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奇幻] 薩拉弗的龍翼輓歌 作者:歸兮北冥(連載中)

 
uuuuuuuuuu 2014-1-5 18:15:00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4 190696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11-11 11:04
第一百零六章 公共的法池


    魔網深層,猶如浩瀚無遠弗屆的星空,纏綿的法則與交織的能量成為理不清的幕布,而無盡的信息時而川流、時而彙聚,每一瞥感受的內容,都可以填滿埃辛首都白塔圖書館。

    只有凝聚了真名的中環法師,才可以駕馭如此龐雜又偉大的環境,從中攝取智慧和力量。凱伊僅僅是個新嫩2級法師,但他進來了,只因他有一顆璀璨的寶石。

    他信步遊走於魔網,寶石散發的光芒將魔網的力量淬合、洗練,簡化成小法師可以理解的內容。他沉醉地巡遊,手上的寶石仿佛領主的印璽,暢通無阻。一層一層向上,直至第五層魔網,凱伊無法前行了。

    更深層的魔網所蘊含的,就算是經過極端簡化的信息,也超出了凱伊的接受範圍,他止步於此。回身環視,伸出手一抓,一團自動凝聚的法術模型在掌。

    現實世界中,一頭金髮身穿雲肩大紅披風的凱伊睜開眼睛,讓奧術的能量順著意志延伸。金雪河清澈的水底浮起泥沙,漂浮之半空,橫跨兩岸。

    【化泥為石】

    一道高聳的拱橋逐漸固化。

    【高等塑石術】

    支柱發出隆隆響聲插入兩岸地下,微微的震動感讓兩岸上千觀瞻者驚訝。橋面哢噠哢噠平整,雕花的護欄長了出來,圓弧的供度無比對稱,十幾秒後,一道宏偉的白色花崗石拱橋憑空屹立。

    “神跡!”

    驚歎頓時沸騰了冰冷的河水,男人們交換著驚異的眼神,女人們則折服與凱伊的神秘和強大,恨不得跑上去獻一束花。

    凱伊冷淡雙手攏袖子,挺拔英俊的身影引發一陣喧囂。他可以用一串閃電或者寒冰弄出比這誇張十倍的視覺效果,但是,破壞讓人恐懼,創造讓人崇敬。這方面法師已經小有心得。

    皇家矮人匠師上去敲敲打打好一會,才下來對埃辛的年輕皇帝—阿舍沃爾,以及國教騎士宗會的大騎士長稟報:“陛下,相當不可思議,整座拱橋沒有一絲拚接裂縫,完全是整塊的石材,使用壽命至少有一百年!”

    這話讓貴族們又一陣交頭接耳,而離得遠的平民們則相互傳遞,傳到那裏都要喧嘩一片。

    埃辛的皇帝滿面興奮,很是開心地朗盛宣告:“諸位埃辛的忠誠子民們。比爾森兩岸的交通永遠是不夠的,而封鎖如同命脈的金雪河築橋將帶來巨大損失,我們要感謝夜磷縱命師的絕妙藝術,為此,我宣布這座橋名為‘夜磷’,以此紀念!”

    掌聲和歡呼遍起,久久不息,凱伊對皇帝微微躬身行禮。

    阿舍沃爾和凱伊沒聊幾句就趕回金宮了,他是個相當勤勉的國王。而陪伴左右的大騎士長勞雷爾滿含深意看了他一眼。才轉身離開。

    這一眼讓凱伊很不自在,也沒心情享受恭維。上了馬車離開,緩緩散去的觀眾熱火朝天,未來幾個月的話題會很集中。

    小法師閉上眼。腦子裏就是勞雷爾的眼神,那是在催促。騎士長身兼國教騎士宗會首領,也是最高軍事顧問,他牢記縱命師以魔法提高軍力的承諾。提雅精靈的強大日盛。而深紅聯邦的神秘力量也在崛起,他知道皇帝那笑臉下的真實情感,是多麼坐臥不安。

    可我又能怎樣呢?凱伊從袖口拿出一顆菱形鑽石。在昏暗的車廂內也十分耀目。這顆從前任國王屍體上奪下的寶物,具有無與倫比的力量,凱伊憑藉它駕馭魔網如魚得水,相當於拔升了整整10個法師等級!而且這還不是極限。

    但,也只是“相當於”,他可以使用12級法師的法術,卻不能如真正12法師一樣理解這些高超的技藝,同樣不能用它們抄寫卷軸、製作魔杖、藥水和其他魔法用品。說白了,他只是個扣扳機的弩手,至於怎麼上弦,如何複製,一竅不通。

    凱伊狠狠撓著頭,不僅懊惱,掌握這樣的寶物,他卻想不出如何利用。只有一個中階法師對埃辛整體國力,幾乎沒用。

    思路再次碰壁,他搖頭苦笑,曾幾何時,流浪兒的最高夢想不過是一間遮風的房子和足夠的飽飯,現在走上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台階,卻還是望著更高的台階嗟歎。

    馬車在一座簇新的高塔門前停下,這座和白塔等高的建築,是皇帝為夜磷大師建造的,位於首都西北角。對於整個埃辛甚至薩拉弗來說,無數好奇的視線都盯著這裏。

    走到鋼鐵大門之前,頂端一個八隻眼睛的怪腦袋,下面交叉八支極長的利劍。大門發出金鐵相交的錯動聲,利劍向兩側分開,露出後麵的扁球狀鋼鐵身軀——門變成了一隻三成樓高的金屬蜘蛛。

    名為【縱命之弦】的法師塔剛建成曾經不堪騷擾,自從凱伊用寶石召喚了一隻機械境的劍蜘蛛看門,清靜了很多。這隻受他操控的強大構裝生物極為敏捷輕盈,八條腿每隻都能輕易貫穿鐵甲,口器可以噴射熾火膠,尾端有捕網發射器。如果受損,一發電系法術就能修補完畢。

    凱伊再次感覺信心和驕傲回到了身體,昂首穿過劍腿,現在還有多少東西能讓他畏懼呢。

    大門剛合攏,他的桀驁姿態就被一陣短促腳步打碎。一個又黑又瘦的南方女孩,穿著圍裙,雙臂套袖,手上拿著炒勺,噔噔噔衝到埃辛最神秘的高位者身前,踮腳照著臉就是一扯。

    “果凍借我。”

    夜磷大師的臉整個被扯了下來,連帶著身體和衣服,露出裏面的凱伊。變體史萊姆被女孩一隻手拖著,變回綠汪汪的膠體,兩隻浮動的眼睛看著主人,發出可憐的咕嚕聲。

    男孩無可奈何一路跟到廚房,看見女孩將一顆顆堅硬的果子扔進史萊姆的身體,等外殼被腐蝕完,再讓它吐出來,然後將果肉挖出,撒上乳酪。滴入橄欖油,加入麥粒。女孩咬著嘴唇,嘿咻嘿咻攪拌起來。

    “米娜,想吃漿果飯讓僕人去做就行了。”

    “那和我做的味道不一樣。”

    “有什麼差別。”

    “就是不一樣!”米娜挖出一勺,伸到男孩嘴邊。

    凱伊咬了一口,米娜也吃起來,兩個孩子露出本屬於這個年紀的甜蜜笑容。

    “給阿斯頓送去,他抄書快抄瘋了。”他們端著食物抓著魔寵走到收藏室。這裏一地狼藉,到處是簇新的書稿,有的墨跡還沒乾。曾經的博物學者攤開源海魔卷。正奮筆疾書將文字抄錄下來。

    “吃飯了。”把漿果飯往毫無空餘的桌面上一放。

    阿斯頓.馬丁學者目不轉睛,頭髮發油,眼袋深厚,夢遊一樣拿起勺子撈了一點放進嘴裏。

    他皺起眉,“有點苦……”

    米娜沒好氣說:“廢話!你挖了一勺墨水,能不能尊敬一下我的勞動成果,還有,今天你必須去洗個澡,臭死了!”

    凱伊苦笑著看著米娜教訓阿斯頓。這就是引人遐想的縱命之弦,除了他和定期來灑掃的僕人,只有一個愛圍裙勝過法袍的1級女法師,一個情商低下自理能力更差的書呆子。他沒有可以信任的爪牙。想到未來的路,更加憂愁。

    他拍拍手,“別鬧了,吃完到客廳來。我們商量一下。”

    飯後,阿斯頓撓著頭屑進入客廳。“要商量什麼?”

    “未來的路,阿斯頓。”凱伊意味深長地說。“我站在這個位置,一句話可以調用埃辛各種資源,享受崇高的尊敬,不光是個人力量,更主要是阿舍沃爾陛下對縱命師擴大的期待,埃辛需要法術增加國防軍力。”

    米娜聳聳肩,“說說打算。”

    “整體軍力拔高的前提是有足夠的法師基礎數量,我們必須盡早開始培育,招收學徒。”

    “現在?我們自己都是學生,還要去教別人?”

    “沒辦法,時間是我們的敵人。我的打算是,參照白塔的製度創建一個縱命師學院,在比爾森本地招生。有法師基礎天賦的人不少,10歲以下挑選,基礎比例可以有十分之一。這些人也許一半人能入門,成為正式學徒,我們就給個徽章。繼續教學直至他們培養出下一代法師,逐漸擴散至埃辛全境,一點一點建立基礎體系。”

    阿斯頓和米娜對視一眼,都不說話。

    “給點意見啊。”

    米娜先張口,“第一個問題,條件好的學徒,恐怕都是貴族,我可不想弄一群勾心鬥角的傢伙,他們身後都是唧唧歪歪的家族,你怎麼控制。”

    阿斯頓點頭讚同:“即使是在比爾森,平民的識字率都很低,我們總不能從認字教起。”

    凱伊皺眉不語。

    “還有,就我們三個,怎麼負責幾百人的課程,我可不想管理,在剃刀城當孩子王就夠了。你自己的學習呢,可能有時間嗎。”

    阿斯頓接著說,“我覺得這些都是可以克服的,最大的問題是時間,要培養出兩代三代的人,直至有提高國力的數量基礎,這要多少年?”

    凱伊猶豫說:“五十年……吧。”

    米娜翻個白眼,場面沉默下來,凱伊眉頭緊皺。

    “凱伊,要我說,埃辛又不是我們的故鄉,如果弄不來,我們……就走吧。”米娜無奈說,看了看漂亮的客廳。

    凱伊低下頭,他知道米娜最捨不得這裏,女孩對一個安定的家無比渴望。

    “其實,我有個方案,也許可行。”

    米娜凱伊驚訝地看著阿斯頓掏出一打新書稿,上面寫著《奧法聯合會與法術池》。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11-15 15:40
第一百零七章 夢想的星辰


    “法術池?這又是什麼?”米娜接過書稿隨便翻了兩頁。

    “唔,這是我上上個月就抄錄出來的,米娜,你應該多讀一讀這些資料的。”阿斯頓不滿地說。

    凱伊也說:“是啊,少花些時間在廚房……”

    啪!米娜把書稿一拍,眼刀橫掃,“我就是懶得看怎麼樣,有意見?晚飯不想吃了?”

    一大一小兩個男人低頭,“沒意見。”

    米娜哼哼唧唧看著資料,阿斯頓和凱伊交頭接耳:“……她這幾個月越來越暴躁了。”

    “我也不明白怎麼回事,以前在貧民窟雖然倔強,但是還算溫柔啊。”

    “人家都說女孩成長有些東西會越來越大,是不是這個?”

    “……我想,指的肯定不是脾氣。”

    米娜舉著書稿喊:“喂!繼續解說啊。”

    阿斯頓清清嗓子,“我們從頭開始。當一個先天智力水平足夠的人經過基礎法理學習,能以思維引起微弱法術相應,使用出0環戲法,稱之為法師學徒。這一步有足夠資源和勤奮,不是非常難。”

    “從學徒到正式1級法師,則需要精神接入魔網。人和魔網的接觸範圍是有限的,將精神力嵌入的位置,可以更好地調用能量和信息,這樣的節點被稱為‘法術位。’根據經驗技巧、學派偏向和智力水平等因素,各人的法術位數目有所不同。”

    “法師用幾天到幾個月不等的時間學會掌握一個法術,每日通過準備,構造法術模型放置於節點,需要的時候利用手勢、咒語和觸媒將其施放。駕馭魔網的層數,稱之為法師的‘等級’。這樣一來,法師付出的只是維持節點法術位的精神力,而不會像術士那樣讓危險的能量過多流經**。”

    博物學者豎起食指,“凱伊。我記得你上次使用過那塊寶石,嘗試提高米娜的法師等級。”

    “是啊,但那沒意義。寶石同時提高了我和她的法師等級,但米娜所使用的法術,還是從我的法術位裏扣除的。等等……法術池……”凱伊低頭沉思。

    “沒錯沒錯!”阿斯頓看到凱伊理解了,頓時興奮起來,甩得頭皮屑滿天飄。“寶石就像一枚權限巨大的鑰匙,他給了你超出目前能力的寶庫,也同時可以給別人進入的權力,雖然通往的是同一個寶庫。反過來想。這不是一項優勢嗎,只要我們擴大寶庫的存量,就能造就一批具有‘偽法師等級’的施法者。”

    凱伊凝目深思,米娜倒是明白了些,“這個寶庫就是法術池嗎?”

    阿斯頓搖頭,“不太一樣。另一個位面名為‘奧法聯合會’的組織發明了這套機制。記憶的法術位不使用的話,24小時後也會消散,這是一種浪費。聯合會法師將用不到法術存入法術池,而其他法師也可以借法術。當然用了也要還。這是一種很合理的資源調配機制。而我們要建立的法術池,是一個單純的產出機制。”

    不知道什麼時候,興致勃勃的聽眾變成米娜一個,凱伊背著手來回踱步。神色矛盾。

    學者完全注意到,眉飛色舞說著:“我的設想是這樣的,以資料上的技術建立法術池,用寶石攝取法術位貯存。初期的積累肯定是很緩慢,也許以後能找到方法增量。然後我們向全國放出消息,賦予偽法術等級。當然代價要非常高昂!珍惜材料、金錢甚至領地,這些都可以,而且不是一次性買賣。法術等級只是施法權限,他們還要購買法術,我肯可以按照數目、種類、等級標價!”

    “棒極了!”米娜跳起來,“我算算看,如果只是針對個別法術教授龍語發音,手勢流程以及材料學,還有基礎法術原理……半年,也許更短。這樣一來我們短時間就有可觀的施法者。”

    阿斯頓已經完全沉醉於他的指揮,改變大陸形式留名史冊的偉大設想。“不止如此,關鍵在於權限和法術都在我們手裏,斷掉對方供給,他就什麼也不是了。低風險高收益,不僅可以填充埃辛軍力,我們也可以高價向他國推銷。想想那情景!我們會是薩拉弗法術的源頭,一舉一動波蕩大陸局勢。埃辛萬歲!縱命師萬歲!”說著他跳上桌子手舞足蹈。

    米娜雙眼發光,仿佛看到了無數貴族再也沒有一點趾高氣昂,而是哀求著送上成箱成箱的財寶,賣給我一個【偵測思想】吧,或者【催眠圖紋】也行……

    熱火朝天的大廳如同突降霜雪,插入格格不入的聲音。“我不同意。”

    阿斯頓從桌子上滑倒,狼狽趴著問:“什、什麼?”

    凱伊深吸一口氣,“我-不-同-意!絕對不行!”他抿著薄唇,十分堅定。

    “為什麼?為什麼!”學者脖子都紅了,衝著凱伊大喊。

    小法師什麼也沒說,摔門而出。

    這一天都在沉悶暴躁的氣氛中度過,阿斯頓想不明白計劃哪裏不好,火氣很大。而凱伊自己一個躲到實驗室閉門不出。

    “再不開門明天也別吃了!”米娜還要敲,門嘎吱開了,凱伊神色疲憊。

    “和阿斯頓說一下……”

    “要說你去說,莫名其妙。”米娜往他手裏塞了瓶東西。

    凱伊打開蓋子,酒氣撲鼻。“法師不喝酒。”還沒說完米娜已經走了。他只好下樓走到藏書室,阿舍沃爾還在抄書,顯然很有情緒,假裝沒看見他。”

    拿起幾本書當做墊子,他一屁股坐下。就這麼好半天,凱伊突然問:“阿斯頓,對你來說,知識是什麼?”

    阿斯頓也不轉頭繼續抄寫,哼唧說:“知識就是知識,還能是什麼。”

    “是嗎。可在我來說,魔法不只是魔法啊。”男孩覺得嘴巴有點乾,抿了一口葡萄酒,北方的葡萄顆粒不夠飽滿,但是日照很足,香醇可口。“最貧瘠的窮苦人也會有夢。夢想有掌握命運的力量。某一天,魔法出現在我面前,就那麼直接,觸手可及,但要真正掌握他,還需要很久很久的拚搏。知道嗎,這路不好走,以前要一邊和米娜流浪,一邊練習發音,現在每天給貴族大臣們裝腔作勢。敷衍塞責。這是辛苦也是享受,是通往魔法殿堂的印記,踏過黑暗,化為星辰,這是魔法的魅力!”

    “所以,當我察覺你要像個大甩賣的商人兜售魔法,拒絕已經是必然。”

    阿斯頓惱火地沾了點墨水,“那你是不滿我販賣魔法?”

    “這只是一方面,學者先生。魔法於我不僅僅是力量、工具和身份。他是夢想!一個讓我追逐一生,享受一生的道標。我理解每一個咒符的奧妙,解析元素的趣味。可如果把法術明碼標價擺上櫃台,讓那些一身銅臭的傢伙們爭論是火球還是閃電厲害。這算什麼?通過這種方法,就算一百年後,埃辛的魔法也不會真正發展起來,我們所有的力量都寄託在一顆寶石上。我要怎麼面對老師,告訴他我把他的技藝賣了個好價錢,養出一群掛在魔網上的米蟲?”

    如火的葡萄酒灌入喉嚨。凱伊嗆咳著,“如果所有人可以輕易得到,如果魔法變得平凡,人們不再敬畏,不再喜愛,那魔法就死了,我的夢,就死了!”

    鵝毛筆的沙沙聲停了好一會,筆尖落下很大一個墨點。阿斯頓微微顫抖著,用極低的聲音說:“……對不起……我的夢,已經死去很久了。”

    凱伊晃了晃酒瓶,倒一杯遞給阿斯頓。“怎麼死的。”

    學者不擅長這種飲料,兩口下去臉和水煮過一樣通紅。“咳咳,15歲那年,白塔頒發給我第一枚學者徽章,苦讀三年的見證。當我戴著徽章昂首挺胸從其他人麵前走過,他們商談著那一枚徽章的行情市價。那時候我才知道,學者走上高塔踩過的台階,一半是書一半是明晃晃的金幣。”

    又是一段沉默,凱伊舉杯:“敬你死去的夢。”兩人一起大口吞咽,然後一起咳嗽。

    男孩抹掉眼角的淚,“那你為什麼還拚命拿到博物學者身份。”

    “我還能追逐什麼,現在想想,支持我取得剩下六個徽章的也不是熱情啊,我變成和他們一樣的人了。”

    “那把我的夢,分你一半吧。”

    “哈哈,敬你慷慨的夢!”

    咕嚕咕嚕,葡萄酒的芳香彌漫書頁之間,兩人酣然微醺。

    凱伊有些迷蒙說,“其實,你的方案也不是沒得商量,關鍵在於真正法師的培養。”

    阿舍沃爾咂巴著嘴說,“不如這樣,訓練出第一批偽法師後,把他們散出去,讓他們自行建塔收徒,反正能交得起錢的都算是貴族。”

    “有什麼用?”

    “打個比方,我們給某個人2級法師和幾個1環法術,想要多用一種法術?拿一個合格的法術學徒換,想要提升法師等級?拿十個學徒來。把基礎教育的資料和責任分散出去,給收攏的學徒進行真正的法師教育。”

    “天才!這法子好極了。”

    “可到後面,真法師和假法師肯定是兩類人啊,資源矛盾起來不好辦,他們要退出怎麼辦呢?”學者說話有點含糊了。

    “還用怕這個?我們是公共的法池不是公共的浴池,既然要加入,背叛就要付出代價。”凱伊一拍大腿,鞋子踢掉了。

    “那你要精研一下契約學,然後指定相關的法術限制……”

    越來越含混的聲音最後變成高低起伏的鼾聲。

    一小時後米娜過來瞧了一眼,兩個男人相擁倒臥,對懷裏的果凍說,“難怪爺爺講,男人的爭端總是開始於意氣口角,結束於醉話連篇。”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12-1 15:45
第一百零八章 黃金的法盟


    金宮守衛扳動閘門,水力輪軸帶動四開巨門嘎嘎洞開,凱伊昂然踏入,他直接走進王庭而毫無阻礙,整個埃辛僅幾個人有此權限。

    他拜訪的目標不是皇帝,而是剛剛從提雅森林返回的埃辛宰相卡爾頓公爵。

    “哎呀呀,夜磷大師也不肯放我一刻輕鬆嗎,我身上從森林帶回的草木氣味都沒散呢。”小鬍子的公爵喜眉笑眼,面有疲色。

    “辛苦了閣下,交易情況怎樣。”

    “總的來說不順利,我在提雅新建的星幕門見到了那顆大眼睛。”公爵手在半空比劃半天,不知道用什麼詞描述,“……可真是魔鬼的造物啊。”

    “外形?”

    “內涵。”卡爾頓的臉色沉斂,“從他戲謔的語言和誇張的表情下,能感覺到他隱隱的、超然的角度,就好像……我們看待猴子一樣,他也如此看待我們。對人性、國家、貿易、理解地透徹,所以漫不經心。不只是對埃辛,對提雅也如此……也許是我的錯覺吧。”

    不安也感染了凱伊,他對那個只見過兩次的魔眼印象深刻。“時代正在順流而下,埃辛要學會適應。來談談正事,交涉有結果嗎?”

    “沒有,他對薩拉弗各地發生的詭異失蹤事件沒有明確回應。而元素結晶的貿易也沒有打開,那顆眼睛不大在意這個,但是提雅很堅持,我只帶回來一點樣品。”公爵掏出一個拳頭大的匣子,打開蓋,整個大廳彌漫起溫潤水汽。亮紅的軟絨上嵌著一顆圓潤碧藍晶石,和土元素晶簇的粗獷不同,水元素晶石分外柔美。

    凱伊接過匣子說:“如果提雅不肯交易,我們就在其他地方尋找元素結晶。”

    “埃辛幾百年來沒有這種產出。”

    “過去沒有不以為將來沒有,薩拉弗在變化,宰相閣下。”

    “我會注意各種寶石的。還有事情嗎。夜磷大師。”

    凱伊一笑,“有,縱命之弦的大門要向埃辛敞開了。”

    宛若巨石落入湖中,激起的波瀾在一個月內傳到薩拉弗各處。埃辛的貴族歡宴上有了一致的話題。

    “您聽說了嗎?夜磷大師無私地共享知識,就算是我這樣的凡人,也能觸碰縱命師的神秘力量了!”

    “您‘這樣’的凡人,才能支付起一萬埃辛金幣的費用,這還是只入門,後面的花銷鬼知道有多少。不過真的有可能嗎?我看過夜磷大師揮手憑空建橋,那真是……諸神一樣的藝術!要多少時間和精力才能掌握。就算學習了,也許一輩子達不到夜磷大師的水準。”

    “朋友,這不光是力量,還是榮耀、身份!我可以在家族歷史上留下濃重一筆,走到哪裏都會受追捧。相對起來,金幣什麼的才無所謂,使勁壓榨佃農就好。”

    “據說這一次只有10個名額。”

    “我志在必得……”

    類似的談話在中小貴族間流傳,而那些古老而龐大的家族,大多保持風度。高傲站在僻靜角落,鄙夷地看著這些鄉巴佬。埃辛宰相一出現,他們立刻拋掉風度,圍攏上去。

    “哦哦。紳士們。”卡爾頓公爵豎起手掌示意他們後退,“注意儀態,你們的熱情快把我淹沒了。”

    “請寬恕我們的冒昧,宰相大人。我們就直說了——10個名額有多少被王室預定?有多少能分配給我們?”一圈視線落在卡爾頓公爵身上。

    “很遺憾,我無法回答。選擇權完全在縱命之弦。”

    老牌貴族們都不會被輕易打發,“但您一定能影響夜磷大師的選擇。”

    “我能。但王室也能,騎士宗會也能,這種競爭很不明智,還是等待大師的判定吧。”

    ……

    一個月內,比爾森突然湧進數千外地人,其中大部分是各地貴族,巨商,甚至還有隱世的大學者。其他稀奇古怪的人更多了,幾十個宗教同時宣布夜磷大師他們的先知、神使、領袖或者神祇本身,圍在縱命之弦外跪拜爭執打鬧,希望塔門敞開,但是城市衛隊的牢門先開了,一股腦抓了幾百人才清靜下來。

    想要記錄傳奇的詩人,湊熱鬧的公子小姐,各種神學研究者等等,讓比爾森雞飛狗跳,因為城市衛隊知道,這些人裏庫馬拉的軍事間諜絕不會少於三位數。

    風潮不斷擴散,嘉蘭諾德聯盟和深紅聯邦驚訝不已,崇鷹庫馬拉卯足了勁收集一切有用信息。

    這一天,縱命之弦外人頭攢動。阿斯頓從窗口探頭看了一眼,頭暈目眩,結巴說:“這、這麼多人!”

    凱伊站在旁邊好整以暇,史萊姆在他身上蠕動,不斷變換外貌服飾。“緊張什麼,我們花了兩個月時間製定法盟規章,簡化教程,不就是為了今天嘛。”他手上拿著一張名單,錄有將要參加遴選的名字。

    “可、可是,很多都是我沒資格參見的大人物……”

    凱伊身材拔高兩寸,雲肩法袍披灑,頭上懸浮著用來裝飾的艾恩石。他拍拍學者說,“放鬆,今天之前,你籍籍無名,今天之後,你無人不知。開門!”

    劍蜘蛛拱起身軀,讓夜磷縱命師的身影展現萬人眼前。法師昂首闊步,法袍無風自舞。複雜的視線交織纏繞,凱伊知道其中不乏惡意,人聲鼎沸的場地上空卻有幾隻鳥雀盤桓不去,他也沒理睬那些疑似德魯伊的鳥,昂聲說:“今日,縱命的弦音為埃辛而鳴。第一位遴選者進入。”

    眾人都好奇著誰是首位冒險者,當他越眾而出,喧嘩四起。

    阿舍沃爾帶著笑走到眼前,“大師好像並不吃驚。”

    “陛下不來我才會吃驚。請進吧。”

    劍蜘蛛關閉大門,埃辛的皇帝陛下跟著凱伊,問說:“我想知道怎麼確定資格呢,放一個法術就知道?”

    兩人來到縱命之弦二層,“那太奢侈了,陛下。我們準備了一些題目,分別考驗邏輯反應。記憶深度,抽象思維以及模仿能力。阿斯頓……先別暈,你負責流程。”

    學者冷汗淋漓,提問者無比緊張,而受考驗者一副好奇地模樣左看右看。

    “嗯……陛下,現在面臨這麼一種情況。面前有左右兩扇門,一個通往生路,一個通往陷阱。有兩個人,一個只說真話,一個只說假話。如何只用一個問題,就辨別出安全的門。”

    皇帝摩挲著下巴,沉吟片刻,抬起亮晶晶的眸子說:“我同時敕令這兩個人與我一同前行,無論他們說真話還是假話!”

    阿斯頓抹了把汗,凱伊一臉無奈,“咳,陛下,你已經有了一個帝王的氣度了。”

    阿舍沃爾哈哈大笑。“大師,你什麼時候這麼婉轉了,好了,我就不浪費你們的時間了。”說著兩人走出塔門。

    凱伊高聲宣布:“陛下的智慧足以踏上縱命之道。但他要掌控埃辛的未來,沒有精力進行課程,但無論如何,我肯定他的資質!”群眾聽了一片稱讚。皇帝的臉面威嚴必須維護。

    威風凜凜的隊列在口令下前行。閃亮的盔甲和飄舞的披風引人注目,十五個年輕面孔昂首闊步,鐵靴啪一聲碰撞。停下腳步。勞雷爾大騎士長無論何時都一副處亂不驚的堅毅表情,“陛下,大師,這是宗會最優秀的年輕人,有的出身高貴,有的出身平凡,但在貫徹騎士美德上一樣堅定。”

    十五個左拳同時叩擊胸甲,整齊劃一行禮。

    阿舍沃爾饒有興趣說:“大騎士長,宗會的推薦人選很年輕啊,很多來此接受考驗的貴族都和你的年齡相仿,你也可以嘗試一下的。”

    “不了,我的手掌已經粗糲,更適合握劍,還是把機會讓給後輩吧。大師你說呢。”

    凱伊點頭,“那這些年輕騎士要脫下鎧甲穿上長袍了。”

    “騎士宗會的精神不在於一身鐵皮。”

    “令人讚歎,不過先卸劍再進入,縱命之弦內不准攜帶武裝。”

    “當然。”

    年輕騎士一個個跟著進入,凱伊低聲對阿斯頓說,“這交給你了,按之前商議的辦,我去看看米娜。”

    同一時刻,又黑又瘦的女孩在縱命之弦的地下一層,她也是主考官,不過面對的最大不超過10歲。

    一個小胖子愁眉苦臉說:“房間沒窗戶嗎?”

    “沒。”

    “我可以把好幾個問題當成一個問嗎?

    “不行。”

    “那我挨個打開兩個門探頭……”

    女孩尖刻說,“你現在就可以打開這房間的門離開,你被淘汰了,記得關門!”

    小胖子嚇得臉色發白,踉蹌離開。進來下一個女孩,她聽了問題,咬著手指足足思考十分鐘,才稚嫩地說:“稱兩個人為1和2,假如,我是說假如……1說真話2說假話,再假設左門安全右門陷阱。向1提問:2會告訴我左是安全還是右門是安全的,2說假話,會告訴他右門安全,1說真話,那也說2會告訴他右門安全,於是走左門。”

    小姑娘越說越流暢,“反過來講,向2提問:1會告訴我我左是安全還是右門是安全的,也能得到答案為右門,還是要走左門!”

    米娜抬眼看了看她:“你叫什麼。”

    “喬喬,維尼.喬喬。我父親是卡爾頓公爵領的子爵,我只是家裏的四女,再過幾年我就要和一個叫霸斯特的有錢醜鬼訂婚了,然後虛度一生。好不容易跑出來參加考試,求你,留下我吧。”

    “我才不關心你嫁給哪個醜鬼,進左邊的第二扇門,在我手上這個沙漏漏光前,記憶你能看到的東西,然後回來給我複述。”

    喬喬瞪大眼睛說,“如果我再通過一關,是不是就能留下了?”

    “是,留下來當學徒掃地!再多問一句就回家籌備嫁妝吧,快去!”

    小姑娘蹬蹬跑了。

    米娜揉著眉頭歎氣,旁聽了一會的凱伊推門而入,“你不喜歡她?”

    ps:鋪墊太多,寫起來反而蛋疼。這個大陸局勢愁死我了,明線暗線三條,四個參賽者一個裁判,加上各自的附屬種族,所有人都有自己的立場和利益,交織起來正讓我揪頭髮。作繭自縛啊。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12-6 17:49
第一百零九章 陰影的呢喃


    凱伊推門而入。

    “你不喜歡她?”

    米娜手扶額頭,閉著眼睛用力揉捏。

    “有這麼明顯嗎,我看上去像是嫉妒小女孩的怪婆婆?”

    凱伊從身上扯下果凍,縮小體型和米娜擠在一把椅子上。

    “我的姑娘,你才比那女孩大多少?一歲還是兩歲,這麼滄桑的語氣會遮掩你的青春。”

    “哈!”女孩嘲諷笑了一聲,“長得好又有錢才有青春,我有童年,只在貧民窟裏黑黝黝的童年。”米娜氣鼓鼓搶過果凍,搓扁捏圓。她誇張學起嬌滴滴的語調,“‘我就要和有錢的醜鬼訂婚了’,多大不了的事!我在這個年紀正為下一頓的麵包發愁呢。”

    搞不清楚是哪裏出了問題,凱伊試探著說,“那我遣送那女孩回家。”

    “我又沒說要趕走,她表現優異,邏輯滿分,模仿滿分,抽象思維中等,記憶能力也不會差到哪,貴族的家的小姐啊,我挑選的那些平民孩子,一個比一個差勁,甚至無法理解什麼叫‘抽象’。”

    凱伊捕捉到了關鍵字眼——貴族。學徒的名單是凱伊找宰相秘密索要的,全都是埃辛不太起眼的平民和貴族子弟。如果是以前,各個勢力察覺縱命之弦招收學生會瘋了一樣往裏塞人,但現在大家的目光集中於成年人的考核,讓凱伊可以低調挑選學徒。

    其中,米娜要求增加平民的比例,但現在看來,這些孩子不盡人意。

    “平民和貴族的教育程度與智力發育水平,差距很大,埃辛的情況已經是最好的。”凱伊直言。

    米娜無奈說。“我不信任含著銀湯匙出生的人,高高在上,忘恩負義。而且會跟其他人產生隔閡矛盾,你不會希望學徒階段就派系林立吧。”

    凱伊雙手放在膝蓋上。語重心長說:“老師說過排異性是人類的本性,隔閡與派別不會因為共同出身而消失,沒有了平民和貴族,男性和女性會成為區別,天資好的和差的會成為區別,學齡長的和短的會成為區別。鬥爭*存,這就是人類。至於貴族,你想太多了。看人眼色討生活已經是過去,你我的意志可以決定他們的命運。”

    女孩黑溜溜的眼珠盯著男孩上下轉,“還指責別人滄桑,你說話的語氣像是鬍子拖到地上的老頭。”

    “這樣?”史萊姆掛上下巴,變成一大片鬍鬚。

    米娜咯咯直笑,拍了他一下。“快去忙你的,別來干擾我。”

    “晚宴上見。”

    清冷的月光難掩熱烈的氣氛,縱命之弦二層的大廳位置有限,卻滿滿當當。最高的一排座椅阿舍沃爾和凱伊並肩列席,下首就是宰相和大騎士長。以及各個大臣。嘉賓雖不過五十,但如果一顆隕石砸下來,整個埃辛所有領地都要舉辦喪禮。

    第二排的長桌上是今天的明星。一共十個人。三個英姿颯爽的青年騎士,來自騎士宗會,三個謙遜有禮的勳爵,來自王室附庸,剩下有大腹便便的侯爵,風姿綽約的女畫家,年過半百的老學者,以及臉色冷峻的現役將軍。

    不同的人卻穿上同樣的服裝,寬鬆複雜的法袍。手臂上繡著黃金色琴弦。

    這是一場賓主盡歡的分配,縱命之弦得到王室以及騎士宗會的真正支持。還網羅了一切其他力量。反過來他們則敲開了奧法的大門,讓自己以及身後的勢力增加了底蘊。

    這裏沒有僕人。樣式簡單的酒菜從客人頭頂飛過,落在面前。凱伊沒有固化法師豪宅的能力,不過召喚一些隱形僕役綽綽有餘。人們無心餐飲,壓低聲音相互交流,一個個卻興高采烈。

    這時偏門打開,賓客們注釋又黑又瘦的女孩帶著一隊孩子進入,他們穿著銀色的小號法袍,袖子上也沒有紋路。一個個侷促不安,站到一邊等待。只有領頭的女孩直接坐到阿斯頓學者身邊,引起一陣討論。

    卡爾頓宰相照了一眼,“20個學徒,真是恭喜了,夜磷大師,不過是不是太少?”

    “再多也負擔不過來,這一批先這樣,等他們成長足以擔當時,會有下一批。這是名單。”凱伊遞給他一張紙。

    “嗯……都是家世清白的孩子,沒有大貴族和巨商的子裔,看來他們才是您真正的傳人啊。”

    “還要感謝宰相出的主意,讓我可以安靜挑選學徒。”凱伊點頭。

    卡爾頓撫摸小鬍子,“他們的家屬我會盡快遷來比爾森,在縱命之弦附近定居。”

    “有困難嗎?”

    “沒有,平民很簡單,而小貴族巴不得住到首都呢。”

    “這樣最好,避免學徒的家屬落入有心人的掌握。”凱伊說,他沒指出這些人變相落入宰相的視野,聰明人懂得分寸和得失,畢竟要在埃辛發展。

    凱伊用金湯匙敲擊酒杯,叮叮作響,大家立刻停下交談。

    “諸位!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讓我先為大家做個介紹。縱命之弦分為三個部分,上法部,內法部,外法部。,擔任上法部主席,負責教導十位新晉縱命師;縱命師米娜,擔任外法部主席,負責管理所有學徒。”

    阿斯頓滿臉充血看上去快要昏過去了,而米娜但是淡定迎接視線,和剃刀城底下的影龍比,這算不上什麼。

    “縱命之弦沒有僕人,而十位則由每人兩個學徒輔助學習,他們是你們路程上的助手與同行者。”他轉向學徒,讓孩子們一個激靈。“而學徒,如果足夠努力,則有機會升入內法部。”

    有心人發覺夜磷大師一筆帶過的內法部是親自負責的,不等他們細思其中的奧妙,凱伊開始講述上法部學員的身份。

    “每個上法部學員經由考核入學,繳付一萬金幣,將會經受為期一年的教導。我保證你們能踏入魔法的大門,但是可以走多遠,取決於個人天資努力以及貢獻。”

    貢獻?最後一個字眼讓大家格外留神,豎起耳朵聆聽。

    “我們會發放給上法部學員教材,其中基礎的一部分,允許帶走。”

    輕描淡寫一句話,引發一片軒然。這意味著開放魔法教育,哪怕只是基礎。但意義重大,得到教材的家族或者勢力,可以培養出更優秀的考核預備者,在起跑線拉開了距離,有更多的機會加入縱命之弦。想到能讓更多後輩成為縱命師,學員一個個激動不已。金錢,權勢,會隨著時光流逝,只有傳承才能造就千年的家族。

    “但是教材並非免費,每一份五十萬金幣!”

    下一波的嘩然擴散,眾人心想夜磷大師為了斂財無所不用了。

    “諸位,這筆錢並非由縱命之弦獨享,而是為了構建一個共同組織,屬於埃辛,屬於奧法的組織。魔法是一門複雜的課程,相互協助才能更加興榮。一部分資金會用來開發商用品,購買法術材料,以及建設未來第二第三甚至第一百座法師塔。縱命之弦是首腦也是組織的一部分,我們將會歡迎更多志同道合的朋友加入。”

    “縱命之弦可以讓薩拉弗矚目,而眾志成城的聯盟能讓薩拉弗顫抖!埃辛是時候發出自己的聲音了,嘉蘭諾德不能專美於前,深紅聯邦的預言者要瞠乎其後。聯盟鄙人擔當會長,阿舍沃爾陛下為副會長。為了讓世人看到埃辛閃耀的未來,我將其命名為——黃金法盟!”

    皇帝適時起身舉杯,高聲:“讓我們為法盟的誕生乾杯,願埃辛與法盟如同黃金,永存!”

    “埃辛永存!”

    同一時刻,南方幽深的黑暗中傳來絮語。

    “陰影……”

    “陰影……”

    “唯敬陰影!!!”

    “奪取那些光下劣等族群的寶石!讓黑暗淨化薩拉弗!”

    列薩托斯降臨的第二年零七個月,被認為是薩拉弗新的紀元,因為這一天,黃金法盟與陰影神教同時建立。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4-12-19 10:27
第一百一十章 預言的死厄


    海風帶來的不止是腥甜氣息,坎迪絲能些微感知遠方飄來的雨水味道,空氣瑟瑟抖動傳遞雷暴的能量,海雀和沙頭鷗用奇妙韻律的鳴叫通知同伴——風暴來了。

    翡石教團女王之下第一德魯伊扶著船舷護欄,將感知投向遠方,試圖判斷風暴的距離和程度。但她失敗了,海風和森林裏輕柔的林風差別巨大,就好像殺氣騰騰的豹子,不顧一切往前衝,然後被其他豹子撞到,換了個方向然後再撞到其他的,氣流混沌而龐雜,更別提汪洋之下的水流了,奔騰的暗湧像是十萬隻不出聲的猴子,炸窩一樣亂竄。感知的邊緣處處洶湧澎湃,大海的意志比森林冷酷許多。

    或許,給她幾年時間,就能培養出屬於大海的德魯伊。叫什麼好呢,喚潮還是藍鱗?

    目前教團體系下已經有個幾個不同的分支,最早組建的黑羽德魯伊,數量不多卻充當著嘉蘭諾德聯盟的耳目,他們在綠都露面也是行色匆匆沉默寡言,幾乎不穿祭袍而是披著羽毛,方便隨時長出翅膀飛走。黑羽不僅了解各種禽類,蜘蛛蜥蜴老鼠等善於潛入的小生物也是他們的常見搭檔。

    跟近乎於脫離文明黑羽德魯伊比,秘箭德魯伊要風光多了。自從戰後,41名秘箭和他們堅貞的魔射手同伴,成為所有年輕提雅的目標,人們津津樂道在戰場綻放金樹的情景。作為主戰力量,他們捨棄了形體變換、生物召喚等路線,專注於元素的操縱與穩定,絕大部分時間都在聖所內潛修。

    除去這兩支方向明確的,其他德魯伊只是以‘翡翠’作為前綴,他們也是數量最多的,充當著各種角色。翡翠德魯伊是民眾治療者,森林內的布道者。法術和理論的研究者,煉金會的藥劑師。坎迪絲作為教團的副手主管許多工作,但是似乎永遠做不完,尤其是薩拉弗生物圖鑒和植物圖鑒這兩個大部頭。

    當她以為未來的一百年都會在忙碌中度過,女王召見了她。

    “坎迪絲,消息你看過了。”

    “是的吾王,埃辛在超越世俗的層次發出了新聲,您需要遏制黃金法盟發展嗎?”

    “掐掉一顆幼苗,也會有另一顆成長,何況根據弗拉米爾透露。埃辛的縱命師和爝焰法師有些淵源,他們得到了一顆寶石。”

    “這……”

    “能成為朋友,就不必為敵。但提雅的步伐必須先與人類,短期內無法發動戰爭,時機也不對,所以我們從信仰著手。”

    “陛下的意思是……”

    坎迪絲至今仍記得德魯希麗雅前傾身體,目光凜然,聲音在大殿內回蕩:“我要你前往深紅聯邦——開疆擴土!”

    所以她登上了黑金海灣派來的船,從森林西面的海岸林地上船。沿著西南曲折的海岸線,前往黑金海灣。

    “真是糟糕的旅途,你說的,女士?”聲音好像大甕裏滾動的石球。甕聲甕氣,黑金矮人走向坎迪絲。“都怪剃刀城的瘋子們切斷了道路,不然何必繞行獅牙海礁,看看那些猙獰的石頭。稍不留意就撕裂船體龍骨,到時候我只能沉到海底啦!”

    坎迪絲記得這個矮人,當初建國日代表黑金海灣來的使者。好像是什麼第二議員。他和熔漿山脈的親族外貌差距太大,皮膚圓潤潔白好像剛出爐的燕麥麵包,十根粗短的手指帶著八個戒指,鬍鬚用細碎的金鏈子紮得整整齊齊,走起路來叮叮咚咚。她不喜歡這矮子,尤其討厭滿身的金屬墜飾,總會想到開礦時山脈痛苦噴出的血液。

    但她沒有更好的選擇,這矮人是親提雅勢力,甚至還花巨資開辟航道到提雅西面,帶著海灣的求助和邀請。

    “班亞德閣下,我不是女士,叫我修士。”

    矮人的笑臉能擠出油,半昂著頭對比他高一倍的精靈說:“當然,美麗的修士。真希望盡快抵達,海灣翹首以待了。”

    坎迪絲別過頭看向水波,“閣下,黑金海灣的生態問題不是一年兩年了吧。”

    班亞德面露苦色,“多年頑疾,我們的損失……唉。”

    “你們是怎麼知道應該求助教團,還開闢了航路,恕我無禮——邀請到達的時機太巧合了。”

    “女王也問過,是星見塔的長者告訴我們的。”

    “星見塔?那個研究星象和未來的……宗教?”

    “誰知道呢,他們神神叨叨卻沒見過祭拜誰,但都是有學識的大能,可以窺見未來。”矮人的神色很認真。

    坎迪絲正要多打聽,一個聲音插入:“愚昧!人類的自大已經到這種地步了!他們的壽命還不如樺樹長,卻敢妄言未來。”

    未成年的精靈少女瞪著眼,胸膛氣憤起伏。

    矮人回敬:“小修士,我的年紀是你的四倍,是普通人類的十幾倍。真和假,騙不了大商人班亞德。”

    “哼!”少女徑直回了船艙。

    “娜拉赫。”首席德魯伊沒叫住她,回頭對矮人:“抱歉。”

    班亞德對著寶石戒指哈了口氣,用絲綢袖子擦拭,嘿嘿說:“沒事,黑金矮人的度量很大。我像她這個年紀的時候可沒這麼口不擇言,不然做生意會吃大虧的。她和星見塔有仇?”

    “是和人類有仇。”坎迪絲追下船艙,走過過道,在娜拉赫房間門口看到一個正在撿滿地文件的傢伙,他看上去有些像精靈,但是有淺淺的鬍渣,頭髮與皮膚也比較粗糙。

    “修士。”血統不純的精靈連忙起身行禮,“娜拉赫修士剛剛怒氣沖沖走過來,還推倒了我……是我做錯什麼了嗎?”

    “沒事巴尼。她心情不好,和你無關。”

    半精靈誠惶誠恐遞過紙張,“修士,這是我的平衡論作業。”他彎著腰,滿臉期待。

    坎迪絲很不習慣一個面相如她父兄,卻年紀不到她十分之一傢伙恭謹行禮,她勉勵說,“寫的很好,放到我桌上晚些細看。”

    對方心花怒放,深鞠一躬走了。德魯伊敲門進入,沉聲說:“娜拉赫,你不該失態,班亞德閣下是我們重要的盟友。”

    女孩背對著她,“這些矮人心存不軌。”

    “這是任務。”

    “我應該在聖所朝覲元素寶石,領受金橡果成為秘箭德魯伊,而不是接受骯髒的外族羞辱!”

    “娜拉赫!”坎迪絲厲聲。女孩背影一抖,頭顱低垂。

    年長的德魯伊歎息,這個女孩愛慕的伴侶,最年青的秘箭德魯伊塔希尼在提雅戰爭中一次潛入任務裏犧牲了,和他五位忠誠的遊俠成為聖所第一批英烈柱雕刻。精靈的壽命漫長,痛苦和悲傷也會隨之百年,女孩迸發出強烈的排外和不信任感,並且要求加入秘箭,她本來是一流的研究者,而非實戰家。

    坎迪絲理所當然拒絕了,爝焰法師說過元素的精義並非爆發,而是直到爆發前如平靜湖面一樣的穩定。

    “我要是給你一枚金橡果,不用半個月林蔭聖所就會被你炸上天。塔希尼死得英勇,你應該自豪,而不是仇恨,任性遷怒也是沒道理的。”她抱住她,“我們終究會回歸聖樹,到時候,他不會希望看到這樣。”

    “我還能見到他嗎?”

    “當然,所有提雅將會喜樂而平靜步入聖樹,融入自然意志。”

    “……對不起。”女孩歉意閉上眼睛。

    “如果你不喜歡和外人打交道就呆在房間。另外對巴尼態度好一些。”

    娜拉赫的眼睛又睜開了一些,“他有四分之三的人類血統!粗鄙、醜陋。”

    “可巴尼的心百分之百屬於提雅,也是見習德魯伊,陛下欽定的。”最後一句加了重音。

    “……我會忍耐。”

    “好孩子。”

    三天後船駛過深紅聯邦的最南端,從寬闊的入海口進入內河逆行而上。坎迪絲突然被告知,星見塔的長者到來。他們駕著小舟靠近大船,從繩梯爬了上來。

    這個意外的訪客坎迪絲一行人在甲板見面。娜拉赫跟巴尼跟在她身後,她很好奇,星見塔為精靈與矮人牽線搭橋是為什麼,突如其來登船又是為什麼。

    老年人類有著白色的長袍,講究的白鬚和老人斑。沒有理會班亞德的寒暄,直接德魯伊說,“我帶來一條預言。”

    “哦,真是別致的禮物。”坎迪絲挑起眉毛。

    長者緩慢清晰地說:“白色是死者的臉,燈火是無光的刀,翡翠碎裂,橡樹落葉,你將死在第一夜。”

    怎麼也沒想到,星見塔帶來了威脅。

    ps:抱歉停了一段,更新不會斷。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5-1-2 17:02
第一百一十一章 死者的面目


    星見塔的長者送出恫嚇語言後,不在乎德魯伊的怒斥和矮人的求告,徑自離開。

    對此,娜拉赫和其他遊俠怒不可遏,“這是對嘉蘭諾德的挑釁!修士,我們應該立刻返航!”

    班亞德大急,他費盡心力邀請德魯伊來解決海灣的生態問題,得到極高聲望的同時擔下責任,要是提雅甩手走人,那就血本無歸。

    “女王陛下親口允諾,諸位不能這麽離開。”

    “陛下還要求提雅不受羞辱呢,你怎麽不說這個!”

    矮人滿頭大汗試圖安撫,但娜拉赫爭執不休,遊俠們臉色不善站在她的陣營。

    坎迪斯面沈如水,心裡同樣憤怒,但肩負的責任讓她不能如娜拉赫恣意表達意見。在森林布道時,她遭受過多次儀典之主舊信仰者的誹謗、攻擊。她很不理解,既然這些人不願歸入自然之道,何必拯救他們。女王聽了,並沒有多說什麽,只是繼續工作。

    現在她有些理解了,真正想做事的,眼睛裡只有目標,情緒無法干擾他們的堅定。她不會走也不能走,女王交付的任務不會因為恫嚇而結束。

    首席德魯伊看了看,提雅群情激奮,只有半精靈巴尼神色尷尬,欲言又止。

    這個血統不純的精靈幾乎就是人類,些微的鬍渣和粗短的耳朵,還有南方人類的栗色短髮。巴尼隨隊的唯一理由——他是深紅聯邦出生長大的。坎迪斯也想聽聽他的意見。

    “有話說吧。”

    眾人的注視使半精靈忐忑不安。巴尼畏縮著說:“我想這不是恐嚇……”

    “我就知道!”娜拉赫指著他的鼻子,“你這個人類種和他們一樣骯臟!”

    巴尼更不敢說話了,坎迪斯按下女孩的手指,“這裡的每一位都擁有發表意見的權力。巴尼接著說。”

    “好、好的,我只是猜猜。為黑金海灣的矮人提出建議的是星見塔,而班亞德老爺同樣是抱著赤誠之心邀請教團。”他說著向矮人點點頭,班亞德的臉色頓時好多了。

    “星見塔的威脅你也聽見了。”娜拉赫氣呼呼說。

    “那不是威脅,是提醒。”

    眾人聽了一楞。

    坎迪斯皺著眉。“你是說,有人會來攻擊我們,而星見塔在幫忙。”

    “理由呢?星見塔有沒有那麽好心先不說,誰會來襲擊嘉蘭諾德德魯伊,有什麽好處?”

    巴尼不安地轉了轉眼睛,聲音越說越小,“雖然到黑金海灣還有一天航程,但這裡已經是海灣的統治範圍了……”

    眾人臉色悚然,班亞德更是胖臉發黑——矮人邀請的德魯伊在他們的地盤遇害,那麽嘉蘭諾德與黑金海灣會反目成仇。連帶著整個深紅聯邦拖下水。

    坎迪斯對矮人說:“馬上靠岸,留在船上是靶子。”

    他們落腳於一處不大的莊園,這裡的主人在班亞德出示黑金議員證件後,立刻變得像條哈巴狗,提供最好的招待。坎迪斯幾次向班亞德問起海灣和星見塔的關係,但是矮人在這方面閃爍其詞,支支吾吾。德魯伊一行婉拒了奢華的宴請,住進一處四方塔樓。塔樓四周建築低矮稀少,一覽無遺。適合防禦。

    “那個矮子就這麽把我們丟在這。”娜拉赫說。

    “班亞德老爺不是缺乏禮數的……”巴尼話說了一半,在娜拉赫注視下又咽下去。

    坎迪斯嘆氣,這兩人在一起是沒法好好交流的。“娜拉赫,把信息通過鳥雀告知最近的黑羽。轉達綠都。”

    女孩點頭下去,首席德魯伊才對巴尼道:“你總是講話藏一半,為什麽?”

    半精靈惶然不知所措,“抱歉。大人……”

    “我沒有責怪你,為什麽要道歉?”

    巴尼看了坎迪斯好一會,才確認不是在說反話。“我出身卑微,但是因為有一些提雅血統,成年慢,負責給少爺們當侍從。少爺換了一個又一個,很多事情我看在眼裡都明白,但是不能說出來,僕從不能比主人更聰明。”

    “人類啊……哼。”坎迪斯直視巴尼,“現在你該道歉了,知道錯在什麽地方嗎?”

    “我……不知道。”

    “因為你已經穿上了教團的見習教服,你的身份是嘉蘭諾德聯盟的子民,是提雅的驕傲,自然的僕從,而非人類。牢記:在提雅的世界智慧從來不是罪過,你不再需要看別人的臉色。”

    半精靈張了張嘴,什麽也沒說,滿面感激地鞠了一躬。

    坎迪斯淺笑,“你是本土人,星見塔的預言有可信度嗎?”

    “在我回歸森林之前,星見塔以經營煉金武器和提供諫言為主,他們純黑色的高塔和北方埃辛白塔並稱,但預言一向模糊不清,似是而非。清晰指出時間的預言我第一次聽說,不過,從班亞德老……先生的表現看,他很相信,否則幹嘛遠遠躲開我們呢。”巴尼邊說著直起腰,語速越見流利。

    “嗯,我知道了。你下去吧,保護好自己。”

    坎迪斯思索了一下目前的局面,她孤懸在外,不知道誰是朋友誰是敵人,一切都要靠自己。塔樓外有四隊士兵手持長矛徹夜巡邏,但他們不可信,能力和種族皆是。

    “白色是死者的臉,燈火是無光的刀……”她默念著預言,完全不知所謂,“翡翠碎裂,橡樹落葉,你將死在第一夜。”後半句是指她會死,還是整個隊伍……坎迪斯發現自己居然有一剎那相信了,立刻冷笑起來,“那就來吧。”

    巴尼一路低著頭出來,思索著能為坎迪斯做些什麽。他看到娜拉赫站在塔樓的望墻邊,月光黯淡,一群巴掌大的蝙蝠繞著她起舞。

    “小心,那是蚊蝠,會鑽破皮膚吸血……”

    “但更喜歡花蜜,而且敏銳忠誠,掛在塔樓四角任何刺客都不能安靜潛入。算了,你知道什麽叫忠誠嗎。”提雅女孩給了半精靈一個白眼。

    巴尼轉過頭,越過墻垛看著下面來回巡視的衛兵,一邊深深吸氣撫平情緒。早晚有一天,他會披上翡翠祭袍贏得她的尊敬,但不是通過發脾氣。到時候她會見證智慧比下面士兵的矛更尖利,忠誠比盾更……哎?那是什麽?

    半精靈探出頭,瞪大眼睛朝下看。

    “你在給誰打暗號嗎?”提雅女孩斜著眼。

    “啊不,我看到,剛剛……也許是錯覺。”說了只是招來嘲諷,巴尼閉上嘴,但沒想到娜拉赫反而認真起來。

    “你真是見習德魯伊?我們會錯講,會錯想,但不會有錯覺!德魯伊靠直覺溝通自然。到底是什麽?”

    他指著一隊衛兵,“那有五個人。”

    “我識數。”娜拉赫睜大眼睛尋找跡象。

    巴尼的聲音分外乾澀,“……可有六個影子。”

    她看到了,最後一個衛兵的影子其實是兩個人,仿佛有個痀僂的怪老頭爬在衛兵的背上,在搖曳的火光下隨之前行。這時,影子似乎也察覺到了他們,單薄的頭部扭過來看向塔樓。隨著衛兵移動,影子又長又薄,在和另一隊重疊的時候,怪影跳躍過去,而兩個士兵毫無所覺。

    娜拉赫和巴尼震驚對視一眼,同時咽口水。

    “馬上告訴……”

    話沒說完,下面幾個球狀物不知從哪炸開,煙霧彌漫,衛兵大亂。一隻四趾的勾爪直刺娜拉赫,半精靈拽倒她躲開,勾爪釘入石壁,繩索繃直,一個實體的人影竄了上來。

    刺客敏捷無比,一腳踹飛巴尼,純黑的匕首刺了一下收回來,如同蚊子叮咬般輕盈,娜拉赫就倒在地上。德魯伊女孩悶哼中一揮手,倒掛的蝙蝠嘩啦啦席捲而下。

    等巴尼抽著氣站起身,已經看不到人影,一陣短促的腳步聲快速遠去。他拍開蝙蝠扶起女孩,發現她小臂中刀,流淌出黑血。

    “快,他去找坎迪斯學姐了,快去保護她!”

    “可你?”

    “德魯伊是不會被毒死的。”

    巴尼一咬牙追著腳步聲狂奔,他感覺自己跑得飛快,血液如同戰鼓咚咚悶響,缺離腳步聲越來越遠。

    他的前半段人生不值一提,但絕不能讓後半段繼續蒙羞!

    猛推開房門,房間裡坎迪斯戒備著,但沒有戰鬥過的跡象。

    “怎麽?腳步聲明明在前面……”他一時驚呆了。

    一張慘白的臉浮上他的肩頭。

    ps:抱歉隔了這麽久,電腦修了好幾天都沒搞定,能上網能打字就是一開遊戲就死機,我嚴重懷疑書友為了催更給我種木馬。

    大家新年快樂。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5-7-21 11:23
第一百一十二章 命定的落葉


    恐懼讓脖子如同銹蝕的門軸轉動僵硬,恐懼也強迫他看清肩上的臉。!

    慘白,仿佛棺木裡的熒熒骸骨,沒有一絲表情,眼窩裡是團散不開的黑霧——這是張面具。

    巴尼剛萌生這個念頭,面具眼鏡蛇一樣縮回去,接著四支、或者五支羽箭從他脖頸腋下和兩腿之間穿過,利風刺痛皮膚。

    他知道房間裡有遊俠埋伏,但不知道有真麽多,睜眼望去一個也看不見,房樑上還是桌子下面?巴尼突然發現自己腦海居然飄過無關緊要的念頭,直至被人拽得踉蹌跌倒。

    “趴下!”坎迪斯對發呆的見習修士說。

    巴尼大夢初醒般找回理智,膝蓋軟得像麵條,順勢雙手抱頭趴下。

    腳步聲是假的,奇詭卑鄙的把戲,他早該想到。臨時決定的居所刺客當然不知道修士在哪間房,最好的辦法是找個傻瓜帶路,而他這個大傻瓜直接把刺客帶到坎迪斯面前!巴尼懊喪又羞愧,想到他趴在自己的影子背上,汗毛倒豎。

    而坎迪斯蹲在一旁,手握木杖,警惕觀察著,房間裡燈火搖曳,到處都是衣袂翻捲縱身飛躍的呼呼聲,卻看不到交手的雙方,也沒有金屬碰撞聲,仿佛有個無聲舞團縱情舞蹈。

    “敵人速度很快,但是身影很詭異,一下子出現又消失,遊俠盯不住他,他也靠近不了我們。”坎迪斯解釋著戰況,用了提雅語。

    聽著第一德魯伊沈著的音調,巴尼迅速鎮靜下來。他以提雅語回應:“影子!”

    “什麽?”

    一個遊俠悶哼一聲,似乎受了傷,從房頂滑落。

    巴尼在深紅聯邦住了半輩子,提雅語是從他的半精靈母親那裡繼承的,簡陋又不標準。他焦急搜腸刮肚思索詞彙,“他能在影子之間移動,這些案桌、靠背椅、掛飾……”

    話沒說完遊俠們已經做出默契的反應,兩個遊俠跳到地上,掀桌倒櫃,將房間中央清空。刺客終於被逼急了,做出一個大動作,數十支黝黯的飛鏢旋飛射向坎迪斯。

    滿屋火星爆射,叮叮銳鳴,好像有人將鐵匠鋪的刀劍一股腦倒了進來,巴尼見到了提雅皇室護衛不可思議的身手,兩個遊俠閃電般以短劍格擋,同時暗處連珠快箭擊偏飛鏢,劈里啪啦掉落滿地。無一遺漏。

    房間裡安靜了,刺客被逼入一扇鏤空屏風後面,五張短弓瞄準但沒有射擊,屏風的陰影射入墻角,他們看不到。

    半精靈爬起來,拿起叉狀燭臺繞到屏風一側,影子投到墻上,露出刺客那詭異的鬼影,遊俠們給了他稱贊的眼神。

    坎迪斯說:“出來,棄械投降。這是你唯一活命的機會。”

    接下來的畫面讓在場精靈難以忘卻,墻壁上的影子一點點浮起,仿佛泥潭裡掙扎而出,平面變為立體,面具臉從暗影裡探出,脖子以下仍是黑暗。

    ……白色是死者的臉。

    眾精靈神情微微變化,弓弦拉得更緊。

    坎迪斯看了巴尼一眼,後者意會——活的刺客比死的有意義,這是提雅接觸到的第一個超越世俗力量的敵人。

    半精靈說:“坎迪斯修士代表秉承女王意志南下,她的承諾就是教團的承諾,棄械投降,提雅的信用真實不虛。”

    回應是一聲嗤笑。

    巴尼惱怒說:“以為還能逃走嗎?你把戲已經被看穿了。不管依靠什麽邪惡的力量變成影子,你只能在影子交匯時移動,我們不動,你還能去哪?森林之子眼中沒有遺漏。”他舉高燭臺靠近一步。

    刺客第一次開口,聲音沙啞,“我們存在於每片樹葉的背面,只是你們看不到,光下之民。”

    說完,面具縮回,探出手臂一揚,一蓬粉末灑出的同時,四支箭射穿了他的手。

    巴尼聞到硫磺味,還沒反應過來,燭火點燃了空氣中的顆粒,瞬間上百個微小的火星燃燒,投出不同角度光怪陸離的影子。

    ……燈火是無光的刀。

    無法判斷刺客的位置,每一個遊俠都奮力朝著坎迪斯靠攏。但刺客更快,咬著匕首單臂做出彆扭的手勢,一股超自然的黑暗從他身上湧出,遮住了月光,遮住了火星,也遮住巴尼的視線,坎迪斯淹沒於黑暗。

    ……翡翠碎裂,橡樹落葉,你將死在第一夜。

    “不要!”半精靈嘶聲竭力大喊,聲音傳遍莊園。

    仿佛自然意志的回應,幾聲空氣炸裂的砰砰聲,黑暗以更快的速度被驅散了,第一德魯伊高舉木杖,元素在她的疏導下匯流、甦醒,灼熱的靈魂穿上燃燒的外衣,剛剛幫助了刺客的漫天火星又變成了他的敵人,五個半人高的小型火元素誕生。

    “【活化火焰】……”巴尼驚呆了。

    明亮熾灼的光讓刺客連連後退,再次躲進屏風,看德魯伊沒有給他機會,火元素散開逼近,將所有可燃物捲進體內熊熊燃燒,火光越發熾烈。屏風被大面積光源包圍,陰影逐漸減淡,刺客硬生生彈了出來。

    德魯伊祈禱聲中,屏風木材一根根抽條變形,捆住刺客。

    戰鬥落下帷幕,紛亂還在繼續,塔樓下面亂哄哄。一個遊俠俘虜挑斷俘虜手腳筋,以防他遁影逃走,其他人撲滅火苗。坎迪斯遣散火元素生命,一邊給傷者治療,一邊對驚魂未定的巴尼說:“下樓,別讓那些人類搗亂。”

    半精靈很好奇面具下的臉,但命令更重要,揉搓著發抖的膝蓋,出門就撞上娜拉赫。

    “你沒事吧?”兩人同出一語,然後各自尷尬。

    女孩哼了一聲掩飾,就要進去,卻被拉住。

    “幹什麽?我要去看望學姐。”

    “修士給了我們任務。”巴尼其實是不想讓她直面拷問的場景。

    樓下仿徨的士兵們一看到有人出來了,就知道上面已經解決,突然爆發勇氣,一個個無畏地要衝進去“逮捕刺客”,兩人攔住了衛兵,吵吵鬧鬧直到班亞德來。

    娜拉赫開口就是痛斥衛兵的膽怯和無能,把班亞德罵的狗血淋頭。巴尼第一次感覺罵得好,衛兵欺軟怕硬的程度讓他鄙夷。

    他拉過快要腦溢血的矮人,“班亞德老爺,事情到了這一步肯定不能用強盜襲擊搪塞。您必須要告訴我,星見塔和海灣是什麽關係,不然我沒法幫您說清楚了。”

    “這與我何關!刺客又不是我找來的,別來審問我。”老矮人的狡黠和沈穩全都不見,咧嘴大怒,鬚髮戟張如同發狂的獅子。

    巴尼臉抽了抽,下意識想道歉,卻硬生生咽下去,心裡反複念著:我是一名提雅。

    “您看,我們怎麽和女王稟報呢:黑金海灣的班亞德聽從星見塔邀請了德魯伊,而星見塔也知道刺客來襲的時間。星見塔和刺客有關系,您和星見塔有關係,所以,責任最後只能你來背。”

    矮人冷笑一聲,“小雜種……大商人班亞德做和人砍價的時候,你還沒出生呢!你假設性將星見塔的長者擺在敵人位置,煞有其事推測,嚇唬得住我?”

    巴尼怒火中燒,“這話請您和女王陛下解釋。”

    “那隨你的便吧,告訴你的精靈主子,我們就在這駐紮幾天,她心情好了再談。請你們來是指點問題,不是對我指指點點。”矮人轉身就走,留下臉色青一塊白一塊的半精靈。

    當夜,巴尼帶著惶恐地歉意匯報:“……我太自作主張了。”隔壁傳來一陣陣奇怪的悶哼聲,他不知道遊俠正怎麽對付俘虜,搞得他心神不安。

    坎迪斯搖搖頭,“嘉蘭諾德歡迎朋友,但不意味著會被人利用。這片土地太陌生,充滿未知的敵意。剛來就涉入漩渦,誰派人刺殺,誰真心相助,誰虛情假意,一無所知,我們太被動,你做的沒錯。”

    “感謝您的寬容,班亞德其實也沒有翻臉的打算,只是施加的壓力不夠,只要局勢比他的傲氣更糟糕,他就會貼上來向我們妥協。”

    “講講你的想法。”

    “放出消息,就說您重傷垂危,嘉蘭諾德和海灣兩方面的怒火,他承受不了。”

    坎迪斯聽了久久沒說話,半晌嘲諷一笑。

    “您不同意嗎?”

    “不,就這麽做,利用你的渠道散布吧。我只是覺得諷刺,躲過了刺殺,但我還是‘死了’,星見塔的預言……呵呵。”德魯伊的目光穿過夜色,審視滿天星辰。

    ps:前幾天知秋大神在章末說,有個土豪讀者送了他個蘋果,頓時感覺多了個腎一樣,碼字動力十足。我不指望要腎,給個真蘋果也好啊。
Ryneh 發表於 2015-10-23 00:52
第一百一十三章 信任的考卷

    巴尼帶著兩個遊俠,一筆活動資金,以及滿滿的責任潛出莊園,回到生養他的海灣之土。

    兩天後,市井開始流傳嘉蘭諾德使節團遇襲的消息,只是內容有所出入。

    有人說,黑金海灣的某個矮人議員,收了星見塔的好處,想要打擊德魯伊的自然信仰,所以將來訪者置於險地,使節團首領重傷垂死這個版本是為了讓提雅拿住話柄。

    有人說,黑金海灣的某個矮人議員,收了星見塔的好處,打擊德魯伊的自然信仰,導致首領重傷垂死,星見塔會為他提供清晰的預言,準確知道未來幾年大宗商品的行價走向,從而成為最有錢的議員,這個版本是為了讓其他矮人拍桌子。

    有人說,黑金海灣的某個矮人議員,對美貌不可褻玩的提雅德魯伊垂涎欲滴,騙來聯邦欲行不軌,但是德魯伊將他下體變成了一根豆芽菜,於是矮人惱羞成怒……這個版本,有點弱智,但是充斥著民眾最喜歡的魔幻色彩、**秘密,以及可以鄙視有錢人的談資,反而傳播最凶。

    當巴尼滿身疲憊回來的時候,就看到一頭油汗的班亞德議員苦苦哀求,那表情和語調,讓他從靈魂裡酸爽。

    「你到底出去幹嘛了?那矮子從昨天開始死皮賴臉要求見坎迪斯學姐,真是一點矜持和自尊都沒有。」娜拉赫自從行刺的事件後,對半精靈有所改觀,起碼不再冷嘲熱諷了。

    「嘿嘿,坎迪斯祭司怎麼說?」巴尼笑道。

    「她說等你回來再處置。」

    被信任的感覺真好,巴尼精神大振,「刺客呢,拷問出什麼了嗎?」

    「沒有!」精靈女孩蹩起眉頭,「愚昧而頑固的人類。」

    巴尼沒指望說服她人類除了愚昧和頑固。也有忠誠和氣節。直接上去面見坎迪斯。

    「你做得很好。」坎迪斯頷首。

    巴尼反而有些不安,「時間太短,很多渠道都生疏了,為了盡快讓消息發酵,所以內容上有損威嚴……」

    第一德魯伊沉默了一下。「做的不錯,接下來你怎麼看。」

    「那要取決於我們的目的了。」

    「很簡單,找到立足之地,同時儘量瞭解星見塔。」

    「那我們需要刺客。」

    「跟我來。」

    再次見到刺殺者,巴尼不禁打了個哆嗦。束縛他手腳不是鎖鏈,而是從血肉裡萌發的蔓藤。黑青色根鬚猶如蚯蚓佈滿四肢,枝條懸掛牆壁。

    「即使廢掉手腳,他也兩次試圖化影逃走,怎麼周全地照明都會有空隙,所以只能這樣。軀體上的苦痛對他毫無意義,一股怪異詭譎的力量控制著他,這方面我無能為力。」坎迪斯直面俘虜,「最後一次機會,不要讓我重複。」

    一聲沙啞的恥笑是唯一的回應。

    德魯伊嘆息了一聲。「剃刀城,對吧。」

    巴尼驚訝,這算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答案,但那個城市哪裡來的邪惡詭術呢?

    刺客突然抬起頭。巴尼第一次看到白面具下的臉,樸實而剛毅,光看面貌怎麼也想像不出會是卑鄙的刺殺者。俘虜雙眼射出狂熱的光,咯咯怪笑著。血從嘴角滴下他咬斷了舌頭。

    離開牢房,半精靈還是有些回不過味,如果在以前。他絕對想不明白,是什麼支撐著一個人如此堅韌決絕。但披上德魯伊見習服後,他才瞭解信仰的力量,而敵人的信仰更加殘酷、堅硬。

    「他是籌碼,可以交出去,我們問不出來矮人也問不出來什麼。」

    「嗯。」

    巴尼再次面談班亞德,待遇截然不同,如他所料,老矮人展現出了成熟世故,或者叫厚顏無恥。滿面熱情的把著半精靈的手寒暄,表示對使節團一行的關心,彷彿幾天前的羞辱不存在。

    「小夥子,最近流傳出一些聳人聽聞的謠言,不知道坎迪斯女士的狀況究竟如何。」

    「修士在貴方的保護下受傷,這點嘉蘭諾德表示極為憤慨。」巴尼玩弄不熟悉的國際官腔,俯視虛偽的矮人。

    「那些可惡的盜賊,匪徒!」矮人表現的更加憤慨,揮舞拳頭。「那,女士的傷勢如何。」

    巴尼壓低眼簾,「這取決於班亞德老爺能提供的支持了。」

    「需要哪些『支持』呢。」

    「至今為止海灣依然沒有官方表示,因為我們屬於您私人邀請的『使節團』,這不正式的身份需要更正。我們是偉大嘉蘭諾德派出的對外駐使,海灣要有個符合規格的邀請函。」

    「是啊!太不像話了,早該如此。」班亞德義憤填膺,好像和他無關似的。

    「第二,我們需要一塊駐地,自由挑選。」

    「沒問題!」

    「這塊駐地屬於嘉蘭諾德國土。」

    班亞德抖了抖橫肉,拽著鬍子上的金環說:「這沒有先例。」

    「先例是有先見的人開創的,老爺。」

    「……好吧,我會儘量爭取。」

    巴尼心花怒放,最麻煩的條件通過了,後面就順理成章。

    「最後,我們希望您能談談星見塔。」

    矮人還是在假笑,「恐怕我們沒什麼可談的。」

    半精靈愕然,「您確定嗎?」

    「我很確定。」

    「刺客還活著,您可以用他封住議會的嘴,只要透露一些……」

    班亞德打斷,「刺客交給我,駐地包你們滿意,其他免談。」矮人的語氣和表情如同頑石。

    會談結束了,坎迪斯修士即將「傷癒」,等待邀請函下達就繼續旅程。巴尼一點也不高興,反而滿腹疑惑,他不明白矮人都可以丟下臉皮賠笑,卻堅守立場不放鬆。這種毫無通融的拒絕不符合商人行為,是壓力不夠大?不,再大一些就撕破臉了。

    他抓撓著腦門,以至於提雅女孩的巴掌扇在臉上好一會才回過神。

    「你幹什麼?」他捂著臉驚怒問。

    「你幹了什麼!那些骯髒的消息是怎麼回事!」娜拉赫尖聲質問。

    「只是尋常輿論手段,國家之間……」

    「愚蠢的半人類,提雅的名聲和尊嚴不能被玷污!」精靈女孩把一張信甩在他臉上,怒氣衝衝離開。

    巴尼簡直莫名其妙,展開一讀他才知道情況有多嚴重。

    信是娜拉赫在綠都的同學寫的,原來巴尼編纂的一些**緋聞傳回森林,引起軒然大波。數名大臣要求召回使節團,審判巴尼,甚至為了尊嚴不惜和黑金海灣來一場戰爭!

    半精靈登時就傻了,腦子亂哄哄,繼續向下看。女王親自彈壓,平息戰爭議論,解釋說這個方案經過了她批准,同時傳信坎迪斯要求她注重提雅的形象。

    稀里糊塗在身敗名裂的邊緣走了一圈,卻依然不明白怎麼回事。從志得意滿到一身頹然,不過幾個小時。他拖著腳步在坎迪斯門外徘徊,幾次想敲門都舉不起手,直到被叫進去。

    他羞愧,坎迪斯甚至是女王為他的行為承擔了責任,而更強烈的是疑惑,「事態按照我想想的開始,卻沒按照我想的行進。到底是什麼帶偏了,這一套無往不利的,我在海灣廝混從來沒這樣。」

    第一德魯伊表情恬靜,「因為種族。」

    「種族?」巴尼差點以為坎迪斯是在鄙夷他的混血,想想又不可能。

    「獵豹不會理解麋鹿的軟弱,麋鹿難以明白獵豹的殘忍,每個種族的思維天性不同。你套用人類的利益思維度測矮人和精靈的行為模式,本身就是錯誤的,這也有我的責任。」

    「我……還是不懂。」

    「班亞德是商人,逐利的性格讓你的要求成功了一半,另一半失敗是因為矮人的頑固,他拒絕過透露星見塔的信息,那就再也不會變更,如同山岩一樣無需理由,為了固執而固執。而提雅……是驕傲的,哪怕曾經被欺凌壓迫到滅亡邊緣,也不會放下驕傲假裝和人類一樣,玩弄名譽和尊嚴。」

    「矮人的固執,精靈的驕傲……」巴尼失魂落魄,原來,他如此幼稚。「我、我無法理解這種驕傲,我做不了提雅……」

    「那就做自己吧。提雅懷抱並不廣闊,但嘉蘭諾德一定會有你的位置。」

    「您……早知道會這樣?」

    「預料到一部分吧,但我向女王堅持如此,我們沒有時間慢慢培養人才,現實是最好最殘酷的老師。我無法常駐,這片土地需要一個成熟、老練可以信任修士來負責。這算是一項測驗吧。總的來說,事態的大方向沒有偏離,已經比我想的更好了。」

    「那,您想的最糟糕的情況是什麼?」

    「一支秘箭德魯伊隊伍潛伏在一百薩里外,足以擊潰任何追兵並接應我們返回森林,現在他們已經在回程路上了。」

    巴尼嚥下苦澀的唾液,信任原來如此沉甸甸。「這是我最後一次不及格,我起誓。」

    ps:  耽誤這麼久,真是抱歉,下一章回歸金龍魔眼線。 本帖最後由 Ryneh 於 2015-10-23 00:54 編輯

Ryneh 發表於 2015-10-23 01:02
第一幕 幽林序曲 第一百一十四章 魔眼的助手


    弗拉米爾很忙,忙得觸鬚都打結了。

    提雅在深紅聯邦遭受陰影神教攻擊,而後於當地立足,這種牽動諸國眼球的事只是他眾多信息中平凡的一條。

    半位面中的探知間有張地圖,薩拉弗西面森林中,佈滿密密麻麻的光點。這是幾年來弗拉米爾灑下的法術眼線,光點順著國王大道的商路,附著在出口的木材和香料中散佈至各地,北方埃辛最多,魔眼幾次去找凱伊也不是串門的。大陸腹地的崇鷹庫馬拉和南方的深紅偶有閃爍,至於極西的不毛之地一片空白。

    弗拉米爾累成狗也沒法盯梢全大陸,他只是著重於凡間各個主要勢力的變化,以此推測魔網爭霸幾個對手的動向。按他的話來說,台下偷偷摸摸打野炮我管不了,跳上台叫春我一定要先知道。

    地圖上左上角,熔漿山脈西北,本就寥寥無幾的光點突然熄滅了兩個。

    弗拉米爾眼皮上全是黑線:「這活沒法幹了!」

    他憤憤然離開探知間,在半位面蕩悠悠飄著。如今的半位面已經大不相同,明媚柔亮的人造光源已經消失,天空被如同彩虹的能量流分割成十幾片,映照大地一片絢爛。

    過去的農田和奧術花園上方,直徑數十薩里的灰藍色風暴雲團旋轉著。魔眼來到風暴下,一個大池旁邊。池內細小的電蛇瘋狂流竄,噼裡啪啦不絕於耳,突然一條由閃電構成的長蛇暴衝而出,尖聲嘶鳴,被上方密密麻麻的咒文阻擋,落回池中。看守魔像按動咒法盤,風暴團射出一道電光,灌入池中,電蛇躍起吞下。很快安靜下來,下頜以肉眼可見的度長出細小電鬃。

    弗拉米爾放眼看去,視野內這樣的雷池足有上萬,風暴雲每秒噴薄數百條閃電。更多的還在緊張建設中,池內空空蕩蕩。曾經是位面一景的冰之神孽,已經徹底死去,靈魂撕裂成幾份,神火剝離,殘存飽含惡念的屍體正被清掃,好給雷池騰出地方。

    這一曠古絕今的奧術兵器工程只不過半位面內的項目之一。限於看守的魔像不足,第一期只計劃搭建十萬雷池。

    「要是再有一塊位面結晶就好了……」魔眼嘆息道。尼埃隆的神輝之鑽讓金龍得以在薩拉弗鋪展魔網,而得自提雅的位面結晶,卻是獲得薩拉弗以及魔網操控權的關鍵。哪怕僅有一顆,掌控一到三層的低階魔網,也讓半位面取得近乎無窮的能量供給,法師們殫精竭慮才能完成的法術、工程,在這都不是問題。

    想到靈吸怪和翻臉前傳回位面結晶的消息,頓時感覺吃了蒼蠅一樣。弗拉米爾繼續向龍巢前進。

    路過礦山的時候,智能構裝體拜歐搖晃著金屬足肢走過來說:「半土元素矮人已經滿負荷工作了,但是只完成進度的百分之二,十年之內絕對做不完。」

    「那就從土元素位面召喚更多矮人。工期不能耽誤。」

    「知道了。對了,我建設的巨型召喚法陣面積足有一百平方薩里,主人到底打算用它幹什麼?弄一隻泰拉斯奎巨獸嗎?」

    魔眼翻了個白眼說,「召喚基友!」

    拜歐繼續去忙那個消耗無數魔法金屬的工程了。弗拉米爾一路上巡視。元素池裡魔像們如同撿鵝卵石般收穫元素結晶,然後送到寶石作坊,雕琢紋刻;武器作坊和構裝工廠鍛造聲連成一片。彷彿永不止歇的爆炸。整個位面都在備戰,但弗拉米爾和他的主人心知,這些能掃平薩拉弗的狂潮,在深淵戰場上不過一朵浪花。不夠,永遠不夠。

    龍巢內,魔眼意外現列薩托斯還在忙碌,黃金錠和白金幣成了書架,紫水晶和珍珠被古老的獸皮卷覆蓋,寶石堆吞沒於稿紙和石板造就溝壑山谷。金龍面前漂浮著兩份東西,第一份只有尋常書桌大小,微微黃的羔羊皮和礦物墨水,寥寥幾十行靈吸怪風格的花體通用語,這張曦光協定約束著龍巫妖等人。

    而另一邊,是長度堪比船桅杆的豎直捲軸,兩根地獄魔鋼為材料的軸骨,亞空天族的頭皮為卷,底棲魔魚的膽汁墨水散一縷縷煙霧,密密麻麻的描金花紋其實細小的地獄文字,當列薩托斯翻到哪裡,它們就游動到哪裡,以幽暗深沉的絮語提醒閱讀者巴特祖的律法不容違背。

    「……契約任一單方不可在未徵得另一方同意下,以任何方式替換修改契約履行人,履行人不可當方面拋棄魔網控制權,包括並不限於以投影,替身,分身等方式頂替,即使遭受不可抗力,此條款依然生效……」

    金龍反覆誦讀這一段。弗拉米爾也精通契約學,但這份巴特祖文字藝術的極致——深黯魔契,沒有任何可以鑽破的漏洞,無論如何將語句分拆,歧義,曲解。阿斯摩蒂爾斯的真名在卷尾閃爍,只是看一眼,就彷彿要失去靈魂。

    「主人,主人?」

    列薩托斯彷彿從黑暗的凝視裡回神,深深吸一口氣,合攏捲軸。魔鋼軸骨上的尖牙一顆顆咬合,深黯魔契的呢喃隨之消失。

    「說。」金龍的聲音透露深深疲憊。

    「我剛剛失去黯錘矮人最後兩個監控點,熔漿山脈以北已經成為盲區,那個玩魔像意圖不軌!」

    「說的好像大夥來開餐會一樣,現階段把注意力放在影民身上。」

    弗拉米爾瞪大眼球:「那個娘們情商欠費,只是個打醬油的。」

    「那你覺得誰更危險。」

    「靈吸怪,魔像,龍巫妖,影民。」

    「哈!幽光要是知道你把她排最後,會氣炸的,說說理由,別再告訴我是因為誰比你更基情或者猥瑣。」

    「靈吸怪臨陣變臉,弄出這一場鬧劇,他的意圖在魔網的掌控權。」

    「身為裁判他已經出局。」

    弗拉米爾少有的語氣嚴肅:「所以,我懷疑他和某人勾結。」

    金龍點頭:「說到重點了,是誰呢?」

    「影民心理要臉外面也要臉,不是理想目標。龍巫妖陰惻惻的外面要臉裡面不要臉,比較合得來。魔像裡外都不要臉,去舔靈吸怪的屁股也說得過去。」

    「我知道了。」

    「那矮人那裡……」

    「盯住影民。」

    金龍看魔眼垂頭喪氣,「我給你找了個伴。」

    魔眼躊躇了一下,特別嬌嗔的語氣說:「……我不嫁。」

    「什麼?」列薩托斯愣了。然後就一爪子拍下去。「你腦子都是些什麼!是助手!」金龍咆哮道。

    「給你找個說話的,省的整天腹誹我的私生活。」爪子一招,門外出現一個大塊頭。

    弗拉米爾的眼瞼合成一條縫,:「這是哪個洞的妖精?背上長了出彩虹糖的青蛙,還是調色盤裡生出來的蛤蟆?」

    兩人高的大蟾蜍蹦達蹦達來到面前,一靠近財寶堆,通體變成亮金色。聽到魔眼的評論,頓時後背上彩色肉瘤暗淡,雙眼水汪汪的望向金龍。

    列薩托斯伸出爪子拍了拍,大蟾蜍油光的頭部迎上去蹭了蹭。「這還是個孩子,色彩領主瑞因布的遺子。」

    「一口能把我吞了的孩子。」魔眼吐槽說。

    「我沒時間教育他,交給你了。」列薩托斯揮爪把他倆趕出龍巢。

    蛤蟆大的眼球和大眼球的蛤蟆深情對瞪。

    「能打架嗎?」

    「呱。」

    「會吐槽嗎?」

    「呱。」

    「狗是怎麼叫的。」

    「汪。」

    魔眼嘆了口氣:「三棍子打不出屁的悶蛋,我試著搶救一下吧,你叫什麼?」

    「呱。」

    「呱你個史拉蟾啊!」

    大蟾蜍被嚇了一跳,渾身轉紅。「步、步行者」

    「小布,從今天起你跟我混,哥哥先帶你洗刷一下愛情觀,我們才有共同語言。」(未完待續!

    ps:遲到的更新,在這裡要感謝混亂步行者給本書做的一套角色卡牌,名為《魔眼督商大事紀》,特此獎勵龍套一枚。大家說說我把卡牌放到哪裡好,起點一章只能放一張圖。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6-4-7 09:21
第一百一十五章 聖戰的火焰


     犬牙交錯的深坑中黑暗濃稠得無法驅散,從幽暗深處吹出的風帶著**的音調嘶吼,恍如吟遊詩人所描述的——通往地獄的入口。

    恍如地獄?墨菲斯托嗤嗤笑了,黑褐魔紋隨著咧開的嘴角在他赤紅色皮膚上蛇行。對於一個貨真價實的地獄魔王來說,可笑得過分了。

    他抬腳踏入,身體急速下墜,長髮如烈焰般狂舞飛揚。

    熔漿山脈廣闊無垠的表層山巖來自於數萬年間噴薄冷凝形成的巖漿巖,成百上千薩米的雄厚地層牢牢保護著有價值的礦藏,風爐矮人和埃辛人一輩子都在與這些花崗巖、橄欖巖鬥爭,深沉凝重的黑暗中讓人產生迷失於空間與時間的錯覺,墨菲斯托一瞬間真有了墜入地獄的熟悉。他陷入過去的回憶。

    當時,踏入馬爾謝姆要塞時的心情也是如此陰鬱,那座地獄龐大的軍事要塞位於第九層奈瑟斯巨坑的底部,足以容納數百萬魔鬼,在深坑壁上有無數通道。雖然他的第八層距離第九層最近,但除非萬不得已,他絕不會踏入奈瑟斯一步,九獄之主想要除掉他的**,一如他想要除掉九獄之主。但那時候就是“萬不得已”,第一層阿弗納斯淪陷了,這不是它第一次淪陷,歷史上它總是充當著主要戰場和戰略縱深,但從來沒有像這一次毫無挽回,乾脆利落。受到攻擊和失地的軍情幾乎是前後腳送到魔鬼領主們面前,青銅堡壘被某個強大的法術蒸發,這簡直不可思議,即使狄摩高根親征也做不到。

    這是最迅捷的一次戰敗,墨菲斯托和手下所有地獄貴族收到大議會召集令,匯集於奈瑟斯,地獄公爵、侯爵和子爵們在議堂上爭論不休,墨菲斯托沒興趣聽官僚的廢話,反正這些貴族代表的只是各自領主的意志,六個地獄領主在隔間裡開始真正的議會,除了九獄之主不在,他的女兒第六層領主格萊西雅也沒來,而第一層領主拜爾戰敗後失蹤了。

    第二層領主鋼鐵大公狄斯巴特,同時也是墨菲斯托的盟友,但這個盟友已經失去大半價值了,議會召開的時候惡魔應該已經突破了第二層,鋼鐵大公幾乎嚇破了膽,語序狂亂,不斷重複著拜爾的失蹤,惡魔的異常,九獄之主的陰謀。

    前言不搭後語,墨菲斯托不再看他,第三層領主貪婪大公馬曼神情平靜,不過墨菲斯托知道這個叛徒中的叛徒內心何等焦急,四層領主烈焰大公貝利亞正和五層領主,寒冰大公萊維思圖斯激烈的交換意見,七層領主飛蟲大公巴爾澤布正冷冷盯著自己。

    門突然被推開了,九獄之主的女兒,格萊西雅闖了進來,爪子上拎著的東西靜默全場——那是拜爾的頭顱。

    墨菲斯托眼睛瞇了瞇,“你未經審判,處死了一個同階的領主,幾乎違反了地獄一半的鐵則,你的父親要怎麽庇護你呢!”

    欲魔女王放聲大笑。“第一,拜爾只是戰犯,第二我已經不是地獄領主了,你們……也不是了!大議會通過了決議,褫奪八個領主的合法權力和名號,地獄重回集權統治,歡呼吧,為了新生的地獄!”

    短短的兩句對話,結束了一個時代。墨菲斯托不知道九獄之主進行了多久的暗中安排,全都在此時以最野蠻的形勢爆發出來,當阿斯摩蒂爾斯的【地獄神詔】降臨的時候,一半的領主還想駁斥非法的決議,一半的領主立刻出手,他屬於後者,但不是戰鬥而是逃走。他比任何人都了解阿斯摩蒂爾斯,數萬年來都在幕後把玩人心,籌謀千百年之後的計劃,當他決定親自前來碾碎障礙,以原始的方式解決問題,那一定是最可怕的局勢。律法可以扭曲,秩序可以重建,阿斯摩蒂爾斯如果決定九獄推平重來,就一定有完勝的把握。

    身後傳來貪婪大公和鋼鐵大公的絕望慘叫,烈焰大公的求饒,寒冰大公和飛蟲大公的詛咒,以及魅魔女王慶賀新時代的狂浪大笑……

    永獄魔王收攏鬆懈的精神,默念道,“回憶過去是失敗者的哀吟。”上百次呼吸的時間後,墨菲斯托才沉降到變質巖的地層,石塊在大地的偉力和熾熱下發生塑性變形,形成堅不可摧的重結晶,這些在地面稱為寶石的璀璨星火,於地獄魔王眼中猶如沙粒,不值得一瞥。漸漸的,暗淡的原石愈發閃耀,各種稀奇的礦物相互伴生、吞噬,尖晶石、鋯石、碧璽、祖母綠、黃玉,五顏六色的光輝浩如星海。

    魔網向薩拉弗傾瀉的魔力從地下蔓延開來,造就了這片魔力礦藏。思緒回到眼下,九獄之主花費巨大的力氣在這裡鋪設魔網,謀求的到底是什麽呢?這個問題他花費了幾個月探尋,追殺過靈吸怪,探查過橡樹之父的神格碎片,還有幾個法師小家子氣的底牌,他驚覺自己依然在阿斯摩蒂爾斯劃下的迷宮裡兜圈子,論資源和情報,他處於絕對下風,這場遊戲他贏不了。

    我是誰呢?地獄第八層的偉大領主,抗擊天族聯軍的統帥,斬殺十數個深淵領主的魔王,縱橫下界的至惡狂徒。九獄之主想玩遊戲,那就砸掉他的桌面!撕爛他的底牌!無論遊戲的目的為何,讓一切歸於毀滅!

    當然,他不是愚蠢的惡魔,這需要完備的計劃和籌謀。最簡單的方式,把惡魔引入薩拉弗,每分每秒,都有成百上千的深淵蠕蟲在星界湧動,盲目地開拓通道尋找獵場,薩拉弗被發現再正常不過了,幾百次日升日落後,這除了焦土什麽都不會剩下。退而求其次,把魔網的消息透露給咒文之心,相信魔法女神的憤怒會讓多元宇宙抖上一抖。

    謹慎思慮後,墨菲斯托放棄了以上選擇。因為他是個聰明人,如果除了報復的空虛快感他什麽也得不到,那與他曾經誘惑過的為了仇恨和愛情等等卑微理由出賣靈魂的凡人有何不同?逃出地獄之後他輾轉於宇宙中的各個秘密據點,但都不足以翻身再起。但是在這……永獄魔王的恐怖即將降臨。

    洞穴從垂直緩緩變為水平,借著寶石原礦的光可以觀察到內壁大體平滑完整,細看似乎是被幾千把鋒利的小刀旋轉開出的道路,通道準確沿著寶石主礦脈前行。這偌大空間消失的土方哪裡去了呢?墨菲斯托露出獰笑,飛進了一個巨大無比的空腔,與其說是洞穴,不如說是一個地下世界。暗河從一段消失在另一端,洞穴高到看不見頂,十幾條與來路相當的通道遍內壁,難以計數的生物屍骸填滿了一半空間,在負能量和腐屍的催生下,一些殘缺不全的骨架搖搖晃晃,眼眶裡燃燒著微弱的冷光,半透明的怨魂將嘴巴長大到撕裂的程度,卻發不出一點聲音。這些低級的死靈漫無目的巡遊者。尋找自己的屍體或者其他活物。

    這裡並不死寂,一種類似穴居攫怪的原生物種在巖壁和骸骨之間穿行,撿拾腐屍體或者狩獵同類。他們沒有眼睛,但是比身體還長的觸鬚爪子上都是纖毛。他們並未察覺頭頂飛過的強大存在,就這麽過了一會,所有穴居攫怪的纖毛輕微顫抖著,突然一哄而散從駭骨中逃竄。隆隆的湧動由遠及近,一個龐然巨物滑入洞穴,它如此龐大,雖經之處死靈和骸骨被碾做碎片,整個空腔回蕩著漩渦狀巨口的呼嘯。

    墨瑟巨蛇。這條薩拉弗的遠古怪物在短短幾個月後有了驚人變化,它的身軀小了一整圈,身體兩側的眼睛從五隻增加到十五隻,駭人巨眼閃爍著靈動的光芒朝四面八方掃視。當充滿血絲的瞳孔註視到死靈,骷髏頭骨裡的靈魂之火一閃而滅,骸骨散落。墨瑟巨蛇盤捲身軀,反芻突出大堆碎石和屍體,慢慢咀嚼,它絞肉機一樣的細密尖牙磨碎巖石外皮,露出寶石的內核再吞下。

    差強人意。墨菲斯托下了評語,這隻畜生吸取魔力的手段粗鄙低效,一身血肉精華勉強夠用,但是愚鈍原始的靈魂還不如隨便一個施法者或者牧師更有用。那隻金龍要好得多,不過也只能湊合用了。

    地獄魔王放開了氣息,瞬間,整個空腔都靜止了一剎那,然後所有的一切都在逃竄,狂風呼嘯著被擠出洞穴,穴居攫怪轉身瘋狂抓撓巖壁直至觸鬚斷裂,死靈瘋狂哭嚎耗散著自己的靈魂以抒發恐懼。墨瑟巨蛇猛地彈起來,如同上滿的發條緊緊繃住。

    讓人意想不到的是,這條遠古巨物猛竄進一條通道,好似見到禿鷹的草蛇倉皇而逃。墨菲斯托露出滿意的微笑,追了過去,很快變成冷笑。

    追擊者剛進入通道,被追擊者掉頭發動了反擊,伴隨著尖利的嘶吼,墨瑟巨蛇的螺旋口器噴出一股濃綠色吐息,所經之處巖石一半被毒素劇烈腐蝕化為刺鼻的煙霧,一半被負能量朽化成為粉渣。洶湧的濃綠填滿通道無處可躲,地獄魔王豎起一根手指在面前,如同船頭分波破浪的撞角,輕易劃開吐息。嘶吼越來越高直至震耳欲聾,洞穴被腐化大塊大塊剝落,巨蛇糾纏在一起的下半身猛地伸張,重擊大地。洞穴坍塌了,成千上萬的土壤巖石混雜著毒素埋葬了赤紅色的敵人。

    手指變成了兩根,墨菲斯托打了個響指,劇烈的爆炸轟退一切,巨蛇被巖石夾雜著打出好遠。遠古巨物的兇性被激發,迎著飛來的墨菲斯托衝刺,一個錯身而過,巨蛇再次被轟退,但它發現少了些東西。

    地獄魔王指尖掛著長長一串血肉筋脈,底端是如同犀牛大小的眼球。墨色巨蛇身側的窟窿噴出海量汙血,它轉身就逃,這次是真的逃走了。

    墨菲斯托抖了抖披風,不緊不慢追上去,他很久沒有親自做這樣的瑣事了,也是不錯的享受。

    這一場追逃持續了很久,是墨瑟巨蛇蒙昧混沌記憶中最深刻最絕望的,它從未如此倉皇無措。在幽暗的地下世界,無論是暗河、洞穴、凍土、火湖,那個無可撼動的敵人都會緊跟其後。它引動過地震,也闖入過地下魔怪的巢穴,但很快閑庭漫步的身影就會出現,露出睥睨蔑視的笑。它不記得又多久沒完整休息過了,長久的痛苦和折磨後,它試圖表達臣服,這個概念是隨著心智逐漸完善新產生的,盡管是如此的屈辱和不甘。但結果,就是赤紅色的傢伙挖出他又一顆眼球。

    追殺,休憩,進食,反擊,無止境的循環占據了巨蛇全部思維,它用獨特的感官尋找寶石礦脈或者富含魔力的地底生物,囫圇吞下。不知多少生物巢穴被毀,四散逃出,生存壓力下巨蛇軀體每一天都在蛻變。

    墨菲斯托飄進一個明亮的地下空間,一片邊沸騰邊爆炸的熔巖池,他於飛濺的烈焰中俯視玩物。巨蛇只有原來四分之一大小,變得更加兇猛迅捷,身體表面形成原始的魔力咒文,它纏住一個超巨型變異土元素的胸腹,剩下的唯一一隻眼睛放射出奇異的光,土元素土崩瓦解,散落的晶體被巨蛇吸食一空。

    墨瑟巨蛇抬頭看著地獄魔王,用心靈感應發散出磕磕絆絆的信息。

    為什麽...

    它不是第一次發問,卻第一次從高傲的敵人口中得到回應。

    “因為你是聖火的薪柴。”魔王如是說。

    巨蛇瘋狂地一頭衝進火海,巖漿流猛地爆炸,火焰颶風和巨蛇的絕望反擊撲向敵人。

    墨菲斯托點點頭:“是時候了。”魔王的赤紅長髮狂舞,髮梢滴落一朵朵黑暗的火苗於巖漿潮,每一朵都顯露出一個充滿懊悔、仇恨、和狂怒的面孔。

    【永獄黑焰】吞噬了所有的光和熱,巖漿湖先是失溫冷卻凝結,接著急速萎縮,巖石和金屬變成漫天飛舞的寒灰,仿佛末日的兆現。墨瑟巨蛇猛地竄出,黑焰如同有生命攀咬其上,並無一塊皮肉變得焦黑,但是巨蛇陷入無盡的折磨中,竭盡全力自殘身軀。每多一份哭嚎,黑焰就旺盛一點。

    墨菲斯托緩緩飛降,聆聽被點燃的痛苦,沒有讓血肉變成灰燼,盡情燃燒長久積累的負面情緒。

    “阿斯摩蒂爾斯,阿斯摩蒂爾斯。”墨菲斯托低聲重複著,繞著巨蛇轉圈。然後攤開手掌,掌心鼓起一塊,一支灰白的螺旋尖角破體而出,每露出一尺,所有的黑焰圍繞著它搖曳。略帶痛楚的獰笑裡,永獄魔王反複呢喃著,“阿斯摩蒂爾斯,你掀開序幕然後躲進幕布之後,我就點燃聖戰的火焰,燒盡整個舞臺!”他把尖角拔了出來,插進巨蛇口內,尖角自動開始旋轉,刺入更深的血肉,巨蛇猛烈顫動一下,徹底停止了哀嚎,黑焰大熾,分分合合勾勒出巨蛇無盡掙扎的虛影,靈魂被黑焰奪走,而一身的鮮血與魔力流入尖角,螺紋越變越長。

    一聲來自遠古黑暗的呢喃和悸動,沉寂在尖角中的存在甦醒了,乾啞的音色和墨菲斯托相差甚多,卻滿含仇恨地重複了同一句話。

    “阿斯……摩蒂爾斯……”

    ps:墨菲斯托費利斯圖片上傳。聖火為何而燃,北冥為何而泣,向大宇宙的意志真誠祝福,願天下有情人,都是失散的親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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