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山河血 作者:無語的命運 (已完本)

 
mk2258 2013-11-24 09:21:3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28 86768
yangchir 發表於 2018-9-11 08:56
汽車沿著布滿黃色泥巴的道路行駛著,一邊是光禿禿的隻有些許斑點似的綠色的山坡,一邊是望不著底的斷崖,在林縣,這個地處太行山區的地方,這種道路是再正常不過的,甚至就是這行車的“公路”,也不過就是曾經的山間小道適當的拓寬罷了。

林縣是整個邯彰專區最貧窮,最落後的地方,盡管有數萬林縣人在幾座煤礦的吸引下,遷移出了一些不宜生活的偏遠山溝,但這裏依然生活著幾十萬人,而這山上的些許綠色,正是以工代賑項目中實施的“植樹項目”,以期通過植樹、恢複植被進而恢複森林生態係統,以增加林縣地區地下涵養水源量,進而改變林縣本地水資源不足的現實。

當汽車轉入盤山公路的時候,坐在汽車內穿著黑色軍裝的程強朝著車外的斷壁看去,從車窗向外看去,可以看到山坡上的一個個在陽光下映射著反光的“鏡子”。

“從這裏看集水池可真壯觀!”

目睹著那一個個集滿了雨水的集水池,程強不禁佩服起那些農業研究所的技術人員,這山腰間的“集水池”是一個發明,集水池是沿著自然形成的“泄洪道”分布,這樣的話原本白白流失的雨水聚集在自然形成的低窪的泄洪道上急流而下,走到低窪拐彎處,有集雨池在等著它,片刻功夫集雨池就積滿了雨水,一個滿了,緊接著就流向下一個,一個很簡單的設計,使得林縣太行山區植樹遭遇的缺水難題解決了。

集雨的成功,還帶給一係列的發明:每個集雨池隻負責其下麵山坡的澆地用水,利用落差,一個注滿水的水管聯通下來,接上水龍頭,就成了自來水。用此方法,還可以越過高山,在中山的集雨池裏取水,供低山用,這是物理學上的“虹吸原理”。而且泄洪道集雨池還可以用通道連接其下麵營林路遠處的池子,營林路旁的水滿了,自動排向遠處的池子。借助自然的力量,植樹用水的問題也就解決了。

“程處長,你不知道,現在這林縣是怎麽種樹,這不,剛入初秋,這山上有紅葉樹,紅葉樹的種子都帶了飛絮,風一刮,溝溝坎坎都是,農業研究所派來的技術人員就帶著植樹工,把種子搜集起來,然後爬到高處,在風中隨手撒去,這樣的話紅葉樹的種子就散落到四麵八方,等到來年春天,樹芽在各處石頭縫裏頭鑽出來

。”

坐在程強的身邊高勁鬆說著同學們在信中提到的事情,在林縣負責植樹的技術人員中,有一些高等工科學校的同學,其中有一位,就是他的好友。

“哦,可以這樣嗎?”

“還不止呢?在這山上還有一些自然分布的油鬆,他們還計劃等到冬天刮西北風時,就選擇合適的山坡,然後用棍子敲打油鬆,這樣的話西北風就能攜帶著被敲落的、輕飄飄的油鬆種子飛上了人爬不上去的山坡,就跟飛機撒播一般,這樣的話,再過幾年山上都有了油鬆的幼苗,還有,農技研究所有一位孔繁祈博士,他來林縣推廣果樹種植的時候,見山上多野杏樹,就組織那些農民學嫁接技術,這樣的話,山上的野杏就能變成了甜杏,他說,將來,若是有人到山上的話,比如野餐、露營什麽的,都可以自己采摘……”

高勁鬆的話,讓程強讓他點了點頭。

“一切事喜歡順勢而為。”

看著車窗外的那些如鏡子般分布的集水池,程強又接著說道。

“這是大自然帶來的智慧,能順勢就能事倍功半。……我們防化兵,也是一樣”

防化兵,這是民團新設的兵種,對於這位25年獲威斯康辛大學理論化學學士學位,27年獲哥倫比亞大學化工碩士學的化學專家來說,過去,他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丟下粉筆,穿著這身黑色的軍裝。

“順勢而為……”

在化學武器的使用中,就必須遵守這一原則。

“那是,如果不順勢,不順天時的話,沒準一陣風,就把毒氣吹到咱們自己這邊了!”

高勁鬆笑說著,從一個月前防化兵成立之後,作為民團防化學兵隊隊長的他,就通過邊學、邊練的方式以掌握化學武器的使用,以及對化學武器的檢測、防護,而在使用化學武器時,必須要參考天氣條件,這是最基本的常識。

“嗯!”

程強點點頭,看著身邊的高勁鬆說道



“現在,通過這一個月的試驗,你也知道,通過施放毒氣進行化學戰,實際上是一種對作戰部隊要求很高的作戰行動。它的成功實施需要三點:一是優秀的氣象情報,能夠準確地預計作戰時的風向,不能讓毒氣滯留原地,更不能讓其飄回己方陣地,二是專業的化學戰投放隊伍,從而準確地將化學武器投放到目標附近,三是訓練有素、協同緊密的作戰部隊,能在毒氣威力消失的第一時間發起進攻,同時不至於迷失方向,陷入毒氣之中受到損失。”

盡管作為防化處處長,在這個技術部門,他更多的時候,是一名技術人員,但程強同時也是一名軍人,防化處不僅需要負責化學兵部隊的訓練和作戰,化學裝備的研製和技術改進、化學參謀機構的建立以及軍用化學器材的補給等一切事宜,都是由防化處負責,如果說一個月前,程強隻是個化學家的話,現在通過一個月的學習,他已經成為一個合格的化學軍事人員,在民團,沒有人比他更了解如何使用化學武器,如何最大限度的發揮化學武器的作用。

“嗯,處長,我明白,所以,你才要求,我們學兵隊,必須嚴格訓練,而且所有軍士,都必須取得初中文憑,這活是技術活!”

在高勁鬆點頭應聲的時候,汽車已經駛進了一個山溝,在山東溝內可以看到一片鐵絲網,而鐵絲網上懸掛著警告牌。

“未經許可不得進入!”

在那鐵絲網間則可以看到幾座高聳的哨塔,哨塔上武裝警衛警惕的觀察著周圍內,而在鐵絲網牆內,則不時傳出幾聲吠叫,而來巡邏的警衛則牽著警犬,這一切都在提醒著人們,這裏一個高度戒備區,

在山穀間的一片空地上,一群牛馬正悠哉悠哉的吃著地上的草料,而在遠處,一名穿著灰色連體罩頭服裝,戴著防毒麵具的人,望著一棵木杆上風標,在測算了風速、風向之後,他拿著手中的小旗,衝著遠處打去一個旗語信號、

“氣象條件良好!”

“準備開火!”

在迫擊炮陣地上,五六名戴著防毒麵具穿著防護服裝的炮兵立即從彈藥箱取出幾發炮彈,與普通的迫擊炮彈不同,這種炮彈外表漆成白色,上印有兩圈紅色標示帶,圓柱型的彈體長約60厘米,顯然其裝藥遠超過普通迫擊炮彈



“今天試驗的是新型甲種彈,在研究所的標號是甲-5!”

遠處封閉觀測室內,陳國瑲向從民團司令部來的防化處處長程強介紹道,程強則點點頭,並沒有說什麽,反倒是高勁鬆說了句。

“新型彈藥?”

在民團司令部列為絕密的化學武器名錄,對化學武器分成兩級,即甲與乙,甲種彈裝填的是諸如芥子氣、路易士氣、氰氫酸之類致命性毒氣,而乙種彈則是普通刺激性催淚彈,按照相應的使用規定,乙種彈可裝備普通士兵,在戰場上可根據需要隨時使用,而甲種彈的使用則需要經過民團司令部同意,並由專業防化部隊實施。

一聽“甲-5”,高勁鬆便意識到,這種炮彈內裝填的是一種新型致使性毒氣,之前的編號僅隻有甲-4/*,而甲-5則表明這是一種新型毒氣的基本彈,意識到是新型毒氣,高勁鬆便好奇的拿起了望遠鏡。

“命令他們開始吧!”

隨著一聲令下,那門迫擊炮立即對遠處的試驗場實施炮擊,依如其它化學炮彈一般,炮彈的爆炸並不劇烈,隻是炸起一團黑煙,而在黑煙中可以看到一團白霧從中冒出,在那一群受到驚嚇的牛馬中彌漫著,在白霧擴散時,受驚的牛馬試圖奔逃,可不過隻是片刻功夫,牛馬便紛紛倒地。

“這是……效果很快啊!”

盡管對這樣的效果感覺極為驚訝,但程強不過隻是淡淡的說了句,可高勁鬆卻眼望遠鏡中看到的場麵給嚇了一跳,他清楚的看到,在毒氣散開時,那些被驚嚇的向周圍逃去的牛馬,不過隻是逃出數米,便猛的跌倒在地,然後肢體開始劇烈抽搐。

“這是什麽毒氣?”

急聲喊問著,高勁鬆的眼睛依然盯著遠處的試驗場,此時這種毒氣所展現出的殺傷力,遠超過他對毒氣的認知,即便是那有著“毒氣之王”的路易士氣也遠無法同其相比,相比於其它毒氣,這種新型能夠在短時間內讓目標失去戰鬥力,甚至死亡。

“甲-5!”

陳國瑲給了一個簡單而直接的回答,甲-1是芥子氣、甲-2是路易士氣、甲-3是氰氫酸,至於甲4則是芥子氣與路易士氣混合氣,至於甲-5,在陳國瑲並不需過多的解釋,他更沒有必要說那是甲氟膦酸異丙酯



“甲-5所使用的是一種新型毒氣,與過去你們所接觸到的毒氣完全不同,現在對於其的使用,我們也正在摸索中,通過爆炸可以產生一定的毒氣蒸氣,同時可以將大量的毒氣露滴灑向周圍,但是其效果總有所損失,不過我們正在摸索新的施用方式,以最大限度的發揮其威力……”

雖說沒有回答甲-5內裝填的是什麽毒氣,但陳國瑲還是適當的提醒道。

“這是一種神經性毒氣,其毒氣數十倍,甚至數百倍於已知的任何一種毒氣,如你們所見,其致命效果極快,而且可通過皮膚滲透達到殺傷目的,即便是在冬天,厚厚的棉衣亦無法阻止其滲透棉衣……”

在陳國瑲解釋時,程強卻盯著這位同行問道。

“你們要注意保密,我明白,現在,我隻想知道一個問題。”

盯著陳國瑲,程強幾乎是一字一句的說道。

“我們現在可以生產多少?什麽時候,防化兵可以得到這種武器……”

“這個,……嗯”

麵對一連串的問題,陳國瑲出人意料的沉默片刻,而後回答道。

“如果能夠解決一種原料的穩定來源的話,我想以我們目前的生產力,每個月都能夠生產一百噸以上的新型毒氣!”

“什麽?”

驚訝的看著程強,管明棠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100噸!

這是什麽概念?

什麽是甲氟膦酸異丙酯,根本就是沙林毒氣!而現在,隻要能夠保證原料,公司每個月可以生產100噸!沙林是什麽?在後世有著“窮人的原子彈之稱!”。

“是什麽原料?”

“異丙醇

!”

陳國瑲看著心員,直到這次會麵他才從李直民那裏得知,真正能夠理解他的正是眼前的這位專員,他是唯一一個能夠理解他的理念的人,士為知已者死,也正因如此,他才會投入到那個研究之中。

“異丙醇?”

“先生,用90-95%硫酸吸收丙烯,繼加水分解異丙基硫酸,再用蒸餾法蒸出異丙醇。”

先生的詫異,在陳國瑲的意料之中,他連忙開口解釋著。

“而現在我們的丙烯都是從國外進口,因為來源關係,所以產量受到一定的限製,而且如果要實現規模化生產,需要對農藥廠的設備加以改造!”

丙烯?這個詞似乎有那麽點熟悉,在管明棠不自主的念出這個詞時,陳國瑲則在一旁解釋道。

“先生,丙烯是從熱裂石油氣中分解出,現在我們沒有……”

“現在我們沒有石化工業了,所以,丙烯就需要進口,對不對!”

這下管明棠終於明白為什麽為覺得丙烯聽起來那麽耳熟了,在後世丙烯的用途極廣是包括的塑料、橡膠、人造纖維在內的合成材料的基本原料,而它的來源正是——石油!

“不過,現在這已經不再是問題了!”

站起身,管明棠來回踱著步子。
現在,我們已經開始籌備煉油廠同時還會建立相應的石化工業,而且我想,很快,我們就能夠解決石油的問題!”
yangchir 發表於 2018-9-11 08:56
石油是工業的血液,同樣也是國家的命脈。

而中國呢?西方學術界一直認為隻有海相沉積盆地裏才能有豐富的石油。因為石油的生成除了溫度、壓力和時間以外,還要有大量有機物和良好的沉積層。而當中外學者通過對中國東部地區的勘察發現,中國東部為廣泛的在恐龍滅絕以後形成的地層所覆蓋,基本上是陸相沉積盆地。因此,他們斷言:中國是一個貧油的國家。從布克威爾德拋出“中國貧油論”,並得到美孚在陝北采油的失敗的佐證,似乎中國真的就是一個貧油國,似乎石油這種20世紀最重要的能源是與中國無緣的。

光禿禿沒有一絲植被存在的山領、一道道黃土溝壑、風卷著沙土,撲麵而來的塵暴,玉門在某種程度上就是那種“空山不見鳥、風吹石頭跑”的地方,而在玉門以前,有一座老君廟,這座建於清同治二年的道觀,在過去的幾個星期中越發顯得熱鬧,一座座帳篷圍著破舊的老君搭了起來。

與此同時,一隻隻駱駝隊每日不斷往返在老君廟,騎著駱駝的的“城裏人”每日都在當地人的好奇中,在那裏挖著,尋找著,似乎在尋找著地下的什麽東西。

在某種程度上而言,在這片滿是石頭與黃土還有沙漠的地下,尋找石油,實際上就是一種豪賭,實際上,尋找石油本身就是一種豪賭,有無數人用自己的全盤皆輸,告訴人們,尋找與開采石油就是豪賭。

而數以千百計的,在這場豪賭中失去一切的人們,用自己的親身經曆告訴每一個後來者石油業最重要的一課。

你可以拚命鑽井。你可以鑽出很好的油井。你可以在一個理論上應該湧出石油的地方鑽井。

可你還是有可能會失敗



損失金錢。

陷入破產。

這似乎就是石油的規律,有人一夜發了財,成為富豪,有人慘遭失敗,選擇用一發子彈結束自己的生命。

成功或者失敗,就是這麽簡單,雖說成功與失敗不過隻是一線之隔。可那一線之隔卻意味著天堂與地獄。

在破舊的老君廟內一間土坯廂房裏,這裏掛著一張大比例尺地圖:這是在過去的三個星期之中,考察隊沿著老君廟為中心繪製的一副地圖。每天,孫建初、嚴爽、靳錫庚等人都會用藍鉛筆畫下的彎彎曲曲的線條標出他們從地質學的角度上推測的可能存在石油的位置。

在過去的一個月中,孫建初、嚴爽、靳錫庚等人一直從事著相應的地質勘探準備工作:繪製油層的長度和深度,采樣,繪製山穀的曲線和外露岩層的結構,勘探山穀的兩側。這是漫長而又使人疲憊不堪的工作,尤其是在這樣艱巨而又日益惡化的條件下。

就在前一陣子,一場沙暴幾乎奪去了幾名勘探人員的生命,曾經有一次嚴爽失足滑下山腰,雖然人一點傷都沒有,但他那珍貴的銅製經緯儀摔了個粉碎。還有一次在過河的時候,一匹馬滑倒了,靳錫庚的照相機掉進了河水中,鏡頭摔碎了,再也不能使用。

總之,在這裏他們遭遇了太多的磨難,但是他們依然堅持著,正像許多石油的故事裏的主人公似的,他們憑借著過人的毅力堅持著,而每天,到了晚上的時候,他們又在帳蓬裏,借著粗纖維燈芯在羊油中燃燒時放出的微弱光芒,然後開始繪製著他們的地圖和地質草圖。等他們繪製完地圖後,他們還需要總結著一些地質上的發現,尤其是一些“有趣”的發現,而在討論那些勘探中的發現時,他們偶爾會迷茫甚至會疑慮,但第二天他們依然會收拾起一切,準備新一輪的勘探,盡管孤獨與寂寞陪伴著他們,但是在過去的一個月中,孫建初、嚴爽、靳錫庚等人,到處考察,以尋找那“傳說”中的黑油,他們找到了一些油砂,甚至於找到了油苗以及外冒出來的石油,更是查清了玉門油礦的生油層、儲油層和地質構造的基本狀況,而之所以選擇老君廟,正是因為這裏正是他選擇的試鑽點。

在這個夜晚,又一次,在一個星期前,剛剛來到玉門的的黃汲清點著馬燈,然後提著馬燈站在地圖前,他看著地圖上標出的一個個位置,在過去的一個月中,這是他們初步選擇的幾處試鑽點,而老君廟則是第一處



“會有石油嗎?”

又一次,黃汲清皺著眉頭在心裏思索著。

這裏會有石油嗎?

準確的來說是具有商業價值的石油。

盡管他們查清了玉門油礦的生油層、儲油層和地質構造的基本狀況,而且還選擇了老君廟作為試探點,但所有的地質調查,隻能確定這裏有石油的存在,但,這裏有商業價值的石油嗎?

現在已經沒有別的辦法可以證實,除了最古老的辦法:鑽井。

有的早上,在黎明照亮冬日天空的時候,他還呆在裏麵,舉著馬類,看著地圖,沉思著,沉思著……

每天,他都在研究著這裏的地質情況,甚至於整個中國的地質情況,因為他知道,在中國尋找石油需要推翻的是什麽,是得到世界公認的“海相沉積論”,是布克威爾德拋出的“中國貧油論”。

“怎麽,睡不著?”

下午剛率領考察隊回來的孫建初在看到黃汲清又一次站在地圖前,於是便從**翻了個身,然後遞了一把炒豆給他。

“嗯。”

嘎嘣嘎嘣地吃著炒豆,此時黃汲清神情顯得有些凝重。吃著那炒黃豆,他咀嚼得很仔細。炒黃豆是這裏唯一的零食,吃多了人的胃會向外鼓起,可是,在這地方,並沒有什麽挑頭。

“子乾!”

就在手中的一小把炒黃豆吃完後,黃汲清看著孫建初問道,

“你覺得這裏有存在豐富石油儲量的基本地質條件呢?。”

黃汲清的問題讓孫建初整個人一愣,他失神著,一時竟然沉默了下來,似乎他也不甚確認,盡管他懷疑過,懷疑過所謂的“海相沉積論”。

“石油,”

這時隻聽到黃汲清說道



“在從西安來玉門的路上,我看了一些小說,是從國際學校圖書館借的探險小說,是與石油有關的,在英國、在美國,在其它任何一個國家,尋找與開采石油都是一場冒險,都是充滿著毅力與財富的冒險故事,可以說,外國人尋找石油最大的原動力是財富!”

“沒錯!”

孫建初坐起來,他將手中的炒黃豆放到桌子上,然後點頭說道。

“外國人尋找石油,就是為了金錢!他們的毅力和堅持來源於金錢!”

“可我們不是!”

黃汲清看著孫建初說道。

“我們之所以尋找石油,卻是為了國家和民族的未來,因為石油將是這個世紀最重要的燃料,任何一個國家,如果沒有它,就不可能擁有未來,至少他的未來會被別人控製。”

在尋找石油的過程中,他們越發意識到,石油對於一個國家的重要性,未來數以千百萬的汽車、火車、飛機、輪船,都需要石油作為動力,而對中國這麽一個大國來說,沒有石油直接決定著這個國家不能夠獲得“工業動力”。

“是啊!”

在孫建初點頭時,黃汲清卻像是下定決心似乎的說道。

“我敢打賭,海相沉積理論,並不完全對!”

突然的一句話,讓孫建初一陣驚訝,他看著黃汲清,目光中盡是驚訝之色。

“石油與煤不同,石油有其自己的形成條件,如果翻看全世界的油田地質來看,我們可以清楚的看到一點,那就是油田的形成必須具備三個條件:一是能生油,二是能儲油,三是要有地層蓋住,油氣跑不掉,即生、儲、蓋組合。”

在過去的幾年中,黃汲清一直在研究著石油地質,而通過對全世界油田的研究,使得他確定了這三個必備條件,而正是這三個條件決定了許多人的成敗,許多地方,盡管開采出了石油,正是因為並不具備這三個條件,而不具備開采價值,也正因如此,才會導致許多人在石油的開采那場豪賭中遭遇破產甚至自殺



“所以,隻要某一個地區,在地質上具備這三個條件,那麽在理論上,地下就有可能存在石油。”

“嗯,在地質學上可以這麽說!”

孫建初凝眉思索著,的確在理論上必須要先有地質條件才有可能生成某種礦物,然後他們又聊了下去。

“西方學術界一直認為隻有海相沉積盆地裏才能有豐富的石油。因為石油的生成除了溫度、壓力和時間以外,還要有大量有機物和良好的沉積層。而中國呢?中國的大多數土地都是在恐龍滅絕以後形成的地層所覆蓋,基本上是陸相沉積盆地,這似乎就是貧油論的根本——陸相沉積盆地與石油生成的衝突,但同時,如果從油田形成的三個必須條件來看,他們卻又是相互衝突的。”

黃汲清對海相沉積理論與油田形成必要條件的質疑,讓孫建初同樣陷入沉思中,他感覺一些困擾自己的問題,似乎變得更模糊了,更讓人無法理解了。

“但是,石油的生成除了溫度、壓力和時間以外,還要有大量有機物和良好的沉積層,這正是陸相盆地所不且備的,沒有生油條件,即便是地質條件符合,恐怕也不會有石油啊。”

“那樣的話,我們在陝北就不可能開采出石油!”

黃汲清舉著陝北作為例子,而他的假設想讓孫建初搖頭說道。

“儲量和產量都很有限!”

“但這至少說明,在陸相沉積盆地內,存在有生油的條件,而從地質學的角度來看,如果其存在生成條件,那麽就存在有豐富儲量的可能性!對不對!”

“的確,從地質學的角度來看,的確有這種可能!但是陸相沉積盆地必須要解決一個前提,也就是生油的前提!這是油田的基本條件”

在孫建初從地質學的角度讚同自己的觀點後,黃汲清又繼續說道。

“我們可以從大地構造學說中地殼運動的多旋回特點出發!”

民國二十一年被中華教育基金會派往歐洲留學的黃汲,在瑞士濃霞台大學有幸成為著名構造地質學家阿爾岡的研究生

。恩師的教導使他確立了一生的學術方向,為他奠定了大地構造學的基礎,而他正是依靠著紮實的地質學基礎,對其提出了質疑。

“……地殼運動的多旋回構造作用使中國的大中型盆地的發育呈現明顯的多旋回和多級演化性,油氣的生成和聚集具有多期性、多層性……”

雖說這一理論,此時更多的隻是推測,但黃汲清卻堅信自己理論,在他一點點的講解中,孫建初似乎明白了他想要的挑戰什麽,他想要挑戰的是“海相生油說”。

“如果我的推測正確的話……如果準噶爾盆地和酒泉盆地,即中國西部的陸相盆地,可以形成有經濟價值的油田,那麽,中國東部的陸相盆地,例如,華北盆地和鬆遼盆地,也可以形成同樣的油田。”

在第一次黃汲清用一個假設從理論上突破了“中國貧油”論的束縛時,孫建初整個人都被驚呆了,他看著黃汲清,他知道如果這一理論得到證實的話,那麽對中國意味著什麽,甚至於對世界地質學界又意味著什麽,這意味著在突破“中國貧油論”的束縛時,一個全新的理論“陸相生油論”的誕生。

在孫建初驚訝時,卻又聽到黃汲初在那自言自語道。

“當然,現在還隻是一個學術上的推測!還需要進一步的佐證,比如說,這裏能不能開采出石油,這裏的石油是否具有豐富的儲量……”

而在黃汲清如此自言自語的時候,孫建初點了點頭。

“所以,明天,是非常關鍵的一天!”

明天,是非常關鍵的一天,在老君廟門前的試鑽將直接關係到這座油田是否具備開采價值,同樣也將關係到……嗯,中國的未來!
yangchir 發表於 2018-9-11 08:57
9月裏西北灼烈的陽光將天空烤成白晃晃的一片,快要著火的地麵升騰著一陣陣熱浪,而在老君廟的營地裏的大多數人都已經離開,而剩下的那十多個人則累得像條狗一樣,在遠處,高大的鑽塔在陽光下影子越來越長。

而鑽塔聳立的位置,正是孫建初最初指出的地方——老君廟前半公裏的地方。盡管還未開鑽,但已經按照石油界的傳統被命名——老君廟一號油井,兩個星期前,孫建初選擇了這個位置。

今天,孫建初、黃汲清等人已經不再小心翼翼地收集樣本。如果他們挖到石油,那他們就挖到石油。如果沒挖到,那就沒挖到。事情已經如此了,剩下的一切,都要交給老天來決定——不管挖不挖得出石油,此時岩石標本、地質生成條件都幫不了太大的忙。

在鑽機啟動的瞬間,一切都隻能交給老天做主了。

咚咚……

隨著柴油發動機的轟鳴聲,鑽井啟動了!

在鑽井啟動的時候,在帳蓬裏的黃汲換了個姿勢,他皺起眉頭,拿著鋼筆的右手微微顫抖了一下,他知道,一切都開時,此時,他甚至沒有去鑽台,而隻是呆在帳篷裏,他又一次回到他的理論中,他希望從理論上,進一步完善他的那個構想。

這時,在他帳篷外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開始了?”

說話時,黃汲清伸手拿過煙盒,遞給孫建初一支,然後給自己點了一支。他深深吸了一口煙,揮了揮手中的那些紙o

“理論非常重要它將指導未來全中國的石油勘探工作……”

煙草對他的肺並沒有好處,但此時,他卻想多抽幾根香煙。

“的確非常重要!”

孫建初點了點頭,然後朝著帳篷外看去,望著地麵上鑽塔的影子。

“我估計應該在50公尺左右,就能出油,如果運氣好的話。”

點點頭,黃汲清深吸了一口香煙。

“如果運氣好的話。”

他們沉默了片刻,運氣,盡管作為科學工作者,他們知道,不能把成功寄托於運氣上,但是他們卻知道,現在,的確,運氣決定了一切。

“我們的鑽杆夠嗎?”

放下手中的鋼筆,黃汲清問道。

“有100根鑽杆,應該夠用了?”

“那燃料呢。”

新型鑽機使用的是柴油,而不是老式鑽機使用的那些可以使用木柴的鍋爐,這意味著鑽機使用的燃料,都需要從幾千裏外運來。

“燃料應該夠用了。”

“嗯,那就好,那就好。”

突然,黃汲清笑了起來,他看著孫建初說道。

“如果五十公尺就能出油的話,那靠我們現在的設備,沒準就能打出一個大油田。”

“五十公尺,如果四十多公尺的時候挖出石油呢?甚至還會更少……”

兩個人笑著,似乎是在笑著他們自己的癡心妄想,要知道,中國是一個已經被外國人戴上一個“貧油”帽子的國家,而現在,他們卻想在這裏,打破地質理論的束縛,在不可能存在大油田的陸相地質盆地中鑽出一個大油田,這不是妄想,什麽是妄想?

“快,再加一根鑽杆

!”

就在鑽杆沒入鑽口的時候,猛的一拉刹把,李躍民對著塔下喊了一聲,很快,一根新的鑽杆就被扛了過來。

此時整個井場都籠罩在柴油機噴出的朦朦朧朧的煙霧中,空蕩蕩地不見有人活動的跡象,井深進入延長地層,打完一根12米長的單根鑽杆通常需要一個半到兩個小時的時間。此刻,除了扶鑽和柴油機房須要不能離人外,其它的工人大都在看著那在驕陽下灼烤著的鑽塔。

而在鑽塔上,李躍民獨自一人手握刹把,雙眼聚精會神,眨也不敢眨的盯著指重表,隻有在小工給他遞一根香煙的時候,他才會緩上一口氣,吸口煙。

如果按照道理,在井塔作業時是不能吸煙的,但是從指重表上來看,李躍民知道,至少在這一根煙的功夫,是絕不會發生什麽意外的,至於當年美國技師說的“井噴”他不過隻是聽說過,而從沒有見過,“井噴”不過隻存在於傳說之中。

要是能鑽出一口能噴出石油的井……

就在李躍民吸著浮想聯翩的時候,一個穿著快到膝蓋的大號工作服的小娃娃順著梯子上到鑽台上。

“師父,您的酒!”

盛滿一茶杯玉門當地的曲酒,十斤娃雙手恭恭敬敬地將茶杯給李躍民遞了過來。

對於他的酒,李躍民沒有理由拒絕,畢竟他是他帶來的徒弟,這個徒弟是他隨孫先生勘探的時候,收下的本地的放牛娃,一件兩尺半的工裝,學徒工一個月五塊大洋,這個放牛娃便成了井隊上的工人。

“十斤娃!”

喝了一口酒,李躍民指著指重表說道。

“你瞧,這鑽井的時候,眼睛得盯著這個表……”

喝著酒,李躍民並沒有忘記教這個小徒弟如何鑽井,鑽井說難不難,說易不易,有很多東西都要靠經驗



“你聽現在這聲……”

指著鑽塔,李躍民示意十斤娃好好的聽著。

“這鑽井,有時候要是鑽杆碰著硬石頭,就會變形,這時候,你就得聽那個聲……”

鑽杆變形,這是鑽井時常碰到的事情,此時李躍民則教著十斤娃鑽井裏的門道,而十斤娃的那雙眼睛則認真的盯著那高速轉動著的鑽杆,他認真的聽著師父的話,把師父的話都記到心裏頭。

在鑽杆不斷的鑽入地層時,在鑽台上的孫建初,則不時的檢查著帶出的砂石,那些鑽出的砂石看起來,似乎沒有什麽用途,但實際上,這些砂石卻能夠帶來許多啟示,就像此時,捏著手中的砂石,孫建初先用手指頭撚了一下,似乎……而後他又聞了聞。

“快!”

突然,孫建初衝著井台上的工人喊道。

“快去拿個茶杯過來。”

“快點,趕快,杯裏頭倒半杯水。”

困惑不解的工人連忙拿了一個裝著水的茶杯跑了過來,而此時孫建初又聞了聞手裏的砂土,有油味,可會不會是空氣中的柴油味。

這時,茶杯被工人端了過來,十斤娃也跟著跑了過來,在他那雙好奇的眼睛中,隻看到孫建初將一把鑽出來的砂土扔茶杯裏。

迎著光,孫建初看到那茶杯中渾濁的水麵上散出一片七彩油跡,是含油砂!

“是含油砂,沒錯!這地下有石油!”

衝著塔下大聲喊著,孫建初又對李躍民喊道。

“快點,已經快到含油層了!”

隨著李躍民的叫喊聲,附近的工人們都趕了過來,黃汲清也從帳蓬中走了出來,他拿著剛剛采集到鑽砂樣本觀察了一會,然後又聞了聞,雖說還沒進一步分析,但地質學家的本能還是告訴他,這砂樣中含有石油,這意味著,很快,這鑽井就會湧出石油



“快,快去化驗樣本!”

就在鑽台下麵的地質人員忙活起來的時候,在鑽台上,手怕著鑽刹把,李躍民的眼睛盯著指重表,盯著那高速旋轉的鑽杆,心跳越來越快,最多再過半個小時,這根鑽杆就會用完,現在他們已經發現了含油砂,這意味著離石油不遠了o

“快點,快點”……快點噴油吧……”

喃喃地,李躍民在心裏頭祈禱著,為鑽塔提供動力的柴油機轟鳴著,鑽塔上的工人們已經開始忙活了起來。

“別讓我們失望,千萬別讓我們失望定要出油……”

當身邊的幾名地質地隊員在那裏喃語的時候,黃汲清則保持沉默,他整個人顯得都很冷靜,即沒有因為油砂的出現而高興,同樣也沒有像其它人一樣,在那裏祈禱著,盡管在這個時候,一切都隻能靠天意,但黃汲清反而是冷靜了下來o

“壓力上漲了!”

突然,鑽塔上的一個聲音透過柴油機的轟鳴聲傳了過來,壓力上升了,這意味著什麽?這意味著鑽洞內部……

“加大轉速……”

就在轉速加大之後,又過了十幾分鍾,李躍民猛的一拉刹把又衝著台上喊道。

“準備接第三根轉杆!”

在他的聲音落下時,鑽台上的工人們活動了起來,接鑽杆看似隻有三個次的工作,實際上極為繁鎖,絞車運轉著提起鑽起,等接上新鑽杆後,又得一節節地重新裝上,再重新下井。還有固井和井下測試……如此幾十項複雜多變的工藝,一項也不能少,一項也不能馬虎。想馬虎,想偷懶,其結果隻能讓更加複雜,更加繁瑣,花更加費勁的力氣……

“繼續,”

在第三根鑽杆連接好之後,得到了信號,李躍民說道。

“繼續

。”

鑽機再一次開始了工作。在轟鳴聲中,塔鑽開始一點點的向地下延伸著,此時,幾名技術人員則在鑽台上撈砂,如果說先前的砂子含油量極少的話,那麽現在,他們甚至用手就能撚出油跡,這意味著鑽頭距離油層更近了。

“再快點。”

盡管心裏這麽想著,但李躍民卻放罷了鑽速,越是到這個時候,越不能急,如果急了,反倒有可能導致什麽意外。

在接下的時間中,在所有人都聚集到鑽塔下的時候,李躍民卻將鑽速穩定在一個適當的範圍內,此時在夕陽下,在人們的注視中那鑽塔的影子越拉越長,越拉越長……

當夕陽把灰色的鑽塔映成金色的時候,在聳立的鑽井塔上,在鑽機轟鳴聲中,李躍民的雙手緊握“刹把子”而在他的旁邊,十斤娃則眼巴巴的看著那指重表,他的右手緊緊的握著師的那個白色的搪瓷茶杯,生怕碰掉了瓷兒。

而在鑽台上,砂石泥漿不斷的排出,在鑽台上孫建初不時的一把抓過,把它們在腿上擦幹淨,然後把它們放進一盆水裏。對他來說,這口井不僅僅是為了石油,它是為了中國,它是為了中國的未來,就在水盆中散出的油跡越來越濃的時候。

“三十米!”

這一聲吼聲在那柴油機的轟鳴聲、鑽井的轟鳴聲中並不怎麽明顯,可是就在這個聲音落下的時候,突然,渾身泥汙的孫建初站起身來,他皺著眉頭聽著那細微的,不可覺察的聲音。

而在鑽台下的黃汲清亦聽到了一個異樣的聲音。

“壓力升上了!”

就在李躍民的喊聲在塔上響起的時候,突然,空氣中就傳來一種他們從沒聽過的聲音。

那是從地中心傳來的低沉的隆隆聲。在這一聲隆隆聲後傳來其它的轟隆聲,這些轟隆聲逐漸匯聚成持續的雷聲。

“柴油機!”

黃汲初衝著遠處大聲叫喊道。

“柴油機停車

!”

“所有明火,都熄滅……”

在這叫喊聲中,工人們像是瘋了似的,他們在營地裏尋找著任何明火,甚至就連同那燒著開水的爐子,也被成桶的水給倒了上去,就在爐子冒出一團白煙的時候,在爐子冷卻下來的時候。

然後它就出來了。

石油。

借著噴入十幾公盡高空的噴泉湧出地麵。濃稠的、黑色的、粘稠的、發出異味的石油從地下噴了出來,轉瞬間,在石油噴出的時候,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刺鼻的硫磺味。而在場的幾乎所有人都被那黑色的石油灑了一身。他們的頭發、衣服和眼睛上到處都是稠稠的石油,甚至就連幾十米的帳蓬上亦沾滿了石油。

“石油!”

“我們鑽出石油了!”

“是井噴!”

在這一陣歡天喜地的喊聲中,黃汲清、孫建初以及那些鑽工們,就像瘋子一樣在這黑色的噴泉中跳著舞。

“有油了!”

“有油了!”

“絕對是個大油田……”

在喊叫聲中,他們朝彼此身上潑著這種神奇的物質,潑著這工業的血液,他們在石油河裏裏麵打滾,他們用雙手接住它然後灑向天空,他們甚至於在那石油中遊著泳,隻要他們願意,此時不斷噴出的石油,似乎像是想擺脫地球對其億萬年來的束縛一樣,噴湧著,源源不斷的噴湧著。

這一天是民國二十四年9月23日,玉門老君廟一號井出油……
yangchir 發表於 2018-9-11 08:57
咣鐺、咣鐺……”

車廂裏總是不斷的回蕩著列車的咣鐺聲,對於這種聲音,每一個乘座列車的人們,在幾天之後,都會習慣它,也會適應它,甚至於在一些人的耳中,這聲音幾乎就是音樂,是現代交通音樂,正像那汽油味一樣,有些人聞起來,汽油味就像是,嗯,香水。

“毫無疑問

!”

在列車的包廂內,管明棠看著麵前的馬彥章,這位畢業於安提俄克學院會計學專業,後獲西北大學商學院碩士學位,因其曾在美國福特汽車廠工作,而被公司任命為新中汽車公司的執行總裁。

“汽車的確是未來的發展方向,而隨著技術的發展,以內燃機驅動的列車會取代燃煤列車,而煤在幾十年後,最大的用途是用於發電,而幾乎所有的動力機械要麽使用電力,要麽使用燃油!”

“嗯,這確實是未來的發展方向!”

馬彥章點頭應聲道。

“在無論是汽車或是飛機,最核心的就是發動機,所以呢?未來我希望汽車公司能夠在發動機上,我不僅是指生產,而是指設計上,製造上!能夠達到,並超過美國的水平,這一點,公司可以提供一定的技術支持……”

在後世,發動機一直是中國的汽車行業之痛,不僅僅隻是汽車行業,飛機製造、船舶製造等等,但凡是需要發動機的領域,最終限製中國工業的正是發動機,而現在對於管明棠而言,他卻有機會彌補這個遺憾。

“我們現在從美國引進的發動機,雖然是最先進的,但是我並不希望你們受限於此,因為我們引進發動機的目的,並不僅僅隻是為了技術,而是為了掌握現代化的生產工藝和工藝流程,這是我們的軟肋,而在這個軟肋通過學習一點點的彌補時,我希望你們能夠充分做好發動機的研究工作,最終使得我們的發動機技術不遜於歐美!”

對於專員的叮囑,馬彥章自然沒有反對,他隻是不住的應著聲,直到此時,他才知道,為什麽一些同專員接觸過的專家學者總會說,雖說對於許多行業專員是個外行人,但他總能看到其中的關鍵所在。

“先生,在來的時候,我聽說,地質調查所在西北的某一個地方,找到了油田?”

終於馬彥章提到了他在上車的時候,聽說的一件事,盡管這是機密,但作為汽車公司的執行總裁,他總有渠道得知這一消息。

“沒錯!”

對此,管明棠並沒有否認,甚至沒有追問馬彥章是從什麽地方得到的這個消息,實際上,發現一座油田,並不算是絕秘,畢竟,那個地方,實在是太過偏遠了



“規模大嗎?”

“井噴了持續了半個小時,差不多噴出一百多噸石油!”

管明棠沒有一絲隱瞞的將電報中提到的老君廟一號井的情況告知了馬彥章,相比於曆史上的這個一號井用衝擊式鑽機“挖”出來的油井是“滲”出來的,這次孫建初一行攜帶的鑽機卻是噴出,前者“鑽”出的是二十八英寸的“井”而後者鑽出的卻是三英寸“井”井噴倒也屬偶然中的必然o

“啊!”驚訝的應一聲,馬彥章連聲說道。

“那看來,那裏的確有一座大油田啊!”

此時他整個人都顯得非常興奮,作為汽車公司經理,一直以來他最擔心的問題就是石油的問題,畢竟中國沒有石油,而現在這麽一座大油田,卻解決了製約中國汽車工業發展的燃料問題。

“還可以吧!”

心知玉門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大油田”所以管明棠顯得並不怎麽興奮,他隻是重複著黃汲清發來的電報中提及的孫建初對油田的評價。

“應該說,那裏是一處極具開發價值的油田!而且現在他們已經鑽了三個油井,井井出油!”

聽到這個評價之後,思索片刻後,馬彥章的眉頭猛的一皺。

“先生,若是這樣的話,這個油田隻怕會吸引不少人的眼光啊!”

馬彥章的評價讓管明棠看著他時,目中露出些許欣賞之色,終於,還是有人能夠看到問題的根本。

“有些油井會把你的頭發都吹走,另外一些隻會從地下滲出來。”

雖說欣賞馬彥章提及問題的本質,但管明棠卻圍著油井在那裏說了起來。

“雖然人人都喜歡看到產量極高的噴油井,但其實,他們都沒有能直接切中要點。挖出石油就是挖出石油,重要的是多少桶和多少錢。”

然後,管明棠又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馬彥章說道



“多少桶和多少錢。這才是最重要的,而且在多少桶和多少錢的背後,又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著,瑞臨,這才是問題的根本吧!”

“嗯!”

點點頭,馬彥章思索片刻說道。

“先生,假如一口油井一天出油可達三百桶的話,按當前的油價,一天就是接近一千元的收益,這意味著……”

“這意味著,很多人都會盯上這塊肥肉,而且我們甚至都不可能阻止人們的貪婪!”

道出這一個現實,管明棠朝著窗外的蘇北大地看去,貪婪是永恒不變的人心,即然自己無法阻止別人貪婪的**,那麽就把這塊肥肉送上門,讓別人去嘶咬,然後……

“所以,我們才要去南京!”

在聲音落下時,望著窗外一片金色的蘇北大事,在列車距離南京越來越近的時候,管明棠卻在心裏默默言語著。

“我準備好了,你們呢?”

沒有高勝侖來南京時的歡迎儀式,甚至沒有多少人前來迎接,進入十月的南京,此時到處懸掛著國旗,而管明棠此行,不過隻是應行政院的邀請前來參加國慶宴會罷了,甚至於這邀請不過隻是禮節性的邀請,是中央政府對地方官員的邀請,不過雖是如此,那些地方實力派係,或是親自抵京或派親信來京,而管明棠這位“行政督察專員”在這一眾官員中是如此的不起眼,甚至於就在他抵達南京的時候,行政院隻是派來了一名秘書前來迎接,顯然即便是那位對管明棠極為關照的“汪院長”這會更注重同地方要員和要員代表們聯絡,而對於這種“無視”管明棠倒不覺得有什麽,甚至還輕鬆許多,至少他不用再刻意的去奉誠某一位達官顯貴。

雖是如此,有些達官顯貴,卻是必須要拜訪的,來到南京在分公司入住之後,管明棠要去的第一站自然是張府,畢竟對於外界而言,管明棠是被貼上標簽的人,張靜江那裏是他怎麽也繞不開的地方。

“石油就是未來,”

在張靜江的書房裏,管明棠看著張靜江說道



“石油是新世紀的燃料。汽車需要它,輪船需要它,工廠需要它。不管是誰,隻要能找到石油就會發財。不僅僅是發財——他們將會成為世界之王。”

在道出這麽一個最簡單話語後,管明棠又強調道。

“而對於國家來說,石油是命脈!”

“所以,命脈,絕不可能被你所掌握!”

頓了片刻,張靜江神情非常嚴肅,看著管明棠時,目光中略帶關愛之色。

“你就是為這事來的南京嗎?”

“嗯!”

點了點頭,在張靜江的麵前,管明棠並不需要隱瞞自己來南京的目的。

“你是希望我出麵,幫你保下油田是嗎?”

在張靜江看來,這似乎是順理成章的事情,石油如此重要,他來這裏顯然就是為了能夠把石油據為已有,準確的來說,是那個大油田。

“不!”

幹脆利落的搖搖頭,管明棠直截了當的說道。

“錢,我需要,我需要很多錢來辦事業,我甚至希望能買下那裏的石油開采權,按照常理,我應該能夠擁有這相權力,畢竟那裏的石油是在我出資下找到的,我可以會把它成批用汽車運到邯鄲,公司已經開始興建石化工廠,提煉石油之後,我就可以把它賣給任何擁有機動車的人——任何擁有發動機的人,確切地說。”

“沒錯,你的確有這個權力,而且不會有什麽人說你什麽,畢竟,就像你說的那樣!石油是你發現的!”

又皺起眉頭,張靜江看著管明棠說道。

“那麽,你現在是怎麽想的。”

此時,張靜江好奇的看了一眼管明棠,他是怎麽想的,這非常重要!

“伯父,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麽做?”

“這個嘛……”

張靜江哈哈笑了起來,而後看著管明棠說道



“你先前已經說的很清楚了,你來這,不是為了讓我幫你保住油田,你還要問我怎麽做嗎?再說,我可沒有你那個運氣啊!”

意味深長的拉長音調,張靜江看著管明棠說道。

“明棠,有時候,我不得不承認,你的運氣非常不錯,不過,你這個人,更不錯!”

“伯父……”

伸手阻止管明棠,張靜江看著他說道。

“你知道該怎麽做,你今天來我這問我怎麽做,我告訴你……”

坐直身體,張靜江盯視著管明棠幾乎是一字一句的說道o

“兩年前,我會把油礦據為已有,而現在……”

意味深長的看一眼管明棠,張靜江笑了起來。

“明棠,我沒看錯你,”

這麽一句話沒頭沒尾的話後,張靜江朝著書房外看了一眼,而後笑說道。

“好了,別在這陪我這個老頭子了,你要的答案,你已經得到了,秋怡在外麵等著你那!”

說罷,張靜江又笑了起來,而在管明棠神情尷尬的準備離開書房時,卻又聽到張靜江說道。

“你口中的那個油礦在玉門吧!” 本帖最後由 yangchir 於 2018-9-11 08:58 編輯

yangchir 發表於 2018-9-11 08:59
你口中的那個油礦在玉門吧!

看似一句簡單的提醒,卻讓管明棠在接下來的幾天之中,陷入一種莫名的情緒之中,這意味著什麽呢?意味著玉門油田對於南京而言,已經不再是什麽秘密了,甚至可以說,自己所謂的保密,這時隻不過是一個笑話。

即便是偏遠如玉門,南京的那位手也伸了過去,至少,這句話中可以透露出這麽一個信息,對於那位的“手”能伸多長,管明棠從未曾懷疑過,自己有本領在他麵前玩弄心思嗎?如果真以為自己有那個本事,恐怕那還真是自欺欺人

既然不能玩弄心機,那就坦誠相待吧實際上,似乎自己和這些人打交道,就沒怎麽動過心機,也正是因為抱著這種心態,在等待著委員長的接見時,管明棠整個人反倒是放鬆了許多。

“管專員,委員長請隨我來”

在侍從官的引領下,管明棠又一次步入了那間辦公室,在辦公室的牆上懸掛著一副字“”,那是孫中文親筆題寫的,在整個南京隻有兩個人的辦公室中懸掛有此字,一位既是這間辦公室的主人,另一位就是這間辦公室主人的老對頭



不過出乎管明棠意料的是,在辦公室中,除去蔣介石之外,還有另一個人楊永泰,雖說這是管明棠第一次見到楊永泰本人,可卻知道這位和後世那位張姓演員有些神似的楊永泰,是蔣介石的心腹幕僚,同樣也是政學係的核心人物。

在管明棠剛進辦公室的時候,楊永泰便迎了過去,笑容可掬的伸出右手。

“哲勤,我們終於見麵了,對你,我可是久仰大名啊”

就在管明棠麵對這措施不力的熱情,不知是先回應楊永泰還是先向蔣介石見禮時,蔣介石的一句話給他解了“圍”。

“明棠,坐”

端坐在沙發上的蔣介石指著茶幾對麵的沙發,態度即不是特別親切,亦不見疏遠。

“謝委員長”

在沙發上半坐著,管明棠心裏倒是犯起了嘀咕,這兩天除去張靜江之外,自己沒有拜見任何人,就是今天的這個見麵還是張靜江居中安排的,可楊永泰這位“當代臥龍”怎麽也在這裏?

“哲勤,這一年多來,你在邯彰實施地方建設所取得的成就,可讓我等汗顏啊”

突然,楊永泰的這句話,讓管明棠的心思一緊,他注意到這場會見,似乎楊永泰變成了主角,而從自己進來,蔣介石一共隻說了的三個字。

“秘書長,謬讚了”

道出這句話時,注意到蔣介石的眉頭微微一跳,管明棠心知自己的話說錯了。

“其實,這於邯彰實施地方建設,能得今日之功,一是機緣巧合,二是借鑒他人經驗”

拿不準這主從二人唱的是那出戲的管明棠,沉思著將自己在邯彰專區施政的做法和經驗都說道了出來,從而證明自己的成功不過隻是機緣巧合和借鑒他人經驗,至於自己,那根本就是沒有什麽特殊之處



“嗯,借清剿槍會之名,行以地方威懾,再借機實施減租降息,有前者威懾餘威,地方自無人敢於反對,又趁其虛弱編練民團、推行保甲,進一步加強對地方控製,哲勤,你的這個路子,走的非常穩當,年紀青青能如此穩健,倒也屬難得”

讚賞之餘,楊永泰則恭敬的對蔣介石說道。

“委員長,以前卑職就說過,中央的政策是好的,關鍵還是地方上的執行,哲勤那邊能不打折扣的執行中央的命令,地方施政的成功,也證明了中央政策的成功……”

“嗯”

終於,蔣介石極難得的點點頭,原本與人談話時,話語極少的他,這會倒是難得的道出了一句話來。

“明棠,在地方上,你辦的不錯,能知道天下最難,當屬老百姓最難,為官者若是都有這份心,地方上的事情也就好辦了”

這一句感慨,讓管明棠頗以為然的點頭說到。

“委員長說的極是,“興百姓苦,亡百姓苦”,恰如元人張養浩的所述,世間當屬百姓最苦,百姓所求極為簡單,無非食飽衣暖,家人安康,隻消自己那幾分地種得出糧,官府苛索尚不至無以為食即可……

提及百姓苦楚時,管明棠的腦海中浮現出那些衣衫襤褸、麵呈菜色的農民,話匣子頓時打開了。

“……降租減息隻是減少了地主對農民的盤剝,而為解決農民溫飽問題、收入問題,現在邯彰才會以借以民團為由,行集社會散力之實,興修水利,去年冬春之際,通過翻修前代水渠、新建水渠以及開鑽大量機井,使得專區灌溉麵積達1045萬畝,專區的農地因此得到灌溉,農民得享灌溉之利,而灌溉於華北極為重要,以今年為例,灌溉於農作物每畝增收產量為:小麥123斤,粟12斤、棉花斤,增產效益非常明顯,”

提及專區的農業成就,管明棠顯得很是興奮,這都是實實在在的成就,而在管明棠講述著專區的農業進步時,無論是蔣介石亦或是楊永泰都是頗感興趣的專心聽取著,偶爾他們還會打斷管明棠的話語,問一些他們關心的事物。

“那麽農民受益幾何?”

盡管過去從一些報紙上可以看到對邯彰專區的吹捧,可卻遠沒聽管明棠講解的如此仔細,蔣介石自然問到一些他關心的問題



“回委員長,華北旱地過去多一年一熟,產量低而不穩定,而有灌溉之地,年中可獲兩熟,產量以及收入提高一倍以上,以計算種植小麥為例,每畝可獲收入超過12元,而種植棉花收益最高,可得42。58元,以當前實施灌溉增收計算,每畝實際增收可達15元,而以邯彰專區受益田畝1045萬畝加以計算的話……

不用管明棠於心底默算了,在蔣介石和楊永泰兩人心間已經有了大致的數字,在驚訝於這個數字的同時,更多的是對這個年青人刮目相看。

“灌溉之利,眾所周知,可興修水渠、開挖機井所需經費從何而得,”

楊永泰的問題,讓蔣介石的眉頭輕揚,這才是最關鍵的問題,有錢,什麽事都能辦成,沒錢,什麽事都辦不成

麵對這個問題,管明棠到是對這位秘書長另眼相看,別人隻能看到專區的成績,而他關心的卻是其背後。

“經費,從決定興修水利工程時,卑職便一直為經費問題頭痛,興修水渠,尚可以提供民團食費為基,隻需食費、料費,雖是如此,兩月食費亦高達數百萬元,加以原料費用,計款達九百餘萬,而開鑽10眼機井,雖采用水泥預製套管,成本較廉,但每井成本仍高達元,”

相比水渠,雖說機井成本相對“低廉”,但在設計專區的灌溉係統時,出於考慮到地表水與地下水相互利用,因此管明棠機井數量被嚴格控製,也正因如此,才使得水利施工成本激增。

“……所需一千萬元經費,其中六百萬元以發行年息五分的水利債券的方式籌集,而另外四百萬則通過銀行借款解決其中之半,而另外兩百萬則通過向社會籌措……”

在管明棠提及社會籌措時,楊永泰則笑了笑,去年他就聽人提到過專區在修水渠時按每畝5元的價格,向人均擁地畝以上的大戶籌集了一筆款子,至於多少無從得知,相想來遠超過這個數。

至於水利債券,在楊永泰看來,更是管明棠自掏腰包的結果,是北方公司購買了專區發生的債券,這也是財大氣粗的結果,換成旁人,恐怕也隻能從“社會籌措”上做文章,但管明棠的作法,還是給了他一定的啟示



“而則以征收水利捐以及收取灌溉費加以償還,以今年所征水利捐與灌溉費為例,除去償付債券利息外,餘款將悉數用於維護、新建水渠以及添購設備,少量贏餘亦被用於投資教育……”

在這裏管明棠當然不會提及,這筆款子被自己挪用了不少。

“取之於民,用之於民是為良政”

輕聲讚許著,蔣介石看著管明棠目光變得有些複雜,這個管明棠,總是能給他驚喜。雖說相比外地,他有許多他人無法企及的便利,但他所取得的成就卻是讓人無法莫視的,意味深長的看一眼管明棠,他又說道。

“明棠,說說你下一步打算吧”

“回委員長,卑職計劃在今年秋種時於全區內推廣良種小麥種植,以增加糧食產量,提高農民收入,同時於全區實施土地丈量,同時,研究擴大農村副業生產以及手工業生產……”

一一道出自己的打算後,管明棠挺了挺胸膛,最後又用了一句話作總結。

“總之,卑職之最終目的是消滅貧農雇農、扶助中農、擴大富農,促進地主資本轉向工商,吸納農村富餘,進而實現專區全方位穩定發展進而通過穩定農村,提高農民收入促成工商業進步,達到繁榮經濟、促進工商的目的”

管明棠的最後總結落音時,蔣介石、楊永泰的臉色均微微一變,以至於兩人無不是直視管明棠,就在這種沉默中,突然楊永泰的一句話,卻讓這房間內的氣氛為之一變。

“依靠貧農、雇農,聯合中農,限製富農,保護中小工商業者,消滅地主……”
yangchir 發表於 2018-9-11 22:53
依靠貧農、雇農,聯合中農,限製富農,保護中小工商業者,消滅地主……”

冷汗,在聽到楊永泰的這句話時,管明棠隻覺渾身的汗毛猛的炸起,冷汗隨之從後背冒出,掌心中更是冒出汗來,而這句話更是讓這個房間內的氣氛猛然一變。

“乖乖,可別……”

就在管明棠心下暗自叫著苦的時候,笑聲突然在房間內響了起來,發笑的人正是那位一直沉默不語的蔣介石,隻見他站起身來,於房間內踱了幾步,而後又直視著管明棠,沉默片刻後,方才說道。

“消滅貧農雇農、扶助中農、擴大富農!”

念叨著這句話的同時,蔣介石的眼睛一直盯視著管明棠,盡管心中叫著苦,但話已出口的管明棠卻隻能迎著他的視線,同時在心下暗自叫著苦。

“雖說這和依靠貧農、雇農,聯合中農,限製富農有所相似,但我看,提得好,提得非常之好!”

此時在這間辦公室內,隻能聽到那濃濃的浙江語音,那聲音中顯得有些激動,以至於他在說出“非常之好時”,又來回在辦公室中踱了幾步,而後才又對楊永泰說道。

“暢卿,記下明棠的這句話!這句話很好,這就是我們的目的,衣食足,知榮辱,倉廩實,知禮儀

!”

話聲稍頓,蔣介石語氣中盡是感慨之意。

“這才是解決中國問題的根本,這才是我們革命的最終目標!”

麵帶讚賞之色,依然站在那裏的蔣介石此時臉色變得極為嚴肅。

“我國自古以來信奉“不患貧而患不均”。隻要是革命,隻要是造反,唐之黃巢之輩無不打出“殺富濟貧”旗號鼓動民眾,且屢試不爽。但是古往今來的曆史證明,暴力“消滅”地主,隻能發泄一時之憤,而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最終,一個個王朝在血腥中建立,隨後走身興盛、直至覆滅,中國曆史就在這種王朝興衰中不斷更迭著,”

神情語氣越發嚴肅的蔣介石看一眼管明棠,此時那雙眼睛中透著的讚許與之前的淡然是絕然不同的。

“所以,古人才提出了衣食足,知榮辱,倉廩實,知禮儀。現在土豪劣紳雖是不少,但總歸還是少數,相當一部分地主是開明紳士,他們以自己的文化教養道德威望和經濟實力維係著當地的文明與和諧,而緣和其有得文化教養、道德威望?恰在於其衣食足,而知榮辱,倉廩實,而知禮儀。明棠……”

重新坐下來,蔣介石看著管明棠,認真的說道。

“你今天提出的這個消滅貧農雇農、扶助中農、擴大富農,促進地主轉向工商,吸納農村富餘,這就是很好的政策。是解決困擾中國千百年來一個個王朝經曆興衰治亂,往複循環呈現出的周期性問題的根本,你的確總能帶給人驚喜!"

麵對這個稱讚,管明棠連忙站起身說道。

“卑職不敢!”

“坐!”

待管明棠像是鬼門關裏走了一遭似的重新坐下時,他知道自己過了眼前的這一關,實際上“消滅貧農、扶助中農、擴大富農、促進地主轉向工商”這是後世的許多學者在總結了中國近代曆史經驗得失後,提出的從根本上解決中國農村問題的根本,不過在其中卻有一句話,管明棠並沒有說,而那句話才是最要命的一句話“抑製地主、平均地權”,有些事情可以做不能說,雖說所謂的“消滅貧農、扶助中農、擴大富農”不過隻存在於理論上,但在管明棠看來,通過良種的推廣和適當的政策性扶助,完全可以實現這一目標,至少可以解決農民的基本溫飽和基本消費



“明棠,你邯彰好好的做事情,不要有太多的顧忌,而先總理和我們這些追隨者搞革命的目的,不是為了讓某一個、兩個特定階級的覺悟,而是要促起國民全體的覺悟。明棠,你今天的這個提法,和在邯彰做的一切,就是在證明著我們的信仰!我們的理論!我希望有一天,你能在那裏實現這個目標,讓我們、讓全中國都能看到一個衣食足,知榮辱,倉廩實,知禮儀。到時邯彰就是全國的表率!到那時你就是黨國的大功臣!”

聽著這一番從未曾有過的讚賞,楊永泰看著管明棠的眼神都複雜起來,他知道,這句話在某種程度上,相當於委員長表明了他的態度——對管明棠是支持的,對他的成績是肯定的,而對他這個人,更是相信和讚賞的!

而管明棠更是被蔣介石的話給驚呆了,他沒有想到自己套用後世的一番“理論”,竟然能換來這種讚許,更沒有想到,眼前的這位委員長會“放權”給自己,讓自己好好的做事情,甚至於,在他看來,眼前這位的話語,更是違背他通過曆史書對其的了解。

“謝謝委員長信任,卑職絕不會讓委員長失望的!”

再一次站起身,管明棠又一次表述著自己的決心,麵對管明棠的決定,蔣介石卻隻是抬起右手示意管明棠坐下,而後又用那滿是浙江方言的話語教導道。

“明棠,不是讓我失望,而是不要讓黨國失望,你要記住黨國的未來要靠你們這些敢做敢為的年青人……”

在蔣介石的話音未落時,楊永泰卻適時的提醒道。

“委員長,哲勤現在還不是我黨同誌!”

“哦!”

雙眼微抬,略一皺眉,蔣介石詫異的看著管明棠,這時他才想起來,眼前的這位並不是黨內同誌。

“明棠,你怎麽還沒入黨啊,我們黨內需要像你這樣青年精英!·”

從蔣介石的話中,管明棠能夠聽到他的不滿,甚至覺察到他在聽說自己不是“黨內同誌”時的皺眉,風向的突變,隻讓管明棠心裏暗自叫苦,猛的再次站起身說道。

“委員長,不是卑職不積極向組織靠攏,而是以卑職看來,卑職目前所成,距離我黨之要求,尚有很大距離,再則,卑職於邯彰所事之試驗,成負結論尚不可知,所以……”

迎著蔣介石的視線,管明棠用盡可能執著的語氣說道



“所以,卑職想先有所成,待將來專區成功之時,卑職才能不愧於國父,不愧於主義,不愧於黨國,方才有資格成為本黨之同誌……”

三個“不愧於”在辦公室中回蕩著,蔣介石認真的看著這個年青人,試圖想從他的臉上找到“虛態”的表情,可讓他失望的是,在管明棠的臉上他隻看到了滿麵的真誠,似乎這三個不愧於皆是出自於他的真心一般,當真如此嗎?當真如此嗎?楊永泰同樣詫異的看著管明棠,此時這位“當代臥龍”亦有些迷茫了,在那張年青的而且頗為英俊的臉龐上,他隻能看到滿麵的誠摯而無任何虛假之態。

“不愧於國父,不愧於主義,不愧於黨國……”

喃喃著這幾句話,一時間蔣介石的內心卻是思緒萬千,甚至感覺眼眶微熱,在心下更是感慨著,世間有幾人能做到這“三個不愧於”,這些年有多少人還記得總理的教導?還記得總理的主義?

在沉默中,雙眼微紅的蔣介石默默站起身,他背對著牆上的先總理的手書的“靜敬澹一”,一直沉默著,似乎是在思考著,良久之後方才默默言道。

“好,很好,明棠,我希望有一天,當那一天到來時,我將很榮幸能成為你的介紹人!”

在委員長的感慨中,楊永泰對身邊的這個年青人同樣劍目相看,他此時甚至有些嫉妒張靜江了,在他看來,或許眼前的這位不僅僅是張靜江的未來的侄婿,同樣也將是張靜江那位“革命聖人”的門徒,或許就是委員長也會因此心生嫉妒之意吧!

蔣介石的感慨讓管明棠心下略帶一些愧意,在內心深處,他從來都不是什麽主義的信徒,在他看來,而先生說出的那句話,卻是肺腑之言,因為在他看來,真正的信徒首先必須是聖徒,否則信徒往往隻是功利的,而事實上,又有多少真正的信徒呢?對於絕大多數信徒而言,他們之所以信往往是趨之於利。

問世間誰能做到無愧?

此時這個房間內的氣氛顯得有些詭異,三人都因那“三個無愧於”而的沉默著,而思索著每一個人都因此生出了太多的想法與念頭



“委員長,卑職……”

此行目的還沒達到的管明棠,咬了咬牙說道。

“卑職另外還有一事相告!”

然後管明棠便如實的地質調查所在玉門勘探出大型油礦一事加以匯報,既然眼前的這位已經知道了,那更沒有隱瞞的必要,而且相信他也在等著自己主動匯報此事吧,在管明棠看來,很多時候的一些人往往更看重通過這樣的觀察才考量人的本性。

“嗯,大型油礦!”

轉過身的蔣介石詫異看著管明棠,這管明棠還會給自己帶來多少驚喜?

“你是說在甘肅省玉門發現的油礦?”

對於石油的重要性,蔣介石多次重在資源委員會的翁文灝等人的匯報中有所了解,可偏偏中國沒有石油,而現在管明棠卻告訴自己,在甘肅他手下的人發現了大型油田!

“是的委員長,”

他不知道,那……心下疑惑著的功夫,管明棠又聽楊永泰問道。

“哲勤,想來你此次來南京,為得就是此事吧!”

“我……”

我得罪過你嗎?心下如此尋思著,管明棠卻隻能看著委員長答道。

“委員長,這次我來南京,其一就是當麵向委員長匯報此事,其---n是……”
yangchir 發表於 2018-9-11 22:53
南京虹橋20號是那棟紅磚兩層小樓,不知道吸引著多少人的注意力,這裏便是資源委員會,而它的前向則是南京參謀本部國防設計委員會,半年前與兵工署資源司合並易名為資源委員會,隸屬軍事委員會,而委員長則正是軍事委員長。

而這裏之所以吸引著外界,尤其是情報界的眼光,原因非常簡單,它不僅僅是負責重工業發展與管理相關工礦企業的政府機構,同時他還是一個備戰機構,在過去的幾年間,他一直進行著備戰工作,進行資源調查、設立物資儲備體係,製定工業發展規劃,引進西方技術,總之,盡管其與實業部、建設委員會在工業建設中紛爭不斷,但這裏依然是真正的經濟領導部門



“我隻有兩個要求!”

在資源委員會秘書長辦公室內,麵對翁文灝,管明棠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在蔣介石那對玉門油礦一事加以匯報之後,蔣介石讓自己來資源委員會同翁文灝談,而這正是蔣介石精明所在,於油礦資源他完全是一個外行,所以他並不願意作出決策,那怕是任何決策。

翁文灝與錢昌照互視一眼,這次會麵是委員長親自安排的,在管明棠拿出那份《玉門油田地質調查報告》以及將玉門油田試采油一事加以報告時,兩人都被驚呆了,資源委員會的前身國防設計委員會的成立,則是為了備戰需要、為國防需求,盡管同樣也是國家經濟發展的需要,但當務之急卻是發展重工業為國防服務。

也正因如此,從年初起,資源委員會才開始負責統製全國鎢、銻等戰略礦產品的出口運銷事宜,而石油又是國防不可或缺的資源,如此才有了去年資源委員會委派孫前往陝北開采石油,以期實現石油自給,從而解決未來戰時石油供給,可陝北油礦產量有限,遠不能滿足抗戰需求,且現在又陷入匪區,就在資源委員會和籌莫展時,管明棠卻“送”來了一個大型油礦。

“說來聽聽!”

翁文灝扶一下眼鏡框,看著管明棠說道,對於麵前的這位年青人,他一直都非常欣賞,雖不讚同其於華北投資,但卻知其工業之才,不過這種欣賞卻又是複雜的,因為管明棠的建設在另一方麵又與資源委員會相衝突,最明顯的衝突莫過於人才,在資源委員會羅列的人才名冊中,現在大約有7成聚集於邯彰,聚集於新區。

而在資源委員會擬定的戰時上海、天津等地“內遷”企業名冊中,亦有半數於或遷往邯彰,或於邯彰設立新廠,但這種衝突並不會影響他對管明棠的欣賞,而此時這種欣賞卻變成了讚賞,原因非常簡單——管明棠提議將油礦交給國家o

“第一,我希望資源委員會同意於北方公司於邯彰設立煉油企業,即安全燃料公司,玉門所出石油之半,需交由安全燃料公司!而安全燃料公司全程參與玉門油田開采以及建設,以獲得相應的石油勘探、開采經驗!”

在提出要求時,管明棠並沒有放棄為自己“謀利”之所以將玉門油田“交”出來,原因非常簡單,一是因為甘肅太過偏遠,公司不可能實現對其有效控製,二則是因為這塊每年可以帶來數千萬元收益的肥肉,不知會吸引多少人的眼睛,與其讓那些人為了這塊肥肉盯上自己,倒不如主動交出來,畢竟對於自己而言,玉門油田隻是一個“試驗場”



“嗯,這個沒有問題!”

不待向委員長匯報,錢昌照這位副秘書長倒是首先答應了下來,在他看來,管明棠提出的這個要求並不過份,甚至可以說理所當然,至於提煉銷售其中一半的石油,更不過隻是確保其利的一種方式,眼前的這位是商人,他必須要保證自己的一定利益。自然的,這些要求即便是匯報予委員長,也不會被駁回來。

“那第二個要求呢?”

相比於第一個要求,翁文灝知道或許,第二個要求才是最苛刻的,第一個要求的理所當然不過隻是為了鋪墊第二個要求的苛刻罷了。

“嗯!”

迎著翁文灝的視線,管明棠沉思片刻後說道。

“第二個要求就是,我希望立即開始加快推進隴海鐵路續建工程,並將隴海鐵路延長線修至玉門,從而解決玉門產出石油外運問題,如果有可能的話,爭取在民國二十六年“雙十前”完工!”

什麽!

驚訝的看著管明棠,翁文灝、錢昌照兩人無是目瞪口呆,他們完全被管明棠的這個要求給驚呆了,隴海鐵路修了幾十年,在鄭縣西停了下來,直到民國二十年,方才由鐵路部組織於鄭縣成立潼西段工程局,曆時長達三年方才完工,今年元旦才舉行通車典禮,而西寶段更是今年六月方才開工,計劃一年半才修至寶雞,而現在管明棠盡然提出要求政府在兩年內修成隴海鐵路,且要修至玉門,這個要求未免也太苛刻了,甚至有些天方夜談的意思。

“哲勤,你知不知道從西安至玉門多少公裏!”

盯著管明棠,翁文灝都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聲音因為一時激動而略微升高。

“1424公裏!”

管明棠道出了一個數字,這個數字正是從西安至少玉門的鐵路裏程,當然是這是在後世百度查詢的結果,也正因如此,管明棠才會決定把玉門油田交給政府,原因就在於交通o

“1424公裏,那哲勤你知不知道,一公裏鐵路的造價是多少?修這麽長的一條鐵路需要多長時間

!”

接連道出這個問題之後,翁文灝盯著管明棠,自己給出了一個答案。

“132公裏的潼西段,實際造價是969。14萬元,平均每公裏是7。34萬元,西寶段工程決算的為1048。637)-元,平均每公裏需6。037/元……”

在道出這一個個數字之後,翁文灝的雙眼透過那眼鏡鏡片,盯著管明棠一字一句話的說道。

“那1424公裏的鐵路需要多少錢?”

自資源委員會成立後,作為秘書長的翁文灝一直受限於資金不足的問題,就像現在資源委員會著手以國防需要擬訂的那項重工業發展計劃。該計劃的草案要求5年內投資2億7千餘萬元,興建鋼鐵、有色冶金、機械、電力、電器、化工、燃料等工業的30餘座大、中型廠礦。

可現在,這根本就是紙上談兵,因為沒有錢,而今年通過之所以對全國鎢、銻等戰略礦產品的出口實施統製,正是為了籌集建設經費,即便如此,仍然計劃需要引進利用外資,即便是以犧牲保密作為代價。

錢!

錢從什麽地方來,管明棠張張嘴是容易,可問題在於這麽長的一條鐵路,所需要的上億元的經費從什麽地方來。

“秘書長,如果不修鐵路的話,那就隻能修公路,如此才能把玉門所出的石油運出來,近1500公裏的路程,汽車運輸需要多少油料?運出一車石油,差不多耗用一車油,即便是未來玉門油田每年產出數十萬噸,甚至百萬噸石油,有一半耗在路上,又能的如何?”

接連反問著,管明棠自然知道那條鐵路需要花多少錢,也正是這個原因最終讓管明棠下定決心把這個“金蛋”交給政府,而不是自行開采,原因就在於運輸,在於築路代價過於高昂,即然如此還不如將油田交給政府,從而促成西北交通體係骨幹的建成。

“委員長,上個月,美國西海岸石油出口價格已經升至l美元,就現在來看,石油價格絕不可能再走至低至民國二十年0。65美元的低價位,相信價格會穩定在l至l

。2美元之間,而現在一美元可兌換2。37銀元,以此為例,按照安全燃料公司籌備處的計算,兩年後,玉門油田年產量將達到5007/桶,而石油開采成本每桶僅需0。3元左右,兩年利潤可達一千萬元,四年後,待油田完全投產,其產量超過io007/桶,其每年利潤所得超過兩千萬元……”

看著翁文灝與錢昌照兩人,管明棠又皺眉反問道。

“難道這麽一座油田,不值得政府投資一億元用於鐵路建設,再則鐵路修通後,亦可促進西北邊地經濟工商實業發展,又可加強中央對西北偏遠地區的控製,秘書長,這條鐵路並非僅僅隻為油田服務!”

在道出這句話後,管明棠選擇了沉默,自己已經開出了條件,盡管這個條件看起來如此的沒有一絲製約性,但管明棠知道,自己開出這個條件的目的是什麽,為什麽會如此的苛刻,至於他們能不能接受,那就看他們有沒有那個眼光了

“哲勤!”

沉思良久之後,錢昌照看著管明棠,略皺著眉頭問道。

“為什麽要限定民國二十六年雙十前完工!要知道,這才不到兩年,時間太短了!”

為什麽,能告訴別人真正的原因嗎?能告訴他們在曆史上兩年後……臉上擠出一些笑容,管明棠聳了聳肩膀說道。

“因為,兩年內,新中汽車公司就會投產,到時,廉價的汽車供應將會改變中國公路交通落後的局麵,而石油消耗必將呈現幾何級增長,如果玉門油田不能完工的話……”

沉默著,管明棠不再解釋下去了,此時他寧願被別人視為“唯利之徒”把油田和鐵路都當成促進個人事業發展的需要,也不想解釋真正的理由,那個理由有人會相信嗎?

“而且,我還有另外一個原因……”
yangchir 發表於 2018-9-11 22:54
真的那麽簡單嗎?

在辦公室內,穿著一身戎裝的中年軍官來回踱著步子,而在他踱步時,翁文灝則坐在辦公桌前的椅子上,他的視線隨著軍官的步子而移動著。

“他還有什麽要求?”

濃濃的浙江話音在沉寂多時的房間中回響著。

“嗯,這個……”

一時間,翁文灝顯得有些局促,以至不知從何說起,他的局促落進中年軍官的眼中,讓他眉頭微皺。

“詠霓,有什麽,你盡管直言!”

難道他還要為管明棠隱瞞什麽嗎?

“是這樣的,管明棠額外提出,隨著漢陽鋼鐵公司產量的迅速增加,以及未來北方鋼鐵公司的建成,他希望在鐵路建設時,兩家公司可以獲得鋼料供貨權……”

很自私的一個條件,1500公裏鐵路,從路軌到車站再到路橋建設,所需鋼料極為驚人,數十萬噸鋼料獲利極其豐厚,這種“謀私”之舉倒也屬正常



點點頭,蔣介石並沒有說什麽,這個要求根本就不算什麽要求,現在漢陽鋼鐵公司是中國最大的鋼鐵公司,管明棠提出這個要求倒也是合情合理,事公而不忘私,對此,他並沒有任何其它的想法,畢竟在中國能真正做到公而無私的人沒有幾個。

“你覺得,他為什麽不自己開辦玉門油田!”

問著這個問題,蔣介石的語氣中又帶著濃濃的嘲諷之意。

“要知道建設委員會那邊,可是會給他大開方便之門的哦!”

雖說曾稱張靜江為“革命聖人”,可因為張靜江的多次不敬以及違背自己的意願,使得蔣介石對其倒也有些許冤言,提及那個給資源委員會下了多次絆子的建設委員會,這時自然沒有什麽好感。

“嗯!鐵路!”

對於委員長的抱怨,翁文灝像是沒聽到似的,直接說出了理由。

“我想這才是最根本的原因,他可以開采石油,但是把石油運出來,太過於困難,畢竟近3000華裏距離,其間涉及到太多問題,不僅僅隻是運輸距離長,還涉及到甘肅、陝西兩省地方,如無鐵路,而以公路運出石油,其間利益牽涉著實非其所能受,反道不如將油田將給中央,以此獲得油田之半產出更為穩妥。”

翁文灝巧妙的用“穩妥”代替了“利益”,不過他話裏的意思蔣介石又豈能沒有聽出來。

“所以,他把的油田交了出來,這個明棠啊!”

笑歎口氣,蔣介石又說道。

“雖說有其才,但總歸不改商人之本份,和印光先生倒是像極了

!”

雖說臉上帶著笑,可蔣介石的語氣中又帶著濃濃的可惜之意,然後他看著翁文灝說道。

“詠霓,固然明棠是為了利益,但我們必須要看到,未來中日之戰不僅勢不可免,且又是迫在眉睫之勢,而石油供應又關係到將來國防之必須,若玉門油田其產量真像明棠所說的話,那加快鐵路建設,不僅能保障石油運輸,且未來戰時又可使中國多一份回旋餘地,更能調動西北力量,倒是可以考慮的,嗯……”

沉思片刻,蔣介石又對翁文灝吩咐道。

“這件事,由資源委員會負責確定一下,另外呢,至於築路資金,可以和子文聯係一下,他應該有辦法弄到築路所需的經費……”

雖說宋子文早已不再是財政部長,但其卻是中央銀行總裁,而且還是中國建設投資公司的總裁,在許多涉及建設所需資金上,蔣介石自然會考慮到他,而且這麽做也有他也有自己的打算,畢竟這一項目所需資金高達億萬,於中國來看,除去宋子文有可能籌集到這筆款項,其它任何人,包括他的那位姐夫,恐怕都不可能籌集所需要資金。

玉門油礦!

預期年產量達千萬桶!

南京中央銀行總裁辦公室內,戴著副圓邊金絲眼鏡的中年人此時呼吸略顯得有些急促,在過去的半個小時中,他不停的在辦公室中踱著步子,偶爾沉思著,偶爾又會走到辦公桌邊,然後凝視著那副地圖,隨後卻再次踱著步子,如果這般反複了半個小時,最後宋子文卻又朝辦公桌後的椅子一坐,然後默默的拿起一根雪茄煙,吸了幾口之後,他又凝眉思索起來。

“好誘人的一塊肥肉啊!”

宋子文的指間夾著雪茄煙,輕聲喃語道。

“管哲勤啊……”

喃語著這個名字,他的腦海中浮現出那個年青人的模樣,兩年前,在長山塔第一次見到他時,是否能想到,他會取得今天這樣的成就呢?

對於管哲勤,宋子文對其感覺可謂是極為複雜,從兩年前因內政外交問題與那位姐夫分歧加大,辭去行政院副院長、財政部長之職後,政壇失意的宋子文便決計棄官就商,以另一種方式崛起,隨即發起成立投資銀行——中國建設銀公司,而全世界最著名的投資銀行是美國的jp摩根公司,對於宋子文來說,他有著做“中國摩根”的誌願



實際上早在行政院副院長兼財長任上時,宋子文就曾打算建立一家日本除外的由中外合資成立一家投資公司,內、外資各占一半,籌措1億元資本額,從而促進中國的工商實業發展,但遭到日本強烈反對及幹預。此時,宋子文將方案改為由國內資本組成,公司成立後再設法讓外資投資具體項目。

而中國建設銀公司對外聲稱是“私營商業公司”,公司為專以溝通中外間投資與建設事業的金融機構。在建設銀公司成立後,便打入國內證券市場,經辦印花稅、承募公司債券,引進和創新外資投資滬杭甬鐵路等多條鐵路建設,參與企業投資,各項業務做得可謂是風生水起。

可就在這種情況下,一再出現於報頭的北方公司以及新區不斷的進入宋子文的視線之中,例如北方礦冶集團五年建設完工之後,其產能為煤炭1000萬噸,焦炭200萬噸,生鐵100萬噸,鋼坯100萬噸,鋼材100萬噸,水泥30萬噸,發電10億千瓦。還有北方通用機械公司年產各類金屬切削機床5萬噸,還有礦業機械公司,還有新中汽車公司……在北方新區以及邯彰隨著一座座大型工礦企業的破土動工,宋子文看到的是一個前所未有的“工業托拉斯”正慢慢的成型,而對於致力於做“中國摩根”的宋子文來說,他希望在這個“工業托拉斯”建設成長時,在其身上烙下“宋氏”印跡,但是相比於其龐大的規模,宋子文卻發現,雖說中國建設銀公司在過去的一年間資產增值數倍,但卻依然無法參與並影響到這個工業托拉斯的建設。

盡管在過去的一年間中國建設銀公司參與投資了北方化學工業股份公司、北方電氣公司、北方電力公司、新中汽車公司以及新建的華興鋁業公司,但在這一係列的優質資產投資的背後,卻是可憐的低者1%多者3%的股份,按句話來說,中國建設銀行公司隻不過同華北銀團一樣,隻是其小股東,而這些公司真正的大股東,依然是北方公司——它掌握著這些大型“卡特爾”至少80%的股份,即便是其股份最少的北方化學工業股份其亦掌握著75%的股份。

“管哲勤,你到底在想些什麽?”

對於其它人來說,年產千萬桶,獲利可達兩千萬的玉門油礦是一塊大肥肉,但是對於宋子文來說,他卻能從這塊“肥肉”看到管明棠的陰謀!

“一億元

!一千萬……”

這兩個數字恰好是鐵路與油礦的投資,兩年內投資一億一千萬元,如果中國建設銀公司參與其中的話,那麽……眉頭緊皺,宋子文明白了管明棠之所以丟出這塊肥肉的用意。在過去的一年間,中國建設銀公司在積極參與北方公司項目投資的過程中,管明棠又豈會沒有意識到自己對北方的野心?

對於管明棠而言,北方公司和北方新區才是其根本所在,至於遠在數千公裏外的玉門油礦,不過隻是一個丟出來吸引他人注意力的誘餌罷了,而這個誘餌不僅能讓別人的注意力從北方身上轉移開,同時也將耗盡別人的“彈藥”,至少在一定時間內。

“丟卒保車!”

麵上帶著絲嘲諷,宋子文冷哼一下,管明棠的用意再簡單不過,無非丟出油礦,誘使他以及其它任何試圖進入北方的人,將資本轉身另一個得利更大的地方——玉門油礦!

一年兩千萬的利潤,誰又能忽視這樣的一塊肥肉呢?

這就像是漁夫丟進湖中的誘餌似的,那噴香的魚餌於水中彌漫著香味時,無論大魚小魚都會撲上去,它們都會忘記在魚餌其中隱藏著的吊鉤。

“哎!”

頗為無奈的歎了口氣,宋子文再一次站起身,他站在窗邊,看著熙攘的街頭,臉上帶著一絲若隱若現的嘲諷,那嘲諷的中又帶著一絲其它的意味,最後他卻又是意味深長的笑了起來。

“管哲勤,既然你有這份心,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笑著宋子文又一次轉身走到辦公桌後,在拿起電話的時候,他的眼睛又一次盯著資源委員會的報告……

“如此,那麽就再等等吧……”
yangchir 發表於 2018-9-11 22:54
十月的江南,陽光雖然燦爛,但是當燦爛的陽光照在管明棠的臉上時,卻塗寫著許多無奈

。“哎!”

置身於江邊,望著那揚子江中的白帆與鐵輪的黑煙,管明棠還是忍不住長歎一聲,在過去的兩年間,他感覺自己似乎被卷入了一個陰暗的黑洞裏,在這個黑洞中愈陷愈深,而在這上黑暗中又隱藏著多少陰謀、多少詭計,多少貪婪?

對於這個時代的黑暗,長於紅旗下的他,可謂是達到耳熟能詳的地步,也正因如此,才會一直小心翼翼的從事著自己的事業,可雖是如此,但許多事情依然還是無法避免的,尤其是隨著北方公司的發展,越來越多的人注意到了自己,注意到了北方公司。

比如去年成立的中國建設銀公司,那家由宋子文創辦的投資公司,在過去的一年間,先是主動要求承銷北方公司發行的各種債券,隨後又以投資者的身份進入新區,不斷的試圖染指公司投資的項目。

對於一切,管明棠倒是並不怎麽抵觸,畢竟他曾在基層中呆過,這種現象在這個時代是普遍存在的,至少他們索取的還不是幹股,至少建設銀公司投資,使得自己節省了近兩千萬元的資金,而手頭多了這筆錢,就可以進一步擴大投資。

可是,在另一方麵,在建設銀公司投資的同時,管明棠卻又看到建設銀公司對北方表現出來的貪婪,雖說通過公司一個個新項目的立項,使得北方以及下屬子公司早就成為了一個個他人不可能一口吞下的“龐然大物”但在另一方麵,有一個居心叵測的“朋友”呆在身邊,總讓人睡不踏實。

一但稍有鬆懈,也就讓人有了可乘之機。也正因如此,他才會選擇放出玉門油田這個自己無法“獨占”的肥肉,以轉移別人的目標,從而為北方贏得寶貴的發展時間。

“時間!”

於心間輕喃著這兩個字,管明棠心知隻要撐過這兩年,一切都會結束,兩年!希望玉門油田,這塊肥肉能夠吸引他們的注意力吧!

“你在想什麽?”

突然,嬌柔的話聲打斷了管明棠的思緒,順著聲音看去,管明棠的視線中映出一個穿著毛呢長袖連衣裙的女孩,是秋怡!這時管明棠才恍惚記起,今天是陪她出來遊玩的。

“沒什麽,隻是看著揚子江有些失神!”

管明棠隨口應附了一句,他喜歡秋怡那雙美眸中透出來的純真,或許正是那純真吸引了他,使得他願意在其間沉淪o

“又騙人

!”

嬌嗔的哼了一聲,李秋怡卻沒有追根問底,她知道男人總有自己的心事,而眼前這個男人,隻會有更多的心事,在他不想說的時候,最好……嗯,不要去煩他!

“那有!”

笑辯著,管明棠牽過李秋怡的手,另一隻手指向揚子江說道。

“我剛才在想,有一天,也許,可以在這裏修一座公路鐵路橋,勾通兩岸,便利交通……”

謊言,這是善意的,對於管明棠來說,他並不願意讓自己喜歡的女孩陷入那種世間的陰暗之中。

“在揚子江上修大橋?”

眨著美眸,望著寬闊的揚子江,李秋怡被管明棠的話給吸引了。

“這麽寬的江麵,而且水流又這麽急,能修成嗎?”

“當然能!”

與美女並肩而行,總是會讓人心生自豪之心,而與戀人一起散步的感覺,總讓人心曠神怡。有了這種感覺,管明棠的心情自然舒暢了許多。而這揚子江江邊的經心修整的草地,更是供給情人談情說愛的地方,一步一步踩著,依偎著,心跳著,熱血沸騰著。

“有一天,我們會在這裏,修建一座跨江大橋,到那時……從此一橋飛架南北,天塹變通途!”

在談及這個話題的時候,管明棠都覺得自己沒有什麽情調可言,甚至就連現在和秋怡之間的聊天,也有了一些政治色彩,以至於他分不清是談情還是說事。

“一橋飛架南北,天塹變通途……嗯,這首詩做的倒是不錯!”

隻要同戀人在一起,不論是什麽話題都不會讓李秋怡覺得煩悶,反倒是頗感興趣的同管明棠聊了起來,甚至點評起詩來。

“沒想到你還會作詩,明棠,你會做生意、會拍電影、會寫劇本、會作曲、能填詞,還會寫詩……”

轉過身望著管明棠,李秋怡的美眸中閃動的盡是充滿愛慕之情的眼神,而麵對這種稱讚,管明棠卻隻覺得一陣耳熱,世間真有這樣的完人嗎?自己不過就是剽竊罷了



“嗯,啊……”

耳熱著,管明棠注意到陽光映在她的臉上時,整個人在陽光中顯得特別的美麗,一時不由有些看癡了。被如此盯視著,李秋怡隻覺臉頰一紅。

“你在看什麽?”

“看你!”

女孩的害羞,讓管明棠對她微笑著說道。

“在陽光中你的臉色很好,很滋潤……”

說著管明棠便拿出掛在肩邊的相機,然後圍著她繞了一大弧形,先蹲著照,然後站起來照,然後又躺下用相機對著她又拍了幾張照片。

“不要拍這麽多照片!”

在接下來的時間裏,管明棠和每一個沉浸於愛情美妙中的年青人一樣,他為自己心愛的女孩拍著照片,一邊拍照一邊輕聲跟她談話,有時他停下來凝視著她,目光穿過她,繞著她,一直看到她身體裏麵。

“這樣站著!”

讓李秋怡的背稍稍往後仰一點,然後管明棠看著麵前的女孩輕聲說。

“好的,就這麽站著。”

眯著眼睛看了一下,現在光線最理想不過了,隨即,管明棠按下了相機的快門。

終於在膠卷拍完之後,管明棠收起了相機,李秋怡看著管明棠有些好奇的問道。

“你很喜歡拍照嗎?”

“嗯……”

點點頭,管明棠並沒有否認,實際上拍照的習慣是到了這個時代之後才養成的,他希望記錄下這個時代的一些特點,希望記錄下自己在這個時代留下來的印跡,以及帶來的改變,而之所以拍下這些照片,是他希望,假如有一天……至少這些照片,可以提醒他,他曾經做過什麽



“為什麽喜歡拍照?”

“我想用照片記下美好的事物,你也是我人生中最美麗的記憶……”

癡癡的看著李秋怡,伸手輕撫著那如玉般無瑕的臉龐,在女孩有些羞澀的垂首時,而此時此刻他明白,自己已經無可救藥地深陷於這個女孩嬌柔之中,再也不想回頭了!是的,他愛這個女孩!再一次確認了自己的感情,一直以來,對感覺處於回避狀態的管明棠隻覺得如釋重負。過去他從沒有想到,自己會在這個時代找到自己的最愛!這是愛情,無關她的家庭,她身邊的一切,自己隻是單純的喜歡這個女孩!那麽她呢?她愛自己嗎?答案是顯而易見的,對此管明棠並不懷疑,但是想到自己的往返於兩個時空之中,假如有一天,在那個時空鑰匙無法再次打開時空的時候,那……想到這,管明棠的心情轉為沉重,暗自歎息著,他的心從未像現在這樣混亂,可眼前的這個女孩,正如同在這個時代的事業一樣,都是他無法舍棄的。

他緊緊的將女孩擁抱在懷中,良久之後,管明棠輕咬她的耳垂低聲說道。

“秋怡,嫁給我吧……我要你時時刻刻都屬於我!”

他的低喃像世上最美妙的音樂,喚醒了李秋怡身上的每一個快樂細胞,在這一瞬間,她隻覺得那份甜蜜滲透她的全身,以至於整個人完全沉浸於這未曾體會過的歡樂之中。

盡管李秋怡好想大聲的答應他,可是她隻能聲如蚊蚋地說道。

“我,我,嗯,嗯!”

然後就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她的回答雖然很小而且很模糊,但管明棠還聽到了,他的嘴隨即覆上她的唇。各種美妙的感覺隨之衝擊而來,隨即將倆人一起帶進了絕妙、輕飄、暈眩的**漩渦……

良久之後,在這充滿**的吻結束後,管明棠看著女孩那羞紅的麵孔,笑了起來,這一刻,他似乎忘記了先前的憂慮與煩惱,被他這麽盯視著,李秋怡卻隻感覺臉蛋越來越熱,熱的發燙,就像是……突然,像是想起什麽似的,李秋怡的眉頭猛的皺成了一小團兒



“怎麽了?”

看著他溫柔的目光,李秋怡輕輕搖頭,喃喃道。

“我忘了,我忘了……”

“忘了什麽?”

托起她的臉,管明棠看到她眼底的的懊惱,這是怎麽了?她後悔了?心下不由一沉……

“夫人,我是說蔣夫人,”

然後李秋怡紅著臉說道。

“你不是讓我給夫人送過化妝品嗎?她,她有問我,我和你,我如實的告訴過她了,她說,她說……”

此時李秋怡的聲音越來越小像是做了什麽壞事似的。

“這是好事,對我們沒什麽影響,高興點。”

嘴上這麽說著,管明棠的眉頭還是微微一皺,那位蔣夫人居然想做自己的媒人!當真是蔣夫人啊……絕不放過任何籠絡人心的機會。

說著,管明棠將女孩攬進懷裏,輕聲說道。

“無論別人怎麽做,我是向你求婚的,嫁給我,好嗎?”

這一次,李秋怡沒有馬上回答,好一陣子才在他懷裏點點頭,輕聲答應著。

而輕拍女孩的後背,管明棠的雙眼卻盯著揚子江,心下還是不禁發出了一聲歎息……
yangchir 發表於 2018-9-11 22:55
民國二十四年10月底,這幾日,南京顯得甚至熱鬧,在私下裏許多小道消息盛傳著,而其中流傳最廣的消息,一是幣製改革已成定局,白銀隨導都有可能退出曆史舞台,對此產業金融界可謂是極受鼓舞,原因無它,自去年美國實施白銀政策引起世界銀價騰漲,使中國國內存銀大量外流。數億銀元外流導致國內通貨緊縮,使銀行收緊銀根,不肯輕易放貸,引起工商企業資金周轉困難,生產經營不能順利進行

。由此導致失業增多,物價暴跌,大批工商企業破產倒閉。資金的外流又引起國庫收入減少,國際收支不平,這樣相互影響的惡性循環,使社會各界均受到嚴重的打擊。在銀本位已經崩潰的局麵下,實施幣製改革,國內因通貨緊縮而造成的頑症得到改變,對此利好政策實業界自然極為歡迎,當然其中亦有反對之聲,比如日本駐華大使更是宣稱日本政府強烈反對中國實施幣製改革,但在英美的支持下,日本反對似乎沒有什麽大意。

而另一個消息與討論多時的“幣製改革”不同,就像是突然炸出的驚雷似的,“西北發現大型油田”的消息先於南京政界後於金融界流傳,而更引起南京外交界的注意,“預計年產千萬桶”大型油田,對此各國自然極為關注,而最為關注的同樣也是日本,同樣作為一個“貧油國”,對於中國發現大油田日本自然極為上心,盡管其明知國民對其抵製,其仍然通過一些渠道表示“願意出資與中國合辦此油田”。

無論是“幣製改革”亦或是“西北油田”,南京的消息靈通人士都知道其中宋公館的那位的影子是少不了的,一時間幾日來,於宋公館打探消息者紛紛登門拜訪,以獲得兩則流言的準確消息,最終他們各自獲得自己所需要的情報滿意而歸,

與平日一樣,這日下午,幾天來一下處於世人關注中心的宋公館,突然關門謝客了,而在“北極閣一號”內卻是一派貴賓滿座之相,貴賓有浙江興業銀行的徐新六、上海銀行的陳光甫、中國銀行汪楞伯和霍寶樹,自然的也少不了北極閣一號的主任——宋子文本人。

雪茄煙的煙霧於房間彌漫著,其間裹雜著的咖啡的香味以及茶水的清香,此時這些江南銀行界的巨頭們,正這裏商討著一事,說是商討,其實更多隻是指定,正如過去一樣,一個大蛋糕擺在桌上,最終作主的不是食客,而是端出蛋糕的“主人”,而這個“主人”自然不是其它人,而是這北極閣一號的主人——宋子文。

作為委員長的內弟、前任行政院副院長、財政部長,外界對宋子文可謂是指責頗多,尤其是對其貪腐的傳聞更是數不勝數,無論對宋氏的指責有多麽誇大,但每一個流言都帶有現實的投射。而在宋子文所涉及的企業投資中,都能清晰地看到以其特殊“身份”享受的特權和好處。

正如去年宋子文牽頭成立的中國建設銀公司,更是被外界視為其控製下的官商企業的典範。雖然對外宣稱是“純係私營商業公司”,但銀公司是一家非常“特殊”的金融公司,它的籌建得到了蔣介石的同意和財政部的支持。其大股東是包括中國銀行在內的13家國內銀行,小股東則是宋子文、孔祥熙在內的一大批政界要人和金融界頭麵人物



而宋子文所以采取這樣“官商”合辦的形式,一是為了繞開來自日本的多方阻擾,以民間的麵目引進來自歐美國家的投資,另一方麵,它又具備某種國家企業的信用和功能,可以提高外國投資者的信心。

在過去的一年間,銀公司引進外資和投資完成諸條鐵路的建設,並為吸引外資開創了一個嶄新的模式。配合政府的需要,充當政府和國有銀行之間的中介,對煤炭、電力、礦業等資源類企業進行投資。

也正是由於其特殊的身份及與政府的關係,公司自創立之初就紅紅火火,資產不過一年便由創辦時的1260萬元迅速擴張至數千萬元,純利高達百萬之多。這當然也為股東們賺得了很多利潤。

而自去年始的“白銀危機”中,大量民營銀行、錢莊、工商企業破產、倒閉。宋子文更是入股了一批優質民營企業,其家族成員成為實際控製人。這些企業在收購後在法令、政策的幫助下迅速的“起死回生”,更是頗耐人尋味。

可無論如何,此時的銀公司和宋氏就像是無人可以憾動的參天巨樹般,每當其端出“蛋糕”擺出一場經濟盛宴時,即便是這些被盯視而有“虎視眈眈”之感的銀行家們,亦無法抵製那蛋糕散發出來的誘人的香味。

“一億兩千萬!”

在“北極閣一號”,宋子文緩聲吐出了一個數字,而這個數字隻讓眾人猛然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個很難不讓他們驚訝,現在銀公司的資本不過隻有1260萬元。

“我已經同政府商討得定,其建設銀公司承銷一億元鐵路債券,其中70%於明年起麵對國外銷售……”

提及此點,宋子文的語氣中帶著濃濃的自信,作為中國金融政策的決策人,9月英國政府高級經濟顧問的李滋羅斯來華則是為協助政府實施貨幣改革,英國已明確表示支持中國實施貨幣改革,而同時其又指出中國應迅速整理債務,以恢複債信,而以其建設則以津浦鐵路為切入點開始,而隨著內外等同、先小後大,先易後難的債務整理的開始,在減輕鐵路負擔2。26億元的同時,中國的國際債信亦開始提高,而中國借款重要來源,此時已中斷十餘年借款的匯豐銀行,已經明確表示有意向中國鐵路投資1000萬英鎊。

對於中國國際債信上漲,這些金融銀行家們自然有所了解,而作為建設銀公司的股東,他們深知這一億元鐵路債券的發售,對於他們來說意味著什麽,即便是以匯豐銀行合作發售,公司獲利亦將高達數百萬元,可現在,卻沒有人在意這數百萬元的回報,真正的“蛋糕”還在後麵



上海銀行的陳光甫喝了一口茶,首先打破沉默,

“那剩下30%?”

他剛一問出,所有人都豎起了耳朵。

“麵向國內發售,”

將半截雪茄煙按滅於煙灰缸內,宋子文看著眾人說道。

“其中一千五百萬元,作為項目啟動資金,需要於十一月底售出!”

徐新六、陳光甫、汪楞伯、霍寶樹四人互視一眼,他們都能從對方的眼神中讀出彼此在想什麽,這意味著這一千五百萬元的債券不是對外銷售,而是由各銀行認購,這意味著平均每家銀行至少在認購三四百萬之多。

如果是平常,或許這會已經響起了一陣抱怨聲,但是現在,出人意料的是,四人都保持著沉默,沒有任何人會去抱怨什麽,他們知道,這幾百萬不過隻是他們的“入場券”,參與到玉門油礦項目的一張入場券。

“宋先生,債券發售沒有任何問題,可以按照過去的規矩來,但是……”

聲音略稍沉,依然是陳光甫首先開了腔,對於宋子文似乎都已經習慣了,而他隻是扶了下鼻上架著的金絲眼鏡。

“……首先,我們必須要確定,現在玉門油礦的情況,以及未來玉門油礦公司……”

“是中國石油股份有限公司!”

打斷陳光甫的話,宋子文又一次提醒道。

“是由政府與銀界共同投資的中國石油股份有限公司!”

中國石油股份有限公司,這是宋子文親自擬定的未來公司的名稱,而建設銀公司在其中充當的角色,則是配合政府的需要,充當政府和國有銀行之間的中介



“按照玉門油礦的股權分配,建設銀公司將持有其中50%的股份,而安全燃料則持有20%,至於剩下30%……”

看著眾人一眼,宋子文沉默了,這是他們能夠獲得的回報。

“那煉油廠呢?”

突然,汪楞伯的一個問題,直切到先前宋子文所指的“玉門油礦”,這意味著他們的投資僅隻限於“玉門油礦”,他們同宋子文合作多年,對於其可謂是極為了解,以其的性格,他一定會最大限度發揮油礦的潛在價值,將管理、采油、煉油,三者加以分割無疑是價值最大化一種做法。

“這個……”

心知不可通瞞過這幾人的宋子文,頗為無奈的歎了口氣。

“油礦關係國防大事,因此不易為外人染指,但是我國煉油技術幾無,人才奇缺,因此,擬與引進外資,創辦煉油企業,所以……”

此時宋子文的臉上全是一副無奈之色,而話語間更是充滿了憂國憂民之情,拳拳赤子之心盡顯無疑。

“通過合資創辦煉油企業,以待我國掌握煉油技術,從而為將來中國石油股份公司的發展打下技術基礎,而且大家還要看到,北方的安全燃料還要得油礦50%的配額,所以就其煉油廠規模而言,是極為有限的……”

在詳加解釋時,宋子文最後又特意補充道。

“當然,在煉油廠內尚餘些許股份,如果諸位以個人身份入股的話,我想政府是歡迎的……”

在宋子文的聲音落下時,每一個人的心底都冒出了一個疑問……那麽其除去外方外大股東又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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