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女王的慈悲
“嘣！”
遠方猝然爆響的聲音驚醒了不少老兵，他們聽得出這是繃緊的弓弦突然鬆開發出的，而且是一大批長弓。
“敵襲！”
第一次上戰場的菜鳥們慌張抓起武器和頭盔，試圖尋找敵人或者長官。而來自深紅聯邦的戰爭傭兵們聽見箭矢撕裂空氣的咻咻聲，實在刺激尿點，他們瘋狂抓起盾牌或者其他遮蔽物，狠點的直接把戰友擋在身上。但奇怪的是，預料的攻擊沒有射殺人命，而是擊中所有的火把和火盆。
霎時間營地內有些地方伸手不見五指，有些地方傾倒的火盆點燃帳篷和穀物堆，混亂蔓延開來。
幾秒後，死亡的箭雨排空而落，營地立刻大亂。
奎因子爵被冷水潑在臉上，嗆咳著醒過來，雙眼被火光射得睜不開，脖子上冰涼涼的。等他回復視線，悚然發現兩把劍交叉搭在頸子上，主帥營帳裡被尖耳朵精靈占得滿滿當當，一個個目露精光全副武裝。他們簇擁著一個個子很高的女性精靈，從人類的審美觀來說，她漂亮極了。金色和綠色的的波浪長髮披到腰間，身穿花葉形狀的宗教性套袍，手持鑲著奇怪礦石的螺旋木杖，一條寬大的銀絲披風把她和周圍精靈的身份區別開來。女精靈眼神並不凌厲，卻從眸子裡流露出上位者的天然威懾。
“埃辛侵略軍先鋒指揮官奎因？”德魯希麗雅手上拿著委任狀問說。
子爵竄上大腦的第一個情緒是憤怒，繼而是羞恥。他臉色通紅試圖站起來咆哮，卻被冰冷的劍鋒壓下去，脖子劃破了皮。他毫不在意傷口大聲怒吼：“是誰！誰出賣了我！竟然串通你們使用下藥這麼卑劣的手段！”
遊俠在他頭上痛擊兩下，奎因只是怒火噴張看著德魯希麗雅。
德魯希麗雅神色不以為然：“看來你沒搞清楚狀況，你覺得我站在這是因為埃辛內部的政治鬥爭和背叛？”
“要不然呢！你們這些只會拉弓的精靈怎麼突破8薩米高的圍牆和上千人的營地？”
“帶他出來。”德魯希麗雅轉身出了營帳，遊俠押送奎因子爵隨後。
看見外面的情況，子爵如墜冰窖。這座營寨已經完全陷落了。大量精靈軍隊手持長弓佔領了圍牆等制高點，手持長劍的和鐵皮木盾的精靈包圍所有營帳，一個個進去，逼著軍士放下武器和鎧甲光著身子出來，連那些自命不凡的騎士老爺們也沒有得到貴族優待。
剛開始他們怒吼斥責，呼喚侍衛，其中一個被一劍砍下腦袋其他人就懵了，人類戰爭中陷入俘虜境地一般都不會殺死貴族，那是默認規則。
但是精靈完全不顧及這個，稍有反抗就格殺。他們哭喊著交付贖金。但是提雅們聽不懂通用語也不在乎，把脫光的貴族老爺們和卑賤的士兵趕到一起，用利刃圍起來。
不是沒有反抗者，埃辛的骨氣還沒被金銀腐蝕完全，但是那些勇敢的傢伙被例無虛發的弓箭一輪秒殺。
“認清形勢了嗎？”德魯希麗雅的聲音把奎因子爵驚醒，此時後者已經沒有剛才的怒火與理直氣壯。
“你們怎麼做到的……不，你是誰？”子爵臉色鐵青。
德魯希麗雅笑了笑：“你是個不太稱職的將領，希望可以做個稱職的俘虜。”說完帶著衛隊離開。
營寨以外已經亂到極點，就算再新手的也知道被精靈伏擊了。箭雨一波波落下。沒鎧甲或者盾牌的基本都死了，剩下的一半人頂著遮蔽物尋找上級。沒有來自堡內的命令，士兵們只能朝著自家的家主或者雇主集合，形成各自為戰的小團隊。面對看都看不見的敵人。沒有誰想著回擊，都指望逃命。
一些人看見血竭堡的大門半開，紛紛想要進去尋求庇護。足足四五百人擠在一起踉蹌奔跑，眼看靠前的人已經碰到大門了。
“砰！”
8薩米高3薩米寬的巨木拼合的門被直接撞爛。漫天木屑飛濺。一隻有門一半高的長毛巨象狂奔而出，他有四隻彎曲的象牙，腿比圓柱還寬。跑起來地面都在顫動。就像往螞蟻群裡破了一盆水，長毛象的叫聲蓋過整個營地的喧囂，轟隆撞過來，但凡被碰上的人類直接飛出去，筋斷骨折。就算勉強躲過石碾般的象腿，也會被震得跳起來。
兇暴乳齒象以不可阻擋的勢頭穿透了整個隊伍，象牙上掛滿屍體。圍牆上的遊俠冒出頭，一箭箭殺死東倒西歪的人類。等不分敵我的碾壓狂跑遠了，夜刃部隊才排好陣型衝出寨門，開始收割。
殺傷的主力其實是夜刃豹，他們可以一邊衝鋒一邊揮爪，或者張口咬斷敵人的脖子。就算稍微停頓，也可以用極快的加速度跟上隊伍，這是馬匹做不到的。而騎士的任務是約束動物夥伴，防止騎獸依照本能隱身或者跑散，騎兵衝鋒需要隊形和氣勢。
營地內來自深紅聯邦的一夥傭兵背靠背用盾牌擋住羽箭，傭兵首領只是一看就知道完蛋了，他立刻決定拋棄雇主逃走，傭兵只為金錢和自己負責。他們直接從貴族手裡搶到幾十匹馬，兩人一騎向著提雅森林相反的方向逃竄。
在付出幾十條生命後，他們把箭雨甩在身後。就在覺得逃出升天的時候，身側出現銀色的幽魅身影。長著螺旋尖角的高大銀色馬匹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跟上來，三隻一組，跟在傭兵們的右側，速度極快。
傭兵們可不管獨角獸多漂亮，抽出手弩射擊，可是弩箭竟然在銀色皮毛上彈開了。一隻獨角獸朝著戰馬一撞，本來就超載狂奔的馬立刻失去平衡摔倒，兩個傭兵頭破血流。
眼看更多的獨角獸出現在右側，馬隊不得已向左偏轉。傭兵首領察覺到對方把自己往左側趕，很快，當他看到迎面而來的獨角獸隊列，他就知道死定了。
殺戮持續了三個小時，天已經濛濛亮，血竭堡外的部隊全部被殺死，因為想投降也找不到敵人。
德魯希麗雅站在屍體中央，讓肢體橫飛的血腥場景浸染自己的心靈。
這就是戰爭，自然循環的一部分，她默默對自己說。
“損失如何？”
拉美西萊回報：“134名精靈負傷，大部分都沒問題，戰死者26，在最後的清掃裡被敵人臨死反撲造成的，屍體已經回收……”
心裡猛地一抽，德魯希麗雅發現自己還是不能把同胞的死去當成數字處理，實在太殘酷了。
“……陛下，我們俘虜了兩千五百人。”拉美西萊太了解德魯希麗雅了，立刻安慰道。
“俘虜兩萬人也抵不上死去的同胞。”她搖搖頭，再次對自己說：這就是戰爭。
這時一個德魯伊快步走過來說：“陛下，我等失職，剛剛打掃戰場時才發現有一溜馬蹄印避過了封鎖線，已經逃離了！”
“怎麼回事？”拉美西萊怒說。
“兩到三匹馬，黑羽已經去追了，但是意識到的時間太晚……”德魯伊滿頭是汗。
“不能讓活口離開，我們下面的戰鬥很嚴峻，每一張底牌都要保密。夜刃豹，德魯伊，不管逃脫者看到了多少，都是信息上的重大損失。我親自去追，這裡交給你，拉美西萊。”
說完她變成獵隼飛走，很快碰到了變成渡鴉的黑羽德魯伊，知道方向後，全速飛翔。在看到森林裡諸多魔法獸之後，她嘗試改變一般的飛禽形態，多長出一對翅膀，四翼有節奏地交替撲閃，身形更加扁平，比其它德魯伊快兩倍。
路上找到倒斃的馬，對方使用步行走了一段，德魯希麗雅認為很近了。她翻過一個矮山崗，然後落地變成精靈形態，眉頭大皺——足跡進入了一個河邊人類小村。
過了一會黑羽德魯伊們跟上，匯報說：“陛下！東面有一支軍隊打著埃辛的旗號，再過10分鐘我們就進入對方視野了！”
德魯希麗雅頭疼，時間太短不夠進入村莊搜索，更不能讓敵人發現。那最簡單的方法是……
她舉起一隻手，毀滅性的法術蓄勢待發。但馬上一愣，她看見從草屋走出來的婦女和孩子，走到河邊取水洗衣。手漸漸放下了。
那裡有許多無辜的人，都是一無所知的婦孺，她自問，能對他們下手嗎？
“陛下……”精靈們站在身後，欲言又止。
戰場上死去的人類是應該，但如果她殺了村莊裡的人，僅僅為兩三個敵人，這算什麼？
“陛下，讓我們去吧……”
德魯希麗雅最終放下了手，德魯伊們低著頭，微不可查嘆息。但是，女王法杖一頓，彎曲杖頭上的藍寶石原石閃耀，超巨型水元素碎星從河裡狂湧而出，吞沒了婦孺，直撲村莊，把所有茅屋和穀倉沖倒，所有人類全部溺斃。
女王回過頭，此時朝陽也越過山崗，刺目的光照亮她臉上刺人的威凜，德魯伊們下意識單膝跪倒。
同情無辜是我的本性，可是如果這份同情要以提雅的安危為代價，那就讓這些無辜都去死吧！嘉蘭諾德女王的慈悲與寬容只屬於提雅！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