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競技] 圍棋的世界 作者:小道王 (連載中)

 
alexyu0937 2014-1-12 20:50:47 發表於 遊戲競技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0 9909
alexyu0937 發表於 2014-1-12 21:14
第三十章 爭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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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誰知道,這個和洛是誰?”陳沖從LG杯抽籤兼新聞發佈會上回來之後,翻來覆去的就是看這個對局表。
金載垣已經不理他了。作為對他見色忘義重色輕友的懲罰,他決定一個禮拜不搭理陳沖這個小人。
但讓金載垣出乎意料的是,自從釜山回來之後,韓國棋院裡面對陳沖的態度似乎好了很多,往常看見他就是一耷拉眼皮裝看不見的老幾位,現在也和陳沖開始打招呼了。
安成俊就是表現的比較積極的一個,握著一根冰糕晃晃悠悠過來在陳沖的對局表上看兩眼,點了點頭。這個舉動讓陳沖很欣慰:“你認識和洛?”
安成俊很乾脆的搖了搖頭:“不認識,從來沒聽說過。”不過不等陳沖瞪眼,又繼續說,“不過你去問問老曹,他帶隊參加新秀對抗賽這麼多年,應該知道。”
而當陳沖找上門的時候,他也正在看對局表:4年了,LG杯這個韓國人舉辦的世界大賽,就好像被上了魔法一樣,韓國人就是拿不到冠軍。上次LG杯的形勢已經是最好,8強賽裡面只有蘇羽一個中國人,剩下7個全都是韓國棋手,但卻硬生生被魔術師拿到冠軍揚長而去,把韓國棋院上上下下看的眼睛滴血卻也是無可奈何。
不過至少也比三星杯強吧?老曹還有個心理安慰:王文達那個做小買賣的,已經讓三星公司整整8年沒見過別人拿冠軍是什麼樣子了。三星公司都快哭了,甚至董事會都開始討論是不是要停辦這個比賽。
“和洛?”老曹聽見這個名字,也是抱著頭苦惱,“似乎有那麼點印象。似乎是誰的徒弟,當初似乎也參加過新秀賽,但想不起來了。”笑了笑自我安慰,“不過別在意,就是一個初段而已……呃……”他忘了面前也是個初段,趕緊往回找場子,“好幾年前就定段的小子了,到現在還沒混出來,也沒必要太往心裡去。”
可這是世界大賽,有誰弱?這個叫和洛的,在網上看是剛剛15歲,11歲定段……很早,早的幾乎可以說罕見,很少參加比賽,只是掛了個馬曉春弟子的帽子。
馬曉春的徒弟?陳沖撓了撓頭:師承淵源,好像隨便挑一個出來就比他這個野路子強。
當然實際上來講,他是清朝國手的徒弟。但沒人知道,因此就成了野路子。
圍棋是很講究人脈的,這個和找工作和考公務員和進行商事活動都是一樣的。有人好辦事,沒人蹲門口。
這個和洛,恐怕就是這麼進的世界大賽吧?LG杯在中國的兩輪預選,這個15歲的小子面對的兩個對手一個是剛入學的初段,一個是五十多歲垂垂老矣的老六段,如果說這裡面沒有點小貓匿,誰也不信。這就好像為啥陳沖各大比賽的各輪預選總會碰上諸如玉得真、趙漢乘、李世石以及元晟臻、宋泰坤這種類型的對手一樣。
很多事情不好解釋,就好像為什麼趙漢乘會把煙頭吞下去一樣。
命運啊,命運!
“第一年定段就能進入世界大賽的本賽,也算是個不錯的表現了。”老曹和老頭碰一下酒杯,吱溜一聲把杯中酒一飲而盡,然後齜牙咧嘴的讓金善雅再給他倒一杯,“不過千萬別小看那個叫和洛的,據說他是馬曉春的內弟子,跟老馬學了5年就等著一鳴驚人了。”似乎想起了什麼不愉快的往事,端著杯的手停在半空中一動不動。
怎麼了?陳沖看看面色變幻的老曹,捅了捅身邊的金善雅,用眼神詢問一下。
“這似乎是個傳統了。”老曹看到了陳沖的目光,歎了口氣,“當年蘇羽也是這麼出來的。老聶硬是瞞了我們四年!”比了比四根手指,翻來覆去看個沒夠,“本來,李昌鎬的時代,完全可以再延續幾年的。”
看來憋大招這種事情,在圍棋界也很流行。老頭不也是很喜歡憋著麼?陳沖瞄了一眼怡然自得的老傢伙,撇了撇嘴。
老曹跪坐在那滿心的彆扭喝冷酒,一時間氣氛有些暗淡下來。金善雅看看這個看看那個,趕緊轉移話題:“陳沖,你在釜山看的演唱會,好玩麼?”她在明月杯半決賽之後就回到了漢城準備7月的定段考,連蘇羽和崔哲翰的第一盤都沒看,自然也沒機會去看演唱會,因此對拿到頭排票聽歌的陳沖羡慕不已。
很有趣的是,在釜山的時候,梁靜文一般都是下午來找陳沖去逛街,而金善雅因為看比賽以及參加研究會的事情,導致只有上午和晚上能看到陳沖,因此兩個人竟然從來沒見過面。而對有些事情心知肚明的金載垣卻不說話,一直保持沉默。
因此金善雅對於陳沖能夠去第一排看演唱會的羡慕,一向是溢於言表的:“講講吧?”
“沒什麼,就是白晃晃的兩條大腿。”陳沖這句話鬧吐了兩個人,現在好歹也能聽懂一些韓語的老頭虎軀連震,老曹臉上則明顯一片紅暈。
金善雅這時候卻一點都不善,雙手微微用力捏下一條椅子腿……這個是幻想,陳沖韓國電影看多了而已。實際上金善雅雖然臉色有些不好看,但還算笑吟吟的,眼角微微一動繼續說:“歌呢?好聽麼?”
“一般。”陳沖搖了搖頭,“周圍人太多,太吵了。”
金善雅的臉不知道為什麼又笑了起來,雙手拿起茶壺給陳沖倒上一杯:“祝你在LG杯上,旗開得勝。”
陳沖也想旗開得勝,但前提條件是他總要能熟悉一下他的對手。如果是李世石趙漢乘宋泰坤這類人物,陳沖不敢說能贏,但從過往棋譜上總能得到許多資訊,拼一下不是沒有機會。但和洛是個小初段,如果陳沖想從韓國棋院的棋譜庫裡找到想要的東西,就困難多了。
瞎貓碰死耗子吧。終於回到棋盤前的陳沖看看四周,有一種得意的心情:那邊是李世石,那邊是朱鈞,那邊是古力,那邊是藤原楓,那邊是老虎依田紀基……雖然是32個人捉對,但要按照中國足協的演算法,老子大小也算是世界三十二強之一了。
只要贏一場,就是十六強,也就意味著54000人民幣到手。這樣的好待遇上哪找去?陳沖有些興奮了,賣力的擦拭著棋盤。
和洛進來的時候,陳沖正在喝水。看到坐在自己面前這個小孩子,他點了點頭表示致意。
當和洛用很憤怒的眼光看著他的時候,他還在喝水。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還是笑了笑表示友好。
當和洛開始說話的時候,他還在喝水。但和洛的聲音足夠讓已經坐滿對局大廳的棋手們聽清楚:“陳沖,我要打敗你。”
無所謂,要打敗我的人多了。安成俊昨天還指著我鼻子這麼說來著。陳紅無所謂的笑笑,繼續喝水。
但和洛還沒完:“我要打敗你,因為你欺負了語詩姐姐!”
這句話有點意思,陳沖放在嘴邊的杯口頓了一下,搖搖頭:上次的確有些氣人,不過也沒到要死活不論的地步吧?
“你害的語詩姐姐徹夜啼哭,你害的語詩姐姐生不如死,你害的語詩姐姐愁容滿面。”和洛的聲音很大,讓人懷疑這個15歲的小子已經變聲完成了,“你既然欺負了她,就要有為她負責到底的信念……可是你……”
陳沖一低頭手中杯一抖,褲子就濕了,直愣愣的看著和洛:“小子,有些話不能亂說!”但人家已經說完了,李世石李昌鎬朱鈞依田崔哲翰以及那個美男子藤原楓等等等等凡是在場的所有人都扭頭看著陳沖,滿臉的不可思議。
“我沒亂說!”和洛倒是很倔強,“你讓語詩姐姐在宿舍裡痛哭,我都看見了!”
你看見個鬼了!陳沖慌得直接把手中茶杯扔了出去:“別胡說!這事情不是說著玩的!”
金善雅本來站在陳沖背後打算看棋,結果聽見這話面臉通紅暗咬銀牙扭頭沖出了對局室。
陳沖兩隻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可和洛一梗脖子還沒完:“你要負責!”
我負你媽個蛋!陳沖恨不得掐死這小王八蛋:“你龜兒子少胡說!”情急之下他說的是四川話,結果和洛一撇嘴,直接把他釘在了恥辱柱上:“漢奸。”
龜兒子!
被罵得臉上通紅手腳發抖的陳沖站起身抄東西這就要打人,身邊的古力孔傑和羽根三個人連忙撲過來把他攔腰放倒,按手按腳勉強阻擋住了這就要打出廬山升龍霸陳沖:“冷靜!”
老曹一開始在裁判席那不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事情,還看熱鬧呢。眼看著要打起來了才忙不迭一路小跑過來:“陳沖!冷靜!不然判你直接出局!”
沒用,陳沖眼珠子都紅了,被按在地上還手腳亂動。
“陳沖!”老曹使出了殺手鐧,“還錢!”
老實了。陳沖慢條斯理的整理一下身上這套唯一的西裝,用手抹抹額頭上散亂的頭髮微微一笑,伸手從棋盒裡抓出一把棋子:“猜先吧。”
人群逐漸散去,陳沖在咬牙切齒:龜兒子,晚上我要讓你能囫圇個的回了酒店,我陳字就倒著寫!
“開始吧。”老曹看看終於平靜下來的對局大廳,宣佈比賽開始。
第一手,拿到黑棋的和洛,將棋子拍在了右上星。
“你這個徒弟,我們到底是應該說他聰明呢,還是應該說他傻呢?”明月公司的董事局主席,中國國務院下屬體育總局小球管理中心副主任蘇羽職業九段一身西裝革履坐在研究室裡似笑非笑,“這個手段,可不是一般人能想得出來的。”(實際上,公務員不允許在實體公司中掛名。但這裡只是為了情節而情節,別追究了)
實際上,馬曉春看著徒弟鬧出來這麼一把子事情,自己臉上也掛不住,哼哼唧唧抓耳撓腮的沒說話,心裡面也暗自生氣他這個小徒弟給他添亂。
新科明月杯世界冠軍蘇羽用手指敲了敲面前的桌子:“看上去有些管用,陳沖已經不在乎陣型了。”
馬曉春睨了一眼蘇羽:“這是好事情麼?”
蘇羽一笑搖頭:“如果不是呢?”
和洛並不認為陳沖很厲害。和他不一樣,陳沖的棋譜在韓國棋院的網站上可以看到,在抽籤之後馬曉春就專門讓蘇妙把棋譜傳了過來進行研究。而在那些棋譜上,和洛和馬曉春看到的是一個找不到北見誰輸誰不管什麼棋都能下錯的陳沖。
因此和洛才會對王語詩如此看重一個陳沖感到大惑不解,而且更對那次王語詩被陳沖三言兩語氣回宿舍的行為更加憤怒。但王語詩並沒有什麼徹夜啼哭聲不如死之類,只是在他面前表達了一下憤怒之情然後繼續去找陳好快快樂樂的研究衣服問題。但和洛這個情商低於80的人,就當真了。
但不能不說,和洛這個小子的棋力,真的很了不起。了不起到陳沖似乎認為在他面前坐著的,是老頭。
很平淡的佈局,很穩健的守回角,很正經的將黑子放在下邊分投,很妥當的在左上掛角然後拆二……但這一切,總讓陳沖皺起眉頭:太穩健了,冷靜得似乎不像是剛才那個用語言就能挑得他暴跳如雷的臭小子,反而就像是一個九段高位。
他幾乎找不到一點破綻。
幾乎找不到一點。
“我似乎看到了12年前的我。”蘇羽拍了拍手似乎在為他稱讚,“而且更像16年前的李昌鎬。只不過,”他轉了個彎,眼角輕輕一抖,“他還沒到那種境界。”
幾乎沒有破綻。陳沖在下邊那枚分投的黑子邊尖沖過突然托向右下角的時候,和洛明顯愣了一下,一絲猶豫之下一手擋,被研究室裡的曹薰鉉直接判定為:“隨手。”
“右下已經很小了,而陳沖為了安定必然要多補一手,就算讓他進了角只要拿穩了先手就是優勢,”蘇羽的表情很有趣,不知道是在興奮還是傷感,“但現在,先手歸人家了。寧失三子不丟一先,老話了。”
陳沖顯然沒有料到能在這裡就拿到先手,愣了一下之後,才如獲至寶的撲進左邊,立下擋住黑兩子聯繫之後又再從左上中飛出鎮頭,順著黑棋尖出的勢點了進去,反跨之後打一手,就讓黑棋本來穩穩成空的左邊竹籃打水,緊跟著頂一下黑三子頭之後大飛出來登時把黑棋本來茫茫的勢力完全壓死在左邊,還形成了一道模樣威懾下邊的大空場。
蘇羽拍了拍手,似乎還是在為誰鼓掌:“這些下得不錯,有我當年風範。”
馬曉春瞪眼了:“你到底是哪邊的?現在吃虧的是我徒弟!”
“他又不是我徒弟。”蘇羽冷笑三聲,“你覺得整個中國棋院,能夠高興你徒弟晉級的,能有多少?”
馬曉春癟了,坐在那不出聲。蘇羽伸伸懶腰歎口氣:“還是我徒弟好,你看看,山田規三生這就不行了!”
和洛並不緊張,或者說,臉上根本看不出來緊張。似乎剛才在盤面上吃了大虧的並不是他而是陳沖。低下頭仔仔細細的看棋盤,左手手指放在嘴巴裡輕輕啃著指甲,良久之後拿出棋子落下去。
就地做活。和洛似乎並不在意外面白色的大模樣,反而有些悠然自得的先安定左邊。而等陳沖再飛一手之後,才從右中上拱頭出來。
“他不著急麼?”老頭在晚上看直播,同樣對於和洛的這些手段莫名其妙,“無論如何左下已經是一大片鐵壁銅牆了,這麼不緊不慢的連跳都不是,他還想爭中腹麼?”
三老之一的俞斌在關注了其他15場對局之後,終於把目光放到了這盤兩個初段之間的比賽上。而結果讓他很吃驚,回過頭甚至問老聶:“這個,是那兩位初段的比賽?”
老聶並沒看那盤棋,隨意的轉過來看兩眼點點頭。
“前面三十手,像是兩個九段,接著的十五手,像是一個九段。”俞斌嘬了嘬牙花子,“最近的10手,像是兩個業餘選手。”
他指的,是在慢悠悠毫不著急的和洛之後,同樣出了緩手的陳沖。
陳沖有些吃不准和洛是個什麼意思,長考之後偏偏想起來老頭的那番關於“大局”的教誨,怎麼看怎麼覺得右邊的那幾個子不安全,於是補了一下。這是個緩手,如果是換個人坐在對面恐怕早就抓住機會撲上來把陳沖一頓暴打了。但和洛毫無反應,似乎完全沒意識到左下的危機,又在左邊打了一下。
就這麼你來我往的七八下之後,陳沖終於琢磨出了不對的味道,先手在上邊斷開分攻黑棋兩子。和洛還沒反應,慢悠悠的隨手一尖被連扳之後上邊的兩子就算是徹底被葬進了白棋的肚子裡,而等粘一手之後,卻又發現要面臨右中上被夾攻的局面。
和洛顯然沒想到陳沖會兇狠如斯,一時間愣在那裡半天沒動。而等他終於回過味來,卻叫開了撞天屈:“姓陳的,你騙我!”
馬曉春就站在陳沖身後,冷不丁聽見這一嗓子絕望的捂住了臉喃喃自語:“我不該讓他參加比賽的……我真傻,真的,我單以為比賽的時候他能集中精神,沒想到他……”蘇羽哼哼的冷笑,抱著膀子不說話冷眼旁觀。
好在,和洛僅僅郭靖了一點,但還不是傻子,滿臉驚慌的東瞅瞅西看看望見馬曉春擰著眉立著目瞪他,畏畏縮縮的低下頭。
不遠處的老曹突然想起了趙漢乘,歎了口氣。
“他騙我。”和洛賽後和馬曉春叫屈,“前面比賽裡面他下的可不是這個樣子!”
馬曉春不知道說什麼好,真的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好,站在漢城的街頭上身邊車水馬龍,卻如此的秋風蕭瑟。
但和洛的天分,卻也不是其他人能夠否認的。至少陳沖自己就否認不了。
三枚死子,右上那裡的三枚死子,陳沖已經蓋住了頭只等殺掉了事,但和洛極為巧妙的在上邊一頂,曲之後出人意料的從右邊跳了出來刺黑中斷點,等陳沖粘斷之後又從右上外扳出來。
三個子這就算跑出來了。
陳沖抓了抓頭髮,又抓抓腮幫子,硬是想不到和洛到底是怎麼做到這一點的。更要命的是和洛不光那三枚黑子跑路,還拖著上邊的四枚白子。本來那四枚子在殺掉黑三子之後是穩活不死,但等黑棋逃出來趁亂再在上邊捅一刀之後,就變成了一串孤子。
事情很奇妙啊。陳沖越發的想不通了。但現在不是他想為什麼會這樣的時候,而是該考慮怎麼才能活下去了!
“誰殺了對方,誰就贏。”蘇羽想笑,為了保持安靜只能努力撅嘴,“現在牽扯的可不是三五手之前那麼一點點了。”
也許陳沖的大局還看不到右上的重要性,但蘇羽和馬曉春看得出來,和洛是賭上了整個右上角和右邊至少20目來逃出這一片的:為了逃跑,他不得不讓黑棋的勢力進到右中上,為了逃跑,他不能不讓右上角留下掏底的手段。
但還是要跑,他的模樣完全不能對抗白中央厚勢,扔掉三十目如果能換來洗清中間,也值得了。
“他的實地還是富裕。”蘇羽歎了口氣,“佈局的優勢,但中央白棋模樣太厚,紮成了籬笆就數不清誰輸誰贏。看吧,”他摟著老曹的肩膀笑嘻嘻的,“是不是很有意思?”
反正,最後還是要回到中盤對殺爭勝負的局面上。如果看初衷的話,他倒是達到了要把比賽拖進計算定輸贏的地步上。
殺殺看吧,誰知道呢。陳沖用手拍拍臉,清醒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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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exyu0937 發表於 2014-1-12 21:15
第三十一章 世界八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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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局面拖到對殺裡,似乎並不明智。”蘇羽總是在給馬曉春潑冷水,指尖在棋盤上來回的劃拉發出劈啪的聲音,“我不明白為什麼和洛要這麼下。他的長處並不在於計算,而陳沖唯一憑藉能贏的也就是計算。幹嗎要以己之短攻敵之長呢?”
馬曉春臉上陰沉沉的看不出什麼,老曹倒是過來替他解圍:“也許和洛這個小子打算和陳沖鬥一鬥力量呢?”
和洛並不想鬥力量,這是不得已的:經驗主義和本本主義害死人。他總記得王語詩給他擺的那盤棋,總記得陳沖在韓國棋院八連敗的對局,因此心中總認為陳沖是個缺少大局觀只會在局部小打小鬧的人。
一開始他還不認為陳沖能利用上左下的大模樣,但等白棋吃死右上三子的時候,卻突然發現如果自己再委屈求全就要輸棋了。
於是他不能不拼命。而當他小宇宙爆發的時候,明顯又比陳沖高了一個檔次,十幾手過後便把右上徹底攪亂,大踏步地前進到中央之後,局面就已經到了不殺不休的地步了:黑殺白上中一片則陳沖落後70目萬事皆休;如白殺黑則白棋不僅圍定中央數十目大空,上邊右邊黑空也必然面臨洗劫,到那時候和洛所面對的已經不是貼不出目的問題了。
“和洛很勇敢,手段很高明。”剛進門的趙漢乘坐在那仔仔細細看棋譜順口說,“但總覺得有些問題:剛才他實地佔據完全優勢還有諸多借用時候幹嘛不殺出來?”他的情況好了很多,雖然說話的時候還是嗓子疼,但至少不像前一段時間只能吃流食了,也能用暗啞的調子發音。
馬曉春也不知道自己徒弟是個什麼問題,歎了口氣沒說話。蘇羽卻冷笑一聲:“再好的苗子也要風吹雨打,悶了三年不見天日長得起來才見鬼了。”
其實陳沖和和洛是一個類型都是經驗不足,但陳沖心智成熟得多,並不會犯那種棋譜套棋盤的毛病。
但在棋盤上一刀一槍殺起來的時候,陳沖卻覺得自己才是那個15歲的小孩子:黑棋裡面遍地的連環套,陷阱,挖坑,騙招,誘棋……舉手投足間已頗有些大家風範的和洛竟如同南北朝劉勳用兵一步百計,七八手棋竟然伏下了十幾個暗樁!剛開始的時候陳沖並沒有看出來裡面的問題,只是按著計算之後能夠選擇的最好手段去應對。
但兩三步之後,即便陳沖的眼光不足,也看的出這裡面有問題了。實際上他也不是計算出來,而是純粹的感覺到的。
那一手,是黑棋退一手準備向右蓋白三子棋筋,如果按照正常的進行手段來講,陳沖應該小飛一手兼攻帶守,但當他計算一下準備飛出的時候,卻總覺得有什麼事情不對。於是他又從頭開始推算。這一遍同樣沒看出什麼問題,但那種奇怪的感覺總是籠罩在心頭上揮之不去,讓他從黑三子逃入中腹的那一手開始,又算了一次。
這一次,讓他滿身冷汗。實際上黑棋扳出來的那一手,就是個套。只要他陳沖挖進去就要打一手之後彎聯絡右上,借著白右上氣緊二路聯回……當然,他沒挖,只是在右上並了一下防斷??這個手段很中庸,但也讓和洛有些進退不得。而接下來那個跳還是在引誘他挖,他還是沒挖,而是從上邊跟著跳出來,倒是避開了黑棋托上邊之後立下做眼的手段。
如果說這還是求活手段的話,那麼接下來和洛就是無不用其極的坑人了:那手夾,只要陳沖長出防打,那麼接下來黑棋一退就隱隱約約留著一個靠白上中三子的手段,而如果退後白棋飛出,那麼等黑靠過去無論如何陳沖也只能救出領頭的那枚子,其他的被黑再尖之後,就算是死無葬身之地了。
險啊!陳沖順手擦擦額頭上的冷汗,仔細考慮了一會兒之後,先虎占住黑那手尖的地點。
“急所啊,急所。”蘇羽抑揚頓挫的似乎在念唐詩,拍著大腿搖頭晃腦,“這裡黑占了白逃不出,白占了黑要受苦……朱鈞那臭小子還說陳沖大局觀不強,這裡便下得如此之好,便是平常的六段也看不出的。”
馬曉春終於忍不住了:“你到底是哪邊的?現在我徒弟和韓國棋院的在籍棋手下棋,你說點好聽的行麼?”
蘇羽笑了笑,開始唱太平歌詞:“要說那,小和洛,也是蓋世無雙,三步後,就要攻上方……”
第一步,和洛大飛攻右邊白三子,這個陳沖無可奈何,必須要尖一下做活;第二手,黑棋就變到了中間大跳似乎是要做眼位,這裡也是不能不應的地方。而第三手,當和洛強攻中上白大塊的時候,陳沖就發現自己沒有好應手了。
這一手攻擊並不嚴厲,如果僅僅是攻過來的話,陳沖一尖一扳總是能逃出去,還能分斷黑龍繼續攻擊。但問題出在那手大跳上。那手跳引著白棋的方向,不管是攻是守都要被影響到,讓陳沖很難兩全。
而如果想要攻擊那手大跳,就要先處理引征的那手大飛。而要處理大飛,就不得不撲進去送個眼位給黑大龍。
送眼位給黑大龍不是不可以,但自己落了後手之後就再難困住先手沖出頭的和洛,那時候即便自己左下是萬里長城,也擋不住那滾滾煙塵。
陳沖難受了,一個人坐在飯桌邊看著面前的飯菜發呆。按規距陪他吃飯的金載垣倒是一副好胃口,土豆牛肉來者不拒,一邊嚼還一邊問陳沖:“你不吃點?”
“吃不下。”陳沖聲音弱弱的沒什麼底氣,“不餓。”
金載垣一邊嚼飯一邊說話,米粒子噴出來掉了一地:“要不然,我幫你參詳參詳?”
“算了。”陳沖倒不是怕違反棋手道德什麼的,而是現在這個時候討論出來的東西,並不一定有什麼好處。除非幫他參詳的是李昌鎬這種級別,或者有幾個小時能讓他好好消化整理。
不然的話,別人的思路只會讓自己混亂,其他的一無是處。
金載垣也明白這個道理,況且他也並沒有什麼好辦法能幫陳沖脫困,這麼一說無非是調笑而已,因此一笑便算,繼續大口吃肉。
陳沖勉強填了個肚子飽,休息一下回到對局室裡面對著棋盤發呆,還是束手無策。
當然如果不殺大龍單跑上邊,憑藉左下的一大片對抗也許能爭官子勝負。但上邊那裡總歸牽扯得太大,讓他無論如何不能痛下決心。
佈局時候欠的債太多,總歸是要還的。
歪著頭斜著眼,當代大學生陳沖身體扭得跟麻花似的倒在沙發上蹺著二郎腿渾身的瑟,愁眉苦臉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也許可以試著扔過去一個眼位。”蘇羽卻並不考慮放黑龍一條生路的問題……在他眼裡放生只是死緩,最後還是要輸……左看看右看看扭過頭,“乖徒兒,你看如何?”
蘇羽一向為老不尊,已經拿下比賽回到研究室的朱鈞也就是歪歪頭一笑:“不咋地。”
“問你話呢,別對付。”蘇羽指了指棋盤,“要是你,你怎麼應?”
朱鈞的性格很厚重,雖然跟他師父時不時地笑鬧一下,但如果真論到棋盤上也不會含糊下去,擺了擺看了看,下了個論斷:“白棋優勢。”
蘇羽有些驚異的看他:“你也看出來了?”
朱鈞點點頭:“我看出來沒用,陳沖看出來才行。”
但陳沖看不出來,面對著棋盤抓耳撓腮有一種想哭的痛苦。當所有局部手段都無效的時候,他現在也只能強迫自己去思考全盤??儘管他以前從來沒真正的思考全盤過。
他努力的分析左上角,分析右上角,分析右邊,分析下邊,看看哪裡才能對他的對局有所幫助,哪裡才能既把他的上邊救出來,又能不讓黑棋出頭。
極困難。陳沖的基本功在那擺著,幾乎把上上下下分析了一邊之後,還是想不到。
他快把自己腦袋上的頭髮薅乾淨了。
首先來講,比如要把攻擊白大塊的那枚子和黑大龍隔離開。這是個先決條件。陳沖只能逆著方向推導:如果要隔離開,那麼必須讓中間的兩枚黑子互相之間不起作用。而要讓它們不起作用……試試吧,陳沖思來想去也是個無可奈何,但他實在是又算不出如果下在那裡會有什麼後果??計算量太大,換個誰也算不清楚,蘇羽也沒戲。不過蘇羽和朱鈞師徒倆能在棋盤上擺變化,這個條件讓人更加無可奈何。
和洛的臉色刹那間白了一下,但很快恢復正常,不動聲色地觀察棋盤。
天元上一路的那枚白子,讓老曹以及韓國棋院的其他人看到了一點希望:“快給我擺!”老曹揮舞著皮鞭放牛羊,“10分鐘之內擺不出來就給我一人300道死活題!”當然皮鞭落在身上的只有那些初段和二段們,趙漢乘就不必擺起,但臉上似哭似笑的表情讓人捉摸不透。
老曹端詳了他一陣,問:“想到什麼了?”
趙漢乘有些悶悶不樂,找張紙寫了幾個字:“這盤棋,有趣了。”
陳沖不覺得有趣。他只是感覺那裡能救他,而且推算一番能阻擋黑棋向下蔓延,因此才下的那裡。當和洛肩沖的時候,他還是要進行大量反復而且很可能會無意義的計算。
點入,虎擋,扳,連扳……隨著中央的黑白子數越來越多,陳沖腦中的計算圖也越來越清晰。而隨著進程的發展,他也終於能肯定他那個天元上一路,算是下對了:只要那裡有子引串著右邊,和洛就不得不先去照顧那一片遼闊的地方,就不能肆無忌憚的對上邊下手,而既然上邊不動,等陳沖略施幾個手段借用著那枚子的方向把打進去的白子再串回來,黑大龍就還是沒有眼位,還是要外逃。而這次更要命的是,黑大龍的行軍路線上,還多了一條攔路虎。
“這小子大局觀不錯啊,順手還捎著右邊的那塊飛地。”蘇羽對於陳沖的妙手略有些驚愕,“誰說他只知道殺人的?”
朱鈞沉默了一下,摁著嗓子說:“唱歌是一門語言的藝術,講究的是說學逗……”
一向欣賞陳沖的老曹打斷了朱鈞:“現在和洛不好辦了。”
風水輪流轉,這次該和洛揪著腦袋不撒手了。他萬沒料到陳沖竟然借著中間的勢讓他攻擊右邊同時圍眼位的黑子落了空拳,而等那子的味道一消,陳沖就光明正大的闖進了黑大龍肚子裡,鬧了一通又演了個漂亮的騰挪揚長而去,卷走了一枚黑子不說還讓大龍要撞牆。
下棋以來除了和幾位頂尖之外就沒這麼窩過火的和洛似乎有些失去理智,惡狠狠的一手挖強行攻擊上邊已經逃出生天的白大龍。而趙漢乘對這一手的判斷就是:“太過分了,這是引火焚身。”
一個小時之後,和洛終於從怒火中燒中清醒了下來,木呆呆看著已經碎得不成樣子的中央**。很久很久之後,才用力擦擦眼睛,把面前的棋子扔在棋盤上。
“還很年輕,很不成熟。”陳沖用很平和的語氣,向老頭描述著他在世界大賽上的第一個對手,“但很厲害,有很敏銳的觀察力和大局觀。他的佈局應該不僅僅是馬曉春一個人在教,很多手段讓我總覺得很像當年前五十手天下無敵的老聶。只是也許智商發育的太快,導致情商不足,很多東西,”他越說火越大,“滿嘴胡說八道!什麼都敢往外扯什麼都敢說!郭靖還知道說話講究分寸,這小子15歲了還童言無忌是怎麼著?!”
王語詩的亂七八糟,陳沖並不很費心。這個事情沒有就是沒有,別人怎麼嘀咕他都無所謂。但“漢奸”那兩個字可是實實在在的踩到了他痛腳上:“要不是中國棋院的規矩,我至於一個人跑到國外來看別人白眼麼?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
但現在說什麼都沒用,陳沖越想越彆扭,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發呆。不過梁靜文的短信,讓他的心情好了一些:“聽說你贏了,恭喜哦!”
不過從比賽結束之後就沒看到金善雅,不知道小姑娘幹什麼去了。陳沖用短信和遠在新加坡的梁靜文聊了幾句,慢慢的也就困了。
轉過天的第二場比賽,陳沖面對日本的高根台四段,似乎被昨晚上的短信鼓勵的發了飆,從第一手開始,就追在白棋屁股後頭胡攪蠻纏。這一手也許對付韓國人中國人不大管用,但對付日本人卻是一弄一個准,沒到五十手,高根台的棋就亂了,等好不容易整形之後再點實地,卻發現自己落後了。拼死打入中間爭勝負,卻被紅了眼的陳沖一路追殺從上邊殺到下邊,一條幾乎數不清目數的大龍被擠得生生做不出一個眼位,最後只能黯然認輸。
兩輪過後陳沖拿著對局表向著老頭洋洋得意:“看到了麼?現在好歹咱也是世界八強!”
老頭看了兩眼對陣,點了點頭:“第一次參加世界大賽就能進入八強,已經很了不起了。同志,你一定不能得意,革命的道路漫長而曲折,還要爭取下一次打入四強!”
……等等。什麼叫下一次?陳沖很不滿的看著老頭:“你不相信我麼?難道崔哲翰就真的已經強大到了我可以在比賽前就認輸的地步了麼?”
“我相信你,”老頭很鎮定地凝視他,“但……好了,已經很晚了,洗洗睡吧,等下一輪韓國聯賽之後,第三輪四強賽就該開始了。”
那個“但”是什麼意思?陳沖坐在那運氣:“給我說清楚,你是不信我能贏崔哲翰麼?”
“你想聽真話麼?”
陳沖幾乎無語了:“我是你徒弟!”
“崔哲翰是世界冠軍。”老頭把陳沖氣的跳腳:“你等著,如果我贏了,你請我去江原道大世界玩個痛快!”
“可以。”老頭坐在那東看看西看看,“對了,這幾天金善雅怎麼沒來?”
說起來,那個饒舌的小姑娘好幾天沒露面了,往常她可是兩天必到一次的。陳沖吃飯的時候聽不到咯咯呱呱的說話聲,也覺得沒著沒落。
“那個小姑娘挺有意思的。”老頭打破了沉默的局面,但說完這句話,又讓空氣寂靜了下來。
明天去棋院看一眼,不會病了吧?陳沖往常在睡覺之前基本上要和金善雅用短信聊上那麼一個小時,但這兩天怎麼看手機怎麼沒動靜。
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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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exyu0937 發表於 2014-1-12 21:16

                                         第三十二章 半路劫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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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善雅幹嗎去了?”在棋院裡,陳沖貌似漫不經心的問金載垣,“看見她了麼?”
金載垣這一段不知道是發育還是怎麼,成天到晚嘴不閑著唧唧哢哢吃個沒完,滿嘴的土豆片亂噴:“沒來?我不知道,我對她沒興趣。”
四五天沒看到金善雅,總覺得少點什麼,陳沖坐在樓頂上仰望天空,三四個小時沒下來。老頭坐在屋裡自娛自樂,時不時地抬頭看兩眼,卻也不關心。當然,過了12點就不好了,老頭從窗戶裡探出頭喊人:“沖兒,歸來吧……”
陳沖有時候真覺得他師父欠揍。從房頂上跳下來揮舞一下拳頭,隨便洗洗躺在地上卻翻來覆去睡不著。
“想金善雅呢?”老頭也沒睡,枕著胳膊透過窗戶看星星,“戀愛了?”
陳沖笑出聲來,卻透著點無奈:“沒有。”
“那你睡不著幹什麼?”老頭從床上扭個身看著地鋪上的陳沖,“失眠可是棋手的大忌。”
陳沖有些煩悶的擺了擺手,轉過去不看老頭:“沒有的事,睡吧,我明天還要趕火車去水原了。”
“原來你沒事,沒事就好。”老頭哼哼唧唧的笑,“但往常,你怎麼就睡得這麼香,也沒功夫出去看星星呢?”不知道他想起什麼來了,拿腔捏調的叫喚,“當初和人家一起看月亮的時候叫人家小甜甜,現在新人勝舊人,就叫人家牛夫人……”陳沖一個枕頭飛過去:“閉嘴!”
不過的確總覺得少了點什麼。火車上的陳沖莫名的不想說話,看著窗外的風景發呆。依舊擔當陪綁的角色的金載垣眼看他兄弟變成沉默的睾丸,卻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原因,只能一點點試探:“你戀愛了?”
陳沖慢慢地搖頭,滿身悲涼。“你失戀了?”金載垣實在想不出還能有什麼原因把這麼一條生龍活虎的漢子變成這般模樣,有些抓耳撓腮,“你想什麼呢?”
陳沖有氣無力地揮揮手:“想事呢。”
金載垣這半年來跟著陳沖也是刻苦的學習漢語,而且為了學得更好也聽了不少劉寶瑞,下意識的接上下茬:“大少爺呢?”
“大少爺,上學去了。”
金載垣點點頭:是這段:“二少爺呢?”
“二少爺,掉井裡頭了……”陳沖回過味來了,“說這些幹什麼?”
“我問你想什麼呢。”金載垣被他一打岔差點忘了自己要說什麼,“想啥呢這麼入神?”
陳沖又回到了那個表情,有氣無力地擺手:“想事情呢,別跟我說話。”
“你愛想什麼想什麼,但明天和崔哲翰的比賽,你有譜沒有?”金載垣覺得陳沖運氣不大好,“如果是羽根直樹,我倒覺得你贏得可能性更高些。”羽根直樹是八強裡唯一的所謂“不善戰鬥”的日本人,卻碰上了古大力,眼看日本棋院又要顏面掃地。
想到羽根直樹,金載垣不可避免的又想到了藤原楓:“那個小白臉,面對我堂堂大韓鬥士李世石,也終於還是要敗下陣去的。”
陳沖甩了甩頭把腦子裡面的那些亂七八糟扔在一旁,冷笑著看他:“難道說,你也不相信我能贏麼?”
金載垣像是看外星人一樣觀察他半天,最終搖了搖頭:“你應該問,還有誰相信你能贏才對。”
這種事情不用想,在大街上隨便挑一個知道點圍棋的,就肯定會認為崔哲翰九段會毫無懸念的拿下本屆比賽的小黑馬陳沖初段。甚至有幾位專欄作家在網站上在報紙上分析四強大勢的時候,根本沒把那盤棋算進來就確定崔哲翰會進入四強。
“我就真的這麼差?至少我還贏了高根台……”陳沖不想說下去了,心裡面歎息著,繼續看向窗外。但10分鐘之後,卻突然扭過頭定定地看著金載垣:“賭點什麼的?”
金載垣愣了一下,才伸出一根手指:“10萬。”
陳沖點點頭:“準備點錢吧。”
他還是很憤怒的。第一因為沒人相信他會贏,第二是竟然每個他提出賭局的人都答應了下來。連安成俊這個未成年人都跟他賭了5萬塊,而更可氣的是金載垣在研究室裡公開賭週邊:“崔哲翰勝1賠1.2,陳沖勝1賠6。”
擺明瞭瞧不起我?陳衝開賽之前去廁所的時候,拐彎到研究室看了一眼。這一眼讓他的肝一直疼,疼到比賽開始還要用手按著才能緩解痛苦。
崔哲翰倒是已經沒有以前那種不拿正眼看他的態度了,看他這樣子也有了分關心:“昨晚上吃壞了東西了?”
陳沖揉揉頭感謝一下好意:“沒事,請您開始吧。”
崔哲翰不大明白他是個什麼意思,但對這種帶病也要堅持比賽的態度很讚賞,起手規規矩矩落在右上星。
陳沖好容易平緩一下自己的情緒,跟著落子在對角右下小目上。五手之後,就形成了黑二連星掛左下而陳沖紮角分投右邊的平和局面。
崔哲翰並不著急,也從來不認為面對一個初段就應該急風暴雨應該精彩完勝。那不是一個九段應該做的,他所要做的僅僅是贏下來,贏得漂亮必須要在保證勝利的基礎上才能爭取一下,如果不保證勝利那打得再漂亮也根本沒有意義。
一個勝負師,永遠把“贏”這個字擺在第一位,崔哲翰在棋盤上所表達的,也是一個九段在世界大賽四分之一決賽中面對不論多麼強大或是弱小對手都要表達的態度。
“陳沖看意思必敗無疑了。”金載垣雖然嘴上這麼說,但語氣裡卻沒有多少歡愉的調子,“不過我想知道那個膽大包天敢壓陳沖10萬塊的小子,是誰?”
所有在對局室裡關注這盤新初段賽的新初段們都搖了搖頭,而高段們則根本沒參與這件事,都在忙忙的擺朱鈞對李昌鎬、李世石對古力和孔傑對常昊的比賽。
他們忙著呢。
黑棋毫不在意四處煽風點火的陳沖,依舊邁著穩定的步伐邊收大場邊做著模樣,而白棋在無可奈何的跟在屁股後面撿點殘羹剩飯之外,也只能眼睜睜看著外面黑色的大模樣越來越厚……這樣下去不成!陳沖同和洛的比賽同高根台的比賽時候都沒遇到過這種情況,滿身的力氣打出去被別人隨手化解還能時不時反打一下讓他除了後退之外一點辦法都沒有。
按照老頭的說法,“這是境界的差距。”蘇羽偶爾把臉轉過來看兩眼,聳了聳肩說,“陳沖還沒到那個境界,這盤棋……你們剛才賭週邊了是吧?”他突然看到金載垣手裡那幾張記著盤口押金的紙。
金載垣安成俊他們面面相覷,萬沒想到名人的眼神竟然這麼好。但賊贓被堵在手裡,也只能垂頭喪氣的承認:“我們錯了……”
“開得多少賠率?”蘇羽似乎沒當回事,反倒湊了過來,“我看看我看看。”
一幫人面面相覷更不知道名人什麼意思,金載垣小心翼翼的把紙遞過去:“陳沖1賠6,崔哲翰1賠1.2。”
蘇羽接過紙來看兩眼,滿臉笑意:“想不到我那個同胞如此不被看好。得了,”他掏出來2萬塊錢,“我壓陳沖10萬,這個當定錢。”
聚眾賭博卻被當眾鼓勵,金載垣他們完全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眼看著錢放在那不知如何是好。
“其實那邊也開盤呢,”蘇羽笑著指指高段那邊,“賭的是古力和李世石那局的勝負方式。你們慢慢看吧,圍棋賭週邊的法子多了!比如勝負方式,就有殺大龍勝,中盤勝和官子勝。”他乾脆坐下開賭博講壇,“如果眼看棋盤上要開殺,還能賭殺多少子,還能賭殺得成殺不成。官子還能賭目數,中盤勝還能賭最後一手的單雙數,等等等等,法子多了。”
金載垣他們聽的目瞪口呆,這就要開始向一代賭博名人磕頭拜師學藝。不過蘇羽倒是沒忘了正事:“這個以後再談不著急,你們先看棋吧,我先過去了。”說完也不管一群韓國新初段,站起來晃晃悠悠往回走。
陳沖知道外面拿他開賭,也知道自己的賠率多低,而且要不是自己給自己下了10萬,恐怕那張紙右邊那一列就徹底空白了。這讓他真的很憤怒,憤怒的恨不得跳到桌子上把崔哲翰咬死。可這是圍棋,不是散打。
所以他想贏這盤棋給所有人看看,他不是黑馬,而是堂堂正正靠自己實力闖進來的!
丹麥童話,希臘神話,在棋盤上就不能複製麼?
但足球的運氣指數顯然比圍棋大多了,境界上的差距讓他即便看得到崔哲翰的手段,卻也找不到更好的方法來抵抗,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節節敗退卻一籌莫展。
也僅僅是靠著計算和頑強的破壞,才算是勉強維持著目數差一直沒超過兩位數。但望著和黑棋相比明顯薄上許多的白色,陳沖有一種直腸湧動卻無奈乾燥的痛苦。
“這就是半路出家的壞處。”趙漢乘的嗓子終於好了,蹺著二郎腿坐在沙發上對初段們教誨,“即便有極為出色的天賦,但基本功不行,一切就都白費。所以,”他很誠懇地望著那些後輩們,“每天100個死活題,千萬不要忘記做。”
可陳沖每天不只100個死活,還有50個官子還要和老頭下一盤分先局,可現在還是被崔哲翰壓得只剩下一口氣,憑著紮進唯一還薄的右邊的那枚白子勉強吊著。但崔哲翰根本沒動那個子,而是先手收拾乾淨了上邊之後,才轉到右邊來攻擊。
這裡做活也不好,外逃也不好。就地做活的話,被人家劈頭蓋住整理中央他只有旁觀的份兒;但外逃的話,第一人家模樣厚,第二人家實地足,只要慢悠悠釣住了他,到了最後官子他可沒信心能保證目數領先。
陳沖的中午飯再一次沒吃好,坐在那滿腦子轉的都是對局,手裡筷子無意識的在桌面上比比劃劃著想著該如何應對。
陪他吃飯的安成俊的冷嘲熱諷倒是從沒斷過:“想比賽呢?我跟你說,你現在想一點用處都沒有,還平白的消耗體力。不如先扔到一邊去,等吃完了飯睡一小覺回到了對局室再想都不晚。”
這話可不是冷嘲熱諷了,陳沖扭頭看他一眼,沒說話。安成俊自顧自的吃著飯,過了一會兒才繼續說:“雖然他們都賭你輸,但是我也看得出來,大家都是新初段,都指望著你給大家長臉呢!”
壓力蠻大的,有一種參加高考的感覺。高考時候自己怎麼過來的?記得第一場語文考試結束之後自己回到家什麼話也沒說倒在床上就睡,1點半爬起來精神抖擻又奔了考場繼續第二門考試。但現在幹嘛這麼緊張?陳沖躺在休息室房間床上閉不上眼,勉強想讓自己休息一下,迷迷糊糊的卻被安成俊從床上拉起來:“少爺!別睡了,比賽開始了!”
陳沖坐下的時候腦子還有些昏昏沉沉,但看看那枚漂浮在黑色浪潮裡的白子,刹那間便清醒了。
“我估計還是要就地做活,然後再找機會去破大空。”金載垣的判斷不無道理,可陳沖彎彎繞繞五六手之後,最終的選擇卻讓他茫然不知所措,“打?他打算,在這裡做劫麼?做劫有什麼用?”他看看同樣發呆的其他初段們,“也不逃也不活,他想幹什麼?”
但崔哲翰知道,做劫是這個局部,也是關係全域的最強手段了:這個劫他不能不打,如果強行消掉那陳沖就可以在右中上再紮,那時候兩塊白棋裹著一片黑棋跑可絕不是什麼有意思的事情;而如果跟陳沖打這個劫,卻沒有足夠合適的劫材去支撐。前面他下的厚,陳沖下的薄,但劫材這個東西有的時候偏偏與厚薄無關:陳沖可以隨便舍掉什麼地方的兩個子來換這裡的一大片,等洗乾淨右邊再回頭處理都來得及。
這個局面是崔哲翰,或者其他人都沒有想到的。趙漢乘在聽到這邊的喧囂之後過來看看,但看一眼之後,卻愣住了:“他怎麼幹的?”
誰知道?陳沖剛才那五六手還被安成俊譏笑為找不到目標的亂撞,但等斷下開劫之後,他們卻才發現這個劫已經把整個右邊都牽了進來:只要陳沖劫勝,那麼黑棋的實地優勢就蕩然無存,而同時起來的白模樣也完全能夠抵消絕大部分黑外勢的威力。
有趣!趙漢乘端著胳膊看著電視畫面上的棋盤,思考著什麼。
崔哲翰突然間不知道應該怎麼辦才好了:遍地都是劫材,但白棋味薄,隨便挑哪裡出來卻都比不上右邊的損失;更要命的是那些成了空的白實地因為他前面的打擊也紮的極穩,並不是尋劫的一手能占到便宜的……也就是說,不管怎麼下,陳沖都有完全的理由不理……或者說白棋給他造了一個萬劫不應的局。
崔哲翰的汗下來了,本來白淨的臉龐在一刹那間紅潮湧上緊跟著又帶著血色退去只剩下一片雪白,雙手緊緊握在一起看著棋盤。
“有意思啊!”蘇羽一直在關注他徒弟那盤棋,但偶爾換換腦子看看別的對局卻發現了一件讓他感到很有意思的事情,“陳衝要翻盤了?”
還說不上翻盤。陳沖看一眼因為消劫而被殺掉的上邊兩子,眉毛輕輕一蹙:“後面還麻煩著呢。”老曹看著蘇羽目瞪口呆的表情就想笑,但這不是耨人的時候,該說的話還是要說,“崔毒該亮牙了。”
崔哲翰外號毒蛇,簡稱崔毒。能夠得此大逆不道之名號的原因,便在於他劣勢下那種不要命的死拼,以及看上去毫無道理卻總能出其不意的著法。
這時候,崔毒蛇不能不拼命了。
也許在4個小時之前他還有那麼僅僅一點點地輕視,但現在面對這個局面,他不能不亮出他的毒牙,翻手直拍右上黑兩子棋筋。
陳沖卻不著急應,而是把身體靠在沙發上微微鎖著眉頭,仔細的計算著。
“看上去是無理手,但實際上後面隱伏著要攻斷右下那裡白大塊的手段。”老曹同樣也過來了,擺了擺變化說,“這一手極不好應,我想不出好法子。”
而在網上看現場直播的老頭,卻喃喃的說:“臭小子,只要你這一手應對正確,我就算你出師!”
陳沖開始了他今天的第一次長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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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exyu0937 發表於 2014-1-12 21:16
       
                                         
                                         第三十三章 陳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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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沒這麼明顯,但這盤棋現在還是崔哲翰的優勢。陳沖想要爭勝負的唯一憑藉也只是右邊洗劫之後留下的實地與模樣,而這時候,崔哲翰又兇狠的攻入右上要殺白兩子,所有觀看這盤棋的人都凝住了呼吸想看接下來的應手。
陳沖長考了將近40分鐘,就在觀戰者們快要耗光耐心的時候,才終於從棋盒中拿出棋子,緩慢而堅定的落向上邊。
這讓蘇羽扭著眼睛看馬曉春:“誰跟我說他沒有大局觀的?這樣的手段都能看出來,叫沒有大局觀?”
老曹卻不知道應該喜還是應該悲,坐在那臉上動來動去卻不說話。
遠在漢城的老頭慢慢點了點頭,水原的金載垣則開始裝深沉:“形勢,似乎要被逆轉了。”
崔哲翰的棋很厚,但並不意味著就一點缺點都沒有。而陳沖學了這麼長時間的圍棋,從老頭身上得來的最大優點就是能在縫隙中找到進攻的唯一一點。事實上,古代圍棋因為佈局固定的原因,幾乎所有棋手都是戰鬥的高手,老頭更是個中翹楚,這一點陳沖決不丟臉。
上邊的黑大塊只有一個甚至還算不上中斷點的空檔,但如果被白棋紮進去分成兩塊就一齊不活。不過解決方法也很簡單,打一下立下就立刻成活。可當陳沖退出之後,趁著崔哲翰補棋的機會,向右上尖了一下,讓那裡的兩個子登時看到光明。
“如果直接逃,肯定是被人利用著圈大空,但現在不一樣了。”趙漢乘對他喉嚨的仇人倒是很關心,坐在那慢慢研究,“這裡把味道用掉,陳沖並沒有損害,反而借勢把右上拖出來,跟右邊遙相呼應,不好辦的反倒是崔哲翰了。”
萬沒料到自己苦心孤詣一手棋卻被人家隨手破去的小崔眉頭皺得更深了,端坐在棋盤前苦思很久發狠靠斷白上邊與右邊聯繫,隨後刺虎強行攻擊白飄飄蕩蕩的上邊六子。
“勝負手了啊。”其他人都回去看別的比賽了,只剩下趙九段還留在這陪著一幫小初段,“崔哲翰殺成了則白盤面落後20目以上;但要是陳沖從上邊跑出來,殺掉打入的那枚黑子之後順手圍空,黑恐怕就不是貼目困難的問題了。”
現在的問題就是怎麼跑!陳沖現在已經完全進入狀態了,飛快地思考飛快地將棋子落在棋盤上,然後按下計時鐘。
但崔哲翰並不像陳沖那樣看上去那麼草率的落子??儘管落子的地方讓他肉疼,但他還是認為陳沖思考的速度有些太快了,總覺得有些草率:蘿蔔快了不洗泥,早晚要出問題……多想想沒壞處,考慮得更周全才能……什麼聲音?崔哲翰耳邊聽到一絲很熟悉的音樂:“嘀、嘀、嘀……”
等等!崔哲翰扭頭很驚愕的看著自己的計時鐘:我的時間這就用完了?不對啊,我記得還有半個小時的!
“他似乎有些太入神了。”趙漢乘歎了口氣吃著霜淇淋,“現在已經下午四點半了,他還沒發現現在只剩他那一盤對局了麼?”
其他的三盤棋已經全部結束了:朱鈞一目半有驚有險的擊敗了李昌鎬;古力則和李世石在中盤大鬥力量,一時間四五條大龍糾纏在一起慘烈廝殺,但大殺小輸贏,最後大龍們各自歸位,古力萬分幸運的半目獲勝;常昊則在官子之前就掐斷了孔傑的念頭,中盤勝利之後和古力會師。
朱鈞是最關心崔陳這盤棋的人,畢竟這盤棋的勝者將成為他的下一個對手,但當他從棋盤邊和滿臉輕鬆的李昌鎬一齊站起來走過去看棋的時候,才發現中午時候還勝券在握的崔哲翰,已經脫下西裝赤膊上陣了。
這是怎麼的了?朱鈞站在那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東西:這是崔毒的棋麼?怎麼……
李昌鎬卻擺出一副似乎一切都在預料之中德行,站在整張臉都蹙在一起的李世石身後看棋盤。
而古力和孔傑,卻已經連袂回了研究室,和蘇羽切切的說著些什麼,不過趙漢乘支楞著耳朵聽著,似乎也是和陳沖那盤棋有關。
常昊卻坐在對局室裡,看著前面的棋譜。
“四強賽三個中國人,已經確定了。”老曹用紅筆在對局表上一個一個的劃掉名字,心疼得手都哆嗦,“不過還好,剩下的一盤是內戰,至少能保證……”說到這裡,他又愣住了:陳沖,是中國人!雖然說是兩個韓國棋手,裡面卻有一個是土生土長現在也說不大利索韓國話的中國人!
如果陳沖打敗崔哲翰再打敗朱鈞進了決賽,會怎麼樣?老曹突然想笑:這個大耳光,陳好蘇妙念叨了大半年的那個大耳光,可終於要落下去了!
玉得真這個時候,卻看著電視畫面上的棋盤,輕輕歎了口氣。
崔哲翰並不是沒有過在讀秒聲中逆轉的case,但面對一個幾乎不需要思考只在1分鐘內就落子並且總是落下最兇狠手段的對手,他也不可能在不到兩分鐘的時間裡把所有手段都計算清楚:他可是聽說過,催秒中的陳沖的可怕。
玉得真打了個哈欠站起來,拍拍衣裳褲子搖著頭往外走:“這盤棋,崔哲翰沒戲了。”
滿身冷汗的崔哲翰終於還是沒能在讀秒聲中將白大龍捆住,終於還是犯下了一個看上去不明顯卻十分致命的錯誤:他以為那個扳過交換之後可以先手封頭,但陳沖簡單的沖一下再打,那枚卡在龍脖子上的棋子卻無論如何也跑不出來了。
萬事皆休。崔哲翰怔怔的看著棋盤,一直到計時鐘停擺。
老曹歎了口氣,把拿在手上的對局記錄放在棋盤邊:“先簽了字,再複盤吧。”
“我贏了,看見了麼?”陳沖走進研究室的時候,大多數人還沒走,還在討論什麼。他劈著腿咧著嘴走到金載垣的面前,伸出手,“別廢話了,60萬,趕緊掏。”
面對天下大冷,本來就在惴惴那張紙上是誰押陳沖的金載垣,冷不丁面前過來只手還真嚇了一跳:“什麼?”
陳沖從口袋裡面掏出來半張紙,上面是金載垣放在桌子上投注便取的憑證:“你們開盤賭棋,當我不知道麼?老子在自己身上押了10萬,趕緊給我六十萬!”
歸了包堆才不到70萬的總賭金,這就撒出去了大部分,金載垣這個賭局基本上就算白開了。更要命的是蘇名人不知道什麼時候晃裡逛蕩的走了過來也是一伸手:“我的60萬呢?”
賭博害人哪!金載垣總算深刻的體會到這句話的真諦了,雖然蘇羽眼看金載垣翻箱倒櫃把內褲的口袋都翻了一遍,也就沒找他要錢,但開賭場的卻輸到賠不起,也算是丟人到家了。
“下一場,2個月之後,”朱鈞走過來滿臉笑容的看著陳沖伸出手,“再見面的時候,我決不會再留手,會好好的和你碰一下。”
再見面?咱倆以前見過麼?陳沖想問他,卻被滿肚子無可奈何的金載垣拉到一邊:“哥哥,請客吧?”
請客!今天晚上可是不醉不歸了!陳沖贏了棋而且兜裡面放著60萬,自然豪爽的很:“都跟我走!今天誰要是敢少喝酒,誰就跟我姓!”
這一晚上都是酩酊大醉,新初段們紛紛斟酒慶賀他們中的代表陳沖進入LG杯半決賽。這種情況下,連一向看陳沖不順眼的小安都過來幹了兩杯,自然皆大歡喜其樂融融。
而回到漢城鴿子窩的陳沖,自然要在老頭面前好好的顯擺一下:“江原道大世界,有問題麼?”
老頭還能說什麼?只剩下點頭表示萬無不可。不過陳沖心裡面一直記得的一件事情,卻還是要問出來:“朱鈞,那個九段朱鈞,說以前曾經和我下過比賽。你知道這件事情麼?”按道理來講他不如去問蘇羽可能更好一些,但直覺上,他覺得老頭肯定知道。
“上次,在網上,那天你放學回來在明月網站上受到一個8zd的邀請,你就跟人家下了一盤,還記得麼?”老頭慢慢地說,“那個就是朱鈞。他當時在明月網站上的帳號段位是8zd,意思是職業八段。當然,現在已經改成了9zd了。”
陳沖咧著嘴,半天沒說話。
“那盤棋譜,後來列印出來由朱鈞和古力簽名之後送到了韓國棋院和日本棋院,然後才有你連續接到兩封邀請函的事情。”老頭深深地吸了口氣,“說起來,那也是你的恩人呢,下次見到人家一定要多謝謝人家。”
怎麼不早說?陳沖沒問出來,因為他知道老頭一定會回答他你幹嗎不問諸如此類的話,因此也僅僅是沉默了一會兒,就出了口氣:“我不在的這段日子,有什麼新聞麼?”
老頭左看看他,又看看他,想了很久似乎才下定決心:“金善雅來了。”
“來幹嘛?”陳沖心裡冷不丁地抽動一下,臉上卻不動聲色。
“照顧我老頭子。”施襄夏吐出口氣,滿身的悲涼,“你們都走了,去水原參加比賽去了,誰給我做飯?誰幫我洗衣裳?人家金姑娘跟我親人一樣,給我做飯洗衣……就是,她說,等你回來,不許我跟你提這件事情。”
為什麼?不能不說陳沖在某些方面的智商低得可憐,這種情況下他卻還是想不出來為什麼。老頭歪著頭吊著眼看他半天,歎了口氣:“算了,給我講講,你跟崔哲翰的那盤棋吧。”
陳沖的心思暫時沒放在圍棋上,他還在想金善雅來照顧老頭,他似乎應該去說聲謝謝。但這一段因為準備定段賽的問題,院生們已經沒有了比賽,都只在各自家中複習或接受職業棋士的指導,絕少來棋院。
也不是沒機會。比如5天之後,陳沖就接到了老曹的一個電話:“有個任務,接受麼?”
兩個月之後才有棋下的陳沖閑得膩歪,不過也要先打聽一下什麼事情。老曹很直接:“輔導院生,一直到參加定段賽開始。你去不去?”
似乎不是什麼好工作,不過也聊勝於無。陳沖琢磨琢磨,答應了下來:“也行,我去輔導誰?”
“你先來棋院,人家正在這等著呢。”老曹壓低了聲音,“這可是個大戶人家,幹好了你欠我的錢也能早點還!”
大戶人家?陳沖倒是知道棋院允許職業棋手去輔導院生準備定段賽,而且往往還列出名單幫助院生家長挑選聯繫輔導老師。有錢人家往往希望能請到一線的高段棋手來做輔導,但這個時候那些人不是在聯賽裡拼殺就是飛來飛去的參加世界大賽,並不會為了這點小錢耽誤時間,因此擔任輔導老師的,大多都是近兩年來定段缺少比賽的低段們。
用低段來做老師,還能傳授一些應試的技巧,因此院生家長倒並不會為此有怨言。
金載垣就是去做家庭教師的初段之一,現在正在大田的某個地方和一個13歲的小寶貝掙命呢。
而在老曹的那張可作輔導老師的名單上,陳沖的價錢是最貴的。原因很簡單:LG杯四強棋士,可不是一般能碰得上的。
所以陳沖到了棋院在辦公室裡見到那兩位家長的時候,所遇到的禮遇也是最好的。
“陳棋士,還請多多關照我家小雅。”那兩位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男的身上那身西裝至少也值100多萬,熱情的過來連連握手,“還請您多費心了。”
費心不費心的無所謂,賺點錢也好。陳沖接過來定金支票時候險些被上面的數字晃了眼:“這麼多?!”
“不多,陳棋士的水準這麼高,值得這個價錢。”那男的一看就是商人,張口閉口都是資本主義剝削階級那一套,“請跟我來吧。”
陳沖還是第一次坐大奔,不過心裡面有些奇怪:“不說是,韓國人從來不買國外汽車麼?”
“不是啊。”女士坐在他身邊笑咪咪的解釋,“比如說同樣是一種品質的車,國產的價錢要比進口的低好多,你買哪個?”
原來不是韓國人多愛國,而是關稅鬧得他們不買國外車。陳沖有些理解了:大奔這種東西,所代表的已經不僅僅是品質,更是身份。商人有錢,又不必像政府官員那樣要處處表率,自然要買高檔車來拔份。
車停在了一棟小別墅的門前。而走進去坐在大廳裡,陳沖那枯竭的大腦裡所能想到的形容詞,也只有奢華二字。
仔細的看,頭頂上水晶的吊燈,腳下波斯的地毯,牆上倫勃朗的肖像畫,桌子上維多利亞時代的銀茶壺,書架上宋朝的瓷器,擺在碩大一個大廳裡千回百轉只剩下了一個詞:暴發戶。
“我們小雅正在樓上,等一下就下來。”等女傭把茶上來,男女主人就告假了,“我們還要去上海談一筆生意,一個小時後的飛機,就不能多陪您了,見諒。”
走吧走吧,一個人還能自在點。雖然兩位很客氣很熱情,但陳沖骨子裡面卻和這種商人完全合不來??他在大學學的就是經濟,如果正正經經的畢業出來也必然會投身到滾滾商海中,但他在和真正的商人相處的時候,總覺得不大自在。
也許琴棋書畫天生和這些不相容。陳沖搖搖頭,看著兩位的行李被司機搬上車一路煙離開,坐下慢慢品茶:說起來,我還不知道要輔導的人到底是男是女,是個什麼水準了。
要碰上個十來歲的小搗蛋怎麼辦?陳沖翻來覆去看手上的名片:“金龍餘?”
食用油麼?陳沖想笑,但聽到背後有腳步聲響,連忙凝注心神站起身用自認最迷人的微笑去面對上帝:“你好,我是陳沖……嗯?”他揚起眉毛看著面前的院生,“這是你家?”
站在他面前一身短打的金善雅同樣覺得不可思議:“你追我都追到我家來了?”
………………
alexyu0937 發表於 2014-1-12 21:17

                                         第三十四章 半決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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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沖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金善雅卻也罕見的不說話,兩個人就這麼對看著直到女傭把陳沖引上樓,引到一個專門佈置用來下圍棋的房間裡。
專門有個女傭去把佈滿棋子的棋盤收拾乾淨,然後那個女傭就站在那笑咪咪的看著兩位。
這讓陳沖越來越感慨資本家的糜爛生活,坐在棋盤邊上咳嗽一聲:“咱們,開始吧?”
“你幹嗎來了?”金善雅沒坐下,而是站著看著他。
“輔導。”陳沖還是比較有職業道德的,雖然心裡面有一種比較莫名其妙的情愫讓他很難鎮定下來,但面上還一直保持著笑容,“令尊去棋院申請輔導的事情,你不知道麼?”
“所以你就來了?”金善雅的眼睛閃了一下光,一絲淡淡的笑掛在嘴角上,跳過來坐在對面的椅子上,“你聽說我爸爸正在棋院找指導棋士,所以你就來了?”
陳沖扭了扭嘴拍拍臉:“這個,倒不是……”金善雅卻立刻拍著掌笑了起來:“我就知道,你總會來找我的。卻沒想到你這麼……”說著,臉色慢慢的有些發紅,低下頭看著棋盤用手指擺弄著一枚棋子,突然又揚起臉笑著說,“來下棋吧?陳老師。”
似乎有些誤會了。但陳沖卻說不上這是一種什麼感覺,想要解釋卻又不想說話,低下頭拿起一枚棋子放在棋盤上:“下棋吧。”
“陳老師,您似乎應該讓我兩個子吧?”金善雅笑如銀鈴,毫不客氣地伸手將陳沖面前的黑子放到自己面前,又在棋盤上下了一個對角星,吐了吐舌頭說,“LG杯四強的陳老師,總該讓讓我這個小院生吧?”
以前可一直都是分先下。但陳沖和金善雅下了幾十盤棋,熟悉的很,也相信自己即便讓子也不會吃大虧。不過三五十手下來,他突然覺得有什麼不對:金善雅的棋力,似乎弱了很多,一片一片的模樣實地都是四面透風處處中斷點,不管從哪裡攻擊都是好棋。隨便將一枚白子放進黑大模樣中,四面衝殺轉瞬間便將黑中空踩得不像樣子,簡簡單單的攻打之後大龍揚長而去,順勢又突入右邊又是一通洗劫。
“喂!”金善雅突然伸手攔住了陳沖,有些氣鼓鼓的看著他,“你這是指導棋麼?我又不是朱鈞,犯得上和我殺的這麼狠麼?”
看陳沖有些手足無措的樣子,金善雅撲哧一聲又笑了出來:“好啦好啦,你沒下過指導棋麼?”
“沒下過。”陳沖實話實說,他雖然讓老頭教育了3年,但每一盤棋老頭都是先擺好棋子讓他練習攻殺防守官子,而如果是下對局,不管是分先還是讓子也都是真刀真槍拼殺到底,有什麼事情也要到複盤的時候再說。
在陳沖眼裡,指導院生下棋就和老頭教育他的時候一樣,要動真格的才能長棋。
金善雅似乎在歎氣,但歎息的時候眼角上還帶著笑:“指導棋麼,你要儘量帶著那個被你指導的人行棋,別殺得太狠,也被故意去攻擊弱點,總要讓人自己發現自己的缺點才好。”
陳沖撓了撓頭:“好吧,那這盤棋……”
“講講吧,這裡你是怎麼想的?”金善雅用纖細的手指指了指那枚打進黑腹的白子。
“很簡單啊,滿地都是弱點,我不攻進去幹什麼。”陳沖順手開始撿起棋子準備恢復原來的樣子,但金善雅這個時候偏偏也伸手過來,陳沖的手指便捏在了剛剛拿起棋子的金善雅的手上。
陳沖鬧了個滿臉通紅,忙不迭的收回手都不敢抬頭去看金善雅的臉。而臉上飄起紅暈的金善雅倒不像陳沖那麼緊張,出神的輕輕用左手撫著自己右手,過一會兒抬起頭笑吟吟的說:“午飯時間到了,咱們吃飯去吧?”
“吃飯,吃飯。”陳沖被那一下接觸電的手發麻,不過軟軟的似乎很……還想再碰一下……連忙站起來向外走,卻因為金善雅的笑聲有些莫名其妙,“笑什麼?”
“你走一順了。”金善雅跳跳的起身晃動著胸前那對兔兔走到門前對臉上繼續發紅的陳沖招招手,“跟我來吧。”
資本家的生活實在太奢靡了,太糜爛了,太過分了!陳沖坐在餐廳裡看著女傭端上來各種生猛海鮮雞鴨魚肉,感慨地恨不得立刻中五百萬也過一下這種日子。更讓他驚訝的是,最後竟然還上來兩道川菜:宮保雞丁和辣子雞。
“這個是我叫阿慧姐到門口中餐館特地買的,你嘗嘗好吃不好吃。”金善雅坐在陳沖身邊親自布菜,“多吃一點,別客氣哦。”
陳沖有一種受寵若驚……不是,而是一種很奇妙,很有趣的感覺。不過當一口辣子雞進嘴,這種溫馨的充滿奇妙感覺的氣氛就被破壞的一乾二淨:這他媽的,是人吃的東西麼!
不過看看滿臉希冀的金善雅,他也只能把到嘴的髒字咽下去,鼓著嘴擠出笑挑起大拇指:“你費心了!”
金善雅很高興,看得出來的高興,又舀了一勺雞丁放在陳沖的碗裡:“你再嘗嘗這個!”
老頭不用鏟子幹燒出來的玩意,也不比這個更難吃了。從小在天府之國長大吃的正經川菜的陳沖快受不了這個韓國中餐館的味道了,但金善雅顯然不瞭解陳沖轉的心思,看他在那狼吞虎嚥更是心花怒放,頻頻夾菜生怕陳沖吃不飽。
女人,要想拴住男人的心,就要先拴住男人的胃。金善雅很懂得這個道理,因此專門叫人去買了門口她很愛吃的川菜來。現在看看陳沖大口吞咽,更是下定決心要到門口的館子去好好學學手藝,下次一定要親自給他做。
“金善雅似乎喜歡陳沖。”金載垣給老曹倒了一杯酒,又給老頭倒了一杯酒,歎了口氣。
老曹點了點頭一飲而盡:“我知道。”
“陳沖似乎也有點喜歡金善雅。”金載垣在這兩位面前就是個倒酒的,“您很高興?”
老曹看他一眼:“朴志恩也很高興。”他指的是孔傑的媳婦朴志恩,當年這一對結婚時候也是轟動三國的名婚姻。
“但是,還有另外一個問題。”金載垣喝得有些上臉,把話都掏出來了,“梁靜文也很喜歡陳沖。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梁靜文的確也喜歡陳沖。”
老曹繼續點頭:“這個我也知道,上次在釜山我都看得到。”
“那您還把小雅送羊入虎口?”金載垣歎了口氣,“雖然我和陳沖是好朋友,但他這種一腳踏兩船我可看不下去。”
老曹和老頭對幹一杯,笑了笑:“年輕人的事情,只要不鬧出人命來,我們是一向不會管的。比如你們一群人前幾天去酒吧,然後帶著……”金載垣點了點頭:“我知道了,您不用再說,請喝酒吧。”
陳沖似乎依舊不大明白指導棋到底有什麼奧妙,再一次把金善雅殺得片甲不留之後,自己也很無奈:“習慣了,看見了那裡有問題就忍不住去進攻。要不然,咱倆再下一盤?”
“算了。”金善雅也明白了在棋盤上陳沖誰都不認得風格,乾脆不下了,“這樣,前一段我也下了不少盤棋,幫我擺擺看吧。”
如果沒有那個歐巴桑一直站在那,該多好!每次抬頭都看見那個女傭站在那一臉笑咪咪,陳沖坐在金善雅身邊聞著那股淡淡的香氣也只能暗自咬牙切齒,只能規規矩矩的去給金善雅講棋。
這讓老頭很驚訝:“你就真的這麼一直老老實實的坐著?不像你風格。”
“我有什麼風格?”陳沖躺在地鋪上攤成一個大字,“不過我總算明白為什麼金善雅這麼饒舌了。”
“為什麼?”老頭雖然聽不懂金善雅說什麼,但那份叨叨咕咕也讓他不勝其煩。有時候他都在想,老曹帶他這個小徒弟來找陳沖,是不是禍水東引。
陳沖歎了口氣:“要是每天面對一群不會韓語的菲傭,每天找不到父母甚至其它人能說哪怕一句話,我也會成這樣子。”金氏父母明顯就是那種為了生意放棄生活的人,陳沖看多了國產電視劇對這種家庭出來的孩子心理狀態還算有瞭解,知道如果不是圍棋撐著金善雅的心氣,估計姑娘早也就墮落了。
“三兩個月見不到父母的面,還總被擔心而被傭人跟著,不神經病才怪。”老頭也是歎息,過一會兒冷不丁冒出來一句:“聽說她很喜歡你?”
陳沖臉刷就紅了,跳起來有些惱羞成怒:“誰說的?我們倆清清白白是純潔的男女友誼關係,沒有的事,完全是造謠!完全是誣衊!”
老頭哼哼的笑,活似在看猴戲:“你急什麼?我說她喜歡你,又沒說你們倆怎麼樣。”頓了頓,“男女之間,有純潔的友誼這種東西存在麼?”
陳沖鬧了個滿臉通紅,坐在那半天說不出話來。
“你愛幹什麼,是你的事情,我不會管這麼多無聊的東西。”老頭突然正了正顏色,“只要不耽誤棋,你就是天天吃喝玩樂搞物件我也不管。”他很認真地看著陳沖,“只要不耽誤棋,一切都好說。”
似乎是警告,但話裡面又帶著一種准許。陳沖有些吃不准老頭是個什麼意思,但想想明天又可以去“指導”金善雅,心中一熱,也不多在意了。
老頭對於第二天早上8點就來打門的金善雅很和藹,和藹的讓陳沖總覺得那是一種爺爺看孫子媳婦的眼神,明明沒有手卻還要四處端茶倒水,親切地噓寒問暖連昨天晚上睡覺蹬沒蹬被子都問出來了,就差出去買面做餡煮一鍋餃子了。(天津這邊娶新媳婦的時候,婆家都煮一碗餃子,故意煮的半生不熟讓新媳婦吃,然後問“生不生”,取一個早生貴子的口彩)
然後閃路了,說什麼看那天色尚好要出去轉轉,就把陳沖和金善雅扔在家裡一臉壞笑的跑了。
故事的發展只能用一帆風順來形容,雖然沒有正式的確定名分,但金善雅管陳沖已經開始叫哥哥了。(韓國習慣,戀愛中的女方叫男方哥哥。這個稱呼讓我覺得很奇怪)
陳沖是帶著笑容出征南京LG杯半決賽的,臨走的時候和金善雅那種依依不捨的勁頭讓金載垣看的牙疼。但老頭卻很高興,站在飛機下一個勁地揮舞著胳膊棒就好像是他自己去和朱鈞爭奪決賽名額一樣。
不過除了老曹金載垣金善雅老頭這四個人之外,其他的韓國高手一個不見,就好像陳沖不是韓國棋院的人一樣。
也許以後,會好一些吧。陳沖坐在飛機裡看著窗外的雲朵,沉默著想著什麼。
朱鈞是個可怕的對手。陳沖自打知道網上那盤棋是和他下得之後,就知道自己這盤半決賽不好辦了。他坐在酒店裡看著七八份朱鈞往日的棋譜,微微歎了口氣,順手扔開躺在床上。
這次只有他一個人來南京,儘管有LG公司中國事業部的副總陪同,但無論如何也很難有那種熱鬧的感覺,一個人坐在酒店裡除了看棋打譜之外就沒了其他活動??實際上也不是沒有,比如酒會邀請之類,但他都推掉了,一個人躺在床上想著他的對手:
朱鈞,名人蘇羽的徒弟,但下棋的風格卻以穩健厚重為主,很少見蘇羽身上那種玩世不恭的天才氣。有傳言朱鈞雖然名義上是蘇羽的徒弟,但卻是老聶一手教導起來,因此把老聶的佈局手段學了個七七八八,連聶棋聖自己都承認他這個徒孫青出於藍。中盤時候不很喜歡戰鬥,這個應該和同樣不善戰鬥的蘇羽有關,但如果真殺起來也有的是機會表現他不低於旁人的力量。至於官子,陳沖不用看也知道人家比自己強太多。26歲的朱鈞能夠拿到4個世界冠軍並且和李世石為首的三國九段一小撮惡鬥了數年,就證明他的實力。
不過說起來,朱鈞為啥拿了世界冠軍,去年7月之前還是八段呢?陳沖知道那個8zd的意思之後,卻覺得很奇怪:中國棋院的規矩是拿了世界冠軍的人,不管當時是幾段,一概直升九段。日韓也都是這個規矩,但朱鈞不知道為什麼卻是八段,直到年初的時候才升上來。
好歹也是4個世界冠軍……陳沖突然發現自己想的有點遠了,連忙把目光聚集起來看著手上的棋譜。
但看一會兒,更頭疼了:朱鈞和蘇羽是完全不一樣兩類型,魔術師蘇羽是那種遇到大砍大殺的棋就吐亂碼的主兒。而朱鈞雖然沒有他師父那變態到逆天的實力,卻也不像蘇羽有明顯的缺陷。這種沒有短板的棋手最要命,陳沖怕的就是抓不到對手短處。
崔哲翰那盤棋已經很僥倖了,面對朱鈞他可不認為自己還能躲過去。抓了抓頭髮,陳沖決定洗洗睡了。現在怎麼磨槍也來不及了,還不明天事到臨頭看看再說。
這一覺陳沖睡得極香,第二天穿戴整齊早早的就到了對局室,擦拭棋盤清點棋子盡一個低段下手的義務。
不過朱鈞長的還是蠻帥的,雖然略略胖了一點,但很有男人味道。陳沖點頭向朱鈞問早之後,伸出手請抓子猜先。
“那麼,開始吧。”看看面前的兩個人都已經坐好,裁判長梁宰豪九段看看站在不遠處抱著膀子看比賽的常昊和古力,宣佈比賽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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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exyu0937 發表於 2014-1-12 21:18
第三十五章 童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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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昊和古力的比賽在第二天,兩個人都是知根知底的人,也沒必要像陳沖那樣臨陣抱佛腳的去看棋譜,因此連袂而來打算看看也許是自己的下一個對手的比賽。
南京是古力趙星蘇羽朱鈞一派棋手的大本營,回到這裡真是不比回家所得到的待遇差多少。古力和朱鈞吃的喝的可是江蘇體育局長親自過問,按照南大食品營養學教授開出的保健食譜讓酒店的特級廚師親自下灶,送到房間裡的時候還要在託盤下面加上溫燈。
常昊的待遇也不差,陪同來的上海棋院方面自然不能讓自己上海寶貝受了苦,把功能表送到樓上什麼貴就點什麼,什麼據說有營養就點什麼,紅酒要的都是83年波爾多。
陳沖的待遇,說起來就淒慘多了:LG方面雖然也派了人來,卻不管飯,發了400塊人民幣的伙食補貼之後由的陳沖隨便吃什麼。而這個川娃子一輩子沒來過南京都不知道能吃什麼,最後只能隨便找家小飯館拉麵了事。
韓國棋院沒跟人來,因為根本沒人相信陳沖能再贏朱鈞,乾脆只是在棋院裡留了尹峻相作現場解說,其他人該幹什麼幹什麼去了。
但讓陳沖沒想到的是,比賽開始的時候,會有這麼多記者來拍照,刹那間閃耀成一片如同心靈風暴一般的光芒讓他睜不開眼睛。等好容易恢復了視線,卻發現自己原本拿在手裡準備落在棋盤上的棋子已經消失不見了。
梁宰豪臉上的肌肉在顫抖,一伸手從桌子上抓起什麼東西飛快的塞進了口袋裡。
“這小子怎麼這好待遇?”古力眼看著裡三層外三層圍成一圈的記者也是很驚訝,“當年蘇羽和李昌鎬拼十番棋的時候,也沒這麼大陣仗吧?”
常昊的消息卻比他靈通的多:“虧你還是網路公司的小老闆,這幾天的看論壇了麼?”
古力並不喜歡泡論壇,他更喜歡跟王文達躲在公司本部蘇羽的辦公室裡看國外電視臺。這是個六七年來養成的習慣,可惜結婚之後很少能和兄弟們再一起去放蕩了……懷念,那**的日子……“嗯,說什麼了?”現在不是追憶的時候,古力看著記者們被送出對局室,低聲問常昊,“關於陳沖?”
常昊點了點頭:“陳沖是中國人這件事情是瞞不住的。那些記者並不知道他去韓國的事情,而且一開始也不上心。韓國人姓陳的也不少,出個叫類似中文名字的主很正常。但等那小子,”他指了指正在抓耳朵的陳沖,低聲說,“贏了高根台之後,自然就有記者留神了。而等他贏了崔哲翰但在韓國國內卻毫無動靜的時候,有人就知道這裡面有事情了。”按照正常的情況來講,一個小初段贏了大名鼎鼎的崔毒,在韓國國內必定有大量的報導之類,而且LG杯四強裡三個中國人只有一個韓國棋手但韓國媒體方面卻依舊沒動靜,往常陣容異常龐大的韓國代表團今天卻一個人都沒看見,鬼也知道這裡面有事情。
“結果就查到陳沖不是韓國人而是中國人。”常昊在笑,但笑的比哭還難看,“然後不知道棋院裡面誰把陳沖的事情給抖落出來了,然後現在網上可熱鬧呢,從小山智麗出國到田亮退役,然後從女足潰敗說到國足又一次衝擊世界盃失敗,反正能夠拉上關係的全都放在一起罵。”他吐了口氣,“反正芮乃偉、蘇妙這些人物都拉出來曬太陽,然後從體總上一直罵到棋院,批判體制不公平。”說完就斜著眼睛看古力。
古力歎了口氣:“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不過這事情跟我沒關係,我不是那種滿世界搞風搞雨的人。如果當初陳沖沒走,興許我還折騰折騰,但他既然已經走了,我還把自己這一行的名聲搞臭了幹什麼?”
“反正老王震怒,這一段你在公司可能不知道。”常昊也是在明月有股份的人,不過他那點股份就是存著給孩子上大學用,是沒有半點話語權那種,“老王快瘋了,下命令誰也不許接受採訪,誰也不許提到陳沖。”他指了指坐在那的陳沖,“現在他就是個禁區。”
可這個禁區就在面前。古力把手籠進西裝袖子裡,搖頭歎了口氣。
風雨再大,陳沖也不怕。原因無它,只是因為他什麼都不知道。這幾天忙著看棋譜吃拉麵,誰還沒事幹上網閒逛?
圍棋才是正經。陳沖看著擺了8顆棋子的棋盤,吸一口氣沖進右邊。
他不能跟朱鈞比賽基本功,也就是佈局。真的按照定式走他知道肯定落不到好,所以上來落個對角星之後,就是直接攆在朱鈞的屁股後頭殺。而且他也想開了,走到四強這一天已經是超水準發揮,既然左右都是個輸,還不如就這麼拼一下看能不能撈到機會。
“鈞哥應該不會出問題。”歐陽對他的師侄很關心,當然論輩分該如此,但實際上兩個人卻是兄弟稱呼,小了人家好幾歲的歐陽實在不敢讓朱鈞畢恭畢敬的管他叫師叔,“陳沖還是老一套的攪渾水,但一套看上去不大管用。”他看看在那嘰嘰嘎嘎嗑瓜子的蘇羽,“師哥,您看呢?”
蘇羽臉上的表情卻是無不可,即不承認也不否認,看見球來隨便抓個人踢了一腳:“孔傑,你看呢?”
孔傑九段顯然比蘇羽實誠的多,沉吟一下卻搖頭:“不對,朱鈞的步驟已經被打亂了,這一手關是個問題。”他看看電視畫面,“按照正常來講,朱鈞飛下角的意思就是守住實地,讓陳沖在外面隨便折騰,而如果換個人來坐在他對面,那麼肯定是要跳出爭奪模樣。這樣白棋雖然略損,但後面可以再飛拿到整個角地,並不算虧很大。可陳沖卻不按常理出牌,進右邊之後雖然很容易被攻擊,卻也立刻把白棋的發展限制住了。”
這種下法朱鈞不是沒見過,但多少也要等中盤時候才會出現,很少有這麼放著大棋不要卻只會破壞的,最後只能無奈的蓋過去勉強攻一下,卻是實地模樣兩不相干的一手棋。
“這也算是成功吧。”老聶也是無可奈何,捋著鬍子想不出更好的應對法子,“鈞鈞要倒楣。”
按照常理來講,陳沖應該扳出或者爬爭實地同時讓白棋後退,但讓人更憤怒的是他再一次不按牌理出牌,直接托角。
這手棋卻讓朱鈞一時間進不得退不能:扳下攻擊的話,被黑棋順著彎爬出來自己的大角就要倒楣;但如果不攻擊只是爬開,蓋頭的那枚子卻很可能要倒楣。
“剛才應該是隨手。”尹峻相在分析世界冠軍朱鈞為什麼會在這個地方冷不丁栽個跟頭,“實際上陳沖的意圖是搗亂,倒沒想過能得到什麼好處。”這番分析很精准,直接把陳沖的目的揭了出來,可惜下面的話就明顯丟了準星,“但現在朱鈞應該看穿了陳沖的目的,後面應該是會扳攻右邊把黑子向上趕,那樣黑棋並無好應手。”
朱鈞下一手卻明顯讓尹峻相自打嘴巴:他沒去右邊,而是在上邊夾攻。
老聶撓了撓花白的頭髮,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而孔傑卻很直接了當的否定了這一手:“上邊還沒機會,這時候攻擊沒好處。”
陳沖不是傻子,雖然前面一直抱著破釜沉舟之心在棋盤上折騰,但看到了機會總歸是要動手的。一番轉換之後白棋勉強把右上托角的那黑子吃死然後委委屈屈的一路爬把上邊的一串拉出來,付出的代價卻是讓陳沖立起來一道堅固無比的大模樣籠罩上方。
正在看直播的金載垣興奮了,嘿嘿笑著反復搓手。而金善雅雖然水準不到,可也看得出來誰好誰壞,高興得開始唱兒歌。
老曹和李昌鎬師徒倆顯然也沒料到剛剛開始二十多手陳沖就拿到了這麼巨大的優勢,兩個人看看電腦上的棋盤愣了許久之後面面相覷。
最後還是李世石說了句公道話:“咱們都小看陳沖這小子了。”
“朱鈞並不是輕敵。”宋泰坤和朱鈞也是老交情了,雖然這個交情不是很讓人回味,但總能留下些紀念,“即便是佈局被打亂,可也不是會頭腦發熱犯這種簡單錯誤的人。”他動了動身體看看周圍的人,“你們不是說都忙麼?最後讓人家小陳一個人去南京,怎麼現在又這麼有空了?”
老曹自然不用回答,李昌鎬也不會說話,但李世石這種三天兩頭往中國跑的人竟然也不去,顯然就要給個解釋。況且管理這些出國事宜的徐奉洙就陰著臉坐在那,一幫九段們扭扭捏捏誰都不敢當出頭鳥。
“別這麼排外行不行?”宋泰坤滿臉的無可奈何,“你們也知道他是替咱們爭氣,但幹嗎就是非要扯那些亂七八糟?他搶你們飯碗了?”
金載垣還好一些,小安卻是滿臉通紅:對他來講,陳沖可就是搶飯碗的。但對於李世石他們一幫人來講,心裡卻總是不服氣一個中國人到韓國來而已。
集體排外性。這個和民工去上海處處遭白眼是一個道理。不過現在陳沖證明自己不是民工,導致一群人更生氣而已。
“算了,看棋吧。”徐能旭出面打圓場,“現在陳沖大優勢呢。”他說話別人不敢不聽,即便是李昌鎬也規規矩矩坐在那開始看棋。但徐能旭的心裡,卻想著另一個問題:如果真的爭來了榮譽,算誰的呢?這裡畢竟和日本棋院不一樣,從來都沒有過靠別的國家人來替自己爭光的傳統。
如果他真的拿了冠軍,也許反而會更……徐能旭搖了搖頭,看看大研究室裡幾十號人馬嘈嘈切切,也是歎息:何必呢,明明也都很關心這盤棋的……
陳沖下棋很小心,畢竟上邊那一道大模樣不是什麼時候都能得到的。憑他現在的水準,如果和朱鈞再下十盤也未必能有這麼好運氣再起一道。況且朱鈞現在很明顯已經醒過味來了,一手連著一手壓著他讓他根本喘不上氣。
不知道什麼時候那優勢就會丟。陳沖知道這叫想贏怕輸,也知道為了維持這個優勢為了不讓朱鈞掙脫出來他付出了多大的代價,但眼睜睜看著上邊那一條大邊卻就是舍不下心,很多時候雖然有更兇狠的手段可以應對,他也會選擇柔和一些保證不威脅整體優勢的下法來進行。
“想贏怕輸。”宋泰坤歎了口氣,“可他的對手是朱鈞,不是金善雅……”他突然發現自己說錯了話,雖然後悔不迭但還是得到了慘痛的教訓:撲過來的金善雅機關槍一樣沒完沒了的問他問題,而且毫不避諱的拉住胳膊就不撒手。
金載垣這個時候是絕不敢笑得,雖然忍得已經開始肚子疼了,卻用力咬著後槽牙不讓自己出聲。老曹沒這麼多閒心管他們,和李昌鎬在棋盤上指指點點地小聲說著什麼,誰也聽不見。
這時候,南京的古力,卻在唱歌,用一副完全不搭調的嗓子唱那首光良的童話,讓許多人忍無可忍。尤其是就坐在他身邊的俞斌和孔傑兩個人,一人一嘴巴讓他老實下來:“你唱這個幹什麼?”
本意是問他幹嘛要唱歌,但古力明顯誤會了,神秘兮兮的湊過來一舉手指頭:“你們看過童話麼?”
俞斌沒看過,但孔傑的表情證明他看過不少。古力奔三十的人了,卻還是這麼嘻嘻哈哈的:“今天也許就有一個童話,而且還是丹麥的童話,你相信麼?”
“唐莉,唐莉!”孔傑忍不住開始叫人了,“把你們家古力帶走!”
蘇羽捂著腮幫子站在朱鈞的身後,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朱鈞確實已經用出全力了,陳沖也的確為了上邊在其他地方損失了不少,但經過了30多手的來回反復,朱鈞卻死活沒有追上差距,一直保持著局面10目。而更要命的是,陳沖每次都能在朱鈞的手段用盡之前把局面破壞拉回平衡。
他的計算力,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麼?蘇羽抬起眼睛看著眉頭緊皺滿身大汗的陳沖,突然笑了笑:進步很大,但如果照這麼下去,恐怕還是不行。
朱鈞抿著薄薄的嘴唇,將棋子拍在棋盤上,攻擊左中下黑棋大塊。
“只能擋,別的手段都無效。”李世石的計算也是很厲害的,很快推出唯一結論。只是他突然有些疑惑,“這手棋雖然強行壓住了黑出頭的方向,但還是勉強了些,等陳沖緩回手關出可就會有麻煩了。”
崔明勳想了很久,卻看不出這一手棋有什麼問題:“可只要朱鈞先在下邊攻擊找路,陳沖還有辦法麼?”
似乎看上去也就是這樣。崔哲翰對於陳沖的這一點倒是很有信心:“先吃飯吧,不管怎麼說,這小子計算能力不比咱們差,而且現在看來還夠冷靜。”站起來拍拍手,“吃飯吧,吃了飯回來應該還能看到封盤手。”
可陳沖這時候已經快崩潰了。時差問題讓韓國研究室的同仁們都吃飯去了,看不到朱鈞接下來的手段。但陳沖看到了,他在吃飯之前看到的三手棋,足夠讓他一中午吃不下飯,閉不上眼:
蘇羽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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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exyu0937 發表於 2014-1-12 21:19
         第三十六章 童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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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羽流,據說是蘇羽大大當年在晚上夜觀天象看星宿輪回而突然領悟的。
這是扯淡,按照正經管道流傳的說法,是蘇羽名人經過千錘百煉的體會的無上心法。
這還是扯淡,王文達最瞭解這個是怎麼回事:蘇羽不善戰鬥,蘇羽流這個東西完全是他為了避免戰鬥而絞盡腦汁摸索出來的,其實說穿了就是要避免亂局下的大戰,讓局面保證控制在他手底下。
但這個東西就是沒人能應對。李世石倒下了,崔哲翰倒下了,張栩倒下了,甚至李昌鎬也倒下了,無數屍骨把蘇羽流托的高高在上,成了一個傳說一樣的存在。
而朱鈞現在下的,明顯就是蘇羽流的手段。
陳沖打了無數蘇羽的棋譜,對這一套很熟悉。但讓他感到極為無力的是,他還是沒有辦法應對。
李昌鎬至少還給你機會讓你和他下,但蘇羽流一旦發動就永世不能翻身。也好在這個東西需要極強的大局觀和電腦一樣的計算能力才能支撐,不然聶氏一門早就天下一統東方不敗了。陳沖那個時候也想學習蘇羽流一下蘇羽流的著法,但他的計算力雖然足夠,可大局觀和人家一比那真是天上地下,也只能無奈放棄。
朱鈞一直耗到這個時候才拿出來撒手鐧,也無非是利用中午能休息一下,養足精神下午再繼續思考。
陳沖想不到應對的方法,睜著大眼仰望天花板無可奈何。這個時候也只有拖,拖到朱鈞自己承受不住蘇羽流的繁複計算的那一刻。
“陳沖很無奈。”李世石對蘇羽流見識的多了,雖然見一回敗一次,可這種眼光也是很獨到的,“朱鈞想儘量快的把局面拉回到自己手裡然後安定,所以把蘇羽流發揮到了極致,處處都打在黑棋腰眼上。”
陳沖沒有辦法,只能跟著朱鈞的步伐下棋,而且是那種明明看到了後面將要引發的陷阱,卻不能不跟著走的下法。
和洛也這麼爆發過一次,但那種小伎倆現在看來已經不值一提了:和洛算計的是局部,但朱鈞謀劃的卻是全盤。
境界的差距,在這幾手中暴露的一展無餘。
怎麼辦?!陳沖知道再來這麼七八手,自己就算完了。腦子飛快的轉動著,思考著破壞的手段。
“變成這樣子了?”金載垣吃完飯回來坐在電腦前面,眼看著風雲變幻的局面發呆,正在擦嘴的手也放在臉上拿不下來,“這是什麼?”
“蘇羽流。”李世石已經看了一會兒了,搖了搖頭,“在劫難逃了。”
陳沖快崩潰了,雙手用力抓著膝蓋身體前傾看著棋盤,被撓的亂糟糟的腦袋擋住了小半個棋盤。
而他也知道,自己現在還沒崩潰的原因,只是因為朱鈞的佈置還沒有完成。
可看穿了又能如何?!現在的情況是雖然朱鈞還沒完成佈置,但內外的勢力已經把局面徹底扳了回來,白一手掛讓他必須補回保證下邊的實空不被打穿,而眼睜睜看著白棋將一片籠罩中央的大模樣合龍。
總要有辦法!上下左右黑白大模樣對抗,而自己的實地卻不能保證能貼出目……陳沖實在是頭疼得難受,乾脆站起來走到外面去休息一下。
吹吹風換換腦子總比干坐著好,陳沖站在走廊窗前看著外面,暫時的忘掉對局享受一下暖風吹的柔和。
實在不行,就下定決心吧。他突然想到了他今天早上的念頭:既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贏也好輸也罷,還不如拼一下看看有沒有機會!
說起來,倒是有些想贏怕輸了。陳沖突然覺得自己很想國足,啞然笑了笑轉身走回對局室,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抬手落子。
“開殺了?”和洛雖然嘴巴招欠,但水準不低,皺起眉毛苦苦思索一會兒,卻搖了搖頭,“可現在黑棋外面困頓,不好跑。”他轉過頭看著一個姑娘,“語詩姐姐,您看呢?”
王語詩卻扁了扁嘴,將問題送到了坐鎮棋院的馬曉春身上:“馬老師?”
馬曉春看了良久,才搖了搖頭:“看不出,太亂了。”
朱鈞的眼睛裡,在陳沖落子的瞬間似乎有一道光芒在一刹那間閃過。而他臉頰上突然浮出的紅色,也讓蘇羽知道他這個徒弟,現在已經出盡全力了。
很久之後,朱鈞才落子應對,只是卻像沒看到那深深打入白陣的黑子,而是點到上邊攻擊黑大模樣。
這一手顯然超越了和洛的能力範圍,有些愣愣的看看馬曉春:“老師?”
馬曉春對他這個徒弟倒是從不著急,很耐心的指了指天元左右,然後轉過頭看王語詩:“你能明白這一手麼?”看王語詩點頭,嘿了一聲便不再說話,坐在一旁想著什麼。
“爭天元,必須先在對方陣型裡攻擊。”尹峻相在網站上做著解說,“陳沖的那手打入是送死,只要朱鈞靠過去不管怎麼攻擊就都有辦法脫出身來鎮天元搶撈中央實地。朱鈞的想法也是一樣,不過身子後面有個黑子,他的目的就多了一重。”
朱鈞下得很快,等黑棋跳回頭之後立刻轉身從右邊大跳連攻擊帶收攏實地。可陳沖似乎抱定了搗亂到底的念頭,一手又飛進了白棋剛剛攏出來的那點空中。
這讓朱鈞蹙了下眉毛,但回想一下開頭的那份亂勁,倒也能理解陳衝要幹什麼,從天元上方吊了一手,似遠似近的讓李世石一干人等連連稱妙。
但陳沖毫不在乎這些東西妙不妙了,只是悶頭一拍把局面打得更亂。
“他是不是踢後衛的?”看陳沖下棋,總讓古力有這種感覺,“為什麼總要下這種破壞的棋呢?”
孔傑倒是笑起來了,用手點點棋盤笑駡起來:“廢話,這種局面要是你的話,你怎麼辦?收大場?”
“收大場肯定不行,”古力也知道這是開玩笑,笑了起來,“但是也沒有這麼搗亂的,白棋從下邊繞回來一攻,我倒要看看陳沖怎麼辦?”
朱鈞顯然打得也是這個主意,但他真的繞回來的時候,卻又不敢攻了:陳沖提前一手攔在那裡,撞上去可是白死。
“這裡很奇妙。”孔傑沉吟了一會兒,突然笑了起來轉過頭看著古力,“你上午說什麼?童話?”
看古力點點頭,孔傑點了點棋盤若有所思:“你說得,是1992的那個丹麥童話是吧?”
古力又點了點頭滿臉笑容:“你答對了。”
五六條大龍擠在一片巴掌大的地方,是個什麼樣子?陳沖的臉都快貼到棋盤上了,努力從那一堆亂七八糟中把自己的東西擇出來,小心翼翼的找好點把棋子放下去,然後緊張兮兮的看著朱鈞等待著下一著的應手。
“不知不覺地,陳沖有些領先了。”李世石嘴角微微翹了一下,“朱鈞的盤面60不到,陳沖70左右,差不多10目了。”
崔哲翰的眼角上也掛上了笑意:“剛才朱鈞繞出來的那一下,損的厲害。”他看看棋盤,又沉下聲音,“但是朱鈞似乎還有手段沒有用盡,這盤棋不好說,我覺得很可能是官子勝負。你看得出來麼?”他轉過頭問一直不說話的樸永訓,“誰最後優勢?”
“不知道。”樸永訓算了很久,才搖了搖頭,“不過陳沖在官子之前,應該是優勢。”
擇大龍。陳沖的主要任務已經不是去殺什麼或者洗空了,現在他最重要的是能把上下左右纏繞在中間那塊亂局裡的大龍一條一條的拉出來。
只要被殺哪怕3個子,這盤棋恐怕也剩下認輸了。
朱鈞卻有些紅了眼了。陳沖看不到的他能看得到,他也知道白棋正在退讓,但如果不殺掉點什麼,他就算有通天之能也不可能在落後10目的情況下僅憑官子翻盤。他不由得又開始後悔上午佈局時候的草率,輕輕捶打一下自己的頭,重新開始計算。
但就在情勢逐漸明朗只剩下五枚棋子還沒有拉出來卻也和外邊救援近在咫尺的時候,陳沖犯了錯誤。他並沒有注意到他正在攻擊的那枚攔路白子能有一手枷的妙手脫困,因此有些冒失的壓了過去。這一手讓韓國棋院裡上上下下十幾口人一片沉寂滿心冰涼,金載垣擦了把汗指著電腦螢幕:“還能救麼?”
崔哲翰慢慢搖了搖頭,歎息一聲沒再說話。
而與此同時,一直站在那裡觀戰的蘇羽臉上,今天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鈞哥只要枷過去,這盤棋就贏定了。”歐陽松松的噓了口氣,拉開脖領上的易拉得領帶發發汗。但緊跟著朱鈞的那手棋讓他猛一鬆手啪的一聲讓領帶結抽在自己脖子上,看著電視畫面目瞪口呆幾乎喊了出來,“他在幹什麼?!”
長。朱鈞思考了10分鐘之後的這手棋,讓韓國棋院刹那從地獄回到天堂,而等陳沖終於發現問題飛快靠一手補住將大龍拖出之後,崔明勳笑了出來:“9目,基本上輸不出去了。丹麥童話似乎開始上演了!”
但他這話說得有點早。如果是李世石坐在那,他這麼說完全可以。但陳沖的經驗完全不是能夠和朱鈞相比的,官子裡面時不時地一個小問題就讓這幫人一身冷汗。
不過,好在,這是韓國人辦的比賽。按照韓國圍棋的規則,陳沖不多不少的以半目優勢終局。
等陳沖最後一次點目確認結果之後,雙手握拳用力揮向天空。
一直在電腦上看直播的王七段臉色很陰沉,看到尹峻相寫出的黑棋半目勝後,啪的關掉電腦把身體埋在沙發裡考慮著什麼。
而躲在蘇羽背後的陳好,冷冷的笑出了聲。
“多謝賜教。”陳沖的臉色蒼白滿身大汗,純白色的襯衣已經被汗水打得濕透,用面巾紙擦擦額頭,向朱鈞伸出了手,“多謝。”
朱鈞突然笑了起來,很暢快的笑了起來,同樣伸出手用力的握了握:“我也很感謝你。”收回手指了指開局時候角上那裡,“這個托,你怎麼想出來的?”
“有些事情,沒有辦法。”古力把面前的棋盤拂亂站起身,冷笑著向外走,“規矩,好大的規矩!20歲不成國手則終身無望,我看終身無望的是中國棋院!”他有些憤怒了,和孔傑快步走出會議室房間的時候開始咆哮,“我是多管閒事麼?!孔傑,你說!我那時候是在多管閒事麼!?”
孔傑很沉默,沒有回答,只是靜靜的聽著。
“毀了多少人!18歲,好奇怪的定段標準年齡。”古力毫不在意從身邊走過的其他人用異樣的目光看他,繼續發洩著不滿,“我不是為自己,而是為天下……也算不上天下,反正我就想問一句,那些過了18歲的人,就真的沒有職業的實力麼?”
蘇妙是個好例子,如果正經的分析她實力,至少也是個五段六段。實際上全國各地的業餘強豪們,大多數都有強于普通初段二段的實力,有些強業餘七段甚至可以和六段們一拼。
但為什麼不許他們定段呢?“因為棋院考慮的,是成績,而不是人。”古力的臉色很陰,“20歲以後定段的人肯定沒有那些十四五歲就有同樣實力的小孩有前途,發展潛力必然要小很多,很可能一輩子就老死在四五段上,很難去為國爭光。所以棋院不要他們,由得他們自生自滅。”古力突然把臉湊了過來,“棋院才不去養活這幫雖然熱愛圍棋也有一定實力,卻不能替他們爭冠軍的人!如果你我拿不到冠軍,你以為上邊那些老爺子們會搭理咱們麼?”他指了指對局室,“象蘇羽那樣一向游離於體系之外獨往獨來的主兒,你以為老王很喜歡他麼?要不是王文達能賺錢替棋院養活女子國家隊還能拿冠軍,你以為老王還由得他三倆月不露面?”
“你喜歡圍棋,無所謂;熱愛圍棋,更good,”古力死死盯著孔傑的眼睛,“但你要是不能為國爭光,就玩兒蛋去,中國棋院不養活閒人!”
孔傑皺了皺眉:“不養活閒人,似乎沒錯吧?”
“沒錯,一點都沒錯。”古力看著他,揚著眉,“但這個是中國棋院,是下圍棋的地方,不是企業,不是公司!公司裡面我是老闆我養活員工你就要給我創造效益。但棋院不是,棋院應該是讓所有喜歡下棋並且想下棋的人能夠下棋的地方!很多人不需要那點可憐的訓練津貼,他們可以自己養活自己。他們需要的只是能夠和厲害的對手交鋒,能夠從圍棋裡找到樂趣。也許很多人學圍棋只是為了找一條能夠養活自己的路,但這個有錯麼?實際上是棋院在養活這幫人麼?真正棋院自己掏錢舉辦的比賽有多少?全國個人賽?早就把冠名賣出去了,棋院掏錢了麼?全運會?那個比賽一項冠名就是好幾十萬,拿出來一半就夠所有連獎金帶對局費的錢了!”他喘了口氣揮著手,“更重要的是,你多給那些人點機會不好麼?陳沖就是個例子。他從學圍棋的那一天起就註定不可能參加咱們的定段賽,但現在呢?他贏了朱鈞,五天之後就要參加LG杯三番棋決戰!”他無力地坐在酒店的臺階上,“公平,不是喊出來的,也不是骨齡測試能保證的!最大的公平,在於能夠給他們機會讓他們有機會去成功!”他歎了口氣,“尤其是陳沖這樣,學棋很晚卻又有極高的天賦,給他個機會怎麼了?”
孔傑沒有話說,只能陪著臉色漲紅的古力坐在那裡,默默地看著地面。
棋院現在所奉行的公平,是在充分不公平條件下的必要公平,弄出來的許多骨齡檢測之類,僅僅是維護少數人,也就是所謂天才存在的公平。但對於那些大器晚成的人,這一切卻又如此的悲涼。
不是每個人都是趙治勳的,也不是每個人都是李昌鎬的。但至少讓那些擁有強大實力卻因為年齡而不能成為棋手的人多一點機會好不好?
“這就是精英路線。”古力歎了口氣,“實際上分析下來,現在棋院走的就是精英路線。這樣下去早晚要讓圍棋死在象牙塔里!實際上當年蘇羽就是個很好的機會,尤其是在他贏了李昌鎬之後,當時全國都在掀起圍棋熱,”他一掌拍在身邊的扶手上,“但棋院無動於衷。該進行企業化經營的時候卻一個個無動於衷總要考慮考慮,結果現在16億人口只有2600萬人真正的常看常下圍棋!而日本因為棋魂的原因,圍棋人口數字是760萬!韓國,卻是5:1!”他突然顯得意興闌珊,“這樣下去,真就是曲高和寡了。”
“但學棋的人,還是很多啊。”孔傑沒有古力這麼悲觀,“好多城市都有圍棋班,許多家長也都讓孩子學圍棋。”
“但在中國學圍棋的條件是最嚴苛的。”古力擺了擺手,“機會,向多少人開放?日本允許25歲以下的人考試,韓國也是。但咱們只允許18歲以下,還要搞出來一大堆亂七八糟,這個很有趣麼?定段賽……不說也罷。”他突然一笑,“我倒是想起來一句話:他們甯國府裡,也就是門口那對石獅子乾淨些。”
“別說得那麼玄乎,但定段之後留下的都是精英。”孔傑笑了笑,“只要拿到冠軍,學棋的人會越來越多的。”
“但如果沒有人在意,你拿了冠軍又如何?”古力吸了口氣,“比如說,當年咱們女足天下無敵的時候,有人到韓國去顯擺,但人家就是拱拱手笑一笑,說一聲你們強你們強,僅此而已。因為人家不在乎這個,咱們就算宇宙無敵又怎麼樣?”
“你太悲觀了。”孔傑笑起來看著他,“事情絕不會這樣的。”
“你太樂觀了。”古力歎息著搖搖頭,“早晚有一天。”
這種也許要過上百多年才能分勝負的爭論,在現在看來沒有任何意義。體總上面最煩心的,卻是陳沖在賽後記者招待會上的那些話。
這場半決賽後的記者會,來的人非常多,尤其又是以中國媒體為主。韓國媒體因為都認定必敗的原因,所以只來了3個人;而日本那邊根本沒來人,只是各大媒體臨時從辦事處派人過來幸災樂禍。
幸災樂禍的原因,在於韓國棋院中國籍選手陳沖,在LG杯半決賽裡擊敗了中國在位國手朱鈞九段晉級決賽。
當然這個事情需要放一放了,中國媒體感興趣的是,陳沖幹嗎要去韓國:“難道您在中國棋院,不能發揮水準麼?”這個記者是明知故問,但客套寒暄一番之後立刻單刀直入以求掏點猛料。
而現在正是揚眉吐氣的陳沖也絕不會放過這個機會:“有心殺賊,無力回天。有些事情不是我想就可以去做,報國無門又想下棋,只好去韓國碰碰運氣。”
第二個記者也不管前面那位元同仁還有什麼話要說,立刻站起來接著問:“您沒有參加中國棋院主辦的定段賽麼?”
“第一,報名費太貴,300塊錢已經超出我的承受範圍了。”陳沖滿面笑容,“而且我們家都是工人家庭,窮得厲害,學圍棋還不如好好努力考大學,至少考大學機會大一些花錢少一些。第二,”他喝了口水,“我超齡了。”
“您覺得中國棋院的管理方式,以及定段賽有問題麼?”第三個記者立刻接上。
“沒問題!”陳沖搖頭晃腦連連擺手,“怎麼會有問題呢?18歲定段是非常正確的一件事情,像劉昌赫阪井秀至那種人根本就不應該讓他們參加圍棋比賽,省得費心。至於定段賽麼,我沒參加過,不好說。不過韓國的定段賽我倒是參加了,打了二十多輪,每個對手都輪一邊,累死了。”
“您代表韓國棋院參加比賽贏了祖國的棋手,心裡面會不會難過?”第三個記者手疾眼快把身邊的同行按了下去繼續問。
“嗯,我跟韓國棋院有協定,凡是比賽中要插國旗的地方,”他指了指已經聽傻了眼的朱鈞面前那面小五星紅旗,又指了指自己面前的LG公司旗,“我一概不插,插個贊助商旗子倒無所謂。至於贏了祖國選手什麼的,我倒是沒想法。圍棋麼,如果為了祖國我就故意輸掉才是對不起生我養我的勞動人民。”
站在門口看新聞發佈會的古力和孔傑已經傻了,互看一眼都是連連歎氣:“大學生就是不一樣,咱們整個棋院除了王文達之外恐怕是沒人還有這等口才了。”
“廢話,咱們一幫人小學都沒上畢業,好幾百號人裡面學歷最高的就是上過高中的蘇羽,怎麼比。”孔傑連連搖頭,“不過這小子要倒楣了。”
“好了,新聞發佈會到此為止。”主持人也聽傻了,後來讓急匆匆趕來的馬曉春照屁股兜一腳才算醒過味來,連忙跳上臺打斷了還在滔滔不絕的陳沖,“兩位元棋手需要休息了。”
陳沖絲毫不生氣被人打斷話頭,笑眯眯的走下臺臨出大門喊了一句:“光偉正的中國棋院萬歲。”然後扭頭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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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exyu0937 發表於 2014-1-12 21:20
第三十七章 暴力圍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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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七段努力地對自己說要冷靜要鎮定,但撲騰撲騰的心跳還是讓他有一種回到洞房花燭夜的感覺。只是現在的感覺不大好,手腳冰涼渾身顫抖躺在那就是動不了。
什麼叫光偉正的中國棋院萬歲?王七段從被人抬到床上之後就在回想陳沖那個小王八蛋的話,越想越生氣,越生氣手腳就越冰涼:這龜孫子還嫌不亂麼!
怕什麼來什麼!王七段畢竟年紀大了,手腳慢了一些沒來得及到在陳沖廢話時候就立刻新聞發佈會現場去,但他親耳聽到的那句“光偉正”以及從其他人口中聽到的東西就已經讓他欲哭無淚了:這幾天為了陳沖的問題網上已經亂套了,無數大的小的有名的沒名的不管什麼臭魚爛蝦都在發帖子寫博客,而且還都沒好詞。體總上邊已經開了兩次會討論這個問題了,可現在陳沖這麼一頓皮裡陽秋的話出來,估計明天中國棋院又要上頭條。
往年都是中國足協才有的待遇,恐怕要輪到棋院身上了。王七段至今記得去年世界盃12強賽後網上報上那頓鋪天蓋地的臭駡,連記者帶線民用詞之惡毒用心之狠辣讓老王這個局外人都看得心驚肉跳……不過能夠進入中國足協的都是真正的精英人士,對這些身外之物已經到了油鹽不進刀槍不入的地步,套用一句古話,就是“任爾嬉笑怒駡,好官我自為之”。
當然中國棋院也不是沒挨過罵,比如定段賽的種種貓膩。但那種聲音在現在這個資訊爆炸的時代根本翻不起多大的浪花,也沒誰真太當回事。
但現在世界盃偏偏結束了!如果世界盃還在踢那陳沖的問題絕少有人關注,可現在世界盃結束了,那些還沉浸在激情中卻沒了靶子的人們似乎找到了另一個管道發洩精力,刹那間調轉槍口直指中國棋院。有好事的還翻出來15年來所有關於棋院的評論逐條分析,似乎有一種不把棋院抖落光誓不甘休的勁頭。
現在申請新聞管制肯定來不及了。王七段好容易才平定下來心情站起來,看著馬曉春和老聶顫顫巍巍:“明天……”
等不到明天了,當天晚上各大bbs上就出現了陳沖的言論,一時間熱熱鬧鬧折騰起來幾個小時的功夫就回帖上百。而且另外一個讓該話題不沉的條件也符合了:正反兩方都出現了。
正方認為陳沖報國無門遠走他鄉另求發展是應該的,而反方對陳沖的評價則是簡單的兩個字:漢奸。
“其用心何其歹毒也!”專業圍棋網站明月的bbs是最熱鬧的,而古力也興致勃勃地投入到了穿馬甲狗屁倒灶的行列中,“陳沖此言此語正是要破壞我中國棋院上下一心奮勇向前的大好局面,作為一名海龜派,我不能不懷疑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他說這番話的動機!”寫完這一篇之後,換個馬甲開新貼:“中國棋院,你到底要讓人罵你到什麼時候!”
孔傑對於古力的這種行為一向不齒,但作為明月公司的大股東之一、董事,他也不能不跟在這群唯恐天下不亂的孫子屁股後頭換馬甲罵人。只可惜他的水準和古力以及其他專職寫手來講差的太多,三兩個帖子上去沒一會兒就沉到底,最後直接把鍵盤一扔專心致志的開始下棋。
王文達這個時候是最高興的,眼看著網站點擊吱吱悠悠的向上長,趕緊又打電話到南京問情況。而新浪搜狐各大門戶自然不會在這時候看明月專美,抓緊時間也是開始討論。
戰爭開始有點升級了。
第二天各大報紙體育版上也刊載了陳沖“炮轟”中國棋院的原文,而體壇週報之類專業報刊更是添油加醋,各種社評四面煽風點火,絲毫不顧正坐在火爐子上王七段是個什麼心情。
當然古力和常昊兩位並不會為了這種事情分心,在半決賽第二天的比賽中古力一目半戰勝常昊,進入了LG杯三番棋決賽。而古力在比賽結束之後隨便和記者們說了兩句,就溜回了自己的房間打開電腦繼續興致勃勃地開馬甲發帖子,有一種不把戰鬥進行到底誓不甘休的激動。
歐陽和朱鈞也參和進去了,不過因為他們用的是本身用戶沒穿馬甲,因此稍稍為棋院辯護一下就成了“既得利益者的忠實狗腿子,中國棋院的堅定反動派”,兩個人氣的當場要摔滑鼠,被笑岔了氣的蘇羽緊攔慢攔好歹算是攔住了手。
而韓國棋院那邊緊急派出的代表團剛下飛機隨手買張報紙就看到這個消息,李世石登時來了精神,一路煙奔到酒店開電腦上網,看著上面一片熱鬧也跟著高興。
只有陳沖不知道自己惹了多大的麻煩,依舊一個人坐在酒店裡怡然的打棋譜做死活題。
一直到金載垣和老曹沖進來,他才知道韓國代表團到了。
老曹對於他的表現顯然很讚賞,進門之後拍著陳沖的肩膀哈哈大笑。金載垣則滿臉的豔羨,眼裡除了佩服二字再無其他。
但崔哲翰和宋泰坤卻明顯沒把心思放在陳沖身上,兩個精通漢語的人一人抱著一本筆記型電腦坐在房間裡津津有味的看網站上那片罵戰。
“後天和古力的比賽,有把握麼?”老曹看看陳沖一直擺的譜,點了點頭,“看來你研究的不少,有什麼心得?”
陳沖撓了撓頭,長聲歎息:“沒什麼心得,到了棋盤上無非也就是一個殺字。”
“殺得過麼?”老曹抬頭看看他。
“試試吧。”
也無非就是一個嘗試,左右到了這一步冠亞軍對於陳沖已經不重要了。按照國內的一些說法,就是要打出的自己風格,打出自己的水準。陳沖對於能夠衝開崔哲翰和朱鈞的防守已經萬分慶倖了,而現在要在番棋裡面對古力,他自己都缺乏信心。
古力的圍棋是純粹的暴力圍棋。陳沖雖然沒信心贏,但該做的研究還是要做的:和李世石崔哲翰一樣,古大力所憑藉戰鬥三國的就是表現在棋盤上那種一往無前充滿暴力色彩的攻殺。而這種圍棋的核心是計算,表現在棋盤上就是一種盛氣淩人的氣勢。如果用無奈的常昊的說法,他們就是憑感覺下無理手,實際上如果能有足夠的警覺的話,這種拼命的下法很難成功。但那種氣勢,卻讓很多人因為退縮而失敗。
其實在棋盤上,不是所有人都會在劣勢下拼殺的。很多人,比如胡耀宇,比如常昊。說起來這似乎和地緣性格有關係,從四川出來的古力陳沖都長於計算善於攻殺,而均衡派代表海派常昊,當年卻在李昌鎬手底下拿了六個世界亞軍。
比如這屆LG杯賽,最後的舞臺卻屬於兩個殺手,而不是均衡的代表人物常昊和朱鈞。
“力量圍棋在某種程度上,是很厲害的。”老曹想起來當年第一屆應氏杯上1:2落後的時候拼死才爭回的冠軍,笑了起來,“對著拼吧。”
和古力似乎也只有對著拼了,陳沖所長的也只有計算和戰鬥,因此在第一局猜到黑棋直接掛白小目之後,也不按照常規的分投或扳,而是借著白托的勢頂入。
“大雪崩?”今天的研究室熱鬧了許多,韓國人的加入讓獨舞的中國人有一種找到對手的感覺,雖然爭吵還沒開始,不過當陳沖頂之後,蘇羽先愣了一下,“他有新手要下麼?”
大雪崩定式雖然複雜,但多年以來的研究成果讓這個定式已經基本上被琢磨透了,李世石就覺得如果要比變化的話,還不如下村正定式,至少職業棋手至今還沒把那個定式研究透。
“扔不出飛刀來,”老曹很肯定的點點頭,“沒有好變化。”
陳沖實際上也沒下出什麼變化,只是順順當當把雪崩完成,等古力內扳那個曲五之後下打,讓白棋吃住上邊之後扳住左邊白三子形成白取上邊黑得左邊的樣子。
“這個形狀很眼熟啊。”蘇羽拍了拍頭,“當年古力似乎就下過這個變化。”他看看周圍,“誰想得起來?”
誰也想不起來,但白棋拿到先手之後,卻只是掛右上後退出,意圖拿到上邊實地而已。
陳沖似乎有些不能接受讓白棋撈到這麼大的實空,幹乾脆脆沖到上邊星上破大空。而當古力再退讓一下的時候也不走,似乎毫不滿足的點進右中上的兩枚白子之間。
“這是要和古力比力量麼?”金載垣覺得陳沖剛才的打入就已經有些過分,而現在還要拖著兩塊白棋往外走,就實在不能接受了,“他不知道古力的攻擊是很可怕的麼?”
但朱鈞的話卻讓金載垣明白了一個事實:“我倒不覺得這裡太過分。實際上陳沖除了戰鬥之外,似乎也沒有別的東西可以和古力比了。”他拍拍棋盤,“這樣下是對的,陳沖的基本功遠不如人,還不如一開始就把比賽拖到對殺爭勝負裡。”
古力實際上,一開始沒打算和陳沖比賽戰鬥。雖然他看到了對面這小子怎麼贏得朱鈞,但也明白了陳沖基本功和他們的差距,因此他的打算是撈取實地之後穩妥度過中盤,最後官子決勝負:只要讓陳沖發揮不出來他的計算能力,那麼這盤棋就是十拿九穩。
而且上邊是很穩固的。雖然白棋是拆三守空,但他確定任何一個有理智的棋手都不會再打進去找難堪。
可他沒想到陳沖現在已經完全失去理智了,明明是白棋的厚勢卻還要衝入,然後不管不顧的強行分斷寧可兩頭跑也要拖上一大片。
但這的確是對的。古力抬起頭看陳沖看了很久,微微點了點頭:這是對的,如果不拼一下讓白棋再收,那時候想殺卻也殺不掉了。
“那就這樣吧。”古力輕輕的自言自語著,反手將棋子拍在棋盤上搜上邊黑棋眼位。
這讓即便是好殺的韓國人也有些吃驚,李世石迅速的將面前棋盤上原先的變化一掃而空,重新開始計算殺棋的可能性。
蘇羽並不是很看好陳沖,額中微微凝成了一個川字,看著電視畫面低聲說:“白棋上邊雖然是兩塊,但總歸都有一個眼位。而且右邊陳沖毫無借用,等白跳過去高掛角的時候,恐怕他只能捨棄掉一片大目來分斷。這樣即便殺成了,恐怕目數也不會夠。”
可坐在北京中國棋院研究室裡的和洛,卻看了看王語詩:“姐姐,不知道為什麼,我總在想陳沖上次擺的那盤棋。”
王語詩愣了一下:“哪盤?”
“就是您在新初段聯賽上,和那個小日本的對局,被陳沖重新擺的那盤。”棋盤上的和洛完全褪去了生活中的幼稚,一言一行都很嚴肅,“我覺得似乎有那盤棋的影子。”
是麼?王語詩看著黑棋尖出舍掉角上大空的時候,微蹙娥眉。
古力定定地看著棋盤,飛快地計算著兩邊的氣數,尋找外逃的方向。而陳沖則捧著腦袋,想著後面黑棋一切可能的手段,以及自己該如何應對。
白棋跳,黑棋理所當然的跟著跳;古力在上邊尖出,陳沖便靠上攔住,一時間黑白雙方比賽似的將自己大龍頭拱入中央。但是研究室裡即便韓國人拼死命的分析各種手段,卻還是哀歎聲一片:“吃不住,哪個都吃不住。”崔哲翰推推眼鏡賭氣似的把面前棋盤推開,“右邊那條能向右紮,中間那條也不是個死相,中間這麼大隨便在哪裡安營紮寨都是個活。要我看陳沖還不如專心致志攻擊中間,至少希望還能大點。”
可陳沖偏偏兩條都要吃,等古力飛向右邊的時候強行靠過去分斷。
“他是不是失去理智了?”皺起眉頭的李世石即便也是個暴力派,但總歸也要有些憑依才能攻擊,也從來不像陳沖這樣已經到了下棋完全無理的地步了。他們有些開始後悔跑到南京來丟人現眼來了。
“不過這個卡斷的黑子,也不好吃。”老曹儘管心裡無奈,可還是要努力的分析局面,“右邊還是有手段能安定……當我沒說。”就在他還考慮實地的時候,陳沖就已經沖過去倒打,讓白棋隨便吃死右邊,換來兩面黑棋逃逸的局面。
“他還惦著殺呢,估計在他眼裡除了百目大空之外也沒什麼能阻擋這份決心了。”崔哲翰也是無可奈何,“看看吧。”
古力有些上火了。
他三番五次的試圖讓白棋靠左靠右的安定,也就意味著放了中央黑兩片一條生路,可陳沖就是不領這個情,而且還薄味行棋強行攻擊,卻不能不讓他搓火了。
過分了。古力的嘴角微微挑起來冷笑著:你以為,我不攻擊你,就是怕你了?
虎刺,白棋終於開始攻擊中央黑棋而不是簡單外逃了。但這時候陳沖卻在右邊尖了一手又把右上的黑棋棋筋拉回角上。
這讓古力徹底出離於憤怒了,直接捅進了左上黑龍的中斷點上。
“這一手有點問題。”研究室裡看到這手棋之後第一個說話的卻是金載垣,而且這個論斷明顯讓所有人吃了一驚:“為啥?”崔哲翰對於金載垣就不像對陳沖那樣冷冰冰了,也沒什麼架子靠過來不恥下問,“說說看?”
“不知道。”金載垣的回答卻讓所有人暈倒,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看翻白眼的老曹,“感覺。”
但他感覺對了,陳沖擋住之後卻在白棋左中上那個因為定式還斷著的那裡點方,等白棋粘上之後,大跳向了左邊。古力雖然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很謹慎的擋住聯絡路線。而緊跟著陳沖挖一手再沖出的時候,古力吸了口氣:上邊右連上了!
他雖然先沖了一手,但因為點方的那個子邊有一手尖,讓被剛剛沖斷開的黑三子又連回了到逃逸的大龍身上。
奶奶的。古力忍不住想罵人。但作為一名老資格的職業九段,他還是很冷靜的分析一下之後,把槍口轉到了右中上:那裡的黑棋周圍,可是連根雜草都沒有!
不過也不能說一點沒有,右上角還有個黑也許能做活的角地……奶奶的!計算中的古力突然發現自己中圈套了:那裡有一手一路爬的聯絡手段!
“這他娘的,可是個大圈套!”在重慶隊下了好幾年職業聯賽的李世石好歹也學了幾句四川話,心情激動之下冷不丁冒出一句來,“這小子真他媽惡毒,日他個先人!”
這時候古力只能跳進角繼續搜根,然後容陳沖輕輕鬆松聯絡上之後先手再尖一手兩攻。
只能把注意力集中在另外的兩枚黑棋筋上了。但那裡可不好殺,而且為了攻擊恐怕還要留下中斷點來。古力咬了咬牙,先打了過去。
這是一定要跑的,不然人家活出來右中上自己就死定了。其實陳沖能夠算到這裡已經到了他的極限,必須要開始長考從頭計算。
“局面還是困難。”老曹說了句實話,“兩面三殺,而且哪邊都不好辦。”
蘇羽歐陽朱鈞這一門兩代這時候卻湊在一起對著棋盤指指點點並嘰嘰喳喳的低聲說著什麼,不再理會這邊的說辭。
常昊和孔傑在擺了十幾個變化之後,點點頭略松了口氣:“白棋可戰。”
陳沖在絞盡腦汁的思考後續的手段,身後多了老聶和李世石兩位也完全沒有反應,一門心思撲在了棋盤上。
“先去吃飯吧?”陳沖算通了一個變化之後,卻冷不丁被人拍了拍肩膀,猛一楞神扭過頭看著梁宰豪:“什麼?”
“先去吃飯吧。”梁宰豪指了指計時鐘慢慢的說,“打擾你了,但是中午封盤的時間到了。”
這就該吃飯了?陳沖看看自己剛才的思考竟然已經用掉了一個多小時,愣了愣放鬆身體,站起來向著餐廳走去。
“下午似乎有大雨。”看著外面陰霾的天氣感受著帶著土腥味來到人間的風,宋泰坤歎了口氣關上窗戶,“而且風雨還不會小。”
李世石從飯盆上抬起頭看看外面,笑了起來。
大雨傾盆!不過似乎是個好兆頭。當老曹站在研究室門外看夠了外面的風雨回過頭的時候,陳沖已經在棋盤上落下了下午的第一手,強行靠在白右邊大龍身上。
………………
alexyu0937 發表於 2014-1-12 21:20
第三十八章 一戰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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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是勝負手麼?”孔傑也是均衡派的代表,對於這種混亂到極點的棋似乎天生有一種反抗性,略皺皺眉問身邊的崔哲翰。
崔哲翰搖了搖頭,用手指輕輕撚著棋子低聲說:“這不是勝負的關鍵,陳沖攻擊這一片並沒有任何風險。相反卻是讓古力為難,”他指著被靠住的那枚白子,“這裡不好跑。”
對於和洛作出的同樣的論斷,王語詩滿臉的不可思議:“跑?這裡需要跑麼?粘一手連回去不就得了?”
有些東西你比和洛強,但很多東西你遠不如他。而且隨著年齡的增長,這種差距會越來越明顯。老聶輕輕歎了口氣,指著右中上:“陳沖瞄得並不是這個子,而是這裡的這個中斷點。實際上如果這裡不覷??注意,不是靠,是覷??也不算中斷點,但古力必須要補上邊,不然陳沖一挖立刻兩相困苦。”
所以古力必須要補,所以古力必須眼睜睜看著陳沖挖開那枚子,所以當黑棋再沖左中上的時候,白棋無應手。
“黑棋已經大優勢了。陳沖的進步非常快。”蘇羽輕輕地說,“第一盤他和和洛的比賽裡面,還被幾個小坑拌的跌跌撞撞。但現在卻已經能夠給古力埋下這麼深的炸彈……他非常有天賦,而且是那種超越了時間限制的天賦。”
老曹對於自己力排眾議決定接納陳沖參加韓國棋院定段賽的英明十分得意,咧著嘴哼哼唧唧的笑,即便蘇羽馬曉春一起看他也毫不在乎:“是金子總會發光,既然你們不要,那麼我們也就勉為其難的收了。”
這叫得了便宜還賣乖。馬曉春的眼角跳了一下,沒搭理他繼續看棋。
“古力不會這麼被打敗的。”孔傑對於和他一向齊名的英豪絲毫沒有失去信心,依舊笑嘻嘻的表示支持,“古大力可不是浪得虛名的。”
陳沖同樣不認為在這種局面下古力會張惶失措,而是更加小心的推理著古力後面可能的反擊。
但反擊卻來自一個他從來沒有思考過的地方:左邊。
“大局觀還是不行。”馬曉春笑了笑,“我以為他脫胎換骨了,沒想到該看不到的還是看不到。”他指著陳沖那個托的應手,“如果這盤棋陳沖輸了,這裡就是敗招。”
太隨意了!李世石和崔哲翰對看一眼陷入沉默:這裡應該在外面擋,把這裡斷進來一起殺。現在這樣雖然看上去攻得很嚴厲,可實際上卻是隨手,留下中央好大一片味道!
“這裡可以直接衝擊了。”宋泰坤輕輕歎息著點著中間一個看上去毫不起眼的小地方,“而這裡,才是這盤棋的勝負手。”他頓了頓,苦笑一聲,“可惜的是,陳沖並沒有好手段。”
20分鐘之前還笑顏逐開的老曹臉上刹那間像下了霜一樣佈滿冷空氣,雙手握拳不知道該往哪放才好。
古力的勝負手,讓陳沖開始了第二次長考。
“他要想到什麼時候?”老曹變臉比變天還快,這就要開始咆哮,“讀秒了!”
陳沖絲毫不在意耳邊一五一十的數秒聲,一直等到最後一秒才落下棋子,卻不是研究室認為最好的應手尖沖,而是拐了個彎先手打入了上邊。
另外的一個一刹那,馬曉春的眼睛瞪圓了看著棋盤,似乎有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
“很奇妙是吧?”蘇羽點點頭,他的表情和其他中國人完全不一樣,還是那副笑眯眯的樣子,“雖然有的時候還是要表現一下業餘棋手的出身,可這裡卻表現得很有一套。”他似乎想到了什麼東西,“聽說陳沖曾經六氣殺大龍是吧?誰跟我說的?”他看看歐陽,“就是晚上氣的王語詩摔桌子砸碗那次。”
歐陽點了點頭:“你的意思是……”
“有點像。”他在電腦上打開msn,不知道把問話發到了誰手裡,“你看呢?妹夫?”
過了兩分鐘,那邊傳過來一條消息:“沒看出來,不過感覺上古力不妙。”
“李昌鎬?”崔哲翰看了一眼蘇羽的電腦,問一句又看蘇羽點頭之後,迅速利用自己的許可權把消息放到直播間裡:“李昌鎬認定古力不妙了。”
這讓剛才看到孔傑說陳沖面對勝負手無好應對的網友們有些莫名其妙:現在到底誰好?
“一手棋讓局面改變得這麼大,恐怕也只能在這種兩個戰鬥機之間的大殺棋中才能看到。”崔哲翰則笑了起來,“陳衝要發揮一下他的計算功能了?”
這話說的,似乎陳沖是機器人一樣。老曹有些受不了這種局面帶給他的刺激了,起身出去抽煙去了。
這時候古力必須要把卡在嗓子裡的兩塊棋連到一起,卻不能讓陳沖借著機會逃出去然後滾著自己大龍殺:他親眼看見陳沖六氣殺大龍的那一幕,可不想讓那種悲劇重演。
所以一定要攻出去。古力扭頭看一眼計時鐘,確定自己剩下多少時間之後,將棋子拍落在棋盤上兇狠的擋下。
而5秒鐘之後,幾乎就是緊跟著古力的步伐,陳沖更加兇狠的外扳。
“他們在計算麼?”金載垣儘管常看比賽,但當他有幸進入對局室看著這一切活生生出現在面前的時候,還是乍舌不已:他連那裡的手段還沒搞清楚,陳沖卻已經開始按照正確的次序下了。
而古力更可怕,兇猛的攻殺讓僅僅是站在一旁的金載垣也感到一陣陣的心虛和恐慌,任憑額頭上滴滴的汗珠滾落下來,砸在地面上彈出花瓣。
“現在純粹是靠觸覺來下棋了。”雖然也站在那裡,但歐陽則明顯要鎮定的多,低聲的和朱鈞聊天,“這兩位時間不夠,都是摸著石頭過河。”
朱鈞的棋力實際上比歐陽要高得多,但歐陽擺出來師叔的架子教訓侄子,他也只能唯唯諾諾的聽著。
歐陽托著下巴琢磨一會兒,等古力落子之後突然輕聲笑了起來:“這裡,古力是不是算不清了?”
“差不多。”朱鈞算得比歐陽清楚,“有些過分了。”
老曹蹲在對局室門口探頭探腦的偷窺,冷不丁在電視上看到古力的過分手立刻跳了進來雙目圓睜直視畫面,嘴裡面還念念叨叨:“誰算得清楚?誰算清楚了吱一聲。”
孔傑轉過他看了兩眼,似笑非笑的一撅嘴:“吱。”
陳沖算得很快,也很清晰,貼過去跟著一爬就讓古力首尾不能兩顧,要不然送一條尾巴逃大龍,要不然一起死無葬身之地:吃掉那兩個子之後,黑棋兩片立刻連到一起,到時候有了眼活兩塊白棋這就從殺人的變成被殺的。
“如果現在放棄轉而經營外邊,也不是沒有機會。”孔傑撓了撓頭大致上數一下那些還沒有被波及到的地方,“下邊右邊左邊差不多還有90目的樣子……左邊雖然危險一點,但也不是沒有目數可拿的。”
只是面對這麼大一片已經活出來的大模樣的威懾,誰還有信心?如果還沒活的話那麼棄大龍也不是不可以……但人家已經活了,拿什麼去借用去圍大空?
即便是神在這種情況下恐怕也翻不了身。更何況古力並不是神,所以在耗光了自己所有保留時間之後,在讀秒的最後一秒投子認負了。
“我贏了?”陳沖還在悶頭計算如何殺大龍如何利用大模樣去收攏下邊和左邊實地,冷不丁看見古力把棋子扔到面前還真嚇了一跳,想明白投子是要認輸的時候,才愣愣的指自己鼻子:“我贏了?”
對於陳沖拿下LG杯第一局,老曹的第一個反應是不可能。雖然他的確很盼著陳沖能夠為韓國棋院拿到闊別了三年的LG杯,但等電視上真的出現古力停鐘並開始複盤的畫面,他卻又不敢相信了,揚手一指有些結結巴巴的問:“誰贏了?”
孔傑歎了口氣胡亂收拾好面前的棋盤以及筆記型電腦,對於老曹的問話只是嗯了一聲就轉身離開。老曹並不在意他的無禮,翻手抓住金載垣:“誰贏了?”
“陳沖贏了。”俞斌坐在王七段的房間裡,輕輕地搖了搖頭,“事情真的不好辦了。”
鐵青著臉的王七段沒說話,只是沉默的看著電腦棋盤上那行藍色的小字:第189手黑方韓國陳沖初段中盤勝白方古力九段。
從對局室裡出來的時候,陳沖都快虛脫了,勉強和古力複盤之後,就直接回到房間躺在床上喘大氣。
以前他還一直好奇李世石他們為什麼總要找時間去健身房鍛煉身體,還一直以為力量就是這麼練出來的。而等他真的在決賽三番棋裡面下了一盤決戰出來,卻發現沒有體力真的不行:下到最後他的腦子已經木了,就憑著一口殺大龍的氣在那吊著,要不然也不會半天還沒反應過來古力認輸的事實。
現在卻真的堅持不住了,晚飯都沒吃就先睡了一覺,最後九點多才被生生餓醒了過來。
黑燈瞎火的,陳沖剛睜開眼的時候有一種很空落落的感覺,不知道自己在哪,手忙腳亂的爬起來卻不留神一歪身摔到床上。這時候他才想起來他在希爾頓酒店。
“我這是1120號房間,要一份飯,麻煩送上來。快一點,我很餓。”陳沖餓得已經手腳發軟了,捧著電話叫總服務台,卻差點把聽筒從手裡滑下去。
“請問先生您要什麼飯?是商務套餐還是包含在住宿費用裡的贈餐?您要不要點菜?”總服務台很客氣,但陳沖想抽那個普通話很流利的小丫頭:“隨便什麼都好,反正是LG集團掏錢,你們看什麼能補充體力就送上來。”
“先生要不然這樣,在您的床頭櫃裡面有一份套餐的功能表,您看一下點好不好?”還很客氣,但陳沖就是找不到那個傳說中的功能表:“在哪了?”
“先生沒有麼?沒關係,我們的服務生會在10分鐘之後給您再送一份上去,到時候您看好功能表向他點菜就可以了。”陳沖餓得渾身難受卻被告知還要等10分鐘,恨不得跑到服務台去用手裡電話雜那個小姑娘。
好容易點好了菜把服務生打發走,陳沖在屋裡等著飯的時候,金載垣推門進來了:“喲!沖哥,醒了?”
“嗯。”陳沖餓得開始抽筋了,“你們幹嗎去了?”
“吃飯去了,LG集團請客,所有在南京的棋手都去了。”金載垣吃得不錯,紅光滿面且滿嘴酒氣,“先上了一道蒸羊羔,後上了一道烤乳豬。對了,我們還要了兩個川菜,一個水煮魚一個麻婆豆腐。我聽服務生介紹了,說這個麻婆豆腐是用上好的嫩豆腐切三分斜塊,煮兩分鐘,然後把牛肉末和豆瓣醬一起用豬油炒,然後放進去辣椒粉、醬油、豆豉、辣油、黃酒……”掰著手指頭如數家珍,卻讓已經餓得不行的陳沖連唾沫都分泌不出來了。
好容易,服務生才推著餐車走進來,然後把車上的保溫碟一個蓋子一個蓋子的打開:“先生您要蒜香雞翅水煮牛肉已經給您上齊了,請您在這裡簽個字……”他手拿著發票眼睜睜看著陳沖撲過去一通大嚼,剩下的半句話生生咽在肚子裡沒敢出來。
“你算出名了。”金載垣看著陳沖狼吞虎嚥,從冰箱裡拿出來一瓶果汁一邊喝一邊歎氣,“你算是一戰成名了。今天LG集團的本部長都從上海飛過來找你希望能跟你合影,可惜你不在,不然那真是……”
是啥?我沒發現我出名了,這不還一樣吃不要錢的免費晚餐麼。陳沖嘴裡面塞了不少東西,沒功夫搭理他。
“徐奉洙老師也來了,徐能旭和劉昌赫也過來了。”這句話讓陳沖有些美滋滋的:看來是真出名了,平常不動的韓國四老今天全到齊了。
“而且中國棋院下午也過來一幫。”金載垣有些興奮了,“而且還有好幾個漂亮姑娘。最漂亮的就是那個叫王語詩的,長得真是……你怎麼了?趕緊喝口水,別噎著。”他眼看著陳沖一口米飯吐了一地以及還站在那裡等簽字的服務生半條褲子,趕緊道歉,“不好意思,我這個兄弟聽說有美女就犯頂。”他說的是韓語,人家聽不懂,站在那還是直愣愣的看著褲子發呆,手裡面那張發票飄啊飄的。
“我沒事。”陳沖喝口水總算是說了一句囫圇話,看看吃得差不多了向服務生一伸手,“拿來。”
“什麼東西?”服務生愣了很久才很滿臉莫名其妙的問了一句。
“沒事了,去吧。”陳沖很鎮定的擺擺手,“一會兒有事再叫你。”
服務生出門很久才想起來手裡的單子,趕緊回去重新要簽字。但陳沖已經出門了,而且滿酒店都找不到人了。
陳沖正在享受成為名人的感覺。
他從來沒想到自己的名字能夠讓計程車司機在已經把車開出了3000多米的情況下拒載,也從沒想過站在馬路邊竟然也能被人認出來,然後竟然被一個小姑娘強行要簽名。當然要簽名是好事情,陳沖很高興簽。不過接下來姑娘的話就有些讓他欲哭無淚了:“陳沖!我一定會以你為目標,早點離開這個大陸鬼地方,出國去。如果你還沒結婚的話,不妨考慮一下我,只要帶我去國外,我一切都聽你的……”說完眨麼著水汪汪的大眼睛一陣放電。
似乎,全南京都把我當漢奸了?不過陳沖還在慶倖自己當初沒有一念之差去日本,不然現在回來恐怕就要被人追殺了。
此地不可久留,久留必生禍端。陳沖和金載垣蒙頭狂奔,跑出了兩裡地才算是吐著舌頭休息一下。金載垣很埋怨他:“這麼晚了你還看什麼長江啊?你們老家那邊沒有是怎麼著?”
“夜色下的長江可是很好看的。”陳沖笑嘻嘻的帶著金載垣漫步于南京街頭,“飯後百步走,活到九十九,就算去不了長江大橋,散散步也是好的。”
金載垣左看看右看看周圍也沒什麼繁華景色,有些無奈:“你以前來過南京麼?咱們要逛街也要找點繁華的地方好吧?”
說到這裡,陳沖倒是愣了一下:“我沒來過南京,只是聽說夫子廟的小吃不錯,帶你出來嘗嘗而已。”
“咱們怎麼去?”金載垣看著他不走了。
這倒是個問題。剛才陳沖對於被當場趕下車的事情後怕不已,因此當他們再攔到車的時候,金載垣首先不再說話:剛才就是因為他的韓國話讓人家起了疑心,然後才問出來陳沖。
雖然是平平安安的到了夫子廟,但陳沖剛坐在一個小吃攤前面打算要點什麼的時候,卻被人認了出來:“你是陳沖是吧?”
“嗯?”陳沖不敢亂說話,也不敢亂認,躲躲閃閃的把臉藏在金載垣後頭。
“就是你!”老闆的普通話不利索,但足夠讓陳沖大吃一驚準備逃跑,“來給我簽個字。”
難道你也想讓我帶你出國?陳沖看了看五大三粗滿臉橫肉的老闆,歎了口氣認命了,接過那支油糊糊的筆在一個本子上簽上自己的名字。老闆接過來咧開大嘴嘿嘿的笑,伸出還用力拍拍陳沖肩膀:“陳初段,我支持你!”
我有啥可支援的?陳沖滿臉的不可思議。老闆混跡夫子廟多年,也是人老成精,趕緊解釋:“我上網時候都看見你是怎麼出國的了!”然後轉移話題,“沒事,今天晚上我請客,你多吃點啊!”
“罕見啊,”金載垣抱著腦袋已經準備好挨打了,但感覺著氣氛不對又鬆開手,看看兩邊一副和和氣氣的樣子,倒也猜得出來是怎麼回事,“他沒罵你漢奸?”
“也不是人人都這麼說的。”刹那間陳沖的心情好了很多,笑嘻嘻的樣子一點也看不出來剛才狼狽逃竄的氣喘吁吁,好整以暇的拿出筷子一分為二,“這個世界上總有很多人是理智的。”
這時候,王語詩正站在陳沖的門口,呆呆的**。比賽結束後回了北京卻又被拉到南京來的和洛對此十分的不解:“這個漢奸有什麼可看的?”
“他不是漢奸,只不過也是個在國內懷才不遇的人,所以才出國。”王語詩不知道想起了什麼,歎了口氣轉過頭柔聲對和洛說,“很多東西你也許不大明白,但他並不是一個壞人。”
和洛離開棋盤之後就是個還沒長大的孩子,用力點了點頭:“既然王姐姐說他是好人,那他就是好人。”
我沒說他是好人。王語詩知道這個話題和和洛是解釋不清楚的,乾脆搖搖頭回了自己的房間。
而和洛,一直等到陳沖回來,看到他並一鞠躬說“原先是我誤解了您,請您原諒”之後才走。
陳沖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愣愣的看著那個小小的背影,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睡個好覺吧。陳沖閉上眼的時候從沒想過第二天他的醒來方式,是被一個女孩用武力叫醒:“陳沖快起來,你還欠我一盤棋呢!”
……………………
嗯,實際上韓國棋手並沒有工資一說,所發的訓練津貼和生活費是少得可憐的,和正經上班的工人是完全不能比的。當然也沒有20萬這麼少,而且我的確沒作瞭解,只是靠著我那個以前的韓國同學說的一些略微記憶而編造的,汗,道歉了~~不過如果長期沒有對局只靠訓練津貼的話,在漢城是肯定不能活下去的,多數缺少對局的棋手往往去當圍棋老師,以及在定段考期間做輔導賺錢。
alexyu0937 發表於 2014-1-12 21:21
第三十九章 苦鬥!突然爆發的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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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啊?!我沒要叫早服務啊。陳沖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卻看見一張漂亮的臉正擺在眼前。
誰啊?!“你是送早餐的?放在那邊就好,讓我再睡一會兒。”
不對!陳沖猛然睜開眼:“王語詩!?”
王語詩點了點頭:“上次在新初段賽上,咱倆約了一盤棋,你還記得麼?”
不記得啊!陳沖抓抓頭髮,很疑惑:“我跟你,這麼約過麼?”
“有啊,”王語詩很嚴肅的點了點頭,“要不然我這麼早找你來幹什麼?”
陳沖滿臉的不可思議,裹著被子回憶一陣搖頭:“不可能!”
王語詩看了他兩眼退開把衣服扔過來,然後跑跑跳跳的出去:“給你十分鐘,我一會兒過來咱倆就下一盤。我倒要看看能打敗古大哥的人有多厲害。”
陳沖沒當回事,打個哈欠掀開被赤身裸體的走進衛生間打算沖個澡。但10分鐘之後王語詩真的進來的,而且還看看床上無人,便毫不在意的推開了那扇玻璃門:“你幹嗎呢?”
陳沖淒厲的叫聲響徹酒店11層:“金子!”
金載垣風一樣沖進了陳沖的房間,一邊跑還一邊咋呼:“沖哥!”但突然看到站在衛生間門口正上下打量什麼的王語詩,有些愕然,“你是誰?幹什麼呢?沖哥呢?”
陳沖這時候終於把一塊毛巾裹在了身上:“王語詩!你幹什麼!”
“身材不錯,”王語詩笑吟吟的關上門坐在椅子上看看金載垣,“你是金載垣是吧?我在初段賽上見過你。”
王語詩?聽不懂她說什麼的金載垣終於想起來這個漂亮姐兒是誰了,嘴裡面顳咕了很久才說:“你在這幹什麼?”
“找陳沖下棋。”王語詩笑嘻嘻的把棋院送進來的那副棋盤拉出來,擺放好棋盒的位置也不再說話,靜等陳沖。
“你幹嗎要找我下棋?”那種氣急敗壞的勁頭過去之後,陳沖冷靜地坐在那看著對面的姑娘滿腦子不理解,“比我優秀的棋手,應該不少吧?”
王語詩撇了撇嘴也不管誰歲數大誰歲數小直接抓了一把棋子扣在棋盤上:“我叔叔說你水準不錯,而且上次竟然把我的棋擺成這樣子,我倒要看看你如何。”
說白了還是那盤棋鬧得。圍棋也講究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換作是陳沖被人家把棋擺成那樣子也難免要上門去挑一盤看看勝敗。不過她叔叔是誰?陳沖的腦袋上打了個問號。
“我叔叔叫王文達,你聽說過麼?”王語詩數了數棋子,拍拍手把黑棋拿過來,“他得過圍棋世界冠軍。”
我知道我知道!陳沖被這個名字震了個跟頭,而在一邊好歹也聽得懂中文人名的金載垣,更是愣愣的看著她:“你叔叔是王文達?”
“是,怎麼了?”王語詩在棋盤上落下一子,“該你了。”
好像我所遇到的人,除了親戚就是徒弟,沒點關係的似乎很難混的樣子。陳沖定定神看金載垣:“你師父是誰?”
“我沒師父,就是在道場裡長大的。”金載垣搖了搖頭。
“那你有親戚下棋麼?”陳沖繼續問,卻被王語詩打斷:“快來下棋。”
那就下吧,不好好跟她下一盤也對不起她叔叔!陳沖定定神,落下棋子。
“對後天的比賽,有信心麼?”老曹對於中午才晃晃悠悠下來吃飯的陳沖頗多關心。實際上兩大韓國世界大戰已經有很多年沒有落到韓國人手裡了,作為老一代最後一個還能活躍在世界棋壇上的人,他是十分懷念2002年以前那韓國圍棋一統天下的時代的。那個時候有李昌鎬領軍三國,有新四小天王跟班,還有老曹劉昌赫一群老將輔佐,一時間不可一世風頭無兩。
可惜的那個蘇羽,只是憑著一個人的力量便攪黃了韓國的萬世江山美夢,兩次十番棋把日本張栩和韓國李昌鎬打到降格,成為了新的世界第一人。
更可怕的是,當古力、孔傑,以及打開了心結的常昊的崛起,還有那個號稱三星杯之王在那個位置上坐了8年成就一個神話的王文達。
韓國缺少歷史,韓國缺少英雄,韓國缺少自己文化的積澱。因此韓國人更看重圍棋、足球,乃至星際爭霸。這些東西能夠讓韓國人在無盡的戰鬥中得到民族榮耀的快感,能夠讓他們缺乏的自尊心膨脹起來。
2002年世界盃上當韓國隊打進四強的時候,舉國歡慶的場面並不是虛言的。而李昌鎬這個棋手在韓國所擁有的,是半神一般的身份和地位。
但當三星杯被明月公司副總裁兼常務副總經理兼中國體育總局外事聯合部副主任兼中國棋院九段職業棋手王文達(他似乎只有那個九段身份是正的。如果看過絕世龍種的話,大家會看到他在多年後還是個副職)壟斷,當LG杯被山下敬吾、藤原楓和孔傑輪流坐莊而且去年被蘇羽拿走的時候……想到蘇羽,老曹就一陣陣的心涼:神的另外一半,似乎又蘇醒了……不管那些,先把眼前的LG杯拿下來再說。老曹並不知道蘇羽作為衛冕冠軍為什麼會在賽前宣佈退出。
也許是舊病復發了,老曹有些不無惡意的笑了起來。
不過現在是陳沖的事情正經。老曹第二次收拾起念頭來盤算著,如果陳沖初段拿到世界冠軍,該是個什麼情景:首先是升段,從初段直接跳到九段雖不說後無來者,但在他記憶裡卻也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
接下來呢?也許會有人悲歎要靠中國人來贏冠軍,也許會有人為了勝利歡呼,但……至少這個冠軍拿到了。老曹希望聽到的話,在陳沖的嘴裡卻就是說不出來,嘀嘀咕咕的算了半天冒出來一句:“懸,實力上的問題先放一邊,境界上就差了一塊。”
“別這麼沒信心。”老曹這時候是絕對不能像過去指導陳沖時候那樣駡街的,必須哄著,“我看好你!”接下來就是技術分析,“你已經贏了第一局了,只要再加把勁,只要一把勁,就能贏下了!”
陳沖也這麼想,因此第二局上來當古力佈局第一手放在右上星的時候,便氣勢十足的掛了過去,雙眼圓睜怒目橫眉。
“他要吃棋盤是怎麼著?”蘇羽和孔傑對於陳沖的這副架勢頗感好奇,四隻眼睛對著棋盤上那兩手左看右看,“說起來,以前張栩也喜歡這麼下棋。”
和洛現在還沒進入狀態,還跟在王語詩的身子後面喋喋不休的詢問:“王姐姐,前天那盤棋,您到底是輸了還是贏了?跟我說說成麼?”
王語詩瞪他一眼:“你管這麼多幹什麼!”
“我就想知道。”和洛這個傻小子還問,“您有空的時候,能給我擺一次麼?我對陳大哥的棋很感興趣。”
王語詩想踹他,但看在馬曉春的面子上扭頭看棋盤:“別問了,再問我就一個禮拜不給你買霜淇淋吃!”這句話很管用,和洛滿臉委屈的坐在那不吭聲了,但眼睛還在轉來轉去。王語詩心裡一軟,拍了拍他的頭柔聲說,“好了,你先看這盤棋吧,這盤可比我那盤有意思多了。”
的確有意思,因為號稱大力的古力根本不和陳沖戰鬥,占了三個大角之後跑到下邊分投,等白棋靠過來也不像以前那樣夾戰鬥,而是很安分守己的爬一下要求實地。
“活脫脫是面對狗熊裝死。”孔傑差點笑出聲來,“少見古力有這麼老實的時候。”
蘇羽倒是能理解:“他畢竟不是十年前的那個古力了,好歹一個世界冠軍也不可能總靠一手攻擊吃天下。”
李世石聽到了這句話,很疑惑的轉過頭看著他:“那麼,你為什麼就靠著蘇羽流打天下呢?你偶爾也和我們來點別的,中不中?”
陳沖覺得自己剛才的10手棋算是浪費了。古力根本不理會他的挑釁,不管他在外面或者裡面來回的折騰來回的上竄下跳,卻就是整理實地隨便委屈,一副任憑風浪起穩坐釣魚臺的小媳婦相。
這樣下去不成。陳沖算了算下邊的黑樣子,差不多已經有了30目強。而自己轉了一圈的攻擊卻基本無效,除了一點不大不小的模樣之外便再無所獲。而那點小模樣也並不穩妥,怎麼看都讓人覺得相當不划算。
不好辦呢,陳沖想了很久,決定至少發揮一下下邊模樣的作用,飛到左邊攻擊白小目。
等古力尖應之後,陳沖一手大斜過下邊聯繫。
馬曉春點了點棋盤,低聲的自言自語:“走大斜定式,還是就地做活?走定式的話下邊不好展開;如果就地做活讓那小子在左邊拆出,那這盤棋可就真的不能下了……也不是,”他抓了抓因為出汗而有些發癢的額頭,擺了幾個變化,卻找不到適合現在古力這種下法的好手段,“如果落在左邊星強攻,被陳沖肩沖,那還是要戰鬥。這樣和剛才的調子可是……就地做活?”他有些愕然的看著電視畫面,“他瘋了?”
陳沖必然要從左邊開拆,而古力卻還是不緊不慢地在右上飛出:還不是二路飛下,還是向上邊飛守角。
“先撈後洗?”蘇羽同樣有些看不懂古力的意思,緩緩地說,“他現在很放縱陳沖,可這樣子下,能成功麼?”
白棋從右上跳起,所希望的無非也就是讓古力過來不管是一間夾還是二間夾,至少能夠在反夾之後讓局面進入他所擅長的戰鬥中。但古力毫不理會,雖然堅實可卻慢悠悠的在上邊三線上拆二。
很穩固,但太慢了。陳沖不大明白這到底是個什麼意思,但既然放機會給他,那就大膽的在右邊同樣高拆二一邊穩固實地一邊求得模樣。
古力還是不理,還在上邊拆。
這就形成了一種很奇怪的局面:黑棋無視自己的大貼目以及下邊的大模樣慢悠悠的撈上邊,而白棋則行為默契的在右邊兩枚黑子之間借著剛才攻擊的子力同樣在收攏實地。
但陳沖卻有些沉不住氣了。他從沒見過這麼在棋盤上優哉遊哉的人,也從沒見過會如此放任對手的人。這讓他難免會產生一種不安定感:一種因為完全不能理解對方在幹什麼而讓心中空落落的感覺。
這種滋味並不好受。以前不管是和歐陽下,還是和世界冠軍朱鈞下測試棋,至少他在大致方向上也能夠瞭解對手的想法。可現在古力的思維讓他完全捉摸不透。
“這盤棋不好辦了。”老頭撐著胳膊雙眼盯死棋盤,“陳沖開始猶豫了。”不過這個時候猶豫會出問題麼?古力自己同樣在慢悠悠,陳沖就算有些猶豫,卻也不會影響局面。
尤其是白棋在局面上已經完全不落後的時候。
“古力到底想要幹什麼?”老聶在北京已經拍案而起了,擰著身在屋裡來回轉悠,留下一片目瞪口呆的小棋手,“他要幹什麼!?以為自己是1:0領先是怎麼著?”
陳沖心中的猶豫越來越濃厚,跳向中央的時候,緩了一下小跳進去。
古力的眉毛微微皺了一下,但還是把手裡的棋子落向了左邊兩白子之間。
毫無徵兆的,戰鬥爆發了。
明顯還沒從慢節奏中緩過來的陳沖看到這手棋明顯有些愕然,從下邊尖底搜根。
第一次出現在南京希爾頓大酒店裡的王文達站在大堂裡抬頭仰看著正在直播的電視畫面,笑了起來,快步走進電梯裡。
“疑問。”和洛在棋盤上所表現出的完全是大棋士風範,“這裡似乎直接托更好一些,留下來黑立下的手段後面恐怕會讓陳沖後悔。”
但陳沖當場就後悔了:當古力撞向左邊白空的時候,他為了保全實地不得不讓黑先手團眼。而下一手拍左下白頭則讓他從剛才的慢節奏中徹底醒了過來,立刻跟上一手挖分斷。
他想要的局面終於出現了,古力的五枚黑子都在白的大模樣周圍跳舞,似乎只要一波攻擊就能會全滅。但他卻不能現在就攻過去,必須要先補一手左下那突然出現問題的大塊。
“本來沒有問題的地方,但卻因為被強行斷開而出現了死活問題。”蘇羽有些想笑,“佈局時候的猶豫導致下邊的大模樣不夠厚重,也由此決定了現在這裡不能驅逐而只能補活。”他點了點左下那個沒張開的大模樣上那個要了陳沖半條命的中斷點,“這個毛病,足夠讓古力倒一口氣了。”
這一口氣讓古力喘出來了,因此被圍在白棋肚子裡的那枚棋筋也就有了機會:機敏的一靠一擋之後向上跳,等陳衝刺過來反手一托再一長,這就算是把左邊的那塊和中間聯繫到一起了。
仿佛在刀尖上跳舞一樣!陳沖只在老頭的手裡見到過如此絕妙的騰挪與治孤,睜大了雙眼只能無奈的跟著。
斷不開,而且不好殺。
緊跟著古力在中央給他做了個套:如果白棋撲進去黑就有個飛斷強殺的手段,如果不沖進去就只能眼看著黑大龍團到第二個眼。
兩個眼的大龍沖進中央的空白裡,就是相當於核武器的絕對威脅。
陳沖的冷汗涔涔而落。
“這裡很考驗大局觀。”孔傑臉上一直掛著的笑容突然顯得有些勉強,“我看到了一個手段,”他看看蘇羽,“你也看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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