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來而不往非禮也
一步入院中，這樣的環境，這樣的人，此情此景之下，就連王越都忍不住為之動容。
文化這東西從來都是植根在人的血脈和骨子深處的，人種和族群的概念始終貫穿過往，即便是他原本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此時此刻在目睹到這種令他無比熟悉卻又無比陌生的景緻和人時，也由不得他心裡一軟。
無數昔年，連他自己幾乎都以為早就忘卻了的往事，頓時又湧上心頭。
王越甚至從來也沒有想到過，在這個世界的西方社會，居然自己會有一天碰到現在的這種場面。
不過，過去的就是過去了，這一點點精神上的動盪，就像是扔了一顆小石子在水裡面，雖然一時間湧起層層波紋，並為之不可避免的擴散開來，但很快的當漣漪散盡之後，一切自然就又恢復了平靜。
隨後，動念之間，王越的眼睛就遠遠的放在了那涼亭中一個身穿絲綢外套的年輕女人身上。
他的目光銳利如鷹，精神更是靈敏無比，一眼就看出來，在那涼亭中幾個正在納涼交談的男女之間，只有這個女人才是絕對的「中心」，自然而然就吸引了他的全部目光。
而且，這個女人的年紀不大，似乎比茱莉亞還要小幾歲的樣子，一身輕薄的絲綢刺繡外套穿在身上，充滿了一種東方女性所獨有的氣質，文靜而典雅。
文靜如蘭，典雅如菊！
尤其是這個女人，皮膚細膩，白裡透紅，給人的感覺就好像是真正的面若桃花，冰肌玉骨一樣。看見王越走進院子裡，唯一的一個動作，就是淡淡的一抬頭，也不說話，只是伸手衝著茱莉亞輕輕的晃了晃，便側靠在臨水一面的欄杆上，接著拋灑魚食。而就在她下面的水面上，此時正有幾十條顏色鮮豔的錦鯉，密密麻麻聚在一起，水光瀲灩，動靜一體，像極了一副畫兒。
「連毛孔都看不到一個，是真正的膚若凝脂。茱莉亞的這個姓蘇的朋友，體內的血液循環簡直旺盛到了極點，顯而易見她的心臟功能十分強大。而在東方的武道裡除了『氣』的概念之外，還特別重視『血』，合在一起就是所謂的『氣血』，從這一點上看，這個女人顯然就是個高手，甚至比起看大門的那個駝背的劉叔都要厲害一些。「
「氣血的力量，透過皮膚顯現出來。在我認識的這麼多人裡，能和她在這一點上比一下的，似乎就只有龍格爾一個人了。」
合氣圓舞的龍格爾，號稱是整個北方格鬥界年青一代的第一高手，而且他學貫東西，近幾年來更是留學東方，在東扶桑的武道界裡闖出好大一個名頭，不說功夫到底有多高，就說這名氣，比起林賽菲羅當年，都要大上許多。
王越雖然和他不熟悉，但當日在集訓報導時，也見過一面。當時他對龍格爾的印象就是八個字，「唇紅齒白，貌如處子」。雖然是個男人，卻長了一張比女人還漂亮的臉蛋兒……。
但即便是這樣，龍格爾卻一點兒都讓人生不出來討厭的心思。
因為他身上的氣質，就像是現在面前的這個女人一樣，氣血的力量，直直透出皮膚表面，有一顆強大的心臟。
也正因為如此，由彼及此之下王越就也知道了茱莉亞的這個朋友，肯定就是個高手。哪怕是東西方格鬥武道的方式有太多的不同，並不能只從這一點上，就清楚的認定她的實力到底有多強，但龍格爾此人同樣練習東扶桑的武道，在這一點上卻不可否認有著一定程度的借鑑意義。
而同樣是對身體內「氣」的一種運用，東方唐國的武術顯然是來的更加的正宗。
另外，除了茱莉亞的這個朋友之外，此時涼亭裡面還有兩男一女，顯然也都不是什麼簡單的角色，看到王越進了院子，一個個掃視過來的目光，都帶著一種審視的態度。眼神凌厲之極！
「想必，這幾個就應該都是蘇氏武館裡，最優秀的學員了吧。難道這就是茱莉亞說的所謂考驗？不過，這一家的主人是知道我受了內傷，不能和人動手的，叫這幾個人等在這裡，又能考驗我什麼？或者說，此地的主人其實是不願意幫我療傷的，只不過因為礙不過茱莉亞的面子，明著要見我一下，實際上卻打著要我知難而退的主意？」
「所以，就給我安排了這麼個，下馬威？」
「嗨，你好，蘇！這就是我的朋友王越，我已經把他帶來了。」王越心裡正想著，兩個人就已經順著花叢中的鵝卵石小路，走到了水榭長廊上，然後茱莉亞遠遠的就和涼亭裡的人打了一個招呼。
而與此同時，涼亭裡的兩男兩女，也全都把眼神轉了過來。
「你也好，茱莉。我就是在這裡等你呢，先過來喝杯茶吧！是我剛泡的高山雲霧，你最喜歡喝的那種。」
茱莉亞在蘇氏武館的人緣顯然是相當的好，這一打招呼，不但那幾個年輕男女，全都笑面相應，就是那位姓蘇的美女，也一改憑欄倚風的慵懶，站起身來，笑著迎了上來。
不過，在這時候王越就明顯感到了對方對自己的無視。這個年輕女人對茱莉亞的態度有多親近，就對王越的態度有多冷漠，就像把他已經當成了透明人一樣，根本連理會的意思都沒有。
茱莉亞見狀一愣，抬頭看了看自己的朋友，頓時有些不明所以。
「看來，這裡的人似乎都很不歡迎我呢？」
王越目光在涼亭裡面一掃而過，隨即不由啞然失笑。在他看來，這些人的態度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蘇氏武館的主人，似乎想要通過這種事情，在自己的身上證明一些什麼？
要知道如果不是有茱莉亞在中間牽線，雙方之間這輩子也許都不會有任何的交集。可一見面之下，對方又弄出這麼一個局面來，不管是因為什麼原因，只衝著自己是茱莉亞介紹來的，對方的格局就未免顯得有些太小了。
叫幾個年輕人，攔在這裡，擺出這種態度來，這對王越而言，與其說是考驗，還不如說就像是小孩子過家家一樣。
有心就此，扭頭便走，但又怕茱莉亞在中間不好下台。畢竟自己受傷的事情，和茱莉亞本來就沒什麼關係，人家熱心幫忙，找了關係來治，甭管對方這些人對自己是什麼態度，茱莉亞總也是一片好心。他得領這份情。
不過，就這麼當面被人晾著，王越也沒有那麼好的耐心去忍受。當下心裡好笑之餘，突然把眼一眯，對著面前的幾個人就橫眼看了過去。
他臉上的表情淡然，眯成一條細縫的眼中，也看不到有任何的光亮在閃爍，給人的感覺就好像普通人抬頭看太陽時，忍不住閉了一下眼睛的樣子。但就在這一瞬間，所有被王越目光掃過的人，連帶著他身邊的茱莉亞，全都忍不住渾身一顫。
緊跟著，涼亭之中便彷彿吹起了一陣無形的陰風，這些人幾乎都在同一時間感到了從王越身上散發出來的那一股子陰冷到了極點的寒意。
下一刻，四個人中的一個女孩兒猛然眼神發緊，裸露在空氣中的胳膊上，無數汗毛倒豎而起，緊跟著人就從座位上噌的一下蹦了起來。不過她站起來的時候，用力明顯過了一點兒頭，人剛一站起來，身子就本能開始猝然後退。縮肩弓背，樣子像極了那種遇到危險時，炸了毛的貓。
而身為她同伴的另外兩個年輕人，雖然反應沒有她這麼激烈，但卻也都在這時候紛紛站起了身。再看向王越的時候，眼睛裡面已經滿是驚疑不定的神色，顯然也是被王越這一眼看的，受到了強烈的刺激，一時間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許多。
倒是已經走出涼亭和茱莉亞站在了一起的那個蘇姓女人，表現的要比這些人全都好的多的多。雖然離著王越距離最近，但她的反應卻一直都很鎮定，只是渾身的肌肉緊了一下，隨後就穩住了身體，沒有任何異常的表現。
面對這幾個青年男女故意擺出來的冷落局面，王越雖然不能動手了，但精神層面上的交鋒卻更加直接。而以他現在的精神力量雖然在不借助外物的情形下，是很難對人產生直接的傷害的，但存在於人類個體的精神之間，仍舊是很容易生出一種「勢」上的差距的。
簡而言之，其實這就是一種氣勢上的壓迫。精神力量高的人自然而然就會對不如自己的人生出一種壓力。就好像是過去一個國家的國王和平民之間，地位的差距，帶來的同樣是巨大的壓迫。
放在格鬥高手之間，則是意志力的比拚。
不說王越本身的精神力量就遠遠超過一般人，只是他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在短短一個月裡，接連殺了一百多人的經歷，就給他的身上平添了無數的殺氣。這些人的功夫也許都很不錯，但殺過人的和沒殺過人的人之間，精神氣勢真的就是不一樣的。
所以，在面對王越這一眼的時候，這些人受到精神上強烈的壓迫，立刻就做出了最本能的反應。從而也把各自的弱點，一一暴露在了王越面前。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