不得”那肯定就不是什麽好東西。

“這置委員長於何地,置南京國民政府於何地,現在專員百姓,隻知他管明棠,不知中央政府,這管明棠是要作亂啊!”

對於年過六旬的孫長興來說,他不知道什麽是封建迷信,可卻知道,那犯逆做亂是殺頭的大罪。

對於孫長興的“檢訴”馮玉才卻隻是笑點著頭,並沒有說什麽,作為邯彰專區黨部主席,他是黨政二元體製中專員“黨務”第一人,甚至基於“訓政”條文,他這個黨部主席應大於管明棠那位非黨專員,可實際上,在地方上,地方政府的權威遠大於黨部,而按照“黨不幹政政不幹黨……”的原則,他這個黨部負有監督專員公署的責任



但對於這個監督,他卻沒有任何興趣,雖說他是受陳祖燕直接委任出任邯彰專區黨部主席,但深知地方上黨政衝不斷的現實,麵對那個“黨的使命在喚起民眾,接受主義與政策,政府的使命在實施主義與政策……”的黨政分工,他理智的選擇了先沉寂,以觀察這裏的情況。

在馮玉才看來,管明棠最精明的地方就在於他遊走於蔣汪兩人之間,在組建黨部時,他直接向陳祖燕匯報,要求派員組建黨部,而在政府中,又引入了大量汪係人馬,而在這種情況下,如果馮玉才悍然幹涉政務,直接將導致雙方角力從中央引向地方,到那時行政院即可加以批評,甚至要求將其撤職,原因非常簡單,按照黨政分工。

“黨部權能,限於指導民眾,宣傳黨義之外,於地方政治,不得稍事幹涉。”

僅此一條限製,就導致馮玉才空有滿腹“才華”而無力發揮,有著濃厚的中央背景,他或許不需要對管明棠顧忌太多,但他必須要考慮到那十二個縣長以一百餘位科長的汪係背景,避免與其發生直接衝突的結果,就是現在黨部淪為“新生活運動”的主力。

可不是,就像管明棠說的那樣“黨部權能在於宣傳教育民眾,而新生活運動是委員長所提倡改造國民之重要工作自然需由黨部負責……”每個月十五萬元的專項經費不可謂之不多,但幾乎從黨部成立那天起,馮玉才就陷入“新生活運動”的工作之中,至於在政府內發展黨員、建立黨團,幾乎沒有任何進展,雖然在邯彰專區縣長全部都是黨員,二百一十五名科長中的7成皆是黨員,這一比例即便是南京也不過如此,但這些人卻不是“他的人”。

平衡,想到管明棠用一個最簡單的“平衡”便輕而易舉的把自己死死的限製在這個圈子裏,馮玉才在感覺有些無力之餘,卻又生出一種棋逢對手之感,在專區成立後,他一麵兢兢業業的做好“新生活運動改變國民習俗……”這一工作之時,千方百計的在邯彰發展他的力量,而他所選擇的正是受抑製的地方鄉紳。不過,這些鄉下的土財主啊!在心下感歎著,馮玉才停在院子裏的一株牡丹前,用剪刀修剪著枝葉時,慢吞吞的說道。

“作亂!”

剪掉一片病葉,在病葉落下時,馮玉子哼了一聲



“他管明棠收買人心不假,可做亂啊!他還沒那個膽量!”

“主席,可,可有時候總得防患未然吧!”

孫長興怯怯的說道著,如果不是今年的豐收,或許,他還沒有膽量說道這些,去年在場院裏槍斃會首時,“叭、叭、叭”三聲槍聲,足足半年,都沒從他的心裏散去,可今年這場大豐收後,他卻足足在**躺了一個月,而他病倒的原因很簡單——去年通過協商額定的“定租”太低。

“上等田一年兩作,小麥三百斤、雜糧三百六十個中等田,兩年三作,小麥二百個雜糧二百五十個下田,一年一作,麥百二十個租額三成七五!”

這個定租是去年各縣的鄉坤代表會同專員公署定下的,當初定下這個定租時,他還尋思著這不算吃虧,畢竟即便是上等田風調雨順也打不了三百個至多也就是兩百多個仔細算算,減租減的並不多,可今年的大豐收以及那紅衣麥種,卻讓孫長興回過了味來,難怪,難怪專員減租時會讓步那麽多,最後卻在定租、定佃期上毫不讓步。

按照那《減租條令》的規定地主與佃農必須簽定書麵租約,租佃期不得少於6年。在此期間,地主不得終止期約或升租,而佃農必須按時納租,欠租兩年,地主可以撤田並解除租佃關係。期滿後,地主可以收回土地,若雙方願意仍可續約,而租額在這六年內,則以頒布的公定定額為準,六年不變。

原道著這六年不變,等同於六年死租不吃虧,可誰曾想,現在細細一算,可不就虧大發了。

“鏡清,聽說,今年你吃了不少虧啊!”

心知孫長興為何讓自己防患未燃的馮玉才,並沒有興趣給旁人當槍使,反倒是直接提到了讓專區“民怨載道”的事來。

“可不是,一畝地隻收了幾十斤糧食,還是合作社發的糧票!”

提及糧票,孫長興隻覺一陣肉痛,現在佃戶們交租不再交糧了,而是把糧食送到合作社,先賣一部分,而後再換了糧票交租,如此一來,像小鬥出大鬥進以及大枰進小枰的收租法,自然也就派不了上用場。

“主席,這糧票又是管專員坑民害民又一罪證啊

!您老,可得向南京反應!這專區四百五十萬百姓,可等著您老主持公道啊……”

“這公道,本主席,自然會加以主持,但……”

眯著眼睛,馮玉才的聲音拉得極長。

“要事出有因啊!”

“事出有因?”

“嗯!”

“非師出有名,而不出,你說那些,都不夠啊……所以,你要……”

低聲授意時,馮玉才看著臉色變幻不定的孫長興,卻是在心裏冷笑起來。

“好了,鏡清,這主意已經授給你了,剩得的就由你來辦了!”

臉上帶著難色,孫長興沒想到竟然是這麽一個主意。

“可,可……”

“鏡清,我那邊還約了一位客人,不送!”

這倒不是推托,今天馮玉才的確約了一個極為重要的客人。

“啊……啊,小人,小人靠退……”

“哼……”

待孫長興走時,馮玉才卻眯著眼睛冷哼一聲。

“一群下作東西!”

在浙江實施“二五減租”時,馮玉才曾同那些地主鬥過一陣子,也正因如此才會對其沒有多少好感,對於現在專區實施的減租政策,他不僅表示讚同,而且同樣也是大力支持,而現在交好那些人,不過隻是政治需要罷了!

“什麽玩意!”

冷哼著將剪刀放在花盆上,想到現在專區內竟然有上百萬戶百姓為管明棠立了長生牌位以及生祠,雖說不願,但馮玉才卻不得不承認,在治理地方政務上,管明棠的確有他的一套辦法,若不然,也不會隻用了不到一年,便能盡收民心

“管哲勤

!”

神情複雜的念叨著這個名字時,一名黨部的工作人員走了過來。

“主席,王師長來了!”

在馮玉才的辦公室中,一名穿著軍裝的中年軍官,正看著牆上的一副字。

“靜敬澹一!”

這四個字,其實是四個獨一的字,它融合了佛家、道家、儒學、理學治學修身的基本理念,而馮玉才之所以將字懸掛於辦公室內,則是因為書贈者非是常人而是——委員長。

“王師長,讓您久候,實在是抱歉的很!”

進入書房,心知王來此不過隻有分鍾功夫的馮玉才,還是極是客氣的抱拳道了個歉。

“馮主席客氣了,王某也是剛到!”

“請坐,王師!”

在請王坐下時,馮玉才親自為他倒了一杯茶,在過去的幾個月間,他同倒是接觸過幾次,每一次他的態度都如現在一般。

如果說來到邯鄲最大的認識是什麽,恐怕就是隨著對新一軍的了解,使得他了解到,新一軍遠非外界想象的那般,係管明棠的嫡係,實際上兩者雖說相互依賴,但新一軍依然還是保持著自己的獨立性。

在這位“中央係軍官”的麵前,馮玉才並沒有兜圈子,而是直接切入了主題。

“王師長,南京現在對您可是極為看好的!”
yangchir 發表於 2018-9-11 08:52
進了七月,天氣越來越熱,而今天天氣除去非常炎熱外,更顯得有些悶燥,顯然看這天似乎是要下雨了。

盡管冷氣機依然工作著,但在自己的辦公室裏,雖說隻穿一件白襯衫,但管明棠卻依然感覺有些煩燥。站在窗邊,他望著窗外,陽光照射在樹枝上,使得樹葉變得色彩斑斕,幾隻燕子從樹枝上飛走,然後又停留在公署大院裏那條小河的橋麵欄杆上,一會兒又向遠方飛去。

有些出神地望著燕子,不知道它們今天的旅程會是何方

燕子是多麽的自由,它們可以自由地飛翔,而自己呢?一個堂堂正正的專區專員,比燕子自由嗎?

今天的心情管明棠的心情特別的壞,他從來沒有這樣過,在自己的辦公室裏,坐在邯彰專區第一把交椅上,會有情緒將自己與一隻燕子來對比,這不是天大的笑話嗎



可管明棠卻知道,這個笑話的原因,之所以會如此煩燥的原因非常簡單——新一軍!

曾幾何時,新一軍是管明棠的驕傲,他們取得過紅石嵐大捷,堅守過長山塔,剿清了太行百年匪患,綏靖了地方治安,對於這支部隊,管明棠傾注了很大的希望,同樣投入了太多的感情,對於他們,管明棠選擇了百分之百的信任,甚至將自己嫡造的軍隊交給了他們,可是,為什麽,為什麽現在又會不相信呢?

盡管在過去的半年間,管明棠將超過兩百名商學院的學生派至新一軍中,現在他們大都獲得了連排長,甚至還有一些人做了副營長、參謀等軍職,但管明棠總有一種不安感,他無法再像兩年前在長山塔時那樣,對高勝侖百分之百的相信,因為……

手中沒槍的人,總是無法相信有槍的人!

過去,無論是房山保衛團還是義勇軍五十八路軍,管明棠都相信自己是那支軍隊的主宰者,第一,那是自己是司令,第二,那時官兵吃的是“管家的飯”或許自己教導他們懂得國家、民族等等之類的大道理,但對於許多士兵來說,被養感同樣存在於他們的心中,畢竟他們吃的是“管家的飯……”

而現在呢?

新一軍吃的是中央的飯!軍隊的主官從的是中央的令!

或許,高勝侖等人不會背叛自己……可,什麽是背叛呢?拿刀相向?還是?在內心深處暗自思量著這個問題,有時候管明棠並不願意去思考這個問題,他仍然一廂情願的選擇相信高勝侖,而在一定程度上,高勝侖並沒有背離自己的信任,專區能有今天,若是沒有那三萬人的新一軍作為支撐,或許根本就不會有今天的穩定。

可若是細細思量的話,無論是在房山保衛團,還是五十八路軍,亦或是新一軍,自己從未下達過一個“亂命”或者說自己的命令從沒有與中央相抵觸,這或許才是高勝侖等人服從的根本原因吧。

可是假如有一天,當自己的命令和中央相抵觸,比如在未來的戰爭中,如果中央命令新一軍調往南方,或者開拔他地,而自己命令他們堅守於邯鄲,誓死保衛邯彰專區,他……會服從嗎?

而且根據現在的情報,地方黨部的那位馮主席現在可是已經把手伸到了新一軍,真是……

“n仍

!”

恨恨的罵了一句,這會管明棠可是真想罵娘了,可是罵娘能解決問題嗎?

在這個亂世,沒有一隻完全屬於自己的武裝,這如何能讓自己心安?

既然不能心安,自然也就心煩意亂,甚至羨慕起了那些自由自在的燕子,因為,他們永遠不需要考慮人心,不需要考慮諸多的讓人心煩意亂的事物。

但自己並不是那隻自由自在的燕子,自己需要為邯彰專區數百萬民眾負責,需要為這時的一切負責,甚至需要為這個國家的、民族的未來……負責!

想到這裏,管明棠轉身從窗邊走回辦公桌旁。

“仲民!”

拿起電話,管明棠對李直民吩咐道。

“通知民團司令部,今天下午,開個會!”

王庚、王之、戴昭然、王正、黃恭壽、陳家碌、汪準、李謨煌、謝明旦、湯爵芝……坐在長條型會議桌邊,管明棠看著這些肩佩民團徽章的民團司令部各科室科長,看著眼前的這些人,管明棠有一種天下英才盡為已用的感覺,這些人無一例外的都是清華留美預科出身,都曾在美國的軍事院校學習,而他們之所以能夠在這裏,倒是得益於自己同清華大學的合作,通過清華大學將這些優秀的軍事人才聚集到這裏o

“今天請諸位來此,是就當前民團組織作一下工作總結以及今年冬閑的民團組織動員集訓事物進行商討,王參謀長,先由你發言吧!”

“是,司令!”

隨即王庚站起身匯報道。

“眾所周知,當前,自去年十一月專區實施民團建設至今,專區業已編成一百二十三萬民團,就民團參訓人員來看,涵蓋專區全部身體條件符合標準的18歲至45歲成年男子,而根據民團訓練條令,當前,各縣民團皆能夠完成每月i00小時訓練……”

一百小時訓練,這是民團組織條例中的每月訓練要求,其中有九十個小時為早晚集訓,早晨兩個小時,晚上一個小時,每個月以縣隊以及鄉隊為集製,進行一次縣隊、鄉隊集訓,集訓時間為一天,也就是十個小時,盡管訓練時間並不算長,但卻在普及軍事常識、加強國民身體素質、改良衛生秩序、改善生活習慣上,有很大的幫助



“在夏收後,各縣組織動員民團對縣城、鄉村的廁所進行大規模改造,同時,還協助農民搭建新的、衛生良好不至影響百姓身體健康的牲口棚……”

在湯爵芝這位民團醫務衛生處長的匯報時,管明棠則是不住的點著頭,利用民團推廣“新生活運動”是專區的一大“創新”也是得到南京肯定的,就像現在正在進行的“向廁所宣戰”利用民眾收入提高作為契機,動員各地民團與民眾配合,改造廁所達百萬處之多,從而提高農民的衛生條件,這一成就更是吸引了包括《中央日報》在內的多家報紙的報道,同樣也得到南京的表彰。

但這並不是管明棠所需要的民團,至少這不是他所期望的依持。

“嗯!在過去的十個月間,專區民團建設,所取得的成就是有目共睹的,同樣也是舉世矚目的!”

在眾人的匯報結束之後,管明棠便出言作出了結論。

“不過,從當前,民團的訓練以及使用中,我們可以看出,在一定程度上,邯彰民團建設,達到我們最初的目標一一綏靖地方且改良地方可,在民團組織訓練之中,民團所從事的並不僅僅隻是軍事訓練,實際上軍事訓練不過隻是一個“名頭”更多的時候,是借助軍事訓練,達到改善生活習慣、改良衛生秩序等諸多的民生目的,就民團集訓動員,其中固然有集訓檢驗的目的,但更多時候,我們通過對民團的動員達到建設地方的目的,達成改造國民的目的,這是不容易的!”

在肯定了民團建設所取得的成就時,管明棠看著麵前這些被自己從各地挖來的或許是中國“最西化”的軍事人才,讓這些接受過現代軍事教育的人才用於這種“民生工程”上,或許真的有些浪費人才了。

“民生!”

右手拄著會議桌,管明棠伸出兩個手指頭說道。

“通過民團建設,我們推動了一係列的從習俗、衛生直至教育等等一係列與民生有關事物的建設,這些建設成為舉世所公認,但是,諸位,我們建立民團的最終目標是什麽?”

建立民團的最終目標是什麽?

戴昭然朝著身邊的王正看了一眼,然後又朝著坐在前方的參謀長看去,似乎是想從他那裏得到答案,什麽是建設民團的最終目標?

“最終目標在於加強國防建設

!”

王庚的回答,讓管明棠點點頭,看著眾人說道。

“加強國防建設,這是進行民團建設的本意,而在過去,我們之所以將大部分精力傾注於民團建設,其目的在於提高民眾生活水平、改良民眾生活習慣,待這一係列的工作有條不紊的推進,並達到一部分目標時,我們就需要考慮一個最根本的問題——既國防建設的加強!”

提及國防建設時,管明棠特意加重語氣。

“眾所周知,日本對中國之強大,不僅隻是工業、經濟上強大,而在於係統性的領先,諸位皆是軍事專才,自然深知現代戰爭中,動員補充體係的建成,直接關係到國家的在戰爭中生存與否,而建設民團即是據我國之特殊情況所建立的特殊的動員體係。”

會議室的諸人聽到司令的話後,無是陷入思考中,相比於他處,這裏給予他們一展所長的同時,卻又總讓他們陷入迷茫之中,在這個國家遭受劫難之時,是應在這裏從事民團建設以加強國防建設,還是應該直接投入或回到軍旅之中,以在未來戰時保衛國家,而在這一問題讓他們矛盾時,讓他們支持下來的,正是這個——建議國家動員體係,了解現代戰爭本質的他們,自然深知,在現代戰爭中,一個國家的動員能力、軍力補充體係是否建全對國家國防的重要性。

“可以說,在一定程度上,通過年前的動員,檢驗了我們的動員能力,但是,在取得成績的同時,我們必須充分意識到,現在,邯彰民團隻不過是跛足之師!”
yangchir 發表於 2018-9-11 08:53
跛足之師!

在專員公署年後擴建的後院民團司令部內,當跛足之師四字於房間內回蕩時,這間並不算寬敞的會議室內,氣氛立即變得有些異樣,而在這異樣之中,這間裝有冷氣機的會議室內,顯得越來悶燥起來。

悶熱的天氣,使人們陷入一種急躁的情緒之中。即便是在南方的夏季一旦來臨,熱浪就排山倒海一般襲擊著人們。科學家發明了空調機,能夠使室內的氣溫降下來,可是空調機卻隻能降低室溫,而無助於排解人們心間的悶燥。

煩燥與不安!

這正是管明棠此時內心最佳的情緒寫照,他的視線沿著鋪著黑色滑絨布的會議桌向兩側坐著的人們身上投去。

王庚、王之、戴昭然、王正、黃恭壽、陳家騄、汪準、李謨焌、謝明旦、湯爵芝……毫無疑問這或許是中國當今最“高智商”的軍官團了



縱觀中國近代軍事留學的發展曆程,自19世紀中葉開始,西洋列強頻頻入侵逼迫著滿清不得不進行軍事改革,並試圖選派軍事留學人員向西方學習製造堅船利炮和指揮作戰的方麵,麵對來自海上的威脅,滿清陸續派遣了幾批海軍留學生赴英、法留學,20世紀初,隨著滿清對陸軍建設的重視陸軍留學生迅速激增,主要集中於日本,民初十年,大小軍閥割據一方,各軍閥集團為增強自身實力,也紛紛選派人員出國學習軍事,日本依然軍事留學的首選國家,南京政府建立後,同樣十分重視軍事留學教育,並於30年代將陸軍留學重點轉向德國,而軍事留美生的派遣在19世紀末美國國內排華氣氛高漲的大背景下未能成行,直到20世紀初,才有軍事留美出現,遠遠遠落於軍事留歐以及留日。

軍事留美人數稀少,或許在量上遠無法同軍事留歐、留日相比,但從質上而言,其整體水平之高,遠遠超過留日生和留歐生,他們之中許多人還同時在美國著名的地方院校就讀過或獲得學位,可謂是真正的文武雙全。

而此時麵對這些軍官,管明棠在內心深處更多的是慶幸,慶幸曆史的玩笑,這此可以說是中國最優秀的軍官在歸國後,正值軍閥割據,派係林立的動蕩時期,國內軍事學堂的畢業生形成不同的派遣,不同的教育背景成為他們獲得彼此認同,構成不同派別的主要因素,盡管他們在知識結構和軍事素養方麵有著明顯的優勢,但他們與國內軍校培養的畢業生之間存在著巨大的鴻溝,作為接受美**事教育和訓練的職業軍人,他們特別的出身,使其在各派係的爭權鬥爭中,成為了局外人,即便是中央軍中,雖受任用,但依然倍受排擠,沒有給予足夠的重視,其中許多人最後不得不黯然退出軍界。

也正因如此,自己才能通過清華大學的關係,將他們收為已用,在另一個時空之中,這批中國近代最優秀的軍事人才,因受到排斥最後大多湮沒無名,而現在,在這個時空之中,他們絕不會再湮沒於曆史之中,可是,這一切必須有一個前提,那就是……必須改變跛足之師的現況!

“誰能告訴我,為什麽現在這裏是一支跛足之師?”

在眾人的沉默中,管明棠道出了這個問題,對於這些人而言,這似乎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問題了,但卻不易回答,因為涉及到一些敏感的,政治上的問題,而對於這些在軍隊中曾飽受冷落、倍受排擠的軍官來說,盡管心中有了答案,但大都依然選擇了沉默



對於這種結果,早有意料的管明棠則直接說道。

“記得在我邀請你們來邯彰參與地方建設的時候,曾說過,在這裏不要有什麽顧忌,我們來到這裏,是為了進行一場全新的建設,與過去截然不同的建設,現在依然是,這其中自然有國防建設!”

“司令,現在專區或許有民團,但實際上,民團隻能作為國家動員體係中的一部分,在麵對入侵的時候,以現有的民團體係,並不能用於抵禦他國入侵!甚至不能用於守衛地方!”

言語隱晦的王庚道出了邯彰專區的一個“軟肋”。

“民團故名思議在其意在於“寓兵於民”,而邯彰民團其成在於這四字,其敗亦在於“寓兵於民”!”

““寓兵於民”隻是行以動員,行以補充,而不可為戰時主力!”

“……”

“司令,邯彰民團初建時,最大失誤在於……”

在你一句我一句的暢所欲言中,管明棠則隻是不住的點著頭,在聽到王庚的這句話時,管明棠將視線投向了這位有著“間諜”之罪名的民團參謀長。

“在於裁撤各地保衛團!”

裁撤各縣保衛團,這是在實施民團建設前,管明棠做出的一個決定,隨後通過每縣派駐一個加強連的方式,暫時維持地方秩序,隨後又於各地整頓警務,通過建全警務係統以維持地方治安,而非像過去依靠地方保衛團。

“保衛團的裁撤使得各地失去了常備武裝,而民團的臨時動員機製,使其軍事構成中存在一個真空,駐於專區的新一軍為國家常備軍,其沒有權力直接征召專區之人力,而專區亦無補充其之責任……”

在王庚指出專區軍事結構的弊端時,他的眉頭突然一皺,然後有些詫異的看著麵前的司令,此時他才明白司令的真正意圖。

“常備民團!”

在眾人的話聲漸漸沉寂時,管明棠直截了當的道出了自己的本意,

“現階段,專區民團最大的軟肋在於民團的臨時征召性與國防需要相互衝突,因此,下一階段,我認為,專區有責任通過組建常備民團,完善專區的國防動員體製

!”

屬於自己的武裝!

這正是管明棠召開這次會議的原因所在,相比於新一軍,在民團的框架下建立一支常備民團部隊,才是真正屬於自己的武裝,而這支部隊的士兵將全部來自受益於專區各項製度民眾組成,這無疑是最為可靠的軍事力量。

“現在專區各項工作都有有條不紊的推進中,隨著民團建設的成功,我認為有必要通過建設常備民團的方式,加強兵役建設,並使民眾適應兵役法製!”

依如過去一樣,管明棠在提及常備民團時,仍然在現有政策中尋找“理由”,尋找漏洞以為已用,而此時他所找到的漏洞則就是二十二年的通過兵役法。

“雖說二十二年兵役法得已通過,但是呢?民眾卻不知兵役與國家民族之重要,因此,為加強國防建設,有必要通過兵役宣傳,告知民眾兵役之重要性,而於此同時,專區應通過組建常備民團,以使民眾適應服役,適應將來兵役改革,同時進一步加強民團建設!”

“進一步加強民團建設!”

手裏夾著香煙,按著顴骨,看著麵前的《關於邯彰專區成立常備民團通告》,喃語著這四個字,而後對邵淩遠說道。

“參謀長,每縣仿效保安團之章程,成立一常備民團,由各鄉隊、村隊征選精壯團兵組建,常備民團內含常備、後備,兩役種比例一比五,常備役期三年,後備役期兩個月……”在念著常備民團的組織章程時,高勝侖他看上去有些疲憊。而邵淩遠則知道他從看到這個通告後,直到到現在一刻也沒有好好休息過,但是他不想安慰他,或者勸說他。

指尖點著通告,高勝侖的心中所想到卻是十三個步兵團。

“專區所轄十二縣,每縣一團,民團司令部另設教育團,這就是十三個團,算算,差不多就是四個師了!”

第一次,高勝侖急了,深吸一口煙,他不無憂慮看著參謀長說道。

“難道,他就不知道,現在有多少人在盯著他,他怎麽就不懂得保護自己啊

!”

邵淩遠自然知道高勝侖口中他,指得是何人,指得就是那位專員,他們曾經的司令。

“我知道他信不過我,可是……”

搖著頭高勝侖沉默了,神情中盡是苦惱之色。

“為什麽不去解釋一下?”

“參謀長,我們做事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對他,我能做到問心無愧,隻要問心無愧,那為什麽還要解釋,可是……”

視線再一次投向那張通告,而後高勝侖看著參謀長說道。

“這份通告這麽大模大樣的張貼出去,他就不知道,會給他帶來多少麻煩。”

“怎麽,培侖,難道你想阻止司令?”

邵淩遠的問題讓高勝侖苦笑道。

“現在阻止,還來得急嗎?”

此時高勝侖心間可謂是五味雜陣,組建常備民團這麽一件大事,之前他甚至沒有收到任何風聲,而他更沒有同自己商量一下,這不能不讓他有些失望,因為,這意味著兩人之間,那道裂痕已經到了無法修複的地步了。

邵淩遠明白高勝侖苦笑中的無奈,就像他們之前說過的“身邊放著三萬條槍,自己手裏沒有一杆槍”,誰能睡踏實,勸阻?即便是來得急,那還有可能勸阻嗎?勸阻也許會被人誤會另有所圖吧。

坐在那裏,高勝侖一時陷入沉重的思考中……
yangchir 發表於 2018-9-11 08:54
清早,在昏暗且低矮的的土坯房裏,**支著的帳子裏還黑乎乎的,白滿屯睜開眼睛,過去,每天睜開眼睛想不出這天和往日有什麽不同,然後,這房子裏靜悄悄的,隻有他年邁的父親的微弱咳嗽聲,每天早晨,他首先聽到的便是父親的咳嗽聲,常常躺在**聽著他父親咳嗽,直到聽見父親的房門吱的一聲打開,直到咳嗽聲漸漸近了時才起床。

可是現在,每天當睜開眼睛之後,白滿屯就會立即起床,過去,對於他來說,能過一天是一天,可是現在,他卻有了許多盼頭,比如娶一個媳婦、蓋上三間亮堂的大瓦房,然後媳婦給他生一堆大胖小子,過去,這些盼頭不過就是夜裏頭的夢罷了,也就是在夢裏頭想想,可現如今,白滿屯卻覺得這夢越來越近了。

人有了夢想,也就有了動力,幾乎是在眼睛剛一睜開,白滿屯便一躍而起,把**的帳子推到一邊,這是個朦朧的、天色微紅的黎明,透過撕掉窗戶紙的那一個個木窗方孔,可以看到一片發亮的銅色天空。

他匆匆走到堂屋,邊走邊把他藍色的粗布褲穿好,將黑布腰帶係緊在腰間,雖說作為團丁,他發有一件軍裝,甚至在去年興修水利工程時,表現優異的他還得到了獎勵——一套灰布軍裝,不單有上衣,還有褲子,可那衣裳,他都是留著在訓練的時候才穿。

他娘死的早,家裏沒有女人,這針線活全靠自己,他可不想平常幹活時,把衣裳給磨破了,那軍裝三年才發一身,可精貴了。就在他穿褲子的功夫,白四維已咳喘著走了出來,和往日一樣,打開門時還不忘記交待一聲。

“滿屯,別忘了把貢台上的灰擦擦

!”

“唉!”

應著聲白滿屯連忙擦起了貢台上的灰,早先那放的是專員的長生牌位,可現在卻掛著一副畫像,聽社長說長生牌位是封建迷信,不定會給專員惹上什麽麻煩,於是乎鄉親便從集上“請”來了這肖像,然後貼在堂層正中,這一張肖像要三毛錢。

“大,俺看社長家掛的那個鑲框的像掛著更好看,要不回到咱也……”

見身後沒聲,白滿屯回頭一看,爹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走了。

天剛麻糊亮,提著糞筐的白四維便在路上走著,眼睛盯著地上,此時他的糞筐裏已經多出了幾塊“農家肥”,“莊稼一枝花,全靠糞當家!”,在城裏人眼中掩鼻而過的穢物,對白四維這樣的鄉下人來說,卻如生命一般。

“人靠五穀長,田靠糞土長。”

這一輩子,白四維雖說沒置下半分田,家裏還是他爹留下的的六塊兩畝三分田,可白四維勝在實在,每天勤勤懇懇的隻為那田裏能多長出一粒糧食,過去如此,現在依然如此,雖說社裏在種棉花前,社長手把手的教大家夥堆肥,那地裏頭上足了幾千斤堆肥,方才移了苗,可在白四維看來,自己多朝田施上一把肥,沒準就能多出一錢棉花,那棉花,可都是錢,是滿屯娶媳婦的錢。

從破曉拾到天亮,拾了半筐肥的白四維,感覺累了,他便坐在了田地頭,裝了一袋旱煙,點著火吸起煙來,而在他的眼前,就是他租的那三畝二分田,田裏頭種的是他當初覺得的“沒譜”的棉花,而這當初覺得沒譜的棉花,這會卻映在他眼中的卻是棉樹枝掛滿了沉甸甸的棉桃,在風中不停地左右搖擺,其中一些成熟的棉桃漸漸的炸開了,那白棉花在田裏頭顯得甚是醒目。

在旁人眼裏頭,這棉花就是棉花,可在白四維眼裏頭,這棉花卻是滿屯的媳婦,還有社長說的那亮堂的大瓦房。

“今年棉花收了,家家戶戶都能住上大瓦房了……”

坐在田間,瞧著棉花,白四維那些辛苦一輩子滿是溝壑的臉膛上露出了笑來,這輩子第一次,他覺得好日子近了,今年那五畝五分田,單是麥子就打了三千二百多斤,交了一百多斤租子,家裏剩的三千多斤麥子,足足賣了一百多塊錢,一輩子精打細算的白四維並沒有和旁人一樣,得興的兩天吃一回白麵饅頭,而是在合作社裏把一千斤小米的糧票,這日子還得往精細了過



瞧著這再過半個月就變成兒媳婦和大瓦房的棉花,瞧著那一個個象征錢的棉桃,白四維咧著嘴笑出聲時,卻沒瞧著有人走了過來。

“六爺,您老又起這麽早拾糞啊!”

剛從鄉裏趕回來的白子新打著招呼,人也坐在了地頭邊。

“社長……”

雖說這社長說起來有些別,可白四維瞧著白子新時,臉上依還是道不盡的感激之情,過去種了一季麥子,就種不了棉花,種了棉花便種不了麥子,可今年這糧也收了,棉也種子,瞧著收成,可比往年那什麽美國棉花還好。

“勤拾糞,少趕集,一年多置兩畝地!”

聽著白四維的話,白子新則笑著說道。

“明年,明年六爺您就不用這麽累了,明年化肥廠投產,到時候,一畝田裏頭撒上幾毛錢的肥田粉,再加些……”

“那可不中,肥田粉毀地,社長,這田裏頭,還是得靠這糞,嗯,還有你整的那個堆肥……”

說道著那道途說的“經驗”,白四維瞧著眼前的棉田,瞧見那張老臉上的期待之色,白子新笑問道。

“又瞧著你家的棉花那!六爺!你就是一眼不瞧它,它也不會飛了不是……”

“瞧你說的,這季棉花可能賣五六百塊錢哩,子新你不是說了嘛,收了棉花就從磚廠裏拉磚,家家戶戶都蓋上新房子,還有你滿屯叔可還要靠這棉花娶媳婦呢……”

聽著白四維那滿懷期待的話語,白子新一愣,沉默片刻後,便對白四維說道。

“六爺,俺,俺想和你說件事!”

濃稠的小米稀飯在碗裏頭靜成了漿,往年這插根筷子都不倒的稀飯,白四維連想都不敢想,而這會他卻沒什麽胃口,隻是坐在那半截木樁上,叭叭的吸著旱煙



“爹,你這是咋了?咋不吃飯了?”

白滿屯瞧著他爹,尋思著他爹這是咋了,往常拾糞回來,這小米稀飯可是能喝兩大碗,這現在家裏又不像往年那般揭不開鍋。

“爹,想啥那?”

瞧著兒子,打從三歲那年他娘沒了,這二十年,一個光棍漢子操大一個孩子容易嗎?眼瞅著這日子越過越好了,可……

“剛才在田裏頭碰著社長了,”

然後白四維把社長和自己說的事道了出來。

“……這專員要辦啥常備民團,和那啥民團不一樣,就是過去當兵吃糧的,月月有餉錢,住在營裏頭……”

若是擱過去,家裏頭實在揭不開鍋了,去當兵吃糧,倒也沒啥,反正啥糧都是吃,可現在,瞧著這破落的家,想著沒準再過幾個月,就能住上大瓦房,白四維卻怎麽也情願,更何況,他就這一個兒子,他還要抱孫子,還要……

“爹,俺記得,大家夥不都說,咱邯彰的老百姓能過上現在這日子,多虧了專員!”

可不是,若不是專員去年辦了合作社,給他派了紅衣裳種子,還辦了民團,修了水渠,今年的麥子能打這麽多,就他租的那孬地,至多也就能打百十斤麥子,可現在那一畝地可都打足了六百斤。

還有現在這棉花,這合作社,一樁樁一件件,可都不是專員的好,這好日子是過上了,人,人……人不能忘本啊!

“在民團上的時候,隊長說,若是日本人打來了,殺咱的人,搶咱的糧,再好的日子,也過不好……”

聽了這話白四維便不再做聲,直到一袋煙吸完後,他才嗑掉煙鍋裏的煙灰,然後看著兒子默默的起了身,朝屋子裏走去。

“滿屯,你去和社長說,驗兵的時候,算你一個!”

進了屋子,白四維便再一次他從腰帶上取下一個用灰布做的油膩的小荷包,數了數裏麵裝的錢

。裏麵有幾張“合作券”還有幾個銅板。他打算那天早上從集裏帶回點肉回來,順道再從合作社換回些白麵。

“這幾天得讓滿屯吃好……”

心裏這般想著,白四維便收起一個布袋出了家,然後沿著村口的小路往集上走著,而當他經過村口的時候,卻瞧著合作社那邊,早就站滿了人,一個莊子,不對,社裏的後生都擠在那,個個臉上都帶著喜色。

沒走幾步,白四維便瞧著社裏本家的老四,手背在身後拿著煙袋,和他一樣朝著鄉集的方向走著。

“他四叔,你這是幹啥去!”

“幹啥?還能幹啥?”

本家老四頭眯眼睛道出這句話來,然後腳頓了頓,待白四維趕上他時,方才跟著白四維朝前走著。

“老六,剛才看著你家四維了!”

“嗯!”

“你家四維,咱全社就數他最壯實,到時候,肯定能驗上,驗上了,跟他講……別丟咱白家的人。”

“啥?”

白四維頓時惱了,他說的是啥話?

“啥你個熊……”

嚷罵著,本家老四繼續朝前走著,而白四維則跟著他,一邊走一邊嚷問道。

“老四,你說啥那,啥叫別丟咱白家的人……”

“就是給咱社裏爭臉麵!”
yangchir 發表於 2018-9-11 08:54
敲鑼打鼓聲和鞭炮聲,一大清早,就讓大王莊熱鬧了起來,在村口,一輛鐵**車早早的就停好了,這大車是莊裏的地主王樸仁家人的,趕車的是他家的長工,四十幾歲的長工這會穿著一身灰布軍裝,手裏拿著趕車的鞭子滿麵憨狀的瞧著遠處的東家,而王樸仁則站在遠處,麵無表情的瞧著莊口的熱鬧勁。

他的眼睛偶爾會把視線投向那鐵**車上的兩個白布幡,那白布幡上一麵上寫著“精忠報國”一麵上寫著“賀大王莊王家五壯士從軍”。

“爹,俺這就走了,就這樣了。”

戴著光榮花的王立秋坐在大車上對著王老三笑著,他們一個莊子就隻征選了五個常備兵,他是其中之一。

“等那個啥訓練結束了,別忘記了回來成親!”

在車邊的王老三特意叮囑著,就在半個月前,媒人擱鄰莊給立秋說了房媳婦,原本就準備等秋忙後就成親來著,可誰曾想這公署要征兵,老大和老二都是那個啥兵齡期,驗兵的時候,老大驗上了常備,老二驗上了續備,排到了第四期,那是明年的事兒。

“嗯,到時候,讓俺媳婦多少幾個大胖小子!”

嚷喊著,王立秋瞧著遠處瞧去,可不是,那李家的姑娘就站在遠處的大樹下和幾個村裏的閨女不知道在說著啥,許是她聽著了自己的話,臉一紅頭一扭,人便躲到了大樹後頭。

“爹,還有啥說的,就說吧。”

王老三看了立秋一眼,看見他胸前的大紅花不住地跳躍。襯在那綠色的軍裝上,紅花顯得格外鮮豔,把兒子的臉都映紅了。

瞧著兒子臉上的高興勁,不知為何,他的心裏一陣陣的發堵,長長地喘了幾口氣



“這地裏頭的活,有春山那!”

“嗯,俺知道!”

“到了隊伍裏頭,給咱村裏爭臉。”

爭臉,許是各個莊子裏頭都較著勁,與續備兵就服三個月的役不同,這常備兵的名額金貴的很,一個村子百十號人,才隻能選出來幾個,那可是要服三年的役,雖說一個月才幾塊錢的餉錢,可在村子裏的老少爺們眼裏頭,他們看的不是錢,看的是感專員的恩,再說這當兵,就像專員說的那樣,是為他們自己,這年月,沒兵保著,日子過不著好。

“嗯。”立秋又應著。

“給祖上爭臉。”

“嗯。”

“咱王家,出身齊國田家,以王為姓,田橫就是咱王家的祖宗。”

“老早就聽講過啦。”

“這保長說,北頭不太平,日本鬼子沒準那天就打過來了。”

“早知道了,民團上天天都講。”

“沒準要是打起來,你們能開上去。”

“開上去就打,打他個狗日的小日本。”

“嗯,要精忠報國。”

“嗯。”

“像嶽飛。”

“嗯。”

“不能當孬種!”

“嗯,像田橫。”

“當年義和團練拳那會,你爺爺出拳練,操著大刀在保定和洋鬼子打,槍子兒打掉了辮子,沒眨眨眼兒。”

“爺爺英雄孫好漢。”

立秋笑了,笑得很是燦爛,瞧著旁人時,臉上更是得意,這邯彰百萬民團,一共才選出一萬常備兵,個個都是百裏挑一漢子



披紅掛彩的大車,一輛輛的在鄉公所聚集著,在鄉公所周圍一早就貼滿了標語。

“父招子來兄招弟,保家衛國把兵當,衛土之責人人有!”

那標語寫的直白,瞧著那牆上的標語,再瞧著那一個個披紅掛彩的新兵,韓小武很難把他們和他印象中的當兵聯係在一起,別說是他,就是那些從新一軍轉到常備民團的老兵,瞧著眼前的這一幕,同樣傻了眼。

“龜兒子的,這是去當女婿,還是去當兵啊!”

可不是嘛,一個個披著紅,掛著彩,坐著大車過來的,更有甚者,還有騎著大馬,一路跨馬遊街過來的。

“嘖、嘖……”

天在一個新兵的身邊轉了圈,瞧著那人胸前佩著的大紅花還有那紅綢,隻見那紅布上寫著“國民兵役常備兵、一人參軍全家榮!”,這句話隻讓他一陣稱奇。

“媽了個八子,這邯彰的老百姓,可真他娘的瘋勁了!”

可不是瘋了勁,不是瘋了勁,那能像是迎女婿、娶媳婦似的送兵,而置身於其中,大島慶一幾乎不敢相信他的眼睛,就在他的商社對麵的旅館,此時正在舉行著歡送會,在店門兩側十數名店員和婦人手中拿著國旗,而一名穿著軍裝,戴著紅花的青年,則站在那大聲說著。

“請東家、四鄰放心,我李寶山參軍服役,保證服從長官命令,臨戰時,定奮勇殺敵、誓死報國……”

簡單的話語,看著人群中手持的一麵麵並不大的國旗,再看著那高達數尺的布幡,望著布上書寫著“賀李寶山從軍行”以及諸如“精忠報國”、“奮勇當先”之類的字樣,在這一瞬間,他隻感覺到一種畫麵的重疊,和大島記憶中的一些畫麵重疊著,而此時,他甚至有一種錯覺,回到日本的錯覺。

“怎麽會這樣?”

在商社二樓的窗邊,望著窗外那些披著紅花的中國征召兵,大島不斷的在唇邊喃語著,他不願意相信這是真的,在中國生活了十幾年,他早就習慣看到征兵者在集市上搭起一個台子,然後燒上一大鍋米飯、一大鍋肥肉



樹起招兵旗,自有吃糧人!

吃糧,才是中國人當兵的原因,在中國士兵的地位是低下的,當兵隻是為了吃糧,他們不知道何為國家,不知何為義務,更不會有任何使命之感,而現在,為什麽他們會表現的如此亢奮,為什麽?

在大島的心中浮現出無數個為什麽,並為之警惕的時候,同樣在邯鄲城內,在民團司令部內,那些職業軍官們的心中同樣浮現出一個問題——為什麽民眾會勇躍從軍?

“為什麽?”

幾乎每一個人的心中,都有一這麽一個問題,在過去的幾天中,王庚曾前往新兵營中去觀察過,也曾親自去過縣、鄉的新兵集結站,可看得卻多,他越覺的疑惑,在軍隊中服役的經驗告訴他。

與西方軍人的義務與責任不同,中國士兵不過是把過去扛長打短時的那種雇傭道德搬到軍隊,像為人傭工一樣,視待遇的好壞,定出力的大小,如果酬勞足夠多,玩命也不是不可能,再要麽是靠著那種厚餉養兵所帶來的效忠報恩意識以及士兵間的信義支撐,可此時,那些新征兵所表現出來的情緒,卻遠超過他的意料,遠非過去所見到的那種,當兵不過隻是一種營生。

反倒讓他看到國民意識在專員的覺醒。

“為什麽?”

麵對著司令部內一張張似有些疑惑的臉,管明棠顯得有些得意,盡管在最初時,他也曾驚訝非常,先前他所驚訝的是報名應征的人數之多,而後來驚訝的卻是他們表現出來那種熱情,盡管其中也有那些剛剛走出課棠的鄉村建設人員的鼓動,但民眾所表現出來的熱情,卻遠超過他的想象。

“其實答案非常簡單!”

看著王庚、李謨焌等人,管明棠神情凝重的說道。

“因為這裏與其它地方不同!”

凝重中帶著一絲得意,管明棠有足夠的理由去得意,因為不過隻用了十個月,他便改變了專區四百五十萬民眾的生活,甚至改變了他們的思想



“許多人都曾對老百姓說過,在一個現代國家中,個人必須無私服務於國家,可是他卻從沒有告訴過老百姓,國家會反過來為個人提供庇護,讓個人獲得真正的尊嚴,讓個人可以享有美好的生活,在過去的千百年間,在中國,政府視百姓為任取取之的羔羊,在這種情況下,當兵,隻不過他們的營生,一個政府壓根不在乎你的國度,憑什麽要求居住於此的人們要有國民意識,憑什麽要求他們無私付出?”

接連幾個問題之後,管明棠站起身,走到民團司令部的小院內,熟練的拿起火機點燃一根香煙,而後深吸一口煙,雙手抱於胸前望著天空中的浮雲說道。

“在過去的十個月中,專區政府在做什麽?我在辦民團、在整頓地方治安,在減租、在降息,在興修水利,在推廣良種,在通過成立合作社盡可能保障老百姓的利益,千方百計的提高老百姓的生活水平,我,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盡可能的維護民眾的利益……”

右手夾著香煙,管明棠朝著遠處點了一下。

“所以,這裏的老百姓,打心眼裏認同我這個政府,他們之所勇躍參軍,是因為,他們認同我,認同政府,願意為這個政府服務,更為重要的是……”

回頭看著辦公室內沉思的眾人,管明棠收起心間的得意,語氣變得凝重而不失威嚴。

“他們願意為保衛這片土地,和他們現在的生活而戰,責任,隻有在我們盡到自己的責任時,才能要求他們回報責任,好了!”

收起話語,環視著室內的軍官們,管明棠的語氣越顯凝重,

“現在,我把這一批中國最優秀的士兵交給你們,希望有一天,你們,能夠訓練出中國優秀軍隊!這,是你們的責任!”
yangchir 發表於 2018-9-11 08:55
責任!

當火車“咣鐺、咣鐺”的駛入邯鄲火車站的時候,坐在火車上,陳國瑲的腦海中依然回蕩著這兩個字。

責任。

在過去的幾個年間,他一直在武漢的一家洋行中任職,而就在一個月前,他接到老同學,準確的來說是清華留美預備校乙醜級校友的一封信,寫信的是李直民,兩人在清華時雖有所接觸,但卻談不上友誼,至多隻是相互熟悉,赴美後便沒有任何聯係,可這一封信,卻讓他足足考慮了整整一個月



“中國以積貧、積弱之國,欲實現禦敵衛國之目標,必須不擇一切之手段……”

四年前,“九。一八”事變後,當時剛從倫敦大學取得化工碩士學位回國,正在四處尋找工作的他,激於一時氣憤而發表了那篇文章,結果文章不僅未獲得認同,更引得學界的一致批評,認為他過於不擇手段,其言論過於偏激。

“一名科學家在戰爭時期屬於自己的祖國,在和平時期才屬於全人類。”作為辯解,他曾在於《化學世界》等雜誌上,發表文章為自己辯解,並引用了德國化學家弗裏茨·哈伯,那位發明了固氮法,同樣也是大規模使用毒氣戰即“化學戰”設想的天才化學家的辯解,但是他的辯解卻並沒有收到任何成效,甚至連同先前同意他前去任教的大學,亦因他過於“偏激”而拒絕了他的任教申請。

從那之後,他不得不在洋行中任職,對於先後獲亞克朗大學化工學士學位,並於倫敦大學化工碩士學位的陳國瑲來說,這種遭遇可以說是人生最大的打擊。

“愛國就要愛的狂熱!”

狂熱與偏激有錯嗎?

在過去的四年間,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陳國瑲都會思索這個問題,在他看來,自己沒有任何錯誤,而錯誤的是其它人,他們從來沒有明白一個道理。

“對於弱國而言,他們沒有選擇戰爭的權力,他們唯一的權力是——不惜一切代價贏得戰爭的勝利!確保國家與民族的延續……”

正是李直民信中的這句話,觸動了陳國瑲,在遭受四年的孤立之後,他的狂熱與偏激終於得到了別人的認可,盡管得到了認可,但他仍然猶豫了很長時間,直到幾天前,他才做出最終的決定。

列車在邯鄲火車站站台處停了下來,在列車停穩的時候,陳國瑲看著下車的乘客,再望著這座有些簡陋的火車站,在他站起身,左手握住行李箱的提把時,他知道,當自己走下這輛列車之後,就不再有任何其它的選擇。

“在這裏,我不會告訴你們,化學家的責任是什麽,或者化學的目的是什麽,是為民眾創造更好的生活?是為工業的進步?”

看著十二名北方高等工科學校的學生,他們既然是他的學生,同樣也是他的試驗助手,陳國瑲接連反問後,聲音猛的一揚



“不!”

搖著頭,陳國瑲看著麵前這十二名學生,用一種極具煽動性的語氣說道。

“好了,從今天起,把你們的老師,你們的朋友告訴你們的化學家的責任和信仰都通通丟到一邊去,從現在開始,你們必須記住的一點是,你是中國人,中國是一個弱國,中國正麵臨入侵,中國隨時都有可能滅亡,所以,作為一名中國化學家,你們唯一需要記住的,就是用自己所學,去擊敗我們的敵人!讓每一個入侵者,都能夠品嚐到化學家的憤怒!”

在學生們的驚訝中,陳國瑲轉身在黑板上用粉筆迅速的寫下了四個字。

“茲……”

黑板上,在四個大字寫出的時候,

“化學武器!這就是我們研究的話題,我們這間試驗室,所從事的試驗,就是研究任何可以應用於戰場的,直接殺死敵人的化學武器!而你們的責任,就是和我一同,研究出更有效的,更具威力的化學武器!”

從這一天起,誰也不知道,在化學研究所第十二研究室的試驗室中,到底從事著什麽樣的試驗,對於這裏的一切,隻有作為主持者的陳國瑲和他的實驗助手們,才知道,他們所從事的是什麽樣的試驗。

責任!

當化學家的責任與殺死敵人畫上等號的時候,當那種愛國就要愛得狂熱情緒在人們的胸膛中激蕩的時候,從未曾有過的工作熱情,會醞釀出什麽樣的果實呢?

“使用三氯化磷與甲醇反應,得亞磷酸二甲酯……”

在試驗室的密封試驗艙內,陳國瑲又一次在試驗筆記著記錄著一個簡單的試驗步驟,

“通過加熱,加熱至……得甲磷酸一甲酯,然後與三氯化磷及氯氣反應即可得到甲基氧二氯化磷……”

在過去的三個月間,陳國瑲和他的學生們在試驗室內合成了芥子氣、路易士氣、氫氰酸等多種化學毒氣,並且設計了相應的工業生產流程,但是他看來,這些“老式”的化學武器,遠不足滿足“抵禦列強入侵”的作用,因為列強亦有這些武器,而他所追求的目標卻是——新式的、恐怖的,足以摧毀一切敵人的化學武器



在兩個月前,前往農藥廠考察生產設備時,在研究相應的生產流程時,農藥廠的幾種農藥給了他一定的啟示,農藥廠生產的ddt、ddv等多種農藥與一般意義上的化學武器不同,像芥子氣則是通過皮膚或呼吸道侵入肌體,以直接損傷組織細胞為殺傷手段的糜爛性毒劑,但諸如ddt、ddv等幾種農藥的殺傷效應卻與之截然不同,它們是以神經係統為對象的全身性毒劑,其主要特殊是抑製神經係統功能,從而產生相應的中毒體征和症狀,進而致命,這是一種全新的,且未來人發現的毒劑,如果能夠用於戰場,也許會發揮前所未有的作用。

可是在實際應用中卻碰到了一些問題,首先那些在有機磷農藥的基礎上研究的劇毒合成物太過於穩定,常態時都是**,雖說這符合武器的“穩定”原則,但在將其霧化或氣化之後,其殺傷性能大減,其毒性遠不能滿足軍事上的需求,也就是說其毒性太低,對昆蟲之類的毒性尚可滿足,但對於人這樣的大型哺乳動物來說,毒性實在太小,而陳國瑲所需要的則是一種毒性極大的,足以殺傷人類的神經毒劑。

“甲基氧二氯化磷……”

看著剛剛得出的甲基氧二氯化磷,陳國瑲的眉頭略皺,這是一種合成有機磷化合物的中間體,在農藥上應用非常廣泛,不過因其容易與水和氧反應,易自燃、難儲存,所以不能從農藥廠獲得,而是通過試驗室合成獲得。

“如果將甲基氧二氯化磷和氟化氫反應的話,那麽獲得的就是甲基氧二氟化磷,那麽甲基氧二氟化磷有什麽作用呢?”

眉頭緊皺著,陳國瑲知道甲基氧二氟化磷不過隻是一種新的有機磷化合物的中間體罷了,與甲基氧二氯化磷並沒有太多的區別,而他的腦海中則浮現出其它有機磷農藥的工藝路線,作為一種有機磷化合物的中間體,他必須同其它化合物發生反應,之後才能成合成新的產品。

“如果在甲基氧二氯化磷中加入異炳醇的話……”

在助手記下他的想法時,陳國瑲已經將異炳醇注入了的反應釜中,而就在他注處異炳醇的時候,劇烈的反應發生了,在一陣白煙冒出的同時,一股強烈刺激味撲麵而來,與此同時,陳國瑲隻覺得一陣惡心,隨之而來的雙手顫抖、心中發嘔,在腸胃傳來一陣陣**似的劇痛的同時,眼睛、汗水跟唾液開始大量排出……

“啊……”

在陳國瑲發出痛苦的呻吟聲,幾個學生亦發生了同樣的症狀,而隔離試驗室外的學生,連忙開啟抽氣裝置,從試驗室內將老師和同學搶救出來,在立即給他們分別打了一針用於治療有機磷農藥中毒的阿托品後,一個學生大聲衝著一旁的同學喊道



“快,快,快通知醫院……”

意識都有些模糊的陳國瑲此時卻像是從水裏撈出來似的,汗水似淌水一般湧出來,在阿托品的作用下,他的呼吸慢慢的恢複正常,在嘴裏不自主的流淌出大量口水的時候,隻聽到他在那裏吱嘸著。

“早……朵……”

像是大舌頭似的話言不斷的從他的口腔中吐出,十幾分鍾後,躺在病**,經過急救恢複正常的陳國瑲盡管麵色慘白,可是臉上帶著異樣的笑容,他知道自己找到了什麽,他找到了自己所需要的“毒劑!”。

“醫生,我現在就要出院!”

又一次,陳國瑲對剛進屋的醫生說道,在他的要求再次被拒絕的時候,他又對身邊的學生吩咐道。

“林凱,你趕緊通知公司,讓他們把我的試驗室封上,還有,所有的試驗資料,絕不能讓外人接觸……”

說到這裏,興奮至極的陳國瑲像是想和自己的學生分享著他的成就似乎興奮的嚷喊著。

“你不知道,所有人都不知道,我們開啟了一扇什麽樣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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