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界大陸] 永夜君王 作者:煙雨江南 (已完成)

   
sinhu 2014-3-1 11:09:34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19 32458022
kate801 發表於 2017-9-5 00:22
《卷九》【長夜夢旅有時盡】 章二十 樹欲靜而風不止

  「臣不敢逾稱帝師。」林熙棠沒有動。

  皓帝卻探過身去,握住林熙棠的手臂,霧氣從他身周繚繞而出,色青近黑,僅數息就充滿整個大廳。霧氣中央劇烈翻湧,猶如風暴席捲,隱隱綽綽現出一道背披九鱗的騰蛇幻象。

  須臾,兩道巨大黑影掠過,竟是騰蛇胛骨處張開了雙翼。

  林熙棠向來平靜的表情,在這瞬間被震得粉碎。

  騰蛇是大秦帝室家徽,金爪玄體,但從來沒有任何一件圖騰上是胛生雙翼!只有極少數人才隱約知道,帝室流傳下來的天賦圖騰並不完整。

  「騰蛇於都廣之野,浴水出焉,金爪、雷角、翼蔽臨淵。」皓帝緩緩道:「這才是太祖天賦圖騰的完全形態。」

  林熙棠被握住的手臂微微顫抖,忽然一層淺藍色薄冰憑空從肘部出現,飛快蔓延到指尖。

  附近的青黑色霧氣立刻分出數縷,凝出五指形狀,將薄冰摘去。薄冰離體即化作黑焰,每一朵核心皆殷紅如血滴,然後被五指一把捏滅掌中。

  「沒有顧拓海煉製的虎狼之劑,就壓不住舊傷了嗎?」皓帝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林熙棠靠進沙發裡,虛弱地閉上眼睛,沒有說話。

  「你不高興嗎?終於可以知道,我們走在了一條對的道路上。自太祖籌謀『載曜之始』至今,整整一千一百二十年,犧牲了無數帝血和天衍之機,然而誰都不知道這樣做是否有意義。現在天賦圖騰覺醒了,意味著黎明真正在復甦和壯大。這個永夜世界裡,黑暗不再是惟一的神眷,而人族復興需要的只是時間。」

  林熙棠神情柔和下來,低聲道:「恭喜陛下。」頓了頓,輕嘆道:「那麼新世界的開啟,陛下應該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

  皓帝眼神微微一變,新世界傳聞興起是在林熙棠進入天機閣之後,卻終究沒有問他從何得知,只簡單地回答道:「確有其事,但世界本身未知。」

  「如果時局有如此重大變化,擴大浮陸戰爭不是個好選擇。」

  「樹欲靜而風不止,以現在的浮陸局勢,也不是我們想停戰就停得下來的。」皓帝很有耐心地解釋道:「所以他們想打就讓他們打,否則人心難抑,這裡沒有機會,他們就會在其他地方尋找機會。」

  林熙棠驀然睜開眼睛。

  「既然他們想要你的權柄,那就看看他們有沒有抓住的能力。」皓帝淡淡道:「青陽王曾經說過一句話,大秦那麼多強者和天機大家,總不能功勞全讓你一個人立了。我覺得他說得很對。」

  林熙棠不由皺了皺眉,張伯謙的原話大概是這個意思,用詞可比這難聽多了。

  「這次軍部既有充分理由請戰,難得長生王也不吝嗇禁衛軍力,那就如他們所願,若能將浮陸收入囊中,也沒有壞處。至於什麼人,在計較什麼,謀劃什麼,戰事進展下去,總會知道的。」

  林熙棠臉色微變地看著皓帝,就像第一次認識自己的君主,沉聲問:「那麼另外的主力線上,都是誰領軍?」

  皓帝緩緩道:「林卿你只要能自己走下山去,沒有人會阻攔。」

  然後大廳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當中。

  皓帝走出天機閣時,已是月上中天。他站在白玉石階上,俯瞰夜色中的帝都,然後抬手橫於眼前,握掌成拳,就像攥住了萬家燈火。

  「父皇,你看,我終於變成了自己曾經最討厭的模樣。」大秦至尊雙肩披滿月光,自言自語。

  台階下,陰影裡,立著數個內侍,充耳不聞,不言,不動,猶如尊尊傀儡。

  虛空中沒有晝夜,只有激烈的戰場。

  距離永夜援軍趕到戰場還有一點時間,帝國各戰艦幾乎如瘋了一樣,拚命將炮火砸向對手。兩艘大公級座艦見援軍已到,就改變了戰略,不再死磕,而是各自衝向外圍。

  它們執意突圍時,帝國幾乎無計可施。兩艘拚命攔在前路的驅逐艦被大公座艦主炮直接轟成了兩截。大公座艦從還在燃燒的殘骸上直接撞過去,衝出了帝國戰艦的包圍圈。

  不遠處,右相站在還瀰漫著濃濃硝煙味道的艦橋裡,死盯著兩艘大公座艦,不知在想些什麼。他突然回頭,用沙啞的聲音道:「傳令!本艦全速迂迴,給我攔住那一艘……」

  他話說到一半,聲音突然啞了。一名老臣苦笑,道:「大人,我們這艘船,已經快不能動了。攔不了了。」

  艦橋內都是些謀臣,他們平素裡擅長的是陰謀詭計,就算有原力等級,正面格鬥也幾乎沒有一點經驗。可是現在右相看到的,是人人帶傷,都只是草草包裹。傷得最重的一人整個小腿都不翼而飛,就倚在桌子上,靠單腿站著。

  右相還記得,此人是出了名的膽小怕死,但是現在,卻依然目光炯炯,隨時可以暴起殺敵。身上的傷,似乎都被忘了個乾淨。

  艦橋內另一側一片焦黑,艙壁上則多出一個大洞,寒冷氣息不斷往裡吹,卻吹不散那餘燼未斷的焦熱。

  地板上橫七豎八地倒著許多屍體,其中有幾具謀臣和艦員的,更多是黑暗種族的戰士。在激戰到最艱難的時候,大批黑暗種族戰士不顧戰損展開接舷戰,試圖俘虜這艘戰艦。假若能夠將帝國旗艦捕獲,對整個帝國的士氣和聲望都是一個沉重打擊。

  成功突入艦橋的皆為強者,其中一名侯爵和兩名伯爵都是右相親手格斃。而其他謀臣亦俱是死戰不退。無論他們平時是什麼作派,在這生死一線之際,竟無一人露出畏縮之態。

  看過還活著的屬下,右相緩緩點頭,道:「你等,皆未負我。」

  這就是右相能說出的最高評價了,眾人喜色剛現,右相卻是一聲嘆息:「可惜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卻是負了帝國。」

  他抬起左手,緩道:「傳令全軍,撤……」

  號令一下,就是定局。雖然從戰果上來,帝國艦隊要遠遠佔優,可是這場戰役卻是輸了。放走了兩艘大公級戰艦,沒能搶到外空控制權,對於整個戰局的影響將是致命的。或許浮陸之戰自此將曠日持久,成為吞噬帝國將士血肉的黑洞。這樣的持久戰,是帝國最不願意面對的,恐怕再堅持一段時間,即會撤軍。

  是以這個號令,下得格外的長。就是右相自己,也下意識地不想將它說出來。

  「退」字已經在唇邊徘徊幾次,就在行將吐出之際,一個謀臣突然大叫:「那,那是什麼?!」

  右相一驚,轉頭向那人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一大片陰影忽然罩住了戰場,並且徐徐自還在激戰的戰艦上空移過。

  黑暗中,突然出現一點絢爛光芒,帶著七色的尾跡,墜向剛剛衝到外圍的一艘大公級座艦。

  那艘座艦艦尾被七彩光芒砸中,突然起了驚天動地的爆炸,整個艦體都被炸得往下一沉。火光過去,目見之處艦尾已被炸出一個大洞,整艘戰艦的速度略顯緩慢,顯然動力系統也受了一點影響。

  這一擊的威力著實驚人,然而有人比帝國眾將還要吃驚。

  在遠方永夜援軍的一艘戰艦內,林嘉爾直接從座椅上跳了起來,咬牙叫道:「是他!」

  在林嘉爾面前突然出現一道光幕,上面是一個面容威嚴的年長魔裔。他目光如電,盯了林嘉爾一眼,冷道:「什麼事這麼驚慌?」

  林嘉爾起身施禮,道:「看到人族還有埋伏,一時心慌失態,請您見諒。」

  年長魔裔哼了一聲,道:「慌慌張張,像什麼樣子!難怪妳會把手上艦隊賠掉大半。現在妳既然在我麾下效力,那就得有點起碼的樣子。若是待會作戰不利,我可不會看誰的情面,該怎麼罰就怎麼罰!」

  「我記得了。」林嘉爾顯得十分乖巧。

  年長魔裔這才滿意,散去了光幕。

  林嘉爾暗自咬牙,面容都顯得有些猙獰,向著光幕出現的地方狠狠瞪了一眼。這時旁邊一名心腹壓低了聲音,道:「那不是您的沉陸嗎?」

  「閉嘴!」林嘉爾狠狠瞪了他一眼,讓他把下面的話全都嚥了回去。

  林嘉爾望著遠方,臉色陰沉,不知在想著什麼。

  永夜援軍艦隊再度加速,想要趕往戰場。而戰場上,那艘遭受意外打擊的大公座艦初時有些慌張,但迅速調整過來。它並沒有急於逃跑,而是在原地盤旋,就地抵抗,一邊召集殘存的永夜戰艦過來重組防線。

  當大公座艦步步為營時,就變得極為棘手。帝國戰列艦對它有足夠威脅,可是卻也不敢硬碰硬的對轟。戰列艦以下,任何戰艦被它主炮轟中,都有可能一擊而毀,哪怕再英勇的艦長,也不敢過於接近。

  就在這時,虛空中又一發七彩光芒砸了下來。這一次大公座艦早有準備,數十門副炮集火射擊,而且明顯是有強者親自操炮,打得格外準確,將砸下的七彩光芒凌空擊爆。

  但座艦上的人還未來得及歡呼,一個龐大之極的陰影就籠罩了整個大公座艦!

  英靈殿自天而降,重重撞在大公座艦上。在英靈殿面前,大公座艦完全就是一條小船,三艘加起來才有英靈殿的長度。被英靈殿這麼一撞,它立刻翻滾出去,被撞擊之處整個凹陷,顯然受創不輕。

  然而這並不是厄運的全部,只是開始。

本帖最後由 wenguey 於 2017-9-6 00:21 編輯

wenguey 發表於 2017-9-6 00:20
《卷九》【長夜夢旅有時盡】 章二十一 勢若破竹

  英靈殿龐大身軀挺立,巨尾借勢揮出,這一剎那,地龍仿若從沉眠中醒來,又化身為那縱橫虛空的巨獸。它發出無聲咆哮,在虛空中騰飛,巨尾狠狠抽在大公座艦上!

  一聲驚天動地的轟鳴,夾雜著金屬扭曲的刺耳聲音,在虛空原力的介質中遠遠傳播開去。無論人族還是黑暗種族,實力稍弱的聽到這個聲音就會引起劇烈的頭痛。他們滿地打滾,拚命摀住耳朵,可是依然無用。這種震盪音波依然會通過他們的身體傳入體內,造成巨大傷害。

  許多強者即刻張開防禦領域,儘可能將震盪音波攔下,那些堪能自保的人則是看著遠方,目瞪口呆。

  在被地龍巨尾抽中的瞬間,大公座艦整個就出現了明顯的彎曲。當年龍艦一擊直接把林嘉爾的座艦劈成兩半,現下換成大公座艦,效果似乎就沒那麼明顯。然而,這艘大公座艦整體都出現明顯彎曲,哪怕角度不大,對艦體也是永久性的損害,更不要說內部設備和人員了。

  在地龍這類虛空巨獸面前,無論人類還是黑暗種族的造物,都顯得格外脆弱。想要和虛空巨獸爭鋒,能夠依靠的只有天王大君。

  龍艦並沒有放過已被重創的對手,它在虛空中一個優雅而又靈動的轉身,如同一條鯨鯊,一個擺尾就完成加速過程,衝到大公座艦面前。這一次,它選擇從大公座艦下方飛過,背後長長的脊刺如同利劍,深深剖入座艦。

  大公座艦的堅固程度和防禦力不是林嘉爾座艦可比,地龍全速衝刺,居然還是沒能將它徹底剖開,脊刺卡在了艦體內。

  然而地龍生前的本能早就知道該如何處理這種情況,它全身開始劇烈擺動,無可匹敵的衝擊力終於撕開了大公座艦的艦體,自己則揚長而去。

  地龍在遠方又是一個盤旋,回飛而至。帝國艦隊突然響起一陣驚呼,許多眼力夠好的強者終於看到,在地龍頭頂立著一個身影,既熟悉又陌生。

  「千夜!」終於有人失聲叫出了那個名字。至少在右相的體系中,這原本是個禁忌。

  越來越多的人認出了千夜,可是他們卻不知道千夜腳下踏著的是什麼。僅僅是長達千米的龐大身軀,英靈殿就帶給他們太大的壓力。

  大公座艦艦體幾乎被切開一半,不斷從缺口向外噴吐火焰。它翻滾著飄向遠方,已然失去所有動力。

  一道身影如幽靈般從大公座艦中飄出,閃電般掠向英靈殿。那是坐鎮艦內的蛛魔大公爵。顯然,他準備強行登陸英靈殿,從內部擊潰對手。

  蛛魔大公並沒有直接從英靈殿頭部攻擊,此刻誰都不知道英靈殿究竟是什麼,但跑到這種龐然大物的嘴邊無疑是極度愚蠢的作法。他選擇了腰肋部的一處缺口,直接衝了進去。

  看到蛛魔大公成功登陸英靈殿,帝國艦隊所有人的心都是咯噔一下。蛛魔大公的戰力非同小可,沒有人認為此刻的千夜能夠與之相匹敵。

  千夜已自地龍頭頂消失。龍艦龐大的身軀忽然間不動了,在虛空中依靠慣性飄浮。

  寂靜,整個戰場突然變得一片死寂。其實火光和爆炸依然在持續,只是人們全部的注意力都被英靈殿內的戰鬥吸引,再也顧不上其他。

  突然,龍艦側腹炸開,噴出一道長長的火流!

  火流中有一道身影,赫然是蛛魔大公爵,正以比登陸時更快的速度飛出來,頭也不回地衝向永夜援軍的方向,連己方還在與帝國軍纏戰的同伴都顧不上了。

  火流另一道身影浮現,千夜背後一雙光翼璀璨奪目,手中短槍遙遙指向迅速遠遁的蛛魔大公。千夜全身一震,而遠方的蛛魔大公則發出一聲長長的痛苦咆哮,速度再增,轉眼間就逃得遠了。

  千夜徐徐收攏光翼,一個閃爍,又站到地龍頭頂。原本沉睡的地龍就在這一刻醒來,原地一個盤旋,再次盯上蛛魔大公爵。只是蛛魔大公實力強橫,哪怕在虛空之中,短途衝刺的速度也遠遠超過地龍的速度,此刻已然到了戰場與永夜援軍艦隊的中間點,怎麼都追不上了。

  地龍這才悻悻轉身,尋找下一個目標。

  無論帝國、永夜,所有人都齊齊吸了口冷氣,雖然他們仍然無法辨別英靈殿究竟是活物,還是罕見的機械,但有一點可以清晰看出,這個龐然大物全在千夜掌控之中,駕馭猶如臂指。

  剛剛那一幕發生的太快,許多人都沒看清千夜是怎樣傷到蛛魔大公爵的。只有少數修為最高的強者,隱約看出千夜射出一根淡墨色光羽。光羽一閃而逝,而遠方的蛛魔大公即刻痛呼,相隔這麼遠,居然也是避不開。

  千夜則是心中惋惜,蛛魔果然生命強橫,被補了一記原初之槍,居然還能夠逃得性命。

  卡蘿爾出現在他身邊,看著蛛魔大公逃遁的方向,道:「不用擔心,中了你這一擊,他再也不是威脅了。」

  「還是要靠妳。」千夜收回目光。

  「你也很厲害,比我想像的還要厲害。只是……」卡蘿爾想說什麼,但沒繼續下去。

  千夜望向另一個方向,道:「還有一個麻煩。」

  「那就去解決他。」卡蘿爾指尖雷光閃動。

  龐大的英靈殿掉轉方向,撲向殘存的那艘大公座艦。

  大公座艦想要逃跑,卻被帝國戰艦死死纏住,戰爭母船不計損失地與它主炮對轟,使得它根本無法掉頭。

  英靈殿在虛空中穿梭,出現在大公座艦上方,一顆顆七彩光芒狠狠砸下,在座艦上轟出一個個大洞。

  林嘉爾當年傾盡所有打造的主炮『沉陸』,可是為了她未來的公爵級座艦所準備的,威力無以倫比。而被移到英靈殿之後,有了地龍之力的加持,這門主炮的威力更進一層,已與大公座艦不相上下。

  現在蛛魔大公的座艦被沉陸一炮炮擊中,轉眼間就烈火四起,還擊火力被徹底壓制。

  兩艘永夜驅逐艦從側方出現,以無所畏懼的姿態衝向英靈殿。它們的主炮已蓄勢待發,只等進入射程。

  兩艘驅逐艦全速飛行,幾乎是以筆直航線衝到英靈殿的控制範圍。直到這時,籠罩在英靈殿周圍的原力迷霧才散去,將英靈殿的真面目呈現在兩艘驅逐艦艦長眼前。兩名艦長瞬間就看到了那一整排蓄勢待發的弩炮!

  他們和帝國艦隊戰鬥多年,幾乎閉著眼睛也能分辨出那一門門弩炮的型號。僅僅在這一側,就有多達五門巡洋艦主炮和近十門驅逐艦主炮對著他們!

  兩名艦長心中一聲呻吟,已經絕望。十餘發巨弩帶著各色光芒,破空而至,頃刻間就把他們變成兩團火球。

  如此一來,所有永夜戰艦都明白了英靈殿的火力達到了怎樣的水準,再也無人敢接近射程。

  虛空中響起一聲驚天動地的咆哮,被圍攻的大公座艦中突然飛出一個身影。那是離開座艦的蛛魔大公爵。他凝立空中,身形還停頓了一下,彷彿一時不知該選擇從英靈殿的方向突圍,還是該自帝國艦隊本陣的方向脫離。

  已經更換了座艦的右相一聲輕笑,道:「該我們上場了,總不能讓功勞都被年輕人搶了去。」

  「大人,不可!那可是……」謀臣們還沒有來得及攔阻,右相身影已然消失。他們實力不濟,還無法在虛空中戰鬥,惟有跳腳。

  自兩艘戰列艦中也飛出兩個身影,與右相鼎足而三,將蛛魔大公爵圍在當中。這兩人分別是禁衛第二、第三艦隊的指揮官,也都有神將修為。

  蛛魔大公實力雖然強橫,可在虛空中,沒有任何地形可依,亦無空間騰挪,帝國三名神將合圍之下,轉眼間就被打得再無還手之力。

  轉眼之間,虛空中響起蛛魔大公絕望的咆哮,然後嘎然而止。

  千夜和卡蘿爾都沒有動手,只是靜靜觀看。

  卡蘿爾說:「麻煩還沒有結束。」

  「我知道。」

  在遠方,永夜援軍終於趕到,開始陸續進入戰場。而帝國一方艦隊陣型混亂,尚未來得及重排戰陣,許多戰艦依舊在清剿殘敵。在經歷了一場大戰之後,過半主力戰艦都帶了傷,狀況不容樂觀。

  如果就此正面對上好整以暇的永夜艦隊,必定損失慘重。

  英靈殿忽然躍出,宛若真正的虛空巨獸,身體一個擺動就出現在數千米外,攔住了永夜艦隊的去路。

  永夜艦隊陣型為首的是三艘大公級巨艦,面對突然出現的英靈殿,為首一艘座艦猛地剎車,停在了沉陸射程之外。首艦驟停,後方戰艦的機動力卻大有不如,一陣混亂中,陣型歪歪斜斜成一團亂麻。但是所有戰艦仍然全都剎停,彼此之間也沒有碰撞,算得上是訓練有素。

  整個永夜援軍艦隊,就此被英靈殿逼停。

  此時此刻,為首的大公座艦和英靈殿互在射程之內,靜止情況下,開火必中!

  雙方主炮都閃爍起微微光芒,早已充能完畢,只需要按下開關,就可開火。

  大公座艦的華麗寶座上,那名血族大公爵動了動身體,換了個姿勢,以手支頜,全神貫注地看著立於地龍頭頂的千夜。他雙眼中噴出血色光芒,目光如有實質,刺向千夜。

  千夜也感受到了血族大公的目光,微微轉頭,迎上了他的目光,毫不退讓。

  雙方的目光幾乎在虛空中撞出火花,對峙中,千夜仍能悍然反擊,絲毫不受血脈力量的壓制。

  血族大公雙眼微眯,輕聲道:「就是他嗎?果然有點意思。」

  他沉吟起來,手指不斷在扶手上敲擊。這時左右各出現一片光幕,分別有一名魔裔及狼人現身,同聲問道:「你還在猶豫什麼?為什麼不打?」

本帖最後由 wenguey 於 2017-9-6 00:38 編輯

kate801 發表於 2017-9-6 22:32
《卷九》【長夜夢旅有時盡】 章二十二 大君何在?

  血族大公臉色一沉,道:「你們不要忘了,這裡以我為主!」

  魔裔和狼人各自哼了一聲,沒有反駁,但也將不滿之意表露了出來。

  就在這時,英靈殿後方悄然出現三個人影。人族的身軀在虛空中本是微不足道,可是異常強大的氣息卻格外引人注目。那是右相和兩位禁衛艦隊的指揮官,三位神將同時在英靈殿後出現,清晰顯示了戰鬥的決心。

  血族大公瞳孔微縮,越過三位神將向後望去,見帝國艦隊已經基本完成陣形重整,正井然有序地在英靈殿後列出攻擊陣形。此刻英靈殿的側翼和後方全都得到保護,再想圍攻,已無可能。

  血族大公敲打扶手的手指驟停,平靜地說:「蛛魔已經完了,撤退吧。」

  命令剛剛下達,魔裔和狼人大公的影像再度浮現,魔裔首先叫道:「為什麼撤退!?現在撤,戰場上還活著的戰士都會落入人族手裡!」

  「這裡我作主!你想要發號施令,等拿到議會授權再說!」

  魔裔幾乎是咆哮了:「我會在議會彈劾你的!」

  「請便,我等著。」血族大公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忽然道:「你想要繼續打也可以,我們兩個更換下陣位,由你去面對那個大傢伙,如何?」

  魔裔大公一怔,臉色變得極為難看,道:「此刻變陣,你覺得那些人族會袖手旁觀?」

  「只要和他們說清楚,他們一定會同意的。或者你和那個大傢伙單挑也行,我不會攔著你的。怎麼,魔裔也會有害怕的時候?」血族大公冷嘲熱諷。

  魔裔大公臉色變幻不定,目光中滿是殺機。然而血族大公根本就不在意,眼中充滿挑釁,嘴上更是毫不放鬆。他們兩人之間,以單體實力而論,較為年輕的魔裔大公確實要稍遜一籌,否則也不會被血族拿到艦隊指揮權。

  與龍艦單挑,那得是多蠢的蠢貨才會幹的事。英靈殿剛剛擊毀兩艘大公座艦,打得對手幾無還手之力。雖然它看上去就像個半成品,可已經有了幾分傳奇戰艦的味道。

  不管魔裔大公怎麼設想,都覺得要擊敗英靈殿,只有靠頂級強者強行登陸。然而蛛魔大公的前車之鑑就在眼前,魔裔大公自認實力和那位蛛魔大公也就半斤八兩,蛛魔大公都是速敗,換了他登艦,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英靈殿內,不知道藏了多少強者。

  想到這裡,魔裔大公放緩了語氣,緩緩地道:「好,我同意撤退,不過你還是好好想想,在議會上要怎麼解釋你今天的行為。」

  血族大公冷笑,「我覺得你也要好好想想,為什麼你族的大公級主炮會出現人族的戰艦上。這可是特殊訂製的,絕不會被認錯。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門主炮不是應該在林嘉爾的旗艦上嗎?當時它好像還不能發揮全部威力,但是現在,顯然它已經是完全版本了。那麼,究竟是誰為人族調試的呢?」

  魔裔大公怒道:「林嘉爾旗艦被毀,這門炮因此才落到人族手裡。這早就是公認的事實。」

  「哦,是嗎?好吧,我真的信了。」

  不等魔裔大公再發出咆哮,血族大公已經切掉了畫面,而被晾在一邊的狼人大公似乎猶豫了一下,屬於他的影像也變成了黑色。魔裔大公怒氣無處可去,砰地一聲,身下座椅變成了兩半。

  而血族大公盯著面前空蕩蕩的接收器,說了聲:「蠢貨,可惜還不夠傻。」沉思了一會兒,又自語道:「蛛魔也改了編隊,嘿,有意思!那些傢伙難得聰明一回,只是結果沒什麼區別。」

  永夜艦隊後方的戰艦開始掉頭,撤離戰場,然後是中部,最後三艘大公座艦同時徐徐後退,直到與英靈殿拉開足夠距離,才轉向撤離。

  當最後一艘永夜戰艦在視野中消失,帝國每一艘戰艦內都爆發出山呼海嘯般的歡呼。

  十年以來,這是帝國艦隊最為輝煌的勝利。帝國僅僅付出一艘戰列艦和十餘艘戰艦的代價,就全殲了兩支大公艦隊,不光擊毀了他們的座艦,而且圍殺一名蛛魔大公,又重創了另一名。

  雖然沒有幾人真正瞭解千夜最後一擊的威力,可是從蛛魔大公那充滿恐懼而不是憤怒的吼聲中,就可以想像那一擊給它帶來了怎樣的傷害。

  永夜援軍一退,戰場的控制權就全在帝國手裡。逃不掉的永夜戰艦不少只是被重創,而不是燒燬,裡面還有許多活著的黑暗戰士。光是清掃戰場的收穫,就能讓帝國彌補接近一半的戰損。而那些被俘虜的人,可不是普通戰士,都是經驗豐富的艦員。這對於永夜陣營又是一記重創。

  永夜聯合艦隊被逼退,也意味著這段時間浮陸外空控制權正式落到了帝國手中。從以往情況看,兩個大公級艦隊的損失,想要完全彌補,即使是永夜議會出面,也要至少一年時間。僅靠蛛魔自己,怕是要數年時間才能恢復元氣。也就是說,這場大捷,為帝國爭取到了近一年的外空控制權。

  和巨大戰果相比,帝國艦隊的損失簡直可以忽略不計,從任何意義上來講,這都是一場完勝。

  能夠完勝,當然和右相的果斷突擊分不開。戰鬥一開始,帝國旗艦的自殺式攻擊就把永夜艦隊打懵了,常規陣型對上背水一戰,為後面的速敗埋下了伏筆。否則只要稍作拖延,永夜援救艦隊就會抵達戰場,也就沒可能全殲這兩個大公艦隊。

  然而,取勝的真正關鍵還是英靈殿。若不是英靈殿橫空出世,一舉擊毀兩艘大公座艦,帝國艦隊就得被迫撤退。到時候兩艘大公戰艦完好無損,艦隊戰力大半得以保存,帝國僅僅是擊毀一些中小戰艦,又有何用?

  想到這一節,許多將士就心中複雜,特別是千夜與帝國之間的恩怨早已人盡皆知,此際仍來助戰,且以一己之力扭轉戰局,讓人說不出心中的滋味。

  此時此刻,英靈殿一個擺動,躍向虛空深處,轉眼間就消失不見。

  兩位禁衛艦隊的指揮官眼見英靈殿遠去,都望向右相。他們稍稍移動位置,隱隱攔在右相與英靈殿之間。普通人難以知道上層的奧妙,以他們的地位,卻是能夠與聞機密的,自然知道軍部中真正與千夜有仇的派系,其實大部分是右相的人。

  右相看看他們,再望向悄然遠去的英靈殿,淡道:「看樣子他並不想與我們碰面。這樣也好,省得尷尬。」

  他再看看兩位禁衛艦隊指揮官的神情,忽然一笑,道:「今日一戰,帝國承他的情,禁衛艦隊承他的情,我也一樣承他的情。這種事情,心中有數即好,又何必明說?現下時局變幻,若是有心,總有回報時候。」

  右相如此一說,兩名指揮官臉色就好看了許多。

  右相又道:「此戰已了,我的擔子也該交卸了。從這一刻起,艦隊總指揮權限就交給二位了。」

  兩位指揮官一怔,「這又是為何?此仗還未結束,要等清掃戰場,與第一艦隊匯合之後,才算打完。而且您這前鋒主帥職位,是陛下親自任命的,怎可私相授受?」

  右相微微一笑,道:「回艦再說,另外,派人把宋子寧請來吧。千夜不願見我,他總是肯來的。」

  片刻之後,在新旗艦上,整個前鋒艦隊的高層均已到齊。主位自然是右相坐了,兩邊是禁衛艦隊的兩位神將指揮官, 再往下就是宋子寧了。這個位置可謂隆重已極,越過了一眾軍中上了年紀的宿將,卻無人不滿。

  右相環顧左右,緩緩地道:「此戰大勝,可說一舉奠定浮陸戰役的根基,帝國中興,或許就以此為始。然而浮陸一戰,任重而道遠,我等只是為此鋪下第一塊磚石,未來如何,還有待各位同心協力,為帝國繁盛,為人族生存,盡一分心力。」

  諸將一同起身,齊道:「自當效死!」

  右相雙手虛按,讓諸將坐下,又道:「此戰論功勞,當是千夜與宋子寧的暗火軍團為第一,不知各位以為然否?」

  諸將都不是瞎子,剛剛看得分明,自不會有異議。

  宋子寧安坐不動,神色不變,靜候下文。一般說來,右相這麼說過之後,必有下文。宋子寧倒想看看,分明是想上戰場來撈功勞的右相將天大頭功拱手相讓,究竟有什麼打算。

  右相又道:「此戰既罷,我這前鋒主帥的擔子就可以交卸了。接下來還有諸般瑣事,就要勞煩兩位指揮大人。我已讓人準備了浮空艦,一會就要前往浮陸。說來慚愧,後方才是我擅長的位置。」

  說到這裡,他頓了一頓,道:「其實此戰,我也有個小小私心,就是想讓世人知道,我並不是貪生怕死之輩。且我雖是文職,也多少知些兵事。」

  這番話出口,眾將都是暗暗點頭,就連宋子寧也要承認,此役右相無論膽識還是指揮,都挑不出什麼毛病來,連運氣也都不錯。

  右相見了,灑然一笑,道:「好了,話已說完,我這就走了。」

  說罷,他也不顧眾將挽留,離席而去。片刻之後,一艘高速驅逐艦離開了艦隊,飛向浮陸。

  就連宋子寧都有些愕然,他就這麼走了?難道這次右相真沒有什麼私心圖謀?

  等戰場清理完畢,帝國禁衛第一艦隊也已趕到,與前鋒艦隊合為一處。宋子寧則帶著屬於暗火的幾艘戰艦離開,前去與千夜匯合,等候後續運兵艦隊的到來。

  帝國禁衛艦隊則要立刻部署,巡邏整個浮陸,繼續打擊和驅趕殘餘的永夜艦隊,為接下來地面進攻掃清障礙。等外空控制權基本到手,暗火才能出發,在永夜後方登陸。

  虛空深處,宋子寧趕到預定的集結點,與早就等候在這裡的英靈殿匯合。千夜走進戰巡的作戰指揮室時,見宋子寧正站在浮陸地圖前,凝神沉思。

  地圖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各種標註,一般人看上幾眼就會感覺頭暈眼花。而宋子寧思索一會,還會在上面再添上幾筆。

  千夜也不打擾他,就站在旁邊看,漸漸看出門道。這是另一個版本的浮陸戰役,與林熙棠的大處相同,細節處卻又有諸多差異,可說是宋子寧版的浮陸計畫。兩版計畫所使用的兵力和調動的資源都相同,而進攻思路則有實質差異。

  不過這一版計畫還在推衍中,頂多也就是到了中局,而林熙棠則是連大後期都擬定預案,已是十分完備的戰役計畫。

  挪動兩支部隊後,宋子寧就開始皺眉苦思,久久不能決斷。

  千夜越看越是入神,早已忘了時間。宋子寧則是遇上難題,苦思不語。兩人就這樣站著,竟直到傍晚。

  千夜忽然想起了什麼,道:「天王大君呢?」

  在這版計畫之中,沒有看到任何大君天王的因素,整個軍圖上,就根本沒有他們的存在。

本帖最後由 wenguey 於 2017-9-9 00:47 編輯

wenguey 發表於 2017-9-8 23:31
《卷九》【長夜夢旅有時盡】 章二十三 傾巢而出

  如此重大戰役,雙方加在一處不湊出五、六個天王大君,哪好意思?任何制訂計畫的一方,都不可能不考慮天王大君的動向。但宋子寧這版計畫到了現在,依然看不到任何天王大君施加影響之處,未免有些奇怪了。

  宋子寧嘆了口氣,似是在解說,又似是在自語,「是啊,天王和大君呢?」

  他轉頭,望著千夜,問:「你說,我要怎麼預測天王和大君的動向?」

  千夜認真地想了想,搖頭,「不能。」

  宋子寧又望向地圖,說:「是啊,天王大君並不是我手中的棋子,恰恰相反,我們倒是他們的棋子。連預測都無法預測,那又怎麼可能去安排他們的行動?」

  千夜還是搖頭,「安排他們的行動?你想多了。」

  宋子寧點了點面前的地圖,道:「我推衍到這裡,就怎麼都進行不下去了。戰局打到這個程度,永夜大君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袖手旁觀。大君出手,天王也不能坐視。所以到了這裡,再推衍都沒有意義,因為無法預判他們的行動。這才是一個正常的戰役計畫應該有的樣子。」

  千夜點頭。

  他對永夜大君所知不多,但帝國天王是可以自行其是的。當然天王第一要務是坐鎮帝國本土大陸,可他們也能夠依據自己的判斷採取行動,哪怕是帝國皇帝都無法真正約束天王。

  按照常識,也可知道沒有任何一份計畫可以包羅所有,必定會出現不在計畫中的情況。這種時候,就是前線將帥發揮才幹的時候。只有書讀得太多的呆子才會覺得制訂出一份天才作戰計畫,就能打贏戰爭了。

  宋子寧深吸一口氣,道:「可是,林帥那份計畫是怎麼制訂的?」

  千夜也看過那份計畫,當時還不覺得有什麼,現在仔細回想,忽然就發現了蹊蹺之處:那份戰役計畫中,同樣沒有天王大君的存在!

  宋子寧盯著地圖,似是想要透過它看清所有隱藏起來的秘密。許久之後,他才說:「那麼,天王大君都到哪裡去了?」


  虛空深處,一葉輕舟微微起伏,隨著虛空原力的波動,蕩向遠方。

  指極王坐在船中,專心致志地盯著一爐紅火,火上一個紅泥茶壺,正不斷噴著白氣,水將滾未滾。就在沸水前的一剎,指極王出手如幻,輕輕拈起茶壺,將水倒入茶盞,略蕩一蕩,就將壺放下,從盞中倒出兩道嫩綠水柱,注入到茶杯中。

  「火候正好,不要錯過了。」指極王舉起相邀,自己則端起一杯,一飲而盡。

  張伯謙立於船頭,也不見他動作,另一個茶杯就自行飛到他面前,茶水匯成水柱,落入口中,然後茶杯再自行飛回原處。

  張伯謙將茶水在口中滾了滾,就嚥了下去,看得指極王不斷嘆氣:「水涼了。這茶要在杯中喝,方有韻味,你幹嘛不一口吞下去?如此方能回味無窮。唉,這等好茶,給你喝真是浪費!」

  張伯謙耳朵一合,自動將批評全部過濾,然後道:「你這好茶,不給我喝,也沒有別人了。」

  指極王嘆一口氣,搖頭道:「放眼帝國,也就你這愣頭青還算順眼了。那些小傢伙還太年輕,離成長起來還早著呢。」

  張伯謙頭也不回地道:「這我可不敢當。朝中上下,不都對熙棠評價極高嗎?」

  「那小傢伙心思太深,和他說話都覺得累,不是我輩中人。」

  張伯謙聽了,點了點頭,然後徐徐轉身,道:「老王爺,你讓我陪你來攔一個人,這幾天卻都在虛空中飄流。算算時間,浮陸那邊已經開戰了吧?我們不在戰場,卻在此處。永夜那些傢伙由誰制衡?」

  指極王微微一笑,道:「不必著急,既然我們來了,那些傢伙肯定都會跟過來的。至於我們要攔的人,哪,已經快到了。我們就在這裡慢慢的等好了。」

  張伯謙放眼向遠方望去,隱約可見數個破碎陸塊。他微微一驚,道:「我們已經到了中立之地?」

  「就在邊上,還沒有到。再往裡走,鮮血王座那位可就要不高興了。我可不想在中立之地面對破碎流年。」指極王慢吞吞地收拾著茶具,一邊說道。

  張伯謙微微皺眉,道:「老王爺,都到了這裡,你該跟我說明,想要攔截的是誰了吧?」

  「要攔的人先不急,我們先把來接人的打發了再說。」

  「來接人的?」張伯謙忽然神色一肅,轉頭望向虛空深處。在那裡,數個巨大陰影正緩緩浮現。

  那是數艘數百米長的巨艦,形態各不相同。一看到這些巨艦的樣子,張伯謙腦中立刻就浮現出一個個熟悉的名字,梅丹佐,洛薩,永燃之焰……

  三位永夜大君竟同時出現,實是非同尋常,尤其梅丹佐上次損傷可是不輕,以他那自私自利的心性,居然還肯上戰場?而在三艘大君座艦之後,還有多艘雖然小上一號,可也是異常龐大的戰艦。稍稍一數,就有三艘親王座艦和五艘大公座艦。

  這種陣仗,就連兩大陣營全面國戰的時候,都不多見。究竟他們要接的是什麼人,竟讓永夜傾巢而出?

  張伯謙向指極王望了一眼,見他依然老神在在,絲毫不顯意外,於是問道:「這都在你意料之中?」

  指極王微微一笑,道:「我年紀比較大,自然消息渠道會多一點。」

  張伯謙不再多問,轉而望向永夜艦隊,目光漸漸銳利,並且格外在一艘血族親王座艦上停留片刻,方道:「怎麼分配?」

  指極王哈哈一笑,道:「又不是拚命,只是攔著他們不讓接到人就行。對面那幾個老朋友也不會想拚命的。所以這一場,打到哪算哪。」

  這算什麼戰術?豈不是和街頭群毆差不多?

  不過張伯謙自有主見,目光開始在一堆親王大公的座艦上打轉。他這麼一看,頓時令那群巨艦行動變得有些不自然,只有那艘血親王的座艦不受影響,依然穩定向前航行。

  隨著永燃之焰的座艦停下,龐大的艦隊就都停在遠處。

  一襲黑袍的永燃之焰無聲無息地現身,向著指極王的一葉孤舟飄來。在他身後,梅丹佐和洛薩都稍稍落後一些,再後面則是親王和大公們。在這種層級的戰場上,連大公都是炮灰,公爵以下連接近的資格都沒有。

  永燃之焰在千米之外停步,聲音卻如在耳邊響起:「姬問天,你很清楚,這是天意,你攔不住我們的。」

  指極王緩緩站起,隨著起身,氣勢也不斷攀升,最後宛然若頂天立地的巨人,氣勢反壓永燃之焰一籌。

  他袍袖一拂,淡道:「姬問天這個名字,老夫已經許久不用了。以後叫我指極即可,若是叫陣,也可呼我指極老兒。」

  永燃之焰低沉一笑,道:「指極小兒,在我面前,還敢誇耀年紀?」

  指極王道:「學無先後,達者為師。你與我交手,可都是在下風的。即使按永夜的規矩,指極小兒也不是你能叫的。」

  永燃之焰微窒,哼了一聲,道:「休說這些沒用的,我不知道你是從哪裡得到的消息,不過哪怕你來了也是無用,讓路吧!」

  指極王一聲長笑,道:「我都來了,哪可能讓你們就這麼過去?」

  「就算要打,你覺得我們打不過去嗎?」

  「那又怎樣,你們總是要去接人的。只要進了中立之地,那鮮血王座就會站到我們一邊。你還覺得,有把握把人帶出來嗎?」

  永燃之焰一聲冷笑,「當然有!」

  「我可不是為了攔你們,而只是不想讓你們把那個人帶走,或者帶走的不是活的也行。」

  聽了這話,永燃之焰身周的火焰突然有了明顯的起伏。他沉默不語,良久之後方道:「既是如此,那總得先戰過一場,把你們打跑再說。」

  「可以試試。」指極王撫鬚微笑。

  他座下小舟本是置於虛空,突然間周圍就變成了一片黑色的火焰之海!這是永燃之焰的魔火,以原力為燃料,雖是冷火,卻能焚燬絕大多數珍稀材料,任何防火主材在它面前都是毫無用處。

  指極王一頓足,小舟已憑空消失,出現在數千米外,脫離了黑焰之海。他抬步下船,挽起長袖,道:「老夫可就這一艘小船代步,打壞了可就沒了。難道你們想我就這樣走回去?」

  永燃之焰一言不發,身影驟然出現在指極王面前,一抓當胸抓來。指極王抬臂架開,反手一指點向永燃之焰的眉心。

  兩人就如還未入戰將的武者,竟在虛空中一拳一腳的開始肉搏。然而普通武者一擊的功夫,指極王和永燃之焰就已交換了百招千招,偏生他們每一招都能讓人看得清清楚楚。

  遠方巨艦內,有艦員就盯著他們交手,生怕漏過一招一式。可是剛凝神看了一小會,忽然間就覺頭痛欲裂,一聲大叫,仰天倒地。

  各個巨艦內,噗噗通通不斷有人倒下,越是實力強的越是嚴重。艦長和幾名最頂尖的強者大驚,來回奔走,不斷厲聲高喝:「不許看!誰都不許看戰場!」

  永燃之焰與指極王的戰鬥,玄之又玄,豈是隨意可以看的?實力不濟,只會被帶入他們的節奏中,全身原力超高速運轉,自然片刻就支撐不住,相當於自己給了自己狠狠一擊。

  到了艦長一級,才真正知道其中厲害,哪敢多看一眼?

  那邊永夜艦隊混亂,這邊指極王和永燃之焰依舊在近身纏鬥,已不知交換了幾千幾萬招。兩人都毫不急躁,繼續一板一眼的交手,彷彿可以戰到地老天荒。

  戰力到了他們這個層次,再怎麼炫目的範圍攻擊和領域能力都是隨手可破,各種削弱對手、影響環境的能力也都是浪費原力,最樸實的攻擊就是最致命的。永燃之焰起手就是肉搏,恰恰展示了他一戰到底的決心。

  另一側,張伯謙沒有理會圍上來的梅丹佐和洛薩,而是一個跨步,宛若冰面滑行,瞬息間就到了兩位大君身後,然後直奔後方的親王大公們而去。

  這一下突擊突如其來,梅丹佐和洛薩想要攔截時已經來不及了。他們又驚又怒,啣尾疾追,卻怎麼都拉不近和張伯謙的距離。

  後方的親王大公們誰都沒有想到前面的兩位大君居然沒攔住張伯謙,被他直接衝了過來。一時之間,哪怕是親王大公,也不及思索為什麼,按照本能直覺,立刻作鳥獸散。

  青陽王成名時間雖短,可早已名聲遠播,振聾發聵。他下手極狠,威力更是奇大,出手就要見生死,實力稍弱之人在他面前幾無抵抗餘地。雖然在那些立於永夜巔峰的強者們眼中,現在的張伯謙還不能說是人族最強者,但卻是最令永夜強者敬畏的對手。

  張伯謙突然出現,有若猛虎入狼群,三名親王還好說,大公們俱是以自己所能達到的最高速度一哄而散,全然不顧在屬下面前的面子問題。

  他們很清楚,以自己的實力,若是接不下青陽王一擊多半就是個死。如果必須拚命那還好說,現在己方可是有大君有親王,哪輪得著大公上去拚命?如果一個照面就死了,那才叫冤。

  正因為人人如此想,所以場面瞬間就變得極其難看,漫天狼奔豕突的強者中,就只有一個在徐徐後退,看著還不那麼丟臉。

  只是這一點亮色,卻不足以抹掉眾人的恥辱。後方狂追的梅丹佐和洛薩早已氣得臉色鐵青。


本帖最後由 wenguey 於 2017-9-10 21:15 編輯

kate801 發表於 2017-9-9 20:37
《卷九》【長夜夢旅有時盡】 章二十四 蠻橫戰法

  張伯謙驀然加速,一個突進倏忽間出現血族親王面前,一手抓了過去。此刻,雙方距離近得太可怕了,已到了可以短兵相接甚至徒手交戰的地步。

  血親王哈布斯不知道是不是被這不合常理的戰法嚇懵了,非但沒有全速拉開距離,反而像條件反射般抬手格擋。兩人手臂碰了一下,甚至都看不出雙方原力外放跡象,哈布斯就悶哼一聲,瞬息間被震到了百米之外。

  張伯謙卻是咦了一聲,很是驚訝,他身形沒有停頓,又一個突進,手中撈到個魔裔大公。他抬手將這魔裔大公捏死,深深看向剛剛穩住身形的血親王,道:「哈布斯。」

  哈布斯苦笑,「難得青陽王還能記得我。」

  張伯謙剛想說什麼,隨即一轉身對著追上來的梅丹佐和洛薩,將魔裔大公的屍體拋了過去。

  梅丹佐向哈布斯看了一眼,神色有些古怪。

  洛薩伸手一招,將魔裔大公的屍體接下,陰惻惻地說:「青陽王殿下,最近火氣好大啊!出手就是殺招,現在你還剩下多少餘力呢?不要為了逞一時之快,把性命丟在這裡,那可就不好了。」

  張伯謙哼了一聲,冷道:「還剩多少原力,來試試不就知道了?洛薩,你不服的話,要不要單挑?」

  洛薩臉色微變,打了個哈哈,道:「為何要找我?似乎血族才是你們人族的天敵吧?」

  這話說得十分陰毒,頓時讓梅丹佐的臉色微變。不過他終究沒有當場發作,在面對張伯謙的時候還要內訌,絕對是愚蠢行為,嘴舌上吃點虧,他就先忍了。

  不料張伯謙只是向梅丹佐看了看,冷笑道:「這麼一個還虛弱著的廢物,哪有和我單挑的資格?」

  梅丹佐再能忍,這下也徹底變了臉色。他眼中冒出血火,顯已怒發欲狂。可是他對自己的狀態心知肚明,剛剛自血池中甦醒,為了趕上這次行動,根本就沒有完全恢復,此刻實力比起全盛之時打了好幾折,哪敢和張伯謙單挑?即使群毆都得小心翼翼,不能給張伯謙機會突襲自己,甚至還得防著其他地方的暗槍。

  洛薩也是知道這個情況,才抓住機會暗中陰了梅丹佐一記。自此之後,同來的這些資深議員和巨頭們對梅丹佐的敬畏都會大減。

  不過打擊對手也要有分寸,眼下張伯謙才是頭號大敵。洛薩深吸一口氣,身軀漸漸膨脹脹大,徐徐逼近。梅丹佐儘管不悅,可也清楚現在應該幹什麼,見洛薩正面壓上,自己便繞向張伯謙身後。

  哈布斯及另外兩位親王退出一個安全距離,各據方位在外圍圍住,大公們則散在更加遠的地方,擇機加入戰場。

  張伯謙臉露不屑,忽然踏上一步,一拳堂堂正正地向洛薩擊去!

  洛薩此刻身軀已是剛才的三倍,宛若巨人般,雙手合握,一擊自上而下,轟在張伯謙的拳頭上!

  虛空中驟然響起一聲轟鳴,層層原力波動不斷蕩向遠方,親王們還好,大公們則已控制不住身形,不由自主地隨著波動起伏,個個失色,退得更遠。他們中大部分人都是第一次近距離遇到這位人族的新晉天王,果然名不虛傳,再加上張伯謙的突進速度,簡直可以比擬名槍的控場範圍,難怪剛剛一名大公爵會被一擊斃殺。

  洛薩臉色忽然一陣蒼白,身體竟然小了幾分,顯然這一擊中受創不輕。

  後方梅丹佐即刻撲上,右手成抓,指尖紫黑血氣繚繞,直插張伯謙後心。張伯謙並不回頭,反手一掌直劈梅丹佐腦門,竟是同歸於盡的架式。梅丹佐一聲怪叫,收回右手,雙手交叉,架住了張伯謙一掌。

  虛空中又是一聲悶響,梅丹佐被劈得直向下方墜去,數十米外方才穩住身形。藉著這一點時間,洛薩已經回過氣,又站到張伯謙面前。

  接連重擊兩位大君,張伯謙的氣息也不由自主的有所衰落。

  直到這時,周圍的親王和大公們才暗暗鬆了口氣,他們見過大君級戰鬥,卻從未見過戰法如此蠻橫的,總算這位青陽王還是人不是神,他也會累,也會虛弱。

  張伯謙忽然起指一彈,一顆流光如電,倏忽射向洛薩眉心。洛薩隨手一劈,將流光斬散,隨即從肋下彈出兩道黑絲,刺向張伯謙雙腿。後方梅丹佐身周已經盡成紫黑血海,一頭頭凶獸在血海中幻化,撲向張伯謙。

  這些領域所化的血獸自然對張伯謙毫無威脅,還未近身就被震散。但是它們殘留下的絲絲血氣卻在虛空中織成一張無形的網,逐漸束縛張伯謙的行動。

  雙方開始使用領域和各種能力,頓時讓周圍的親王大公更鬆一口氣。這才是他們熟悉的戰鬥,絢爛且聲勢浩大,其實沒有太大一擊斃命的危險。達到大君級別的強者,往往可以戰上數日而不分勝負。

  這也是大公可以參與的戰鬥,他們能夠遊走於戰場邊緣,尋隙以秘法削弱天王爆發出的力量或領域。而像剛剛那樣徒手肉搏,才是凶險無比,隨時都有可能分出生死。張伯謙和洛薩、梅丹佐各自交換一招,就都有所損傷,可見一斑。

  直到這時,一眾親王大公忽然感覺到一陣怪異,似乎哪裡不對。有人隨即想到,剛才哈布斯硬接了張伯謙一擊,究竟是有事還是沒事?至少表面上看好像沒有太大的事。

  永夜強者之間哪怕同族也不能探察對方傷勢,而不同族之間,若雙方所冠姓氏還有點拐彎抹角的宿怨,那就是要開戰的意思了。於是只有兩名親王看了哈布斯一眼,而大公們的眼神則一點都不敢亂飄。

  戰局一旦進入膠著,張伯謙就換了另一種風格,他出手變幻莫測,舉手投足皆可攻敵,將戰鬥技藝演化到了極致,已到了藝術的境界。黎明和黑暗原力不斷對撞,爆炸,哪怕不受餘波影響,這方虛空也變得讓人感覺越來越壓抑。

  洛薩和梅丹佐暗暗叫苦,絲毫不敢犯哪怕是最小的錯誤。可是無論他們如何努力,同樣攻防下消耗原力總是比張伯謙要多一點。戰局拖到最後,他們還是個輸。

  好在畢竟是兩位大君聯手,哪怕梅丹佐此刻狀態不佳,大君級的實力仍在。周圍還有一群親王大公補位,真要耗下去,還是張伯謙輸面更大。

  只看紙面實力,永夜實際上要遠遠超過張伯謙。可是戰鬥永遠不是單體戰力的簡單加減,眼前情況下,永夜方想要壓倒速勝,卻是絕無可能。這一仗打得洛薩和梅丹佐氣悶無比,卻又不敢大意,只能和張伯謙慢慢周旋。

  就這樣,張伯謙竟以一己之力,拖住了數量眾多的敵人。

  戰場另一側,永燃之焰和指極王的戰鬥似乎也是永遠都打不完,然而他們那種近身戰又隨時都有可能分出勝負。


  中立之地,一座孤獨飄流的小島上,不知何人搭起了一座木屋。這個小島其實只是一塊在虛空中飄流的大石塊,上面根本就沒有保護層,哪怕是蓋了木屋,因為直接暴露於虛空中,也起不到什麼保護作用。虛空中的深寒,就能夠凍斃大多數生命。

  一艘如同幽靈般的戰艦悄然出現在浮島外,艦門打開,數名全身黑甲的戰士魚貫從戰艦中走出,來到小木屋外。為首的黑甲武士伸手敲響了房門。

  木屋內全無聲音,那黑甲武士等待片刻,又敲了一遍,裡面依然沒有聲音。

  他忍不住道:「殿下,時間已經到了,我等奉命接您回返。」

  黑甲武士的聲音奇異且尖銳,如同兩塊金屬片在互相摩擦,完全不像是生物正常的聲音。

  這一次木屋內終於有了回應:「時間還不到。」

  聲音清清淡淡,如水流,如冰落。

  黑甲武士有些意外,與幾名手下對望一眼,道:「殿下,現在就是約定的時間啊!」

  「時間已經改了。」

  「這個……我們好像沒有聽說。」黑甲武士撓頭。

  在他們身後忽然響起一個聲音:「你們知道也無用,所以我就沒和你們說。」

  黑甲武士們大驚,一齊回頭,看到身後虛空中立著一個全身裹在斗篷裡的神秘人。他身材並不高大,反而有些纖弱,但黑袍前襟處那張猩紅色的王座卻是格外刺眼。

  「鮮血王座!」一眾黑甲武士失聲驚呼。

  他們顯然知道,鮮血王座的標誌在此地現身,意味著什麼。

  神秘人一聲輕笑,道:「能夠死在本座手上,你們也算是榮幸了。」

  他伸出左手,手中多了一把巨大短槍,那粗得驚人的槍管上鐫刻著一層層花紋文字,上面的銘文居然在緩緩流動,如同一尾尾游魚。

  槍一出現,無法形容的絕望與恐懼立刻抓住每一個黑甲武士的內心。他們臉上現出極度的驚恐,全身無力,有的人直接扼住自己的脖子,可還是漸漸無法呼吸。

  「破碎流年!你,你是王座上的那個……」黑甲武士首領嘶吼未完,就已發不出聲音。他眼中也盡是絕望,原本在鮮血王座之前,他們就絕無生機,更不用說面對名震天下的破碎流年了。

  神秘人微微一笑,道:「不不,破碎流年可不是用來對付你們的。我要是這樣使用她,她會生氣的。收拾你們這些雜魚,只要她轟鳴的餘波就足夠了。這一次,她真正的目標是……她!」

  破碎流年指向了小木屋,隨著槍身上銘文流轉的速度加快,黑甲武士們顯得更加痛苦,已經有人倒地,還站立著的人也是搖搖晃晃,只能勉力支撐。

  木屋中依然沒有動靜。

  「夜瞳殿下,還不肯現身嗎?我很想知道,您究竟繼承了傳說中那位陛下的幾分容貌。畢竟過了今晚,一切都將成為歷史。」

  木屋的門終於打開了。

本帖最後由 wenguey 於 2017-9-10 22:20 編輯

wenguey 發表於 2017-9-10 20:18
《卷九》【長夜夢旅有時盡】 章二十五 所為何人?

  屋內很是簡單,只有一桌一椅,夜瞳坐著,靜靜地注視著破碎流年的槍口。當她現身的剎那,鮮血王座似乎身體微微震動,顯示了心底的震驚。

  夜瞳雙眼微開,透著淡淡紅色的瞳孔凝視著對手,問:「你知道我,同為古老血裔,為何要殺我?」

  鮮血王座沉默片刻,方道:「真是讓人震驚,您居然繼承了那位陛下全部的容貌。作為一名聖血之裔,在這裡請收下我最高的尊敬。只是很可惜,您將是毀滅在破碎流年下最精美的藝術品。因為人族,不願意看到您返回暮光大陸。」

  「人族……」夜瞳眼睛漸漸變化,瞳孔深處的紅色更加豔麗,也更加懾人心魄。她抬起頭,看著鮮血王座,問:「你為何要為人族辦事?」

  鮮血王座微微一笑,說:「我還以為妳會問,人族為何一定要阻止妳返回暮光大陸。請我出手的代價可是不低,而且現在外虛空,又有兩個人族天王到了,專為攔截妳而來。」

  夜瞳可有可無地順著問道:「哦,為什麼?」

  鮮血王座一聲長笑,道:「妳想知道嗎?我偏偏不想說了!哈哈哈,時間到了,這就送妳回歸鮮血長河吧!」

  話音猶在虛空中迴蕩,破碎流年已是一聲轟鳴!

  一團由無數色彩組成絢爛光芒從槍口中噴出,轟向夜瞳所在小木屋。光芒一離槍口,就迅速變大,到達小木屋時,已化成一顆數米的光球,裡面有無數色彩各異光片,有若七彩流星雨,墜在小木屋上。

  每個光片都如同一把無比鋒利的刀,瞬息間就將小木屋切割成無數極微小的碎塊,然後在虛空原力中湮滅。更多的碎片則是圍上了夜瞳,繞著她瘋狂切割。

  夜瞳起身,單手向前,撐起一道血色護罩,將無以計數的光片擋在外面。

  「沒用的!」鮮血王座哈哈大笑,笑聲有些癲狂。狂笑聲中,他又對著夜瞳連轟兩槍,每一槍轟出,他眼中的血色就會暗淡幾分,可見發動這樣的攻擊對他來說消耗不小。

  第三槍的時候,圍繞在夜瞳周圍的光片多得幾乎將她整個人淹沒。在瘋狂切割之下,血色護罩已經搖搖欲墜,隨時都有可能崩毀。

  然而她的臉依舊平靜,似乎沒有任何事物能夠讓她動容,哪怕是死亡。

  鮮血王座的面容愈發扭曲,眼中閃動著瘋狂的光芒,用近乎歌詠的呢喃聲自語:「對,就是這樣,就是這樣!把這極致的美麗撕碎,我的破碎流年才能真正完美……」

  虛空深處,戰鬥依舊在繼續。

  張伯謙以一己之力牽制眾多敵手,而指極王和永燃之焰的戰鬥不是尋常強者能夠插手的,連親王們都不敢湊上去,大公們和艦群更是躲得遠遠的。

  此際指極王已經漸漸佔了上風,打得愈發從容。而永燃之焰雖然有些被動,可想要真正擊敗他,還是相當遙遠的事。

  無論張伯謙還是指極王,都展現出立於世間頂端的戰鬥藝術,指望他們犯錯幾乎是不可能的。在漫長的持久戰中,他們必定會是笑到最後的人。永夜諸位大君惟有依靠種族天生的優勢,以更為雄厚的原力積累,才能夠和張伯謙與指極王拼消耗。

  然而佔據優勢之後,指極王並沒有再出重手,而是將優勢守得穩若泰山,牢牢地把持著這一點先手,也不謀求擴大。這就讓人有些難以理解了。

  永燃之焰忽然道:「姬問天,沒有用的。你想騰出手去幫張伯謙,除非擊敗我才行。」

  「他還需要我幫?」指極王微笑道。

  「那可不一定。張伯謙夠強,可惜即使對你們短生種來說,他也太年輕了些。這一次我們帶來的人都是特殊挑選過的,裡面就有專門針對他這種空間能力的人選。也許一會兒,就可以給你們一個驚喜。」

  指極王不為所動,笑道:「或許如此,不過張青陽開始時下手重了些,我看你們那些人都有點怕他啊!離得那麼遠,有什麼殺招都要落空了吧?」

  此刻張伯謙與洛薩、梅丹佐的戰場被永夜強者們各據方位圍起,只是三位親王還離得近一點,大公們就躲得有些遠了,目測是他們各自的最大攻擊距離。

  虛空不同於內陸,遠距攻擊在莫測的虛空原力中會威力大減。在這個距離上,大君天王之下幾乎已經無法控制發出的力量傳遞效果,那些永夜強者們就算有特殊攻擊,力量厚度的本質不會改變,就是打到張伯謙身上怕也不痛不癢。

  看得出來,張伯謙先手就是大威力秘技,直接秒殺一名大公,著實震懾了永夜一眾強者,就連親王們都格外小心翼翼。

  實際上親王都至少有一兩個可與大君比肩的威能,今天來的三人中除了哈布斯外,另兩個還都是資深親王,本不至於畏縮成這樣,只是張伯謙落手實在太重,親王們雖然不會被一擊而殺,可即使被重創,也是非常難受。

  現在除了洛薩,就連梅丹佐都有些縮手縮腳,才讓張伯謙顯得遊刃有餘。否則的話,他早就該落在下風了。

  目前,無論指極王還是張伯謙都處於能戰能走的有利位置。兩人看似也沒有換傷殺人之心,只維持著有利局面。不過這也可能是假象,一旦給了他們機會,無論指極王還是青陽王都絕不會錯過。

  此戰就算是維持下去打個平手,永夜一方實際上也是虧了,畢竟在此白白殞落了一個大公。

  永燃之焰忽然道:「你們覺得把我們拖在這裡,就能阻止我們接人了嗎?」

  指極王悠然道:「人你們當然可以接,不過這條航路是必經之途。只要從這裡過,老夫我拼著付出點代價,自然能將人留下。」

  永燃之焰哼了一聲,冷道:「你既然知道那人是誰,就應該知道她與你們人族之間的淵源有多深。這樣你還要對她下手?」

  「讓她回去,無異縱虎歸山。家國大義面前,過去那一點淵源根本算不得什麼。就算老夫和青陽,在大勢面前,也要順勢而為。」

  永燃之焰冷笑,道:「說得好聽!你們人族還不都是些陰狠狡詐之輩!」

  「多說無益,我們慢慢打著就是。老夫最近很閒,不在乎打上十天半個月的。」

  「你想拖到新世界大門開啟?別妄想了。」

  指極王悠然道:「拖不拖得到,試試不就知道了?」

  就在這時,旁邊傳來張伯謙的問話:「我們要攔那人,究竟是誰?」

  指極王還未回答,梅丹佐就陰惻惻地道:「都打了這麼久,青陽王難道還不知道為什麼?看來你在人族中,不太受帝室歡迎啊。」

  「廢物還要多話!」張伯謙一句喝斥,頓時讓梅丹佐老臉脹得通紅,如欲滴出血來。他咬牙切齒,可畢竟不敢上去肉搏。無光君王本就不擅長近戰,現下實力受損,貿然貼過去可是會有生命危險。

  堵住梅丹佐的話之後,張伯謙沉聲道:「老王爺,你一直不說要攔之人是誰。現在我倒是有點好奇了,想要知道個究竟。」

  指極王嘆了口氣,「知道又有何用?不如不知。反正我等在這裡糾纏數日,也就夠了。」

  張伯謙卻已生疑,並不放鬆,繼續追問:「若是如此無關緊要,您豈會把我拉來?現在浮陸那邊已經開戰了吧?」

  這話說得已經非常直白了。兩大陣營一共出動五名大君天王,外加永夜一方多位親王大公。這樣堪比國戰的陣仗,怎麼可能是為了無關緊要的小事?

  指極王不動聲色,道:「時候到了,自然知道。」

  見指極王仍不肯正面回答,張伯謙皺了皺眉,沒再問下去,心中卻數個念頭電閃而過。

  張伯謙曾命下屬在中立之地加布了耳目,最新得知的消息是千夜和宋子寧不日將出征,可除此外就再也想不出那塊大陸上還有什麼特別人物。指極王不肯說,張伯謙已經有點疑心或許牽涉到了自己的立場問題,而黑暗大君居然不就勢叫破,卻讓他的疑心又變成滿心疑惑,這究竟是什麼道理?

  洛薩一聲冷笑,道:「你們以為議會就這點手段嗎?不怕告訴你們,我們已經另派人前去接殿下回歸!」

  指極王也不著惱,連連閃過永燃之焰數次反撲,方道:「是嗎?派了人去啊……不過就算你們接到了人,不也一樣要從這裡過?在老夫面前,還能讓你等帶活人走?」

  頓了一頓,指極王道:「罷了,為了讓你們早點死心,我也不妨再告訴你們一件事。那就是你們能派人到中立之地,我帝國自然也可以。眼下取她性命之人,大概已經到了。」

  永燃之焰神色一凜,道:「不對,帝國有數高手,去向都在掌握之中,你們哪還抽得出人前往中立之地?」

  略一思索後,永燃之焰忽然大驚,失聲道:「鮮血王座!」

  指極王微覺意外,含笑道:「永燃之焰果然智慧,這麼快就想到其中關鍵。沒錯,我們就是請了鮮血王座出手。此時此刻,那位應該還沒有離開中立之地吧?只要尚在中立之地,她就應該不是鮮血王座和破碎流年的對手。」

  永燃之焰加緊了攻勢,臉色陰沉,不知在想些什麼,可是卻並未如指極王預料中的那樣極為氣急敗壞,或者驚慌失措。

  指極王一邊招架,一邊也開始沉思。不過此刻他也沒有更多辦法了,棋子都已經布下,只有靜觀其變。


  浮島上,夜瞳身周一切都已湮滅,就只有血色護罩還在頑強支撐,可是在萬千流彩碎片的切割下,也支撐不了多久。

  鮮血王座目光閃動,說:「能夠在破碎流年三擊之下支撐這麼久,殿下果然名不虛傳。可惜,沒人來救妳的話,殿下就注定成為破碎流年的收割品了。」

  就在這時,一道青色光芒自虛空中出現,若匹練般直擊鮮血王座。鮮血王座大叫一聲,噴出一顆宛若紅寶石樣的鮮血,直接轟在青光上。

  青光被紅寶石切割得支離破碎,而寶石也暗淡無光,又收回去鮮血王座體內。從這一記交手,雙方似是平分秋色。

  然而就在鮮血王座與青光交手的瞬間,虛空中探出一隻大手,生生插入萬千流彩破片中,將夜瞳一把提了出來。

  流彩破片自然不肯干休,但是那隻手彈出一團青光留在原處,大多數破片立刻換了目標,掉頭撲向青光。轉眼之間,就紮成一團,有如佈滿了彩色玻璃碎片的大球。

  緊接著一聲轟鳴,猛烈的爆炸中,破片四下飛射,片片都帶著致命威力。

  一個破片如電掠過,差點射中鮮血王座自己。他微微側頭,才讓過了這一擊,不過破片也在他面頰上留下一道細細血線,一滴血珠緩緩滲出,滑落。

  鮮血王座對自己臉上的傷似是一無所覺,只是盯著對面。

  在夜瞳身後,走出一個中年男人,看上去優雅溫潤,就連目光也是柔和的,不帶絲毫殺氣。

  鮮血王座的目光卻落在他的右手上。就是這隻手剛剛將夜瞳從死地中挽救出來,並且巧妙地引爆了破碎流年餘下的威力。

  那人也付出了代價,鮮血正自指尖緩緩滴落。只不過,那血是青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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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nguey 發表於 2017-9-14 00:37
《卷九》【長夜夢旅有時盡】 章二十六  這招有用

  鮮血王座瞳孔急縮,一字一句地道:「青之君王!」

  對年輕一代,甚至是中生代的血族而言,青之君王都是久遠且模糊的記憶。新生代很多血族甚至都傾向於認為青之君王只是一個傳說,畢竟他露面活動的次數似乎比夜之女王還要少。

  鮮血王座勉強可說是中生代,而以他的地位實力,對於血族的歷史和隱密也知道不少。此刻看到那滴滴灑落的青色血液,他的臉色就一變再變,最終深深向夜瞳看了一眼,一言不發,轉身就走。

  他走得乾脆俐落,哪怕手持破碎流年,哪怕中立之地是他的主場。

  青之君王和夜瞳都沒有阻攔他離開的意思。

  青之君王的眼中,似乎只有夜瞳一人。他渾不在意手上仍在滴血的傷口,微笑地看著她,安靜等待。

  夜瞳目送鮮血王座的身影徹底消失,眼中的冰寒才消散少許,說:「你們居然能夠容忍他那麼多年?」

  「這也沒辦法。我們許多殺招秘法對他效果不大,無光在中立之地也拿他沒有辦法。其他三族實際上是樂於看到這種局面的,所以根本不會真心幫助我們。總不能讓陛下親自出手吧?當然,用不了多久,我想,我們就會有新的選擇了。」

  青之君王的聲音清晰柔和,絲毫不帶人間煙火氣,宛若純淨無瑕的水晶。這與許多頂級強者的天生霸氣截然不同。

  夜瞳依舊凝望著鮮血王座離去的方向,道:「我只是我,並不是過去的任何誰?」

  「知道。這個並沒有任何人會來強迫妳。」

  夜瞳依然沒有動。

  「妳還在等什麼?」青之君王的催促也是那樣柔和。

  夜瞳望了望他的手,那裡還在緩緩地滴著血,傷口絲毫沒有癒合跡象。

  「你不打算處理一下傷勢嗎?」

  「破碎流年造成的傷,可不是那麼容易處理的。在這裡處理需要的時間太長,就不麻煩了。等護送妳回歸之後,我會再去沉睡,自然而然的也就好了。」

  夜瞳終於抬起眼,迎上青之君王的目光。他的目光也如水晶般純淨,泛著一點瑩潤的青色光芒。他微笑著,眼睛也在微笑。

  「破碎流年的傷確實不好處理,所以才不能拖。你這一次過來,想必已經消耗了不少壽命,受傷之後損耗會更多。你治傷吧,我會在這裡等你。」

  青之君王淡笑道:「妳並不是想等我,而是希望另一個人會出現吧?」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來這裡之前,我已經知道了一些有關妳的事,所以現在也清楚妳在想什麼。只不過,這已經沒有意義了。」

  「為什麼沒有意義?」

  青之君王嘆了口氣,道:「妳是多麼的驕傲,哪裡會受這種氣?」

  「我說過,我就是我!」

  「有什麼分別?」

  青之君王的反問讓夜瞳怔了一怔,一時竟無言以對。

  他又道:「看到了妳,就像是看到了她。不,不要生氣,我並不認為妳們是一個人,可是在許多方面,妳們又是一樣的。比如說,尊嚴。」

  「尊嚴……」

  「尊嚴。」

  「我的尊嚴被冒犯了嗎?」

  「就我所知,是的。」

  夜瞳淡淡一笑,道:「我怎麼不覺得?」

  「要我說說嗎?」

  「當然。」

  青之君王收起了笑容,第一次顯得嚴肅而認真,說:「根據我得到的消息,帝國內部流傳,有預兆顯示將會有兩個天才出世。而他們的父親,都是……千夜。」

  「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青之君王淡道:「帝國那些人在謀劃這件事情的時候,可一點沒把妳放在眼裡。」

  夜瞳轉身,分毫不讓地與青之君王對視,一字一句地道:「自我覺醒後,那個人就與我沒有任何關係了!他只是我覺醒前那個意識的戀人而已。」

  青之君王臉上浮起淡中隱藏著一點哀傷的笑,說:「妳雖然覺醒,但妳並不是她。這一點,我非常清楚。」

  夜瞳首次顯出驚訝,道:「你弄錯了。」

  「不,我不會錯。」青之君王柔和的聲音有不容置疑的堅信。

  夜瞳並沒有解釋或辯駁,看著他的眼中滿是疑惑。

  「妳如果真的是她,那就應該知道我為何會知道。」青之君王的解釋聽起來似乎不像解釋,話也說得拗口,但他並不打算繼續下去,而是又說:「除了這件事之外,那些人族不只一次想要抓妳,現在更是打算直接殺掉妳。」

  「我們是血族,他們是人族,彼此殺戮很正常。」

  「也許是吧。」這一次青之君王沒有與她爭辯,語氣十分溫柔。

  時間在沉默中一分一秒的過去,虛空的寂靜中,那輕微的滴答聲變得格外清晰。

  青之君王的傷口還是沒有一點點癒合的跡象,血依舊在流著,已經在地面上積出一個小小的青色水窪。即使在虛空的深寒中,這青色的血也不曾冰封凝結,而是蕩著漣漪,有若永不封凍的湖泊。

  「走吧。」

  「什麼?」青之君王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果是她,無論什麼都無法讓她改變主意,青之君王早就做了耗到最後一刻的準備。

  夜瞳深深地吸一口氣,眼瞳深處泛起血色的火焰,一字一句地道:「我已經忍耐得夠久了。」

  青之君王看不出是喜是憂,他所有劇烈的情緒,彷彿都在剛才問出的那兩個字裡耗盡。他隨著夜瞳走向浮於虛空中的戰艦,信手一揮,木屋曾經存在過的痕跡就徹底消失。

  浮島上,只有那一汪青色的血閃耀著微光。

  虛空中,天王與大君間的爭鬥依然沒有盡頭。戰的時間越久,指極王越是老神在在,不急不燥,似乎打到地老天荒也和他沒有關係。

  這是擺明了要打持久戰的架勢,打算就這麼堵住離開中立之地的通路。只要夜瞳想要離開中立之地,那就必然要從他眼皮底下經過。行有餘力的指極王隨時都可以發出驚天一擊,重創甚至直接擊殺夜瞳。

  打到這個時候,反而是永夜一方諸強者開始變得焦躁,甚至連情緒都有些難以掩飾。

  洛薩和梅丹佐明顯加強了攻勢,奈何周圍的親王大公們卻不這麼想。

  尤其是張伯謙之前又沖著他們來了一次突進,雖然目標是哈布斯,血親王還狼狽但及時地躲開了,但是親王大公們被徹底嚇倒。他們遠遠在外圍牽制,一有風吹草動就閃出很遠,這樣的牽制效果也就聊勝於無了。

  和大事相比,顯然是自己的小命更加重要。面對張伯謙這樣的狠人,無論怎麼小心都不為過。

  洛薩和梅丹佐越攻越急,甚至梅丹佐都有數次行險強攻。

  這一方張伯謙原本就處於劣勢,全是依靠對敵人強大的威懾才得以維持。現下兩個大君開始不計損耗強攻,他立刻就變得吃力。

  張伯謙隨即轉換戰略,開始四處遊走,只守不攻。他在虛空中的行動力本就幾近天下無雙,一心閃避防守之下,依然令永夜眾多強者無計可施。

  而洛薩和梅丹佐的焦急似也側面證明了一些東西。

  指極王此刻已經全面佔了上風,繞著永燃之焰攻勢不斷,將他打得渾身火焰都四處飛射。他手上絲毫不緩,微笑道:「殿下不應該如此沉不住氣才對。從中立之地到暮光大陸可不只這一處通路,何必非要這麼拚命?難道老夫得到的消息是真的,那人真的是要從這裡過不成?就算這樣也不要緊,提前送個消息過去,讓那人繞路不就行了,何必如此執著?」

  指極王說得輕鬆容易,其實誰都知道想要在虛空中遠距傳遞消息何等之難?一旦浮空艦起航,在抵達目的地之前都很難聯絡,哪怕頂級強者或有秘法聯絡,也不可能在這等激戰下使用。

  這樣打下去,很有可能被指極王等到了夜瞳。而永夜諸大君的焦急表明,預定的碰頭時間應該是近了。

  此時再想換路線,可真的來不及了。

  就在永夜諸大君左右為難之際,一直遠遠遊走在戰圈外圍的哈布斯忽然一個閃身,身影詭異的出現在某個空處。

  這時戰圈內,一名天王兩名大君激鬥正酣,完全顧不上他們這些親王大公,哈布斯反方向遁走的舉動形同臨戰逃跑。在場都是頂級強者,感知強大無比,立刻都注意到了哈布斯不尋常的舉動。

  接下來一幕卻更讓人震驚,洛薩和梅丹佐陡然發現居然不知何時失了對手,而張伯謙幾乎同時出現在哈布斯所在方位的不遠處。他也完全沒想到哈布斯居然會提前在此,一時間盡失主動。

  哈布斯竟能預判張伯謙的行動?

  就在眾多強者心頭震驚時,張伯謙已有反應,一如既往的霸道直接。

  「找死。」張伯謙目中透著寒意,一拳平平無奇地當胸轟去。

  此戰伊始,青陽王就是以這種看似平淡無奇、信手拈來的攻擊,一舉擊斃了一名大公。此刻此招再現,誰都知道他動了殺機。

  哈布斯還是沒有閃避,而是抬手格擋,揮手之間,一個古老而神秘的影像一閃而逝。

  拳臂交擊,哈布斯驟然後退十多米,而張伯謙則穩穩立於原處,動都不動。哈布斯臉色一陣蒼白,隨即恢復正常。

  竟能如此輕易地擋下張伯謙全力一擊?眾強者心中震動,而梅丹佐眼瞳深處更是燃起了火,幢幢跳躍。或許在場諸人中,只有他才知道,哈布斯格擋之際出現的那個影像是什麼。

  那是鮮血長河的印記。

  一擊未殺,張伯謙反而雙眉一軒,戰意高漲。他一聲清嘯,長髮盡起,就要繼續追擊。

  然而哈布斯這次卻沒打算和他硬碰硬,放出鮮血領域的同時低喝道:「你要在這裡耽誤到幾時?」

  張伯謙冷笑,「還想故意危言聳聽?這招有用嗎?」

  哈布斯手在張伯謙面前攤開,道:「你看看這是什麼?」

  張伯謙一眼望過去,瞬間臉色大變。

本帖最後由 wenguey 於 2017-9-14 00:53 編輯

wenguey 發表於 2017-9-16 00:27
《卷九》【長夜夢旅有時盡】 章二十七 何處兌子

  洛薩已向這邊衝來,即便以他的威能都無法看清哈布斯掌中究竟是什麼東西,遠遠望去只見一團模糊光影在緩緩流動。

  究竟是什麼,讓張伯謙如此震動?

  哈布斯轉頭看向洛薩,抬手示意不要靠近。與此同時,蛛魔大督軍感覺到一股強大氣息隔空與他輕觸了一下。這通常是兩名沒有敵意的黑暗強者,在將要進入對方安全距離時互打招呼的舉動。這一行為發生在大君和親王之間,即使哈布斯是議會巨頭、加冕親王,都屬於有些冒犯了。

  但是洛薩仍然謹慎地緩了緩速度,此刻他的直覺發出強烈信號,告訴他眼前這場突如其來的變故非同尋常。而且哈布斯剛才表現出的力量實在驚人,讓洛薩都忍不住猶豫了一下,是否要直接撞入對方的領域中。

  血族在打什麼主意?洛薩這樣想的時候,忽然發現梅丹佐沒有緊跟上來,落後在百多米開外,慢吞吞向這邊飄。

  蛛魔大督軍立刻停步,不再靠近,看向梅丹佐的目光變得有些警覺。無光君王好像一無所覺,不緊不慢地飄到與洛薩並肩的位置。

  洛薩不動了,梅丹佐當然不會一個人衝過去,其他親王大公更無可能。戰場這一端,就這樣詭異地靜止。

  張伯謙緩緩問:「你怎麼得到這個影像的?」

  哈布斯道:「我如何得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所看見的皆是真實。」

  那團光芒在哈布斯掌中靜靜流動,就連離得最近的兩位黑暗大君都還是看不出什麼特別之處。

  張伯謙眼中卻是一幅纖毫畢現影像,躺椅上白髮素衣的人轉頭看過來,衣角紋路清晰可見,就連面上最細微的表情都生動無比,彷彿一伸手即可觸及那人氣息。

  這場景真實得有如身臨其境,更厲害的竟然連氣息也完美呈現。張伯謙立刻就感知到林熙棠的氣息虛弱得若有若無。林熙棠看過來的那一眼,和平時一樣靜若止水,卻是生機黯淡,而自始至終他的身體乃至手足幾乎沒有大幅度移動,明顯已經失去了行動能力。

  林熙棠何時虛弱到這種程度?或者說,他從不會在外人面前現出如此虛弱姿態!

  張伯謙目光一轉,將影像中的環境佈置盡收眼底,躺椅背後落地長窗外的獨特風景歷歷在目,心中又是一震。

  他這一次索性懶得作任何掩飾,喝道:「他在天機閣?」

  「不在那裡,又能在哪裡?」

  「無論在哪裡,都不該在那裡!」張伯謙聲音不高,語氣中已經充滿了森森殺意,如潮水般向哈布斯壓去。天機閣是帝國重地,專為大型天演和祭典而設,禁制重重,每開天演必須大量血祭,單人在裡面根本無法動用天機術。

  青陽王含怒一擊,哪怕只是氣機壓迫,又有幾人承受得住?哈布斯也不敢當其鋒芒,收了影像,微微退後。

  「真假與否,青陽王心裡有數,有些東西可是假冒不來的。怎樣,您還要繼續在這裡耗下去嗎?」

  張伯謙眼中寒芒一閃,道:「林熙棠現在如何?」

  「我怎麼知道?不過,應該還是活著。」

  「應該?!」

  哈布斯淡定而笑,道:「青陽王火氣似乎發錯了地方。不過我原本就擔憂林元帥不晉天王會有礙壽命,可看他如今模樣,不要說十年,或許連今年都撐不過去。」

  話音未落,張伯謙陡然一掌劈出,數道耀眼電芒聚成一道屏障朝著哈布斯撲面砸去。

  哈布斯卻是早有防備,再次退出老遠,淡金色光點包著緋紅血氣具現出他的著名領域「黃昏國度」,將電芒屏障半削半避開去。

  「他現今這個樣子可與我無關。月餘前,議會有預言大師就說貴國帝宮有變,現在看來卻是應在了林元帥身上。難道青陽王您也束手無策?怎麼,在大秦,即使以天王之尊也不得不低頭嗎?」

  張伯謙眼中光芒閃動,道:「這種無用挑撥,說多了就沒意思了。帝國中當然有我也要顧忌的人或事,但在這件事上,卻一個都沒有!」

  他袍袖一振,轉身就要走,卻被哈布斯叫住:「等等!」

  「你又想說什麼?」

  「請轉告林元帥,不管他以前謀劃了些什麼,新世界的到來,會改變時代,他即使不肯放棄天機大局,也只有毫無意義地失敗。」

  張伯謙直接回道:「我不會幫你帶這句話,林熙棠的選擇由他自己決定,自己承擔。」

  「青陽王情願求助禁忌之術,也不願勸他放棄無謂的犧牲?」

  張伯謙森然道:「他和我的事,都輪不到你來廢話。」

  哈布斯沉默了一息,道:「議會裡面也是勢力林立,有些想要接那位陛下回來,有些則更看重大秦內部變數帶來的利益。所以青陽王此去,千萬一路小心。」

  張伯謙淡道:「只要不是三位至尊出手,其他的還攔不住我。」

  「青陽王也太自負了。」

  張伯謙向哈布斯深深看了一眼,道:「無論如何,今天的事我記住了。」

  「不用謝我,我只是想要把那位陛下接回來而已。你要是不走,我們可接不到人。」哈布斯微笑道。

  張伯謙點了點頭,拔腿就要走,完全沒興趣知道那人身份。而遠方指極王大吃一驚,差點挨了永燃之焰一擊。雖然閃避成功,但也大大削弱了辛苦搏來的優勢。

  「伯謙,你這是要幹什麼?」

  張伯謙背影微微一動,最終還是停了下來,原地轉身,凝立不動,道:「帝都發生了什麼事情,您不會不知道吧?」

  此刻,洛薩和梅丹佐全都看出事態有大變化,並沒接著上來圍攻張伯謙。兩位大君不動,其他親王和大公更不會湊上來找不自在。而哈布斯也不走遠,就站在一邊,一副靜觀好戲的樣子。

  指極王一邊還擊,一邊回答:「我知道。」

  「你知道還要帶我來這裡,攔一個身份不明的人?」

  「此地之事至關重要,遠非其他可比。再者說,事有輕重緩急,帝都不管發生什麼都只是內政,你我身為天王,本就不好在其中傾斜立場。」

  天王不領兵,當然天王也不干政。背後影響完全避免不了,但是就連抓權抓得最多的長生王,都從來沒有跳到明面上來過。

  張伯謙嘿的一聲,聲音低沉,道:「沒那麼急?不好傾斜立場?亂成什麼樣子都不管嗎?」

  指極王皺眉道:「帝都政爭無非就是那麼回事,如何比得上這一邊!若是攔不到那人,或許多年之後,永夜又會多出一位接近聖山之巔的存在。到了那時,大局崩壞,難道還要痛悔今日不成?」

  張伯謙冷道:「永夜多一個還是少一個強者,那是他們的事。帝都那邊,卻是我們的事。」

  「可這兩件事偏偏同時發生,兩相權衡,自然是要來這裡的。」

  張伯謙雙眼微眯,道:「也就是說,整個帝宮之變都是兌子,兌掉你要攔的那一位,好大的手筆。」

  指極王嘆一口氣,道:「永夜並沒有給我們選擇。帝宮之變既然總是要發生的,何不因勢而為。至少現在永夜內部在聖戰停止後,仍因利益分散了注意力,否則我們這邊全無攔住那人的希望。只消再等半日功夫……」

  指極王說得委婉,然而張伯謙卻不領情,打斷他道:「再有半日功夫,帝都那邊也要塵埃落定了吧?說到底,這還是兌子。」

  指極王緩緩道:「其實,我並不清楚這次帝都變亂的真正情況。但在帝國內政上,天王的立場就應該是中立。伯謙,你出身門閥,又向來是勳貴的領袖人物,可世族凌駕帝黨太過,並非帝國之福。」

  張伯謙聽出了幾分意思,指極王這是怕他支持門閥世家對付帝黨?不由怒極反笑道:「我看不是世族凌駕帝黨,而是皇帝清洗權臣吧?」

  兩人從說到帝都內政開始,即改用黎明原力傳遞聲音,以隔絕永夜諸強的耳朵。而永夜眾強者似乎也有了默契,並未設法干擾指極王和張伯謙交流,甚至永燃之焰都稍稍放緩了些攻勢,讓指極王維持微弱優勢,以便和張伯謙好好交談。

  他們越是如此,指極王就越明白是什麼道理。

  永夜議會顯然做了不止一手準備,此刻,張伯謙明顯已被哈布斯說動,如果永夜強者這時還要攻擊,說不定會有反效果。而這三位大君來自不同種族,本就是牽制之勢,哪怕有任務在肩上,也不想和人族天王打得你死我活。

  指極王索性停手,一個閃身出現在張伯謙面前,果然魔裔大君壓根不阻攔兩人會合。

  此時,離兩名天王最近的變成了哈布斯,他也不慌亂,只微笑致禮,徐徐退後。這次他一直退出到天王大君的攻擊距離之外。

  指極王道:「伯謙,我們只需要在此盯上一日,那人必會經過。到時候就能解除帝國未來百年的心腹大患。哪怕只能傷她,也可妨礙她進入新世界得到可怕的成長。除此之外,永夜最近能對外領兵的大君都在這裡,若牽制到底,浮陸那邊也能減輕壓力,正好借此機會一舉奪下,為帝國中興奠定真正根基!」

  張伯謙此刻已能夠確認,指極王或許當真不太清楚帝宮之變的具體情況。對天王來說,廟堂之上的政爭猶如兒戲,具體由哪一派來主政都區別不大。天王是帝國超脫的存在,他們眼中看著永夜與黎明的大局,然後兌出己方優勢。

  張伯謙忽然不想和指極王再兜圈子,語帶嘲諷地道:「不知是帝國哪位大才來遊說了您,讓您在完全不知道我們這邊兌子是何人的情況下,就答應做這一場。也許吧,即使您知道了,也會覺得拿林熙棠兌那個名字都不敢說的傢伙,並沒有什麼問題,哦,牽涉上了浮陸,還有好大一堆添頭吧?」

  指極王微微愕然,顯是很意外聽到林熙棠的名字。身為先帝遺旨指定的四位顧命大臣之一、帝國元帥兼內閣首輔、天機術第一大家,林熙棠在朝堂上的位置只在一人之下,而在整個帝國他所握權柄也差不多能排進前十了。

  然而指極王臉色很快轉為嚴肅,道:「帝國與永夜相爭,這是大勢。對撞之下,無論誰夾在中間,都會被碾為齏粉。休說他林熙棠,就是你我,大勢到時,戰死沙場也不足為奇!」

  「死在沙場,和死在謀局,豈可相提並論!」

  「伯謙,以熙棠換取浮陸,和永夜一位很大可能登臨聖山的強者,有何不可?」

  張伯謙定定地看著指極王,一字一句地道:「我張伯謙自知從來不是帥才,也不想當帥才,所以從來不會謀篇佈局。這次兌子看起來是很划算,但對我來說,林熙棠是政敵,是同袍,不管是什麼,他都不是棋子!永夜添一強者那又如何,如果為了畏懼他們強大就要自斷一臂,這樣的帝國,還想要傾覆永夜?」

  「伯謙……」

  「不必說了,我這人就是一介武夫,不懂那麼多大道理。日後那人如果成了氣候,我再和她約戰虛空就是。可是今日今時,老王爺,你若是再攔我,就休怪我不識大體!」

  指極王欲言又止,然而張伯謙並不打算再多說什麼,衣袂鼓蕩,虛空中居然慢慢有雲絮開始出現,這是他全力張開領域的預兆,眼看就要強行沖關。

  指極王臉色變幻再三,惟有一聲嘆息,讓開了去路。

  張伯謙與他擦身而過,然後駐足,並未回頭,只是道:「你始終不說要攔的是誰,不過現在我倒是大概也能猜到了。在這件事上,帝國某些人做事著實令人不齒。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指極王嘆道:「現在已經到了這種地步,除了斬草除根,以絕後患,還能有什麼好辦法?難道要指著她將來大發善心不成?」

  張伯謙默然片刻,道:「老王爺,當年你可不是這樣的。」

  「當年……」指極王笑容中有著滄桑,搖頭道:「自她走的那一刻起,姬問天就已經死了。現在,我只是人族的天王,用這把老骨頭為我族存續多做點事情而已。」

  「若你真是如此想,那應該做的是切掉帝都內亂的根源毒瘤,而不是拉著我在這裡攔人。」

  張伯謙目光如刀,指極王竟有些難以直視,略略側頭,方才苦笑,道:「毒瘤啊,這個形容,倒真是有點貼切了。」

  張伯謙並不回答,起步遠去,轉瞬間就消失在虛空深處。然而方行到半途,前面虛空深處,就逐漸瀰漫出一片龐大陰影。

本帖最後由 wenguey 於 2017-9-16 00:50 編輯

kate801 發表於 2017-9-16 20:33
《卷九》【長夜夢旅有時盡】 章二十八 蛛后的茶

  以張伯謙之能,看到這片陰影的瞬間,也是神色凝重地停了下來。

  前方陰影越來越近,逐漸成形,化作一隻巨大蜘蛛,光是身軀部分,就已經超過最大的浮空戰艦。茫茫虛空總是空曠得讓人感覺整個世界彷彿就是一張白紙,這片陰影卻存在感十足,像是下一刻即會遮天蓋地,這在虛空中可是一種很玄妙的感覺。

  面對這頭光是體長就超過千米的陰影巨蛛,張伯謙簡直比一粒砂粒還要渺小。然而他並無懼色,僅是認真與凝重。

  「蛛后大駕光臨,本王實感榮幸。您想必在這裡已經等了很久吧?」

  竟然是黑暗聖山之一,蛛魔一族的至尊,蛛后!她若離開「水晶天國」,會是轟動整個永夜世界的大事,所以,眼前這個也不知道是她的分身還是投影。

  陰影巨蛛頭部,浮現出一張女人面孔,這容貌可稱絕美,然而想一想之後,會發現居然無法用任何言辭來描述和讚美她,只有那一刻讓人呼吸停滯的衝擊還留在意識裡。

  隨後浮現出來的是鑲紫邊的黑色長袍,上面綴著許多白金或水晶的徽章,都是蜘蛛形狀,每一個姿態都不相同。長袍一直包裹到她的腳踝,但奇怪的是,依然能夠清晰感受到她身體上每一根優美得堪稱完美的線條。。

  她的聲音清冷中帶著沙啞,又有種奇異的黏濕感覺,讓人聽了有種說不出的感覺,似乎身體從內到外都在發癢。

  「我等了兩天。」

  「以您的身份,在這裡空等兩天,可真是難得。」

  「為了大秦的青陽王,再等幾天也是值得的。」

  「若我不出現,妳豈不是白等了?」

  「你不出現,事情就成了,怎麼能說是白等?」

  張伯謙目光漸漸變得冰寒,道:「但現在我已經在這裡了!」

  蛛后卻不著惱,左手輕揮,在兩人中間就憑空出現一個茶案和兩個蒲團。

  「聽說你們人族強者都喜歡喝茶。我這裡恰好還有一壺好茶,在時間的靜谷中保存了幾百年,聽說還是你們武祖生前留下來的。至於茶具,取自虛空巨獸的頭骨雕刻而成,也能符合青陽王的身份。不若我們坐下來,喝杯茶,好好談談如何?」

  「談什麼?」張伯謙並未發作。

  蛛后從陰影巨蛛處走出,先在茶案前坐下。她的衣著風格本該與人族的茶案和坐具格格不入,但此時望去卻不顯半點突兀。她的姿態隨意悠閒,完全看不出任何屬於黑暗聖山的威能高壓。

  「能談的很多。新世界開啟在即,會發生什麼,誰都說不好。雖然議會已經決定停止聖戰,可是四族間萬年血仇,只能暫時放下,怎會忘卻?所以我們之間,完全可以合作,就像你們當中很多人已經在做的那樣。」

  「都有哪些人?」張伯謙問。他從蛛后話中至少聽出兩層意思,一是對這個傳說紛紜的新世界,永夜方看來也不甚瞭解。二是聖戰停止,永夜內部非但沒有放鬆下來,相互之間反而更加戒備。

  蛛后輕輕一笑,道:「這我怎麼說得過來,無非是那些聰明人,想要各個地方都佔佔便宜罷了。尤其是莉莉絲和凱恩的後裔們,都覺得自己才是黑暗的寵兒。不然怎麼會才過了一千年,就讓你們人族蔓延到今天這個樣子呢?說不定再過一千年,聖山上就有你們一個位子啦!」

  「你是說兌子……」張伯謙嘿的一聲。

  蛛后不明白他這個反應的意思,道:「兌子,這個說法還是從你們人族傳過來的呢。如果青陽王想要兌子,我也可以陪著你玩玩,只要兌的不是我族人就行。」

  「這種明顯吃虧的事,妳也想做?」

  蛛后輕笑,「為什麼不呢?魔裔和血族這種事情可沒少幹,還總拿我的後裔去做人情。這一次浮陸之戰,更是過分,居然動我水晶軍團的根本。現在聖戰已停,我也不想明著得罪莉莉絲他們,想要以牙還牙的話,就只有找你們了。若說合作,有誰比青陽王更好?」

  張伯謙雙眉一軒,道:「我好在哪裡?」

  「好處很多啊!比如說,我只要提供準確消息,虛空之中就沒有誰是你幹不掉的吧。再比如,我或許能夠提供你急需的東西,這樣一來,你也就不會反悔了。還有……」

  「不必說了,我是不會與黑暗種族合作的。」張伯謙回答得斬釘截鐵,絲毫沒有因對面坐著的是一位黑暗聖山態度有所不同。然而他面上沒有表露出來,心裡卻微微一動,他急需的東西?什麼東西?

  蛛后的這次出現從頭到尾充滿詭譎,與蛛魔向來糙實的畫風嚴重不符。若說蛛后因這次永夜內部格局變動,有了嚴重的危機感,從而想要對外開拓盟友,那麼誰說動了她,誰又能慫恿她?

  張伯謙的拒絕並未讓蛛后氣餒,換了個坐姿,手肘支在膝蓋上,托住精巧的下巴,沖張伯謙笑道:「青陽王不妨好好想想,這可是對你們人族有利的事,為什麼不做呢?你們人族不是有句話,叫做只看結果,不問過程嗎?」

  「有所為有所不為,豈能只求結果不擇手段?若是那樣,我張伯謙和那些小人又有何分別?」

  「從你們人族角度,也不能算是小人吧?謀求的是種族大義。至於過程中實現點個人私利,好像也無可厚非。」

  張伯謙淡道:「這件事不必再提,絕無可能。」

  蛛后就像不會生氣般,道:「那好,我們就說下一件事吧。青陽王如果肯陪我在這裡坐上半日,喝完這杯茶。那我就奉送一支魔裔大公級的艦隊。想來以青陽王之能,只要知道這支艦隊的確切行蹤,它就逃不出你的手心吧?」

  「條件這麼好?」

  「這只不過是為我的孩子們拿點利息回來。當然你要血族的也可以,只不過他們最近能活動的大君好像增加了。怎麼樣,可否考慮一下?再說,我們已經聊了這麼久,再多坐一會兒不過是眨眼功夫。」

  張伯謙淡道:「我因何到此,妳因何在此,我們彼此都十分清楚。雖然張某事先的確沒有想到,真會有一位聖山至尊隔空出手。張某陪妳聊這麼久,無非是恢復原力,好能夠請蛛后讓路而已。多謝您的茶,可惜本王更偏愛酒。」

  蛛后臉上笑容漸消,道:「青陽王這是一定要過去了?」

  「不然呢?」張伯謙冷笑。

  蛛后做出一個惋惜的表情,「青陽王雖然厲害,可是畢竟太年輕了。就算我在這裡只是一個投影,你想要在半日內擊敗我,可能性也等同於無吧?我倒要看看,你怎麼過去!」

  張伯謙肅容道:「那就休怪張某不客氣了!」

  他起身,踏步,豎掌如刀,當頭就要向蛛后劈下!掌刀一動,指尖就亮起一點熾亮之極的光芒,在虛空中留下一道灼熱尾跡。當那道尾跡完全拉開現出全貌,竟然是一柄通體都由光芒構成的長刀,似虛還實。

  這一擊將出未出之際,虛空中響起陣陣奇異嘯音,無形的波動傳遞之快,籠罩這個區域的陰影巨蛛虛影幾乎同步就隨之微微顫動起來。

  蛛后眼神微微一凝,張伯謙這一出手竟然就是一往無前之勢。

  這一擊,接住了他死,接不住蛛后的投影滅,再無第三種可能!

  不,當然有第三種。

  蛛后的表情沒有太大變化,心中卻在剎那間不知轉過多少念頭,最後還是優雅而緩慢地從茶案前站了起來。

  她這一動,分明仍立於原地,空間卻彷彿有瞬息轉移,張伯謙的前路上,就再沒有了絲毫障礙。

  張伯謙隨手收了掌刀,嘯音陡止,所有正在虛空中狂烈擴張的原力波動,倏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份控制力,令蛛后也為之側目。

  眼見他就要遠去,蛛后忍不住道:「張伯謙,你這是連自己命都不要了嗎?」

  張伯謙淡然一笑,頭也不回地道:「當然不是,只不過妳更有價值而已。」

  蛛后終於忍不住流露出一絲怒意,可要她拿一個投影與張伯謙對賭,也是萬萬不可能的。如今局勢將變未變之際,正是最凶險的時候,她不能冒任何損失力量的風險。

  蛛后立於虛空,眼看著張伯謙遠去,忽然輕輕一聲嘆息。隨著這聲嘆息出口,蛛后所有外露的情緒都消失了,長袍包裹的美麗軀體一時間猶如一具精緻人偶,不帶半點活物氣息。

  虛空中,一艘高速浮空戰艦悄然從虛空中躍出,在它前方,一支數量不多,卻有十足壓迫感的艦隊正停在預定的地點。

  戰艦艦橋上,艦長盯著前方艦隊後方那巨大得有些恐怖的陰影,許久才放下望遠鏡,道:「發信號,請求接近。」

  這是一艘護衛艦級別的戰艦,發出訊號後,前方艦隊那艘線條流暢,讓人過目不望的戰巡亮起燈火,示意可以靠近。

  艦長有些遺憾地向遠方的英靈殿看了一眼,雖然戰巡在帝國僅有三艘,絕大多數艦隊官兵都沒有登上去過。可相比之下,他更願意到傳奇級的英靈殿上去看看。

  浮陸外空一役,千夜和他的英靈殿幾乎是以一己之力扭轉了整個戰局。連右相都準備承認失敗之際,英靈殿橫空出世,一舉摧毀兩艘大公座艦,並且逼退了整個永夜的援軍艦隊。

  事後奏功之時,右相將此役之功四六劃分,四成歸於前鋒艦隊,倒有六成屬於千夜與宋子寧的暗火。雖然也有將領認為實際上給暗火八成功勞也不為過,但是右相為政何等老到,知道前鋒艦隊損傷慘重,而且奏報差距太大,朝廷面子上也不好看。四六開是恰到好處,朝廷不會駁回,禁衛艦隊的大佬們亦不會反彈。

  奏功雖是如此,可凡是參加過外空一役的禁衛艦隊官兵,心裡都清楚是怎麼回事。而且久經戰事的他們,更是深知想要擊毀一艘大公座艦有多難。只看前衛艦隊以不小的數量優勢圍攻兩艘大公座艦,都還久攻不下,差點被對手翻盤成功,就可見一斑。

  此役之後,英靈殿隱隱成為帝國第一戰艦,甚至傳得比皇帝座艦還要強些。

  正因如此,每一個艦員都渴望著能夠登上英靈殿一觀究竟。

  只不過英靈殿這種傳奇戰艦必不會輕易讓人登艦,所以艦長也有心理準備,壓抑住心中遺憾,與戰巡對接,將一個封好的手提箱交到了宋子寧手中。

  檢查過提箱封印無誤,宋子寧就準備送走艦長。就在這時,艦長身後一名隨員忽然道:「七少,我會留下來助你。」

  宋子寧一怔,艦長則是大吃一驚,斥道:「你瘋了嗎?這裡哪有你說話餘地!」

  那隨員卻是不管,向宋子寧比了個手勢。

  宋子寧又是一怔,隨即吩咐左右:「來人,請劉將軍到後面休息。他帶來的人也都累得很了,一併送下去休息吧。讓後面護衛艦分出些人手來,接收劉將軍帶來的船。」

  劉姓艦長更是大驚,一路驚叫怒罵,可還是被拖了下去,軟禁起來。

  接下來,宋子寧屏退左右,房間中只剩下那名隨員。他緩道:「扣留帝國戰艦,可瞞不了多久。何必如此?」

  那隨員笑道:「這麼點小事,別人辦不了,你七少還沒有辦法嗎?再者說,虛空這麼大,戰局又這麼亂,等禁衛艦隊那邊確認此艦失蹤,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呢。到那時,說不定浮陸都打完了,有什麼要緊?」

  宋子寧定定地看了那隨員半天,嘆一口氣,道:「好了,不多廢話。既然你都來了,那就說吧,娘娘有何吩咐?」

  「娘娘可什麼都沒說,只是叫我過來看著。」

  「過來,看著?」

  「對的。」

  「原話是什麼?」

  「原話就是如此,其他的沒了。」隨員攤手。

  宋子寧負手踱步,沉吟不語,反覆地咀嚼著這四個字。


本帖最後由 wenguey 於 2017-9-23 19:07 編輯

wenguey 發表於 2017-9-18 02:53
《卷九》【長夜夢旅有時盡】 章二十九 最新計畫

  過來,看著。

  這就是李后的意思。簡單到極處的四個字,卻讓宋子寧反覆琢磨,她究竟想要看到的是什麼?再往深想一層,有什麼是應該給她看的,又有什麼是不該給她看的?

  在這場浮陸戰爭中,李后和李家又在其中扮演什麼樣的角色?后族和權臣某些階段會是天敵,林帥自大漩渦後在外的消息就稀少起來,他可還安好?這次帝國禁衛軍團出了不少兵力,也就是說,長生王是點了頭的。而帝室成員參戰的比例也很高。右相能把這些完全不是一路人的幾方拉到一起,平衡協調的本領真不錯,不錯得都有點蹊蹺。

  千夜和宋子寧這一路,如果他們不來,備選就是高邑。為什麼是高邑?千夜說軍部盯著趙閥坑,可換個角度想想,副手備選是當今陛下的成年皇子……而蘭信成實際上給軍備給得十分大方,他又究竟是誰的人?

  想著想著,宋了寧就漸漸出神,越想越深入,越想越複雜。正沉思間,他眉心處突然如被一根鋼針刺中,痛得他臉色一白,不由自主的伸手扶額。

  宋子寧這才意識到,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動用了天機術。這也算大多數天機士的壞毛病,完全是不經意的反應。

  只是每逢大戰必會天機混亂,既有調兵遣將的如雲強者,也有關注大勢的重量級人物,此外少不了形形色色外場勢力暗中角逐,有時候雙方的預言師和天機士互相擾亂,沒點本事沒點準備,哪能輕易動用天機術?

  宋子寧稍稍失神,就遭到了反噬,還不知道撞上了何方。他小心收了天機術,然後忽然間就想起了一句老話。

  自古天機多早夭。

  這句話一方面說的是天機術凶險,另一方面則是隱喻天機士的玩火自焚。但凡天機術修煉有成之人,每逢大事,總是想要參合一下。能夠修煉天機術的本就是聰明人,再手握天機術這種大殺器,讓他們如何能夠甘於寂寞?

  此際風雲變幻,宋子寧隱約感覺到浮陸也只是冰山一角,這等大局面,李家豈會袖手旁觀?就算他們沒想法,也會有無數勢力找上門去,想方設法也要推著他們做點什麼。

  這就是真正在玩火了。

  宋子寧再次抬起頭時,雙眼平靜無波,沒有絲毫情緒外露。他望向那隨從打扮的那人,問:「那你現在打算在哪裡看?我這裡,還是去千夜那裡?」

  隨從笑道:「還有得選啊?那當然是去千夜那了!」

  宋子寧點頭,「也對,誰都會想去英靈殿看看的。我這艘戰巡雖然少見,可也沒那麼稀罕。」

  隨從道:「主要是我聽說,千夜非常好看!」

  宋子寧張了張口,皺起眉看向隨從,毋庸置疑這人做了偽裝術,而且是高明到普通強者無法看穿的那種。宋子寧本打算裝個糊塗,不去打草驚蛇,暗中觀察對方來意。誰知這人竟然一副言行無忌的模樣。

  「你究竟是誰?」

  「現在才想起來問?七少也不像眾人口中的那樣精明呢!」那隨從伸手揉臉,然後身形也開始變化,最後頭髮竟也長出少許,化為齊耳短髮。轉眼之間,在宋子寧面前就出現了一個身姿嬌小窈窕,美豔不可方物的短髮少女。

  一見這玄妙到可稱為幻術的偽裝方式,宋子寧已是現出詫異之色,看到對方的臉後,更是大吃一驚,道:「十九公主?!」

  少女嫣然一笑,道:「難為你還記得我。」

  宋子寧收起浮滑,正色道:「七年前曾在皇家別苑與公主有過一面之緣,不敢或忘。」

  「七年前我才十歲,那時樣子和現在差多了,你居然還能認得出來。不過也是,你們這些研究天機術的一個個神神秘秘,說不出有多少手段,看著就讓人心煩。」

  宋子寧道:「娘娘和李家可都是天機大宗,十九公主在外人面前,還是要慎言。」

  十九哈的一聲,道:「說得好像我們多熟一樣!」

  「我的意思是,我也是外人。」

  十九擺手道:「不說這些了,反正我要上英靈殿。還有,給我安排一個在千夜身邊的位置。我早聽說了,他比趙君度還要好看,這次難得有機會,怎麼都要看個夠本才行!」

  這位十九公主越說越是興奮,一副恨不得立刻動身的模樣,眉飛色舞間全然是小女孩就要得到心愛玩具的急切。

  宋子寧眉心微蹙,也沒給這位帝女太大面子,直直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宮廷裡別說十七歲,七歲就沒有純然的小孩子,這位舉止誇張得實在太假,反而讓人不好找茬。

  他腦中迅速把所有宮中知識過了一遍,也沒找出多少關於這位十九公主的信息。印象中,十九公主母族不顯,母親本身在後宮嬪妃裡也不過是中等偏下的位置。她自小在明面上就是依附李后的,不知哪次宮廷宴會又傳出修煉上很有天賦,據說後來在皓帝跟前也漸漸有了地位。

  沒想到,在浮陸之戰的軍國大事上,李后居然把她給派了過來。後宮不得干政是明晃晃的律例,未被分封的皇子參戰都得走明路,編入正式戰隊,一個帝女跑到前線來,又是何意?

  李后一舉一動都無小事,往往寓意極深。她說的每一句話,吩咐的每一件事都得仔細揣摩。

  宋子寧越想越頭痛,竟是全無頭緒。現今的大秦皇帝本人就常年在未央宮內深居簡出,很少公開露面,也幾乎沒聽說過他偏愛哪個兒女,於是一群皇子皇女存在感弱得可以,如果沒有煊赫母族,完全讓人想不起來。而十九公主畢竟是帝血,如今時局詭異,宋子寧也不能對她推衍天機。

  多想無益,既來之則安之,宋子寧索性撩開手,叫進隨從,命他們準備穿梭用的小舟,自己和十九公主登舟駛向英靈殿。

  小舟順利靠上英靈殿,十九公主就像一個進入花園的孩子,看什麼都覺得新鮮。

  英靈殿既已在人前露面,千夜和宋子寧就又選了一批忠誠可靠的艦員上艦,充實到各個崗位上去。此刻在英靈殿上,各種工匠、炮手、艦員和戰士已經超過千人,但因為英靈殿實在太過巨大,內部看上去依舊十分空曠,空曠得都有些荒涼。

  宋子寧來到位於地龍頭部的指揮區,這裡可比戰巡的指揮室大得多了。如今的龍艦不復最初時的簡陋模樣,參謀區、指揮區、作戰室都有設立,裡面已經有一批參謀軍官在忙碌著。這批軍官中的骨幹一部分來自於帝國軍部,一部分來自於寧遠重工。

  外空艦隊戰對參謀軍官素質要求極高,暗火傭兵那些半路出家的軍官根本無法勝任。

  在專用的作戰室內,千夜正站在大地圖前,默默地看著上面密密麻麻的標註。地圖分為兩半,一半是最初版的作戰計畫,另一半則是宋子寧推衍到一半的計畫。千夜正以兩份計畫作為對照,潛心研究戰局。

  他和宋子寧都是直覺過人的強者,感覺不對勁又全無頭緒,可不是個好兆頭。

  宋子寧敲了敲門,等裡面應了一聲以後,就帶著十九公主推門而入。千夜回頭,目光在十九公主身上稍作停留,隱隱變得銳利。

  十九下意識地感覺到一陣莫名寒意,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宋子寧道:「千夜,這位是當今皇帝陛下的十九公主,受李后娘娘差遣,到我們艦隊觀戰。這是自己人,不可無禮。」

  千夜與宋子寧交換了一個眼神,略點了點頭,向十九公主微微躬身,就算致意。宋子寧要在帝國拿個爵位,當然需對帝室至少保持面上尊敬,千夜卻是不同,無須對帝國中人太多客氣。

  十九公主也不怪千夜禮數不夠,而是雙眼放光,盯著千夜看個不停,看那架勢恨不得撲上去咬一口,至於宋子寧說了什麼,她大概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千夜也沒想到帝室貴胄居然這個樣子,對宋子寧以目詢問。宋子寧略蹙了蹙眉,示意不用多理會她。

  隨後宋子寧就開始辦正事,將手中的提箱拎起,放到桌面上,按照既定順序打開幾道封印鎖,從裡面取出幾頁文件,一一仔細看過,分類交給千夜,然後走到大地圖面前開始加標註。

  這幾頁文件是最新的作戰計畫,大框架沒有什麼明顯變動,只是按照最近軍情細化和微調了一些具體的內容。裡面詳細說明了預定的進攻線路,以及發起登陸戰的時間。同時也提到了相關方向的作戰計畫,包括中路和東路兩路援軍的抵達時間。

  千夜細細看過一遍之後,宋子寧已經在地圖上完成了標註。

  他點著浮陸另一端的一處小鎮,道:「這裡是新的目標,相比之下,離中路軍更近,而距東路軍則有些遠。如果從攻擊難度來看,比原目標要困難一些,但相對的,拿下後更容易組織防禦。這個位置距離原目標還不到一百公里,攻佔此地,雖然還不能夠完全封鎖永夜聯軍的退路,但以我們外空艦隊的優勢,可以令黑暗種族在撤退時遭受重大損失。」

  「唔,還是會有許多黑暗種族撤回去?」千夜皺眉道。

  「難道你想把浮陸上所有黑暗種族軍隊全殲不成?那樣的話,恐怕永夜議會要來拚命的吧?」

  千夜道:「如果不考慮全殲,那也就是說,這個方案是可行的?」

  宋子寧點頭,「相當可行。特別是我們手握英靈殿,到時候黑暗種族想的只會是如何盡可能多的把部隊撤出去,而不是要和我們硬碰硬的決一死戰。否則他們再損失兩艘公爵那個層次的座艦,可就是傷筋動骨了。」

  千夜又和宋子寧討論了一會計畫細節。整體而言,新目標更務實,總體風險有所降低,戰果卻不會差多少。永夜艦隊在撤退過程中,完全就如遷移的野牛群,可以隨意組織攻擊。而一心撤走的對手能夠有多少決心殊死抵抗,還很難說。

  這套方案,應該是戰場總指揮那邊考慮了英靈殿之後做出的修訂,計畫制定者或許沒有林熙棠那種天馬行空般的用兵方式,可也勝在樸實無華,滴水不漏。如果沒有猜錯,當是右相手筆。

  看來看去,千夜也找不出可能的陷阱,但是他心裡隱隱不對的感覺始終揮之不去。

  宋子寧也在沉思,良久之後方道:「這個方案,怎麼說呢,或許會有執行層面的問題。戰場情況瞬息萬變,分多路用兵的大型會戰,從來沒有能夠一絲不動執行原計畫的,就連林帥帶兵都做不到。可是我現在大致知道各路部隊的主帥人選後,至少目前暫時看不出問題。」

  千夜點頭,「那就按此執行。」

  宋子寧想了想,道:「登陸之後,我守地面,你在待在英靈殿上,防禦外空。」

  「不行。你守英靈殿!」

  宋子寧當然不同意,兩人就此爭執起來。

  旁邊已經快被兩人忘個乾淨的十九公主忽然道:「地面防禦不是危險更大嗎?」

  宋子寧白了她一眼,這個還用問?以英靈殿的強勢,待在上面怎麼會有事。

  十九公主看看千夜,再看看宋子寧,道:「那你們還爭地面的位置,感情真好!」

  宋子寧哭笑不得,道:「這也不是爭,而是誰更合適的問題。」

  「什麼合適?」十九公主一臉迷糊。

  宋子寧這才發現,剛剛兩人的討論過程,她根本就沒有在聽,只是一直看著千夜而已。他不由有些意外,難道這位十九公主,真的只是來戰場上走一遭而已?

本帖最後由 wenguey 於 2017-9-25 02:24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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