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界大陸] 永夜君王 作者:煙雨江南 (已完成)

   
sinhu 2014-3-1 11:09:34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19 32457940
kate801 發表於 2017-9-18 23:31
《卷九》【長夜夢旅有時盡】 章三十 出擊

  宋子寧對十九公主的關注轉眼就放到一邊,專心和千夜爭鬧。十九公主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剛剛的失態,開始認真傾聽,至於聽進去了多少,看她眼神越來越迷茫,長長的睫毛無數次開開合合的模樣就知道了。

  終於,宋子寧撲過去,一把勾住千夜脖子,叫道:「別爭了!我們一起下去!英靈殿是拿來鎮守空中通道的,我們此去要登陸,要據守,還要會軍,又不是要跑路。」

  千夜一想也是,英靈殿本就是作為威懾存在,防止虛空被封鎖。雖然有那幾艘護衛艦在,仍不是一支完整的外空戰隊,當做奇兵可以,單獨打一場空戰就很吃力了。而截殺永夜撤退艦隊,或者迎擊永夜後續空中增援,本就是禁衛艦隊的任務。

  而他們這支部隊接下來主要戰場在地面上,拔掉黑暗種族的軍事據點,打散他們的防線。再與趙君度所在中路會師,將陸控區域向外推出,才能儘可能多的取得浮陸控制權。這時候戰局尚未展開,兩人就分兵而治,未免早了點。

  既然千夜點了頭,就見宋子寧笑眯眯地說:「公主遠來舟車勞頓,不如先去梳洗休息?」

  十九公主也不矯飾,站起來大大方方,又乖巧十分地應了。宋子寧招來侍女,自帶公主去找地方安頓。

  作戰室的門一關上,懶洋洋的笑容就從宋子寧唇邊消失了。

  千夜看了他一眼,問:「她有問題?」

  宋子寧有點煩躁地按了按額頭,道:「沒問題才怪。」

  千夜笑道:「你在討論進攻部署的時候,偏偏要和我爭收尾階段的人選,難不成是做戲給她看?可惜人家似乎從頭到底沒看懂,還看睏了。」

  宋子寧愕然,隨即怪叫起來,「你這蠻子居然能看穿本少佈局!」

  千夜一本正經地點頭道:「我還配合了。」

  宋子寧被堵得說不出話來,緩了半天才道:「千夜你變壞了。」

  「她還沒到戰將吧?」千夜繼續看重新標註過的作戰地圖,「大戰場上,一個戰兵級的貴女,不懂軍事,不帶隨從,李后這是信任我們的戰力呢?還是不信任我們的戰力?」

  宋子寧像是被千夜一句話提醒,又想到十九公主的偽裝秘法,皺眉道:「她才十七歲,本來是不可能達到戰將的。但你這麼一說我想起來了,帝室有製造人形兵器的秘法。」他見千夜神色疑惑,解釋道:「就是和永夜大陸上用秘藥激活血脈種子,批量製造戰兵的原理一樣。」

  千夜回想了一下,道:「代價很大吧?」

  宋子寧點頭,「幾乎不能再晉級,沒有生育能力,壽命和普通人一樣。」

  然而在生存面前,這些都不重要。

  兩人都沒去關心帝女會不會成為人形兵器,只討論應對之法。

  宋子寧對這種秘法是有耳聞的,當即道:「她年齡太小,如果用秘法催長,最多十級或十一級,而且失敗的可能性還很大。」

  「讓她待在英靈殿上吧,有卡蘿爾在,足以看住她了。」千夜決定道。

  低級戰將在英靈殿上根本翻不出什麼花樣,到陸地戰場上就不一樣了。只看外虛空戰役中,黑暗種族前鋒居然全是大公爵,就可以想到,地面戰爭必然不會輕鬆。這時候放個身份不明的人在身邊,絕對是大忌。

  宋子寧也點頭同意,此事就此定下。

  英靈殿太過重要,卡蘿爾和千夜兩人必須有一個坐鎮,不能全都離開。因此無論從戰術搭配,還是安全性上來說,這樣的安排是最好的。

  英靈殿本身戰力強橫,又有卡蘿爾駐守,完全不用擔心安全問題。雖然千夜不在艦上,種種基於地龍天賦而生的強力打擊都用不了,只能作為尋常戰艦使用。但至少,應該不會有永夜戰艦自己找上門來。

  而千夜和宋子寧搭檔慣了,對部隊和浮陸情況都很熟悉,換卡蘿爾來,不見得就能提高多少綜合戰力。

  至此方略議定,宋子寧返回戰巡,十九公主則留在了英靈殿上。片刻之後,艦隊就緩緩起行,駛往虛空深處。

  經過整整一日航行,艦隊抵達預定地點,又在此靜靜停留三日,等到指定的出擊時間,英靈殿一馬當先,帶著艦隊衝向預定登陸點上方的虛空。

  直到戰巡出現在登陸小城的上空,黑暗種族才有所反應,十餘艘大小浮空艇緊急升空,撲向戰巡。

  負責小城守衛的都是些老舊戰艦,最大的也不過是護衛艦。真正新銳戰艦都在機動艦隊中服役,哪會放到後方負責區域防禦。這十幾艘戰艦就像一群獵犬,撲向的卻是真正的猛獸。

  它們才衝到半途,就有四艘被戰巡密集的炮火擊毀,更是經不住戰巡主炮的一擊。餘下的戰艦鼓足勇氣繼續衝鋒,但當它們衝入虛空的一刻,才發現在外空還橫亙著真正的龐然大物。

  英靈殿一輪側舷齊射,就擊毀了兩艘永夜小艇,再一輪又擊毀兩艘。餘下的小艇再也沒有勇氣戰鬥,四散而逃。環繞在英靈殿周圍的護衛艦群,就如嗅到了血腥氣的狼群,立刻出擊,以超卓速度追殲著永夜戰艦。

  短暫空戰結束後,小城的守衛艦隊就只逃出去兩艘。它們根本不敢減速,也不敢折返,一路向著虛空深處逃竄。

  擊潰守衛艦隊後,英靈殿依然在虛空懸停,戰巡則率領護衛艦群環繞著戰場遊走,警惕著隨時有可能出現的永夜艦隊。

  直到龐大的登陸編隊進入戰場,千夜都沒有看到永夜機動艦隊的出現。看來在其他區域,禁衛艦隊完成了自己的任務,牢牢地壓制住了永夜機動艦隊,以至於後方這麼重要的一個區域被襲,都沒有機動艦隊過來救援。

  黑暗種族既然將空權拱手相讓,千夜自然沒有放過的可能。他一聲令下,數量眾多的改裝炮艦就率先衝入浮陸,進入小城的低空區域。

  這些炮艦都是由中立之地的戰艦改裝而來,土是土了點,卻結實耐用,皮糙肉厚。改裝之後,更是在艦腹掛上厚重的裝甲,進一步提升了防禦力。

  數十艘炮艦組成的艦隊黑壓壓一片,當空壓下。下方小城中早就一片混亂,街道上到處都是奔走的人群。

  轉眼之間,就有零零星星的火光射向天空,那是反應快的人在用原力槍開火,其中還夾雜幾支原力手炮,看來地面隊伍中不乏黑暗強者。火力頃刻間就變得猛烈,更有數根巨弩拖曳著光尾升空,轟在炮艦上。

  炮艦艦身上綻放出朵朵火花,被巨弩擊中的炮艦更是劇烈震動,有一艘則是尾部燃燒起火,傾斜著墜向下方城市,一頭紮在城市一角,然後就是猛烈爆炸,讓半個街區葬入火海。

  炮艦也開始還擊,從底部伸出的炮管開始不斷發出轟鳴,將彈雨傾瀉到下方城市。許多炮艦上裝的都是速射炮,這些古老的火藥武器,在對付城市目標時相當好用。大威力的炮彈雖然炸不死強者,卻能將一個個固定火力點打啞,並且層層剝除炮塔的外牆,然後炸燬炮塔上的弩炮。

  小城顫慄著,團團火光在城中綻放,時時有人影隨著爆炸而飛起。一座座臨時搭建的房屋被轟成廢墟,城中的傷亡也在迅速擴大。和人族相比,黑暗種族的防禦工事總是相對薄弱。

  低空徘徊的炮艦火力越來越猛,彷彿炮彈不要錢一樣。和原力槍炮相比,老式的火藥武器確實便宜得就像不要錢。

  改裝過的炮艦一邊承受著來自地面的打擊,一邊猛烈還擊。厚重裝甲在這個時候作用明顯,普通原力槍一次兩次擊中根本打不穿裝甲,只有炮塔的弩炮才能對空中炮艦產生威脅。可是想要命中移動目標何等困難?不使用追蹤弩箭的話很難打出足夠的命中率。

  而空中炮艦想要命中炮塔則要容易得多,幾乎所有炮艦都把火力集中到惟一有威脅的炮塔上。

  等到地面炮塔全都被摧毀,整座小城就失去了所有防空能力,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空中炮艦肆虐。

  此刻天空中又出現了更多的浮空艇,一看就知道是登陸戰的運兵船。那臃腫笨重的式樣雖然令它們速度遲緩,但是也意味著龐大的人員和裝備運載數量。

  空中的炮艦逐漸散開,移向小城邊緣,在城市外緣建立起火網,掩護運兵船降落。

  大批的運兵船還沒有完全停穩,艙門就已經開啟,無數衣著五花八門戰鬥服的戰士從船艙中湧出,吶喊著,咆哮著,衝向小城。

  小城中央幾棟高樓頂部都被炸成了廢墟,此刻其中一棟的窗戶中出現了幾名黑暗種族的強者,居中是一名魔裔,臉色鐵青,幾乎壓抑不住強橫氣息。

  旁邊一位狼人伯爵道:「大人,已經擋不住了,撤吧!」

  魔裔侯爵看著城外如潮水般湧來的暗火傭兵,呼吸越來越急促,鼻中如同迴蕩著重重雷音。他明顯有些壓抑不住胸中怒火,想要衝出去。

  狼人伯爵一把拉住了他,搖頭道:「大人,對方肯定也有強者。看他們的裝束,很像是從中立之地出來的傭兵。也就是說,這是千夜和宋子寧的部隊。」

  這兩個名字如同冰水,瞬間讓魔裔侯爵冷靜下來。他再如何自負,也深知自己絕不是千夜和宋子寧的對手,尤其是千夜。在大漩渦內的種種傳聞,早就表明他已經具備了格殺侯爵的能力。

  狼人伯爵又道:「這不是我們的問題,外空機動艦隊不知道幹什麼去了,居然讓對方這麼大規模的艦隊衝到了這裡。如果說戰敗,機動艦隊至少要負大半的責任!」

  這番話終於起了效果,魔裔侯爵面頰抽動幾下,終於道:「撤退!」

  號角聲即使是炮火的轟鳴也壓不下去,數量眾多的黑暗種族戰士從掩體中躍出,準備撤退。然而他們隨即發現了一個問題,該往哪裡撤?

  小城四面都有運兵船降落,僅有通往陸塊邊緣的方向上兵力薄弱,似乎那裡是天然的突破口。可是任何稍有點軍事常識的人都知道,陸塊邊緣就是死路一條。哪怕帝國軍隊沒有跟過來,光是邊緣區域極度惡劣的環境就能將大多數普通戰士置於死地。

  高處的強者們也都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全都望向魔裔侯爵。撤退的命令是他下的,撤退方向也該由他來選擇。

  魔裔侯爵狠狠咬牙,掙扎片刻,終於道:「向澤爾鎮撤退!」

  澤爾小鎮就是千夜原定要攻佔的目標,那裡有永夜在浮陸最大的三座起降場之一,同時還有好幾座軍需與物資倉庫,是永夜諸大陸到浮陸最重要的幾個中轉站之一。

  只要撤到那裡,也就意味著安全。但顯而易見,宋子寧和千夜絕對不會讓他們如此好過。

  澤爾鎮方向的運兵船,明顯比其他方向要多得多,而來自這個方向的攻擊力度卻不是很大。顯然,宋子寧和千夜是有預案的,戰略意圖也十分明顯。大量戰士落地後並未馬上加入戰場,而是就地構築陣地,準備持久作戰,徹底切斷小城與澤爾鎮之間的聯繫。

  攻擊的同時,構築下一步防禦,這是十分高明的戰場調度。然而對永夜強者們來說,則是個壞消息。

  在這種情況下,向澤爾鎮突圍,怕是要付出慘重代價。

  其他永夜強者都看著魔裔侯爵,並沒有立刻行動。他們顯然也知道向澤爾突圍的風險,而且很有可能會在那個方向撞上千夜。

  炮灰的死活並不放在這些強者心上,但是自己的生死就無法漠視了。此時此刻,沒有人願意面對千夜,面對那個出手即見生死的可怕對手。

  魔裔侯爵低沉地說:「不管哪個方向,都有可能碰上千夜,想想他傳說中的空間能力。各位就不要多想了,全力隨我突圍,只要到了澤爾鎮,我們就安全了。」

  他話音未落,身後忽然響起一個聲音:「你們哪都不用去了。」

  聲猶在耳,一眾永夜強者的視野就被縱橫交錯的血線所填滿。

本帖最後由 wenguey 於 2017-10-8 23:15 編輯

kate801 發表於 2017-9-22 23:42
《卷九》【長夜夢旅有時盡】 章三十一 打援

  廢墟之頂被無數血線所籠罩,眾多永夜強者臉色慘淡,緩緩倒下。

  狼人伯爵咆哮如雷,連連掙扎,可是此舉卻吸引到更多的血線刺來,將本已躍到半空的他再次束縛,拉回地面。這一次狼人伯爵再也躍不起來,咆哮聲漸漸低沉,倒下不動了。

  魔裔侯爵僵硬剎那,突然一聲尖叫,全身燃起魔火,生生將身上所有血線拉斷,一飛沖天,轉眼間消失不見。

  千夜並未去追,拔出東嶽,數次揮動,狂捲而至的大海波濤將地上還在掙扎的黑暗種族強者全部淹沒。

  追殺一個身受重傷,一心逃命的侯爵變數太多,還不如鞏固戰果。這些有爵位的強者是黑暗種族的中堅,將他們一網打盡,同樣可以重創敵軍,也減少己方打掃戰場時候的風險。

  為首的強者被一舉殲滅,原本撤退節奏尚可的黑暗戰士們立刻陷入混亂,轉眼間就變成了潰逃。

  暗火傭兵四面圍堵,並且有意留下許多小缺口,等黑暗戰士由此處逃生,再從側後方攻擊,造成大量殺傷。這都是傭兵們常用的小技巧,正面戰場上可能佔不到什麼便宜,但在一片混亂的戰役末期卻格外好用。

  離開中立之地,暗火傭兵的凶悍就展現無疑。他們的個人戰力遠在帝國和永夜普通戰士之上,以往差距只是裝備和戰術指揮以及紀律。而現在,所有短板都被宋子寧和千夜補上,暗火這才露出獠牙。

  戰鬥結束得很迅速,黑暗種族戰士雖然有些逃了出去,但是絕大多數都倒在突圍的過程中,中立之地的傭兵們將凶殘與狡猾發揮得淋漓盡致,在最後階段造成的殺傷大得驚人。任何一個指揮官若早知道是這樣的結果,必然不會選擇突圍,而是死守待援。

  戰鬥結束,與取得的戰果相比,暗火的傷亡率低得難以置信,這也有守軍中的頂尖強者完全沒能發揮作用就被千夜一舉端掉的緣故。

  宋子寧也來到城內,不顧軍官們勸阻,親自深入城市,迅速遊走了一圈。這一趟走下來,倒是讓他抓出了不少在隱蔽角落潛伏的黑暗狙擊手。有世間繁華在身,就沒有哪個狙擊手是能夠真正瞄準宋子寧的。

  看清整個小城的建築分佈後,再結合早就勘探明白的周邊地形,宋子寧迅速在城外佈置起幾道防線,以防止黑暗種族反撲。隨後他就在城內開始劃分區域,構築新的防禦體系。

  小城名為白城,這裡的建築用材都是採自附近山區的石料製成,通體灰白,由此得名。

  這座小城的建立初衷就是為了拱衛黑暗種族在浮陸上的登陸點,因此設計之初即以類似於要塞的功能為主。隨著浮陸戰場上黑暗種族逐漸佔據優勢,它在後勤方面發揮的作用日益重要,又新增了許多民用建築。

  正是因此,小城有著完善的防禦體系,只要稍加改造就能投入使用,倒是省了宋子寧不少事。

  千夜就輕鬆得多,他在城中選個清靜些的地方坐下,吩咐副官不要來打擾,開始運功恢復。剛剛那一記生機掠奪,消耗不少,收穫更是巨大,需要及時消化。

  黑暗種族反應很快,宋子寧外圍防線剛剛布好沒多久,他們反撲的部隊就到了。但是倉促而來,又沒有空中優勢,反撲部隊在已經準備好的防線前撞得頭破血流,短短時間就傷亡巨大,不得不退回到原本的出發地。

  佔了便宜之後,宋子寧禁止追擊,繼續抓緊時間繼續完善和佈置防線。貨運浮空艇不斷飛起降落,將大量防禦物資卸下,再加上黑暗種族留在此地的儲備,宋子寧毫不客氣地把各種工事修得到處都是,那架勢打算將每個街角,每座建築都變成死亡陷阱。

  天色漸漸暗了,黃昏已經到來。

  千夜睜開雙眼,修煉告一段落。此刻他將體內精血消耗轉化了一部分,為下一次生機掠奪留出空間。

  天色已暗,小樓內沒有燈,能源都用到工事上去了,兵營裡也限制照明,而軍官住所索性只給配發蠟燭。昏黃燭火只能照亮房間一角,看什麼都顯得模糊陰森。

  對宋子寧這種將資源配置發揮到淋漓盡致的惡趣味,千夜也不計較,這個亮度並不影響他的視覺。

  千夜起身走出屋外,撲鼻而來一股油膩的肉香。旁邊一名年輕傭兵端過來一個托盤,盤上放著滿滿兩大碗的燉肉。一聞到那略帶著刺激的味道,就知道這是用凶獸肉燉的。這是暗火戰將以上的高級軍官專有的伙食,可以提供大量能量。普通傭兵是不敢吃的,沒有足夠原力修為,吃凶獸肉就和服毒差不多。

  這兩碗已經是普通高級軍官四、五倍的份量,不過千夜吃完後,感覺只是半飽,於是又叫加上三碗,感覺才好了許多。

  登陸已經成功,另外幾路部隊的行動時間應該也差不多。接下來帝國方就要面對接近半個浮陸的黑暗種族反擊,恐怕這是能夠從容吃下的最後一頓飯了。

  千夜將空碗放在托盤上,吩咐那年輕傭兵送回廚房,自己則準備登上樓頂,查看一下整個小城的防禦佈置情況。

  年輕傭兵剛剛走出房門,忽然間一個站立不穩,手中托盤上的空碗全都摔到地上。

  整個小樓都在晃動,隨即震耳欲聾的轟鳴聲傳來,一時之間除了轟然爆炸,什麼都聽不見。

  千夜衝出房門,環顧四方,只見不遠處騰起一團滾滾煙塵,半截樓房在煙塵中翻滾著斜飛出去,還不時從窗口中摔出幾個身影。

  竟是驚人的爆炸將半截斷樓拋上數十米高空,然後才墜落。而周圍一圈樓房也各自歪斜傾倒。

  這下爆炸威力,已經達到巡洋艦主炮轟擊的程度,普通陸地重炮絕不可能有如此效果。

  千夜立刻抬頭向空中望去,只見一艘龐大的永夜戰艦正自城市上方緩緩掠過。十餘艘暗火的炮艇和運輸船紛紛四散奔逃。這些中立之地的老舊型號戰艦,欺負欺負地面部隊還行,空戰的話就力不從心了。哪怕十幾艘一起上,也還是會被永夜的巡洋戰艦一一幹掉。

  然而這艘永夜的巡洋戰艦顯然沒有搞清楚狀況,急於搶功,居然經過白城上方的時候還敢保持在低空區域。

  不等千夜出手,它的艦體上忽然冒出大團火光,一大塊艦壁被直接撕了下來,遠遠飛出。而龐大艦體則被這次轟擊撞得一個歪斜,側飛出數十米遠,速度立刻就下了一個台階。

  能夠一擊重創巡洋戰艦,就只有帝國的戰巡了。果然,隨即出現戰巡正在飛快爬升的優雅身影。它飛掠中一個側彎,數十門副炮對準了巡洋戰艦,緊接著巡洋戰艦上就冒起朵朵火花,被轟得搖搖欲墜。

  在這艘巡洋艦後方,又出現數艦永夜戰艦,不過沒有一艘是帝國戰巡的敵手。戰巡根本不理會那幾艘小戰艦,只是盯著永夜巡洋艦窮追猛打,一副不把它凌空打爆誓不罷休的架勢。

  永夜艦隊完全沒想到會在空中遭到如此迎頭痛擊,後方戰艦隊形明顯走樣,似乎艦長們開始猶豫,拿不定主意是否要衝上去援救旗艦。

  帝國戰巡的出擊之勢太快太強,巡洋艦上來就受到致命打擊,看樣子在劫難逃。面對帝國最新銳的戰巡,援救不成搞不好會連他們自己都被一起坑進去。

  此時,空中又出現數艘帝國護衛艦,分頭向著永夜戰艦撲了過去。這一次永夜戰艦不再猶豫,掉頭就跑,根本不敢交戰。一旦被帝國護衛艦纏住,等那艘戰巡騰出手來,誰都逃不掉了。

  至於作為旗艦的巡洋艦,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永夜艦隊潰散後沒過多久,那艘巡洋艦再也支持不住,通體燃火,斜斜向著山峰紮了過去,然後撞成一團巨大火球,冉冉升空。

  空戰雖然勝利,白城中卻開始接二連三地騰起煙柱火光,那是永夜外圍的陸軍到了,正在用重炮轟擊城市。

  這種程度的攻擊,根本起不了威脅作用。宋子寧發出一道命令,片刻之後空中原本飛散的炮艇又都聚了回來,居高臨下,開始對永夜地面部隊轟擊。

  永夜方雖然也有強者用長距武器還擊,但在己方配合火力不佔優勢的情況下,黑暗強者並不敢升空,於是那點還擊就變得聊勝於無。

  如此一來,黑暗部隊後面的重炮陣地等於失去掩蔽,暴露在炮艇的火力之下。被單方面地壓著打,再凶悍的戰士士氣也會崩潰,沒過多久,黑暗種族部隊就出現混亂,前鋒更是處境凶險,遭到空中和地面防線雙重火力打擊,死傷慘重。

  不得已之下,永夜方指揮官吹響撤退號角,把第一線的部隊撤下來。

  宋子寧也不為己甚,黑暗種族重炮部隊被打得退出射程後,他就將炮艇都召回,然後連同已經完成任務的各種運輸船,一起編組撤向外虛空。

  果然,暗火的船隊飛走沒多久,另外一個方向就又出現一支永夜機動艦隊。這支艦隊由兩艘巡洋艦率領,餘下都是驅逐艦,全部屬於高速艦種,型號也要新得多,火力格外兇猛。如果中立之地那些慢吞吞的古董浮空艇還在,立刻就會損失慘重。

  宋子寧從容指揮,令戰巡在前,三艘護衛艦翼護後方,在空中展開對峙陣型。

  這支永夜艦隊顯然與之前被打跑的那波不屬於一家,惟一相同的是全都情報落後。當他們看清白城上方的空中戰隊,立刻停止了急衝之勢。

  雙方空中戰力對比很清楚明白。

  如果發起攻擊,儘管暗火只有一艘戰巡,但依靠速度與火力上的絕對優勢,完全可以在外圍遊走,不斷讓永夜艦隊失血,直至把所有戰艦都以放風箏戰術拖死為止。哪怕永夜艦隊全力進攻,最多是把幾艘護衛艦吃下,而為此付出的代價,恐怕是同等甚至更多的驅逐艦。

  對峙片刻,永夜機動艦隊最終還是選擇徐徐後退,然後脫離戰場。

  遙遠的大秦本土。

  電光一閃,天機閣前的廣場上多了一個偉岸的人影。

  張伯謙抬頭,隨意地看看眼前九重高樓,即直行而入。

  跨越半座城池,未央宮凌雲正殿中一片肅穆,朝會正進行到一半。忽然帝座側後竄出一名內侍,全然不顧正有大臣在報告事項,衝到帝王身邊,急急低語數句。

  皓帝頓時拂袖而起。

本帖最後由 wenguey 於 2017-10-8 23:22 編輯

wenguey 發表於 2017-9-23 17:52
《卷九》【長夜夢旅有時盡】 章三十二 攤牌(上)

  帝王如此動靜,震驚了滿殿朝臣。

  皓帝向來謹守先帝之政,循途守轍,理事勤懇,從無半點出格舉動。惟一能讓人置喙的,就是對林熙棠的態度過於遷就,有失帝王之威。不過林熙棠是先帝任命的輔命大臣,還給了鎮國兩字封號,監察史們在此事上也就過過嘴癮。

  皓帝這一舉動幾乎算得上失態了。幾個老臣不由皺眉,就有人想要出列勸諫。

  然而一股潮水般的威壓突然暴起,正想動作的幾人悚然發現那就是衝著他們來的,倉惶抬頭時,愕然對上帝王充滿警告意味的目光,陰冷的壓力宛若實質撞在胸口。

  不等幾人緩過氣來,皓帝的身影已從凌雲正殿中消失,只留下內侍低眉順眼地站在帝座邊,拉長聲音道:「散朝!」

  大殿裡,有剎那陷入詭異的安靜之中。

  諸臣反應多不相同,站位靠後的文官武將大多臉色茫然,勳貴和幾名重量級大臣的臉色卻顯得有些微妙。他們中不乏神將級強者,當然也清晰地感受到剛才那股威壓,問題是,其強大凜冽已經到了讓他們都覺得可怕的地步,遠不是眾人平時對皇帝的印象。

  王族是大秦門閥中的門閥,歷代帝王大多實力強悍,手段強硬。不客氣地說,無論出身、資質、能力,皓帝只算末流,所幸還能做到勤政克己,為他在高門大閥面前贏得起碼的尊重。

  然而頂尖的那批勳貴都知道,帝室祖輩天王們對這位所謂至尊的態度不過爾爾,可想而知皇帝在王族內部恐怕也沒太大說話的份量。那眼前這究竟算怎麼一回事?不少大人物心中不約而同轉過一個念頭,那就是:坐鎮秦陸的長生王,知不知道皓帝的真實實力?

  此刻大家最關心的就是帝王行蹤,但在無數雙有心無心探察的眼睛之下,居然無人知道皓帝離開凌雲正殿後去了哪裡。


  張伯謙跨進底層廳堂,打量了一下周圍,就走上升降梯直達第七重。

  白髮素衣的那人睡在南窗前的躺椅上,就和影像中一模一樣。

  張伯謙走了過去。

  林熙棠是醒著的,直到張伯謙快碰到躺椅了,才覺察有人。看見來人是張伯謙,林熙棠一愣,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而在整個過程中他果然不僅身體一動不動,連手都沒有抬起來。

  張伯謙眼神黯沉如淵海,一步跨到椅邊,俯下身去,抓住林熙棠的手,就像入手一片薄冰,冰涼沒有絲毫熱氣,彷彿一用力就會捏碎。

  張伯謙一言不發,伸出手臂穿過林熙棠肩後,就要將他抱起。

  「伯謙……」

  林熙棠話沒說完,窗外驀然天象異變,整個天空都暗了一暗。強大蒼茫的氣息從虛空垂落,籠罩了整座山頂。那是一個領域!一個在虛空原力法陣覆蓋的範圍裡放出來的大型領域!

  張伯謙抬起頭,雙目怒火跳躍,隔空對上皓帝的眼睛。

  大秦的帝王虛立空中,腳下青黑霧氣翻騰。山頂領域已經完全成形,鉛雲密佈,低垂得舉手可摘,就像暴風雨前的天空。

  帝王的聲音向來溫和得近乎陰柔。

  「張王,這裡是帝國禁地。」

  「那又如何?」

  「張王,這是要對朕動手?」

  「有何不可!」

  林熙棠吃力地動了動,想要抓住張伯謙的手掌。張伯謙看都沒看他,輕輕拿開林熙棠的手指,身形一閃,已在落地窗外,一步一步走上虛空。

  皓帝仍是一身大朝會袞服,雙手攏在胸前,長袖垂拱,儀相威嚴,緩緩向更高空升去。一般城市的基礎設施別說天王級對戰,就連神將級戰鬥也都經受不起,帝都經營千年,內藏無數原力法陣,但在天王之威下,仍不過是一堆金屬石塊。

  張伯謙負手而行,一步一步徐徐走來,彷彿腳踏無形天梯。皓帝僅憑一個領域就顯示出已有叩響天王門扉的實力,讓他稍微有點意外,但也只是想了一想,就丟開一旁。

  從高空俯瞰帝都,龐大的城市就像一泓被煮開了的碧水,無數青氣自地底冒出,氤氳蒸騰,裊裊向上攀爬,彷彿無窮無盡。奇怪的是,地面上的人流車輛往來如常,對身邊的非常景物視若無睹。

  常人的確看不到如此異象。

  只有神將以上的強者才能「看見」整個城市的原力都在發生異動,他們也大都認得出這是帝室秘法,王者領域!還是一個激活了整座帝都的超界王者領域!

  普通勳貴和官員已在散朝後陸陸續續離開凌雲正殿,留在最後的大多是世族家主和獨立公侯,他們也是能看到異象的人。究竟發生了什麼!這是每個人的疑問,幾乎快演變成恐慌,他們下意識地走近自己的友戚,又面面相覷。

  忽然有人發現凌雲正殿前的小廣場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名老者,居然是帝國五大天王之一,定玄王!

  老人抬頭眺望天空,表情專注,沒人敢上去打擾他,但是恐慌的氣氛慢慢平息了許多。

  然後眾人眼睛一花,定玄王身邊又多了一名老者,指極王。

  再加上常年坐鎮帝都的長生王,這三位天王同聚帝宮,已是多少年不曾有過。至此,再愚鈍的人都知道帝室將有大變。

  聰明的臣子都知道,千萬不要去介入皇家事務。指極王和定玄王明顯沒有搭理任何人的意思,一眾家主公侯也不上去打擾,靜靜等候著,雖然他們也不知道在等什麼。

  指極王落地時還有些心不在焉。

  他在張伯謙走後,也即離開。永夜方三位大君連意思意思阻攔一下的動作都沒有,反而相互之間的戒備更加明顯。

  尤其是魔裔和蛛魔,看血族的眼神都不太對了。哈布斯能連擋張伯謙兩記重擊可不是件小事,待會夜瞳和血族特使過來會合後,這支臨時隊伍裡,血族一方的實力就有些失衡了。

  永夜議會依然勾心鬥角,指極王卻沒心情關注,在途中收到定玄王傳訊叫他返回帝都的時候,甚至一時間根本不想理會。

  然而定玄王卻提醒他,若帝都局面亂到掩蓋不住的地步,永夜議會必定不會放過這次機會,甚至可能由黑暗聖山上的至尊出手攻擊帝國本土。指極王想到張伯謙就心情複雜,還沒等想明白,已到了未央宮。

  一落地,指極王即覺察到不對,詫異道:「王者領域?這是誰開的……皇帝?」他和皓帝亦素無來往,對這位帝國之主的瞭解也止於大部分人所知的那個模樣。

  定玄王沉聲道:「載曜之始——差不多成功了。」

  指極王居然愣住了。對於每一個瞭解「載曜之始」的人來說,或許這個計畫太過沉重,或許時間持續得太久,乍聞喜訊,竟然沒有一個人能夠做出足夠歡喜的表情,那一刻百味摻雜。

  「好,好。」指極王就說了兩個字。

  「我也沒想到,皇帝會在今天挑戰青陽。不過一併做了也好,現在帝國外空只剩北嶽一人看著,早點完事,早點散了。」

  「天王挑戰?是皇帝要挑戰張伯謙?」指極王一時竟不知道該怎麼評價這事,又隱隱覺得哪裡不對。

  天王挑戰是傳統,但皓帝和張伯謙又不同,兩人名義上畢竟還是君臣。當然皓帝也和歷任帝王不同,他很需要證明自己。

  指極王看著虛空中開始朝著一個方向匯聚的青黑之氣,道:「皇帝好像比青陽還小了幾歲吧?他這麼著急幹什麼?我看他今天成功機會不大,還是缺了點火候。再等上一年就差不多了。」

  定玄王道:「不是皇帝等不及,是『小藏宮』的那位。」「小藏宮」是長生王居所。

  指極王臉上立時現出明顯厭惡表情,「他又幹了什麼?」

  定玄王道:「總歸那些事情,毫不新鮮,我都懶得聽。反正還是老規矩,我們在這裡等看結果。」

  指極王忽然明白過來,「你叫我回來,不是因為青陽?」

  「張青陽像是剛到吧?他來帝都當是臨時起意,之前一點消息都沒有。」定玄王也有點奇怪指極王為何誤會,解釋道:「我叫你來,自然是因為小藏宮,皇家這點破事,我哪裡好意思扯上北嶽。青陽年輕桀驁,立場……也不好說……」

  兩位天王互望一眼,這才雙雙反應過來,兩人南轅北轍根本說的就不是一回事,顯然其中信息誤差極大。而此刻帝都上方蓄勢已成,眼看就要對撞,也不是細細分說的時機。

  定玄王不知前因地寬慰道:「皇帝的天賦圖騰僅差一點就是完全形態,雙翼圓滿,雷角已出,只等長成。而且他已奪得帝都王者領域控制權,加上未央宮,在張伯謙手下不會輸得很難看。」

  指極王苦笑,「不錯,皇帝應該選擇挑戰張伯謙,接下來的三十年是張青陽的時代。」

  帝國最年輕一代的天才還要三十年才能衝擊天王之境,即使算上黎明優勢增長的加成,能縮短多少時間猶未可知。在此之前,張伯謙的鋒芒將掩蓋一切。

  皓帝的天王之路選擇挑戰張伯謙,輸贏還在其次,更多的是一種姿態。大秦帝室與門閥分治天下,這是帝國基石,也是最古老的傳統和平衡。

  轉眼間,帝都上方虛空中的兩人完成了第一次對沖,純粹力與力的較量。

本帖最後由 wenguey 於 2017-10-8 23:23 編輯

kate801 發表於 2017-9-24 19:55
《卷九》【長夜夢旅有時盡】 章三十三 攤牌(中)

  張伯謙站在大團雲海中,一點黎明本源亮如旭日初升。

  皓帝身周青黑色霧氣翻滾,本已變得稀薄,但地面補充源源不斷,不一會又聚結成形。騰蛇幻象慢慢浮現,再次張開雙翼。翼護之下,江山社稷、大河川流如古圖卷般徐徐鋪展。

  中間地帶,大片原力爆炸不熄。奇特的是衝擊波全在平層流動,沒有一絲一毫掉向下方。可見兩人的控制力何等強大。

  「還差了一點點。」張伯謙緩道,之前的暴怒情緒已經看不見了。和皓帝交手的剎那,他忽然就意識到,這是一場天王挑戰,一場沒有預定過的天王挑戰。

  實際上,若單論挑戰,已經有了結果。皓帝並沒能跨過天王之境的門檻,但和大多數失敗者不同,他已打通所有關隘,欠缺的僅僅是積累。

  而兩人再打下去,也就是眼前這個膠著局面。整座城市都是皇帝的主場,大秦自建都起,就不知埋下了多少後手,又一代一代完善,相當於一具天王級的陸地戰爭機器。除非張伯謙徹底轟掉王者領域,那樣的話,大秦帝都也就是一片廢墟了。

  就算張伯謙下得了手,也做不到,他已經感覺到地面上出現了指極王和定玄王的氣息,他們不可能坐視不管。

  皓帝此刻表情十分平靜,跨不過天王門檻本就在他預料之中,張伯謙出現在天機閣才是意料之外。

  他點了點頭,坦然道:「多謝張王指教。」

  張伯謙道:「既然如此,陛下就以一事為酬罷。」

  皓帝也沒有裝作不懂,只是說:「朕知張王與林侯多年有隙,可如今青陽已是天王之尊,何苦還與林侯計較?」

  張伯謙一雙鳳目微微眯起,「那麼陛下的不計較,就是把帝國元帥兼內閣首輔囚於天機閣?」

  皓帝的臉色忽然變得有些古怪,一時間沒有回答。

  而張伯謙威壓不減一直在緩緩提升,雲團核心處已經醞釀出了一個小小的原力風暴。

  這時,皓帝深深注視張伯謙,反問道:「不然呢?讓他介入我和長生王的這場生死之戰?」

  此話說的突兀無比,赤裸裸沒有絲毫修飾,一把揭開皇家尊貴袞衣下血腥無比的現實。

  張伯謙出身門閥,落地即封國公世子,那也是一段血淋淋的過往,所以他愣了一下之後,很快就反應過來,幾乎立時明瞭眼下帝都的真正形勢,這可與他來之前所想局面截然相反。

  現在看來指極王是真不知內情,而哈布斯究竟是有心誤導,還是歪打正著,或者他本人即是幕後黑手之一,就不得而知了。

  只是皇帝隱忍已久,眼看明年即可穩穩當當踏入天王之境,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讓他再忍不了,倉促發難。

  既然決定攤牌,皓帝接下來的話坦白得驚人,「長生王一直在尋求延壽之法。他曾得到一個魔裔秘法,吸收血脈取得活力。」

  聽到這裡,張伯謙不以為然地挑了挑眉毛。

  「他應該已經把各個種族、死的活的全都試過了,本來這也沒有什麼。大概因為效果並不如預期,於是就認為是沒有將秘法實施到極致的緣故。而那個魔裔秘法核心是本源守恆,也即每條血脈的巔峰位置恆定,各個代際上的優秀血親會分薄本源之力。」

  張伯謙嗤笑一聲,「無稽之談。」

  魔裔是個喜歡研究世界的種族,建立了種種奇奇怪怪的學說,很多秘法原理相互矛盾,連他們自己也爭論不休。這個所謂本源守恆定律十分有名,可即使在魔裔內部都是邪說,因為若按此法,魔裔皇帝只要吞噬掉所有魔裔即可夷平聖山了。

  皓帝抬手將一個原力陣列扔給張伯謙。

  張伯謙飛快掃過裡面信息,應該是這次浮陸戰事方案最完整的一個版本,看上去嚴謹無比,就連每路領軍的統帥和副帥,都有至少兩套以上組合可選,惟一令人側目的是,帝室和趙閥成員在備選名單中的佔比高了些。

  張伯謙哂道,「方案還不錯,人事由誰定的?承恩公好歹是先帝之婿,這是要他妻、子皆上戰場?」

  「軍部提議,朕准的。」

  「我知道這一路最後定了千夜和宋子寧,那麼中路是誰?」

  「不管最初由誰領軍,開戰後都會有人呼籲林侯前往接手。」也就是說,中路將會遇險,而且只有林熙棠這個級數的統帥才有扭轉局面的可能。

  話說到這裡,張伯謙哪裡還不明白這次軍部竭力促成的浮陸反擊計畫是個什麼貨色,怒極反笑道:「東路呢?」

  「海密為主。」

  「臨江王比海密長公主更適合領兵。」張伯謙就事論事地道。

  「朕若有不測,臨江王是最適合的攝政人選。」

  張伯謙陡然抬頭直視皓帝。這時,他方才意識到備選名單裡的問題,焦點不是趙閥,而是帝血!

  海密、高邑是先帝嫡女,臨江王是先帝幼弟,浮陸上的趙君度是先帝外孫,一眾副手裡列著數位皇子大名,就連能操控「人皇」的十四皇子都赫然在列。所謂備選,其實就沒有選擇。這根本不是什麼帝室削藩,從頭到底趙閥被攪進去的原因,還是帝血!

  再想到長生王的那個魔裔秘法,即使張伯謙也一時說不出話來,沉默片刻道:「他瘋了。」

  「一個人太過害怕死亡,是會漸漸瘋狂的吧。」皓帝想了想,補充了一句,「至於為他作倀的那些人,究竟是蠢還是壞,就不知道了。」

  原來這場浮陸戰爭是長生王發起的死局,帝都宮變是皇帝被逼到絕境的反擊。而這背後也不知道永夜陣營出了多大力氣,帝國內部有多少宗派世族攪合進去。

  這不僅是又一次帝室內訌,更是一場天王之禍!堪比三十五年前掖庭之變,當年肅帝封宮十日,消息不出未央宮,將一切血淚埋進地下。而今日之事皓帝亦無法大肆宣諸於口,若連天王都有為延壽自投黑暗之舉,簡直就是人族信念支柱坍塌之禍。

  永夜那邊,想必早已磨刀霍霍!

  「我在中層大陸的交界虛空處遇到了蛛后的一個投影。」

  「永夜亡我之心不死,陰謀顛覆從未斷過。這次動靜如此之大,引來黑暗聖山關注也不奇怪。」皓帝倒是格外鎮定。

  在這危如累卵的局勢下,他不聲不響奪得帝都王者領域控制權,明知道尚差火候仍倉促進行天王挑戰,尤其那句攝政人選幾乎就是遺言。可見這些日子裡的帝都,在眾人目光不可及處,已經發生過怎樣慘烈的較量,剎那間彷彿滿城血腥撲面而來。

  如今的帝都還能保持面上一切如常,簡直就是奇蹟了。

  張伯謙仍覺不可思議,「僅是為此?」

  「是否還有別的緣故,那就要當面問他了。」

  「浮陸那邊到底在圖謀什麼?」

  「朕不知道,也顧不上。」皓帝神色十分平靜,「朕在戰前已盡力做了安排。但是朕絕無可能讓林侯出戰,所以張王手中拿著的就是浮陸戰損上限。」

  浮陸本就是一枚阻止不了,被擺上棋盤的棋子,即使帝國方不動員,永夜那邊該打的仍然會打。所以不管被明算的是誰,被暗算的又是誰,在帝王的棋盤上,都屬於已經下完的棋子,只等收官點目。

  說得更加直白冷酷一些,浮陸的損失是有定數的,全部在那張最後敲定的名單裡,上了名單的人,多活出一個都是賺頭。而帝都這邊的死亡尚無法估量。

  張伯謙皺眉,問道:「林熙棠他究竟怎麼了?」

  「藥物戒斷反應。」皓帝道:「林侯受黑暗原火所傷,每次發作少則一日,多則兩、三日寒氣浸體,關節活動不便。他為了在傷勢發作時也能如常行動,長年用虎狼之藥強行壓制,如今必須以極烈的火毒入藥才有效果。一旦停了藥,便是這個樣子,連站都站不起來。」

  張伯謙頓時在心裡把顧拓海罵了個狗血噴頭,皺眉道:「總不能就這樣下去。」

  「御醫已經試過所有能找到的最好藥物。其實黑暗原火也就是發作時候麻煩些,對身體的損傷尚可。現在林侯體內最凶險的是這些年火毒殘餘的沉澱,已經累積到了一個隨時會爆發的地步,只能一點一點拔除。等再過三、四天餘毒消淨,林侯就能正常起身走動了。」

  張伯謙緩緩道:「治療在哪裡都可以,他不見得是自願待在天機閣的吧?」

  「那麼是讓他去打浮陸戰,還是參與這場宮變?讓他去推衍新世界,還是黑暗聖山的回歸?林侯一共只有六十年的大限之數……」皓帝突然停住,閉了閉眼睛,將所有痛色掩住。

  「載曜之始!」電光火石間,一直以來種種疑惑不解的答案呼之欲出,張伯謙臉色大變。林熙棠曾經自認逆行天機,居然根源在這裡。此時想來,一般的推衍佈局哪裡夠得上那兩個字,只有這強行翻轉黎明黑暗力量譜系的行為才是觸動世界本源的逆天之行。

  張伯謙一雙鳳目中漫天電光,自晉天王後,他與聞許多帝國絕密,載曜之始也在其中,但以他的性子自不會去深究細節,如今聯繫到具體實施者身上,這四個字頓時變得沉重無比,幾乎難以承受。

  「道統之爭後,各個天機大宗元氣大傷。『載曜之始』本就是逆天而行之舉,失去天演牽引,進不了即會倒退。林侯以一人之力,奇蹟般地鎮住了星軌曜盤,代價就是斬斷他自己的命軌和所有未來。即使沒有舊傷及外力,他的壽命也只剩下這幾年。」

  張伯謙終於明白了林熙棠為何始終停滯在「星月齊輝」之境,既然他的壽命注定只有一個甲子,又拿什麼去突破大衍天機訣的最高境界「四柱流年」。而黑暗原火發作的傷痛算得了什麼,命魂在星盤上時時與天道運軌碰撞又會是個什麼滋味?

本帖最後由 wenguey 於 2017-10-8 23:38 編輯

kate801 發表於 2017-9-25 20:40
《卷九》【長夜夢旅有時盡】 章三十四 攤牌(下)

  張伯謙也明白了一直以來的困惑,林熙棠為何近年來手段愈加激進,就像時日無多,又為何但有新政,帝黨自己都常常分化對他攻擊。林熙棠的政敵不止被他占了首輔位置的文官系統,也不止與帝權傳統角力的門閥勛貴,還有那些緩過氣來的過氣勢力想要重返權力中心。

  一個影子般無處不在的姓氏浮上心頭,張伯謙緩緩道:「敬唐李氏?」

  皓帝像是毫不奇怪張伯謙會說到李家,直接道:「老的一個都留不下。他們執著道統,甘願為長生王所用,不擇手段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年輕的那些是你的人?」張伯謙卻是聽出話外之音。

  「天機大宗向來親緣淡薄,情義寡淡。李家把家族當做宗門經營,天道運軌面前,親如父母子女皆可為棄子,簡直就是一場災難。他們中有人想做回一個正常世家,朕自然沒有不允的道理。」

  張伯謙口氣忽然變得頗為嘲諷,「林熙棠似乎對李家的事情很不清楚,陛下能隔開他經營這麼多,真是好手段。」

  「林侯向來謹守為臣之道,對於皇家內務多自覺回避。朕既然表示儲位一事並不希望他插手,林侯也就聽了。」

  張伯謙想起來了,數年前未央宮曾鬧過立儲的事,當時林熙棠避出帝都,跑去西陸討伐叛軍,不由哂然,「陛下胸有丘壑,臣就祝願您盡早處理完家務事罷。」

  「若朕能夠走到最後,張王可否至小藏宮為朕作一個見證?」

  「可以。」張伯謙回答得爽快俐落,完全沒有考慮一下異姓天王立場的意思。

  皓帝也有些許驚異,隨即正色道:「林侯在天機閣裡動不了天機術,同樣的,預言術和天機術也動不到他頭上,最近幾日還是讓他待在這裡。」

  「林熙棠……」張伯謙沒有繼續說下去,只道:「我留在這裡,時間到了叫我。」話音未落,雲空之上已經失去了他的身影。

  當張伯謙再次出現在天機閣內,林熙棠問的第一句話是:「皇帝陛下和長生王正面對上了?」

  縱然沒有天機術,林熙棠依舊是智計無雙,僅憑今天張伯謙和皓帝現身的一面,就直接看到了事態本質。

  張伯謙此時忽然想到,林熙棠做的軍策向來滴水不漏,淵圖遠算,操作時候再捅婁子,也不是完全沒有翻盤機會。

  只是浮陸開戰多日,說不定已近尾聲,根本沒有緩緩斡旋餘地。然而若讓林熙棠以現在這種狀態踏出天機閣,光新世界開啟和黑暗聖山回歸的天機動蕩,就可能直接要了他的命。

  張伯謙負在身後的手,下意識地緊了緊。

  他自己的帶兵風格就極為凶猛,一場仗打下來,軍功多為特優,戰損比例卻常常招人詬病。犧牲從來不是他畏戰的理由。但此刻,他感到手中薄薄一片原力陣列有了沉甸甸的份量。

  林熙棠見張伯謙不說話,也就沒追問,又道:「殿下見過火之冠冕哈布斯親王?」

  「我和他戰場相遇有什麼好說,奇怪的應該是他怎麼進的天機閣吧?」

  「一個高維投影。」

  「加冕的黑暗親王有這樣的能力?」

  「他是千年來惟一加冕的血親王,帝國對此幾乎沒有資料。」林熙棠道:「這人極度危險。」

  這樣的評價出自林熙棠之口,讓張伯謙也不由神色一凜。

  「哈布斯是『火之魔女』安妮妲的親生子,然而父系至今不明,只不過他回歸氏族的時候已達到公爵位階,古老血池又認可他的純血身份,這才無人能夠質疑。哈布斯從回歸氏族到奪取族長,僅僅用了八年,同時也成為永夜最年輕的大公爵,被公認是黑暗世界近百年來第一天才。可接下來才過去三十年,他就從大公爵越升到加冕親王。不要說黑暗種族,就是我們人族,絕大多數都沒有這種升級速度。」

  張伯謙若有所思地道:「天鬼鐵幕之前和鐵幕持續時,你曾做過兩次針對議會巨頭的布局,實際上要殺的人是他?」

  「是啊,你看,那麼多地方不正常,可似乎所有人都視若未見。哈布斯回歸氏族前二百多年的經歷完全是一片空白,而一直以來他受到的關注,和天才名頭完全不符。他的存在足以讓很多方面的平衡被打破,可是長久以來永夜議會和血族內部都毫無波瀾。尤其是梅丹佐,無光君王氣量狹窄眾所周知,這些年居然一點都沒有出現過兩人發生摩擦的傳聞。」

  張伯謙看著林熙棠,突然自嘲地笑笑,「林熙棠,我是一介匹夫,不懂天下大勢,你也不用轉彎抹角,繞個老大圈子來教訓我外面大局凶險。我當然知道哈布斯引我來帝都,自有他的盤算,只是……罷了。我先去找顧拓海來看看你的情況再說其它,不然,現在這樣子,你能幹什麼?」

  話音剛落,大廳中央的升降梯發出啟動聲音,門開處一個胖大老者滿臉郁悶地走出來。

  張伯謙呵的一聲道:「看來最了解你的人還是皇帝陛下。」

  顧拓海此時此地出現,除了被皓帝宣召,沒有第二個可能。

  聽了這句沒頭沒腦的話,顧拓海不知前因,卻仍是無比贊同,氣呼呼地道:「不要命地弄出那麼多秘寶,活該被困在這裡,你幫門閥世家子弟提升能力,他們可不見得領情。」

  他走過來伸手在林熙棠腕上一搭,片刻後,臉色放鬆,露出笑模樣,道:「情況很好,再過兩三天就能將這些年沉積的藥毒全部拔除,你在這裡歇了一個月挺值的。」

  看得出顧拓海心情甚好,喋喋道:「不得不說,這次皇帝陛下幹得好,對付你這傢伙就該這麼做!雖然老夫被嚇得心律不齊了好久。不過哪個庸醫給你用了大漩渦白果,真是浪費之極。」

  林熙棠卻是沉吟道:「兩三天嗎?之前的藥……」

  「你想幹什麼?」顧拓海警覺地看著他,道:「你現在動不了,是因為全身都在消散藥力,再躺個兩三天最多三四天就差不多了。但若前毒未消,再服那藥,你還不如直接服毒。」

  林熙棠微笑,「不會,如今我無須時時逆行天機,自保還是可以的。」

  顧拓海一呆之下,大怒:「現在不用抗反噬,你就打算加毒抗了是吧!小皇帝防我像防賊,之前都不肯讓我得知一點消息,你覺得他能讓我夾帶東西進來?」

  他看了一眼張伯謙,氣頭上也不管青陽王的威壓何等恐怖,脫口而出道:「我是沒這本事,你找青陽王吧!」

  張伯謙聞言轉頭,顧拓海只覺一道涼氣從頭頂劈下脊背,銳如刀刃,只聽見張伯謙淡而不容違逆地道:「出去。」

  與此同時,張伯謙背後的手陡然一握到底,一直扣在掌心的原力陣列徹底湮滅,連細塵都沒有留下一粒。

  顧拓海則是怒氣沖沖,拂袖而出。

  張伯謙看了林熙棠一會兒,「你想我為你做此事?」

  他的神情極為平靜,往常一貫凌厲的眉眼,此刻看上去格外深邃。

  林熙棠猶豫了一下,嘆息道:「伯謙……」

  張伯謙打斷了他,神情無喜無悲,「一直以來,我都覺得你喜歡找死是你自己的事。現在,你是要我親手送你去死?」

  林熙棠啞然。

  張伯謙搖搖頭,「林熙棠,我知道你的詭辯能力,所以無需再說。你只回答我,是,或不是。」

  話雖然這麼說,張伯謙卻沒有等答案,推開半敞的落地窗,直接跳了出去。

  顧拓海並未離開,站在天機閣前小廣場上。

  他覺察到張伯謙走近,光棍地道:「我以前說禁忌之術或許可行,是騙你的。熙棠的身體情況,哪敢被人真切得知。有些人無事都要生出事端來,這次也是如此,熙棠為了大漩渦秘寶損耗極重,才過了多久,他們就要算計他去帶兵打仗,還是打一場全動員的仗。這分明是打不死他,也要生生耗死他。」

  張伯謙並未發怒,只低低道:「一甲子,六十年,普通人的一生就是如此吧?」

  「屁的一甲子!」顧拓海突然爆了粗口,「他得無病無痛才能活一甲子,就他這麼個玩法,我每天都在奇怪,他怎麼還能喘氣。」

  「火之冠冕曾說,林熙棠用黑暗原火之力抵消了部分天機反噬,這是怎麼做到的?」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那是一個不明原理的黑暗黎明平衡,但其構成沒有任何辦法重現,惟一可能就是當初熙棠受傷的時候是在一個小世界裡,形成平衡的底層規則不同。」

  接著顧拓海乾脆利落地道:「別想了,大限之數非人力可續,如果真有辦法,長生王早就試成功了。哪怕火之冠冕升了大君,源血可以為熙棠抵消所有外來傷害,就是不能延長他一分一秒的大限之數。你的黎明本源也一樣。全都沒有用!」

  張伯謙極為嘲諷地笑了,「林熙棠曾對我說:既成天王,如何敢死。可他一個注定成不了天王的人,又憑什麼來管我敢不敢死?」

  顧拓海重重嘆了口氣,他發泄一通後,情緒穩定許多,反過來勸道:「老林的話是能聽的?氣不死你。」頓了頓,憤憤道:「這麼個操心芸芸眾生的傢伙,為啥就喜歡坑自己人呢?老夫當年留在永夜大陸養老多好!」

  張伯謙抬頭眺望遠方帝都盛景,眉間一片安靜寂色。

  街道上車水馬龍,游人如鯽,有人歡喜,有人憂慮,有人匆促,有人安閒。然而這一派盛世繁華如烈焰上的薄冰般脆弱,只要有一處火頭噴發,頃刻就是全局崩壞之禍。

  既成天王又如何,像長生王般不敢死,還是如指極定玄般只餘大義?生命的意義,除了怨憎會苦,還有什麼? 本帖最後由 kate801 於 2017-9-25 21:16 編輯

wenguey 發表於 2017-9-27 20:53
《卷九》【長夜夢旅有時盡】 章三十五 人質

  浮陸,白城,一場快速戰剛剛結束。

  千夜升上半空,環視全城,將每個細節都收於眼底。如他這級數的強者,無論戰力腦力都遠超普通人,看過一遍,就將左近範圍地形都記在腦中。等到開戰,無須再觀察地形,可以運用得如在自已家中一樣。

  看過地形和防禦佈置,千夜落到宋子寧身邊,問:「我們現在幹什麼?」

  「睡覺。」宋子寧毫不猶豫地道。

  黑暗種族只是試探性攻擊,才會一旦受挫就退了回去。但是隨著帝國大軍攻勢全面展開,很快他們就會明白時間的關鍵性,並且想方設法調集重兵,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把這裡打掉。

  只要白城還在,從登陸場撤退的永夜運輸船隊就始終處於威脅之下。黑暗種族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忍受,必然會決一死戰。接下來的一兩天裡,才是真正艱苦的時刻。

  千夜在腦中將整個作戰計畫過了一遍,問:「外空那邊怎麼樣?」

  宋子寧道:「目前得到的消息,此次外空艦隊將會以禁衛第一艦隊為主導,右相已經返回浮陸,參與那邊的戰局。」

  千夜微微皺眉,道:「右相參加地面戰局?他負責哪一部分?」

  宋子寧很清楚千夜問話的意思,答道:「這倒無須擔心。此次右相將不負責具體戰鬥指揮,而是管理帝國到浮陸的後勤物資。」

  千夜稍稍放心,但心中總感覺有片模模糊糊的陰影,卻說不出是什麼。或許是因為林帥吧?近期大漩渦秘寶、作戰方案均出自他手,像是一切正常,但細細想來,有關他的消息,卻都幾經轉述,竟是沒人見過他本人?

  就在這時,千夜眼角餘光忽然瞥見一個熟悉的人影一閃而逝。他不假思索,身影一閃就到了那人身後,一把將對方拎了過來。

  那人身上穿的是普通傭兵的服色,被拎得轉過身來後,千夜一怔:「是妳?」

  這個一身小兵打扮的傢伙,居然是十九公主。

  千夜的臉色陡然沉了下去,十九公主來意不明,身份敏感,她待在英靈殿上才是最好的,安全且容易控制。可是沒想到她居然神通廣大到能夠混下英靈殿,還悄悄跑到白城來。

  但是此刻地面拉鋸戰之勢已成,暗火的浮空艦隊則早就進入外空,負責鎖住虛空航路,防止部隊後路被斷。這個時候,已經不可能為十九公主一個人再把戰巡調回來了。

  十九公主沒有絲毫被抓包的慌張,就擠出一個可愛的鬼臉,活潑地說:「到底被你抓到了。」

  「妳不在英靈殿上待著,到這裡來幹什麼?」千夜冷冷問。

  「這裡才有意思!我身上流著大秦姬氏的血,也修煉有成,豈有避戰的道理?!」十九說得理直氣壯,氣魄豪邁。

  千夜向宋子寧望去,這種大事,就算卡蘿爾一時不察,宋子寧怎麼可能會有疏漏。果然,千夜從宋子寧眼中看到了熟悉的變幻之色,他神情不動,千夜卻莫名的明白了他的意思:人質。

  當今的大秦皇帝資質平平,所出皇子、皇女倒仍延續了帝室一貫強悍的血脈和天資,尤其母系出色的那幾人,比起當年先帝嫡女海密、高邑也不遜色。十九公主算是稍差,吃虧在母系不顯,不過這一代中,比她還強的皇子、公主也不過三五人而已。

  這樣一個年輕且有潛力的公主跑到了白城,只要消息放出去,那麼無論指揮浮陸的元帥和將軍們怎麼想,都得全力救援此地。否則的話十九公主戰亡還好,若落到黑暗種族手裡,那時一個殆誤戰機的罪名肯定不會輕了。

  至於十九公主在白城的消息怎麼傳出去,又怎麼讓人確信,倒不需擔心,她既然來了,此事就不可能是密不透風的,軍部早晚會得知十九公主行蹤。而到了現在,帝國就是想把她單獨接回後方也不可能了,只有老老實實按照原定計畫,強行打通貫穿浮陸的通道。

  只不過無論是誰上了大戰場都得各安天命,如此手段也就減少一些明面上的人為干擾因素而已。

  千夜忍不住仔細看看十九公主。她一張小臉上充滿了期待和好奇,看樣子一點也不明白自己實際上變相成為了一名人質。

  千夜心中暗嘆,這種未成年的小公主自幼長於帝國內陸深宮,還沒有真正見識過戰爭的殘酷,就被直接送到最危險的戰場上。

  千夜將十九往宋子寧身前一放,道:「給她安排個位置。」

  十九立刻不幹了,叫道:「我要跟著你!」

  「跟著我幹什麼?拖後腿嗎?」千夜毫不客氣,甩手走人。

  宋子寧則拉住十九公主,笑眯眯地道:「跟著他有什麼意思?隨我來吧。」

  「跟著你嗎?那幹什麼?」

  宋子寧拉著十九公主,直接升空,然後眼神微微一動,十九果然可以自行保持浮空,她應該已是戰將。

  宋子寧心中縱然轉過十七、八個念頭,面上卻是絲毫不顯。兩人到了城中一處制高點,這裡已經有三位傭兵駐守。

  宋子寧環視一下周圍,拎過一把狙擊槍,遞給十九公主,說:「妳就在這裡,負責狙殺對方的軍官。」

  看到那把堪稱巨大的狙擊槍,十九公主眼睛一亮,就像得了新玩具的孩子,滿臉歡笑。看她快速檢查和熟悉槍械各個部件的動作,竟是嫻熟無比。

  安頓好十九公主,宋子寧又在旁邊看了一會兒才離開。不管她來意如何,都不能跟著千夜。真到戰鬥激烈時刻,千夜一定會被永夜強者圍攻,他身邊是最危險的位置。

  城中的暗火傭兵們都在抓緊時間,或休息,或吃東西。他們都是老兵了,深知接下來的戰鬥會越來越艱苦,越來越慘烈,不吃飽的話,還不知道下次有沒有進食的機會。

  天色漸暗,夜幕逐漸低垂。

  外緣防線的工事中,坐著一位上了年紀的老傭兵,身上的皮質戰鬥服早就磨得發亮,腰間一把原力手槍也是使用多年的老古董了。他背靠牆壁而坐,雙眼微閉,正打著盹。

  一名軍官走進工事,看了老傭兵一眼,卻忍住了沒有發作,一邊示意其他戰士加強警戒,一邊讓老傭兵繼續休息。

  軍官忽然莫名的有些焦躁,忍不住又多看了老傭兵一眼。就在這時,老傭兵突然睜開雙眼,那雙帶著豎瞳的詭異眼睛頓時讓軍官打了個冷戰。

  老傭兵就像是沒有看見面前站著上司,一躍而起,撲到工事射擊孔處,用力地嗅了幾下,然後猛地回頭,叫道:「我聞到了狼人的臭味!」

  他話音未落,就從射擊孔中伸進來一隻巨大爪子,一把向老傭兵的脖子抓去。

  老傭兵反應極為迅速,猛一低頭。狼人的爪子劃過了他的頭盔,帶起一片火花。好在老傭兵的頸骨足夠堅固,沒有在猛烈衝擊中折斷。

  狼人就勢一把抓住了他的頭盔,想要把老傭兵的頭連同頭盔一起捏爆。老傭兵則狠狠踹了一腳牆壁,借力後躍。狼人爪中就只剩下一頂頭盔。

  老傭兵死裡逃生,立刻拔出腰間那把碩大的古董原力手槍,充能、瞄準、射擊在一瞬間完成,一槍轟在射擊孔中那根狼人的手臂上。

  巨大的轟鳴在工事中迴蕩,幾乎把附近幾名新兵的耳朵震聾。原力手槍槍口噴出長長的原力火焰,狼人粗壯的手臂上猛地炸起大片血肉,整根手臂居然被居中轟斷!

  半截斷臂飛過整個工事,掉落在另一頭,它的爪子依舊抓在頭盔上,並且已將頭盔捏成一團廢鐵。

  工事外響起狼人歇斯底里的痛苦咆哮,哪怕是再凶悍的狼人,斷臂之痛都難以忍受。

  巨大槍聲和狼人咆哮比什麼警報都管用,一瞬間,整個防線都沸騰起來。所有還在休息或吃東西的戰士都抓起武器,衝向自己的戰位。一顆顆照明彈射上天空,徐徐降落,發出的刺眼強光將整個陣地前沿照得通亮。

  一瞬間,暗火傭兵們就看到漫山遍野的狼人!

  藉著黑暗掩護無聲狂奔的狼人們猝不及防,許多都來不及閉眼,被照明彈白光打個正著,頓時一聲慘叫,捂著眼睛摔倒在地,然後就是痛苦翻滾。一些實力最弱的狼人眼中甚至流下血水。只有真正強壯的狼人揉揉眼睛,才能繼續衝鋒。

  轉眼之間,狼人的衝鋒隊型就變得七零八落,速度驟降,也給防禦部隊以寶貴的時間。

  照明彈發出的白光中實際上含有濃郁的黎明原力,對於黑暗視覺極為敏銳的狼人來說有很強的殺傷力,一個不小心直視了白光,輕則短時間致盲,重則造成永久性的損傷,甚至直接燒瞎雙眼。

  這些照明彈每個都價值不菲,就連帝國軍方也是庫存不多,一般僅佈防於要塞級戰線上。宋子寧在備戰期間花大價錢買回來,果然初戰就成效顯著,對面的黑暗種族可能根本沒想到會遇上這東西,狼人先鋒軍團的衝鋒直接被廢了一半。

  狼人最先摸到白城防禦工事的是影狼以及一些格外強大的戰士。他們的種族天賦長於黑暗隱匿,原本想要悄悄靠近防線,先偷襲幹掉哨兵,再行強攻。可是沒想到老傭兵的感知極為敏銳,一下就發現了狼人的靠近。

  這時,承擔偷襲任務的上百名狼人精銳戰士已經衝入防禦陣地內,開始與傭兵們肉搏廝殺。一名高大狼人直接將一個傭兵的手臂從身體上撕了下來,然後凶性發作,仰天咆哮。

  然而就在這麼一個空檔,三名傭兵同時從後方出手,將刺刀深深插入狼人身體。這三名傭兵下手位置都十分狠毒,全是脊椎腰肋的要害。那狼人再強壯,也禁不起這樣的傷害,掙紮著慢慢倒下。

  同樣的一幕在防線不同位置上演,這些精銳狼人個體戰力強大,可是衝入防線後,數量上卻面臨絕對劣勢。

  中立之地的傭兵們個個都是小範圍戰鬥的老手,彼此配合默契,下手果斷狠辣,幾個一圍,就能放倒一頭強壯狼人。而原本預定緊接著應援的狼人大部隊卻被照明彈阻擋,一時慢了幾步。就這麼一點時間差,突入白城的百名狼人精銳就全軍覆沒。

  然而後續的狼人戰士依舊漫山遍野,彷彿永無盡頭。

本帖最後由 wenguey 於 2017-11-5 19:00 編輯

kate801 發表於 2017-9-29 00:23
《卷九》【長夜夢旅有時盡】 章三十六 第二波打擊

  第二排照明彈再次點亮夜空,這次狼人就學乖了,當亮度一發生變化,就如同驚弓之鳥般就迅速伏在地上,位階高點的則摀住雙眼,用黑暗原力徹底封住視線。於是這次照明彈的效果就差了許多,只是遲滯了狼人軍團的行動。

  但是白城防線上的守衛已經解決了衝進來的精銳狼人,這時騰出手來,立刻抓住時機對外圍的狼人進行打擊。傭兵們的槍法老辣陰狠,幾乎槍槍都轟中要害部位,狼人雖然本體防禦頗強,可都在忙著抵抗照明彈,免不了首尾不顧。

  第二波打擊又狠又準,在狼人隊形中掀起一片又一片血花,狼人戰士們以驚人的速度倒了下去。

  後方一名異常高大的狼人伯爵看得臉色鐵青,最後仰天咆哮,聽到他的吼叫,狼人戰士紛紛掉頭,撤回攻擊陣地。只有少數凶性大發的狼人不願撤退,仍在衝鋒,但立刻成為集火對象,轉眼間被轟得粉碎。

  「為什麼撤退?」一名血族伯爵出現在攻擊陣地上,對狼人伯爵吼道。

  狼人伯爵毫不示弱,指著死傷慘重的部隊,吼了回去:「你們可沒說還有照明彈那種鬼東西!另外,我的族人在衝鋒時,你的支援火力呢?」

  血族伯爵皺眉道:「他們有空中炮艇,我們的重炮損失慘重,運不上來,這你難道不知道嗎?」

  「運不上來?你看看頭頂,有一艘他們的炮艇嗎?我們的艦隊在哪裡,你們血族不是出動了一支龐大艦隊嗎?它們在哪?」

  血族伯爵雙眼微眯,道:「外空戰不在你我權限之內。你初戰不利,自己去向普拉特公爵解釋吧!」

  狼人伯爵喉間響起低沉的咆哮,「就因為你這隻白皮蝙蝠,讓我的族人死了這麼多,你還要我解釋?是要我向你的屍體解釋嗎?」

  血族伯爵臉色微變,向後退了一步,喝道:「你想幹什麼?第二道命令馬上就會下來,你若是殺了我,你的族人都要陪葬!」

  狼人伯爵眼露凶光,指尖已經彈出爪子,眼看就要動手,忽然響起一個聲音:「獵鬃,住手。公爵的命令已經下來了,把你的部隊編入我麾下,繼續進攻。至於這頭蠢貨,他才該向公爵解釋,為什麼把大半的重炮部隊都丟了。」

  出現在兩人面前的是一頭更加高大的狼人,棕色的長髮在腦後飄逸,高了一個大位階的強者氣勢壓得血族伯爵氣都喘不過來。血族伯爵勉強行了個禮,就匆匆而去,連話都不敢多說一句。

  狼人伯爵獵鬃恨恨地道:「要不是他……」

  侯爵止住了他,道:「現在說這些已經沒有意義了,我們必須得在沒有重炮掩護的情況下把陣地打下來。好消息是,人族也沒有炮艇了。」

  「它們被幹掉了?」

  侯爵哼了一聲,說:「機動艦隊那些蠢貨哪有這個本事?人族的戰艦不擺到他們面前,他們就永遠都打不中。要不是前段時間整整兩支大公艦隊被人族幹掉,我們現在會落到這種地步?人族的指揮官很聰明,他猜到了我會來,所以把炮艇都撤走了。」

  中立之地的炮艇其他性能不好說,唯獨格外結實,又加掛了厚甲,一般原力槍根本奈何不了。可是到了伯爵、侯爵這個級數,小炮艇就擋不住他們的超遠程火力了。剛剛吃過炮艇大虧,再次發起攻擊的黑暗種族自然是有備而來。

  此次狼人侯爵就帶了數架原力巨弩,在他親自加持下,射出的巨型弩箭足以洞穿炮艇裝甲。可是宋子寧先一步將炮艇全都撤去了虛空,讓黑暗種族辛苦運來的對空巨弩全無用處。

  這時遠方升起一顆血色的信號彈。看著那醒目的猩紅,狼人侯爵只覺得格外刺眼,哼了一聲,道:「普拉特那個蠢貨,以為血族真是好心嗎?」

  他轉過頭,對狼人伯爵道:「我給你一刻鐘重整部隊,半小時後發起進攻!」

  獵鬃道:「還是只有我族戰士嗎?」

  「當然不是,普拉特的私軍也到了。只不過,這一次他想要爭功,恐怕沒那麼容易。」狼人侯爵望向不遠處的白城,眼中閃動著幽深光芒。

  獵鬃說:「他既然想要頭功,那就讓他的人先上?」

  侯爵道:「也不能太過明顯了,畢竟他位階高。攻擊命令發出後,一起上。只不過讓你部落裡的小崽子們悠著點,沒事別瞎狂暴。」

  「我知道了。」獵鬃轉身而去。

  侯爵站在高處,看著下方大軍滾滾走向預定進攻陣地,微露冷笑,「城裡的可是宋子寧,想要活著抓到他,不付出點代價怎麼行?」

  片刻之後,獵鬃匆匆趕回來,報告道:「部隊都已經準備好了。」

  侯爵點頭,招來親衛吩咐道:「傳令,十分鐘後進攻!」

  親衛聽了,頓時一聲低吼,化為狼人戰鬥型態,飛奔而去。獵鬃也是熱血沸騰,只想仰天咆哮,他邁開大步,就想奔向戰場。

  不料一步都還沒跨出去,就被一把揪住後頸。

  「你想去哪?」

  獵鬃目透殺氣,道:「當然是去前線,我要親手把那些卑鄙人族的脖子扭斷!」

  侯爵平靜地說:「不許去。」

  「有別的任務?」

  「沒任務,就在這看著。」

  獵鬃一頭霧水,不明所以地問:「為什麼?」

  侯爵意味深長地道:「雖然那個魔裔蠢貨逃出來後什麼有用的話都沒說,但我感覺,白城裡一定有一個人:千夜。他可是普拉特的敵手,我們就不要摻和進去了。」

  雖然獵鬃足夠悍勇,聽到之後還是大吃一驚,驚道:「千夜?」

  侯爵臉色陰沉,說:「那蠢貨雖然竭力掩飾,可我看他極大可能跌了位階,傷勢很像是生機掠奪造成的。這可是古老血族的強大天賦力量,除了千夜之外,還沒聽說有第二個血族覺醒了這個能力。」

  「生機掠奪……古老血族?不是那些吸血蝙蝠用來吹噓的傳說嗎?」

  侯爵無聲地笑笑,道:「血族雖然愛吹牛,可他們也確實很強大。從過往戰鬥紀錄上看,千夜的能力很像生機掠奪,只是連血族自己都還沒能確認。」

  獵鬃的戰鬥之血慢慢冷卻,「如果我貿然衝進第一線,那一定會成為千夜的目標。或許……」

  「沒有或許,就算是我遇上了千夜,如果不能在第一輪搶攻中擊敗他,那麼就要想想該怎麼逃了。否則的話,多半會戰死。」

  獵鬃大吃一驚,完全沒想到侯爵對千夜的評價竟會高到這個地步。他臉色難看,默不作聲地站到了一旁。如果千夜真如侯爵所說的那樣恐怖,那麼他上去了全無意義。

  大戰場上,隊列中的強者戰是用來控制戰鬥節點的,可若雙方力量對比一面倒,那就完全沒有意義了,還不如用海量炮灰去堆。

  藉著戰場上仍在燃燒的火光,可以看到黑暗種族的戰士們密密麻麻地聚集在一起,如一團正在行進的軍蟻,緩緩爬向白城防線。

  空中不斷有火流交錯來去,宛若片片流星雨,砸在彼此的陣地上,然後就是一陣陣猛烈爆炸。黑暗種族戰士不時被成片拋飛,斷肢和血肉與火焰齊飛。這是雙方的重炮在相互轟擊。

  人族有完善的陣地,許多戰士們都躲在掩體裡,等炮彈或弩炮炸過再出來。有些一線陣地,則不時有傭兵狙擊手對空射擊,將襲來的炮彈打爆。

  人族的傷亡並不算大,而黑暗種族可就不一樣了。宋子寧對物資極為重視,準備的重炮數量多得讓人震驚。白城不大,暗火連同中立之地的傭兵一共也就是五萬人。可是宋子寧整整籌集了超過五百門重炮。

  在狹小戰場上,這個數量打出的炮火簡直密集得令人髮指,有爵位的黑暗強者拼盡全力也不過能夠攔截小半。

  位階再高些的大貴族則不是像狼人獵鬃和侯爵那樣躲在後面,就是不肯在攔截重炮上浪費原力。反正在他們看來,炮灰死多少都不心痛,永夜十幾塊大陸,隨便抓些壯丁就是無數炮灰。

  而黑暗種族的重炮大部分被炮艇摧毀,對射火力完全就不成比例,黑暗戰士又沒有足夠掩體,傷亡比人族要嚴重的多。只是黑暗種族在低級戰士層面向來打人海戰術,這次也一樣,數量實在太多,這點殺傷根本無法阻擋攻勢推進。

  此刻攻擊隊伍中不僅僅是狼人,更多是體型龐大的僕蛛,以及精銳的蛛魔戰士。隊伍中央更有一頭宛若小山般的蛛魔,每走一步,都會震得大地不斷顫動。

  最前方的黑暗戰士已踏著同伴的屍體衝過火炮線,進入最後一次衝鋒距離,白城的傭兵則在掩體中拚命開火。只是和如潮水一樣的黑暗大軍比起來,這些火力就顯得單薄了。

  一名中年傭兵伏在戰壕裡,正端著原力槍,一臉沉靜地選擇著目標。原力槍可打不了幾槍,一定不能浪費。很快他的準星就套住了一個明顯比同輩高大的狼人。黑暗種族的狼人和蛛魔進入戰鬥狀態後,實力越強往往體型就越大。這頭狼人明顯就是個頭目。

  還沒等他扣下扳機,忽然間感覺小腳一痛,然後就失去了知覺。傭兵低頭一看,只見一隻拳頭大小的黑色蜘蛛爬在自己的腿上,強勁有力的雙顎咬穿了他的戰鬥服,正不斷向血肉中注射毒液。

  傭兵臉色大變,顧不上噁心與恐懼,一巴掌下去,將這隻蜘蛛拍成了肉醬。這時,他才注意到周圍有著奇異的細微沙沙聲。這聲音被戰場上的槍炮所掩蓋,直到現在才被注意到。

  他忽然覺得腳下有些奇怪,藉著下一次爆炸的光芒看清地面,立刻驚得跳了起來!

  到處都是大大小小的蜘蛛,幾乎無窮無盡。

  中年傭兵畢竟經驗豐富,在最終的心慌之後立刻冷靜下來,連連踩踏,將一隻隻蜘蛛踩死。這些蜘蛛除了個頭嚇人,行動迅速之外,本質上和普通蜘蛛沒有太大差異,基本上一踩就死。

  中年傭兵踩著踩著,突然動作就慢了下去,然後身體向後一仰,摔倒在地,再也不動了。

  密密麻麻的蜘蛛轉眼間爬滿了他的身體,沙沙的啃吃聲讓人聽了牙齒發酸,很快中年傭兵就變成了一具森森白骨。吞吃完他的血肉後,蜘蛛都變得大了一圈,繼續向陣地深處爬去。

  整個一線陣地上,到處開始混亂,一名名戰士不斷倒下,倖存的則是歇斯底里的踩踏著,尖叫著。

本帖最後由 wenguey 於 2017-11-5 19:19 編輯

kate801 發表於 2017-9-30 08:13
《卷九》【長夜夢旅有時盡】 章三十七 再定八方

  在狼人和蛛魔聯軍的衝擊下,外圍防線本就搖搖欲墜,藉著激戰和夜色的掩護,無數小毒蛛更是給傭兵們造成極大的傷亡。第一道防線轉眼間千瘡百孔。

  防線陣地上空又射出一排照明彈,飽含黎明原力的光芒對於細小蜘蛛來說也是宛若天敵般的存在,小蜘蛛身上即刻冒起青煙,它們吱吱叫著,很快就在光芒中灼燒到肢體蜷曲。

  成片的小蜘蛛被烤死,第一線的傭兵終於鬆了口氣。

  「撤退!撤到第二道防線去!」軍官們用最大的音量叫著。

  倖存的傭兵們借助照明彈存續的短暫時間,以最快速度逃向第二道防線。黑暗戰士則被血腥和焦灼味道激起凶性,那些強悍的不顧視線模糊,咆哮著窮追不捨。

  原本沉寂的第二道防線突然亮起一片片原力光芒,原力彈呼嘯著射向衝在最前的黑暗戰士們。重炮則再次轟鳴,如雨的炮彈自天而降,砸在原本第一道防線內。

  這一次黑暗種族大多數強者都來不及攔截,眼睜睜地看著炮彈落地,爆炸,烈焰與衝擊波轉眼間就吞沒了前方的黑暗戰士。

  重炮的火力遮斷殘忍而有效,甚至將一些來不及逃出轟擊範圍的傭兵一起炸死在第一道防線上。那些衝在最前的黑暗戰士自然逃不過炮火覆蓋,被爆炸淹沒。

  第一線倖存的傭兵借此時機,成功撤退到第二道防線內。如潮水般的黑暗戰士則在短暫的空白後,咆哮著衝向第二道防線。

  這一次,彈雨不光從戰壕中射出,還從兩側和防線後方一些建築殘骸中射出。守軍火力不光密集不少,還形成許多交叉火網,一下子讓黑暗戰士的傷亡大增。

  遠處觀戰的狼人侯爵雙眼微眯,而獵鬃已經忍不住跳了起來,叫道:「怎麼有這麼多人!」

  光從火力來看,第二道防線佈置的兵力竟是第一道防線的一倍!這種兵力佈置簡直有違常識,然而效果極佳,令本以為勝利在望的黑暗種族部隊遭受痛擊,其中有些犧牲純粹是料敵不及造成的。

  狼人侯爵緩緩地說:「看來城裡絕不是只有三、四千人。恐怕這一次,普拉特大人要碰個硬釘子了。」

  「他們怎麼可能運過來那麼多人?」

  狼人侯爵沒有回答,目光落在黑暗軍陣中央的那頭高大蛛魔身上。

  在第二道防線猛烈火力的轟擊下,它那龐大身軀也顯得前進艱難。

  此刻在大後方一艘浮空懸停的戰艦上,一身暗青色華服的蛛魔副公爵普拉特剛剛聽完手下的匯報,不悅道:「怎麼可能?人族就那點人,又是在我們背後登陸,哪可能有一萬人!你們這些廢物,都是瞎的嗎?」

  匯報的蛛魔子爵欲言又止,不敢多說。

  普拉特哼了一聲,大步走到甲板,立於船頭,向前方望去。他窮盡目力,隱約可以看到戰場戰況。

  有英靈殿在,他的座艦可不敢貿然出現,連大公級座艙都被英靈殿連續幹掉兩艘,他那一艘副公爵的座艦,那還不是送死嗎?

  所以普拉特現在換乘了一艘高速驅逐艦當作座艦。這艘戰艦可不敢自低空進入戰區,只能遠遠看著。

  普拉特立於船頭觀察了好一會,第二道防線處的戰鬥之激烈,著實令他有些意外。

  片刻之後,他臉色一肅,道:「人族不可能有那麼多人,他們應該是把主力都放在第二道防線上,想要誤導我們。哼,我普拉特怎麼可能會上他的當?命令,繼續加強進攻!」

  「大人,前線部隊的傷亡好像有點大。」

  「蠢貨!炮灰又不值錢,到那些下層大陸上隨便抓抓,還不是要多少就有多少?如果不能在半天內把白城打下來,羅密爾公爵的主力部隊就要到了。我可不想把功勞讓給那頭老吸血鬼!」

  狼人子爵道:「是,大人!我馬上去傳令!」

  狼人子爵離開後不久,前線的攻勢就明顯加強,看著人族防線上越來越多的火光,普拉特滿意地點了點頭。

  黑暗戰陣中央,那頭極為高大的蛛魔終於接近了人族防線。他從烈火與硝煙中踏出,滿身都掛著極厚重的鋼甲,一路上如雨般的子彈,只在鋼甲上留下大小不一的彈坑,鋼甲沒有覆蓋到的地方,才會有一些無足輕重的小傷。

  蛛魔右手握著一把三管旋轉原力槍,每個槍口都粗得可以塞得下拳頭。這架重達一噸的原力槍,在他手中輕得彷彿小孩子的玩具。

  旋轉的槍口指向哪裡,哪裡就會被轟得猛烈爆炸,左近的人族戰士被炸得飛起,處於爆炸中心的則是屍骸無存,其餘障礙生生在視野中削平。

  蛛魔左手則拎著一把型如門板的大砍刀,方而寬的刀刃如同鍘刀,足以將戰車居中斬為兩半。

  「集中火力,幹掉那個大傢伙!」一名傭兵將軍歇斯底里地叫著,同時舉起手炮,一團紅光從炮口噴出。

  炮彈正正好好地轟在蛛魔的胸腹之間,綻放成一團碩大火球。然而火光過後,那頭蛛魔僅僅是裸露在外的肌膚被烤焦一層,戰力絲毫不受影響。

  經此一擊,它凶性大發,一個高躍衝過數十米,落在傭兵將軍面前,方刃巨鍘當頭斬下!

  傭兵將軍臉現絕望,只能舉起手炮抵抗。抵抗自然是徒勞,方刃巨鍘將他連炮帶人斬成兩半。

  這名傭兵將軍就是第二道防線的指揮官,在他戰死之後,蛛魔更是凶性四溢,用力捶著胸膛,以壓倒重炮轟鳴的吼聲咆哮道:「我是嘉德伯爵麥德羅斯,誰敢來與我一戰!?」

  他的吼聲在戰場上迴蕩,所有傭兵的臉上都不同程度地寫著恐懼與絕望。而黑暗戰士則是士氣大振,奮勇衝殺。

  就在這時,麥德羅斯視野中突然出現了一個人,一個看起並不如何高大,還有些瘦弱的身影。乍看的感覺,這個身影就是他一向最討厭的血族。

  怎麼會有血族出現在人族的防線內?

  麥得羅斯被戰意燃燒的大腦反應有些遲鈍,他剛要思索這個問題,突然發現那個身影不知如何,竟已到了面前!

  看到當頭斬落的重劍,麥德羅斯不假思索,直接舉起方刃巨鍘刀迎了上去。可他沒有想到,對面這個看起來還沒有他一道蛛腿粗的傢伙,竟敢和他硬碰硬!

  重劍和方刃巨鍘擊在一起,東嶽的龐然重量瞬間令麥德羅斯變了臉色,然而他已經沒有任何閃避餘地,只能看著東嶽從自己的眉心一直劃到蛛腹。

  麥德羅斯龐大蛛軀僵了片刻,方轟然倒地,直到臨死,他也想不明白,何以這個體型單薄的傢伙竟會有足以壓倒自己的力量。

  千夜如一片落絮,輕飄飄地落在麥德羅斯的屍體上。蛛魔伯爵即使倒下,屍體也如一座小山。千夜就站在山巔,俯視著整個戰場。

  戰鬥已經到了最激烈的時刻,第二道防線在黑暗大潮的衝擊下也有多處被突破。硝煙和鮮血早就將每一個黑暗戰士骨子裡的凶性都激發出來,本能撲向每一個看得見的目標。

  站在麥德羅斯屍體上的千夜,在這一刻是如此醒目。

  幾乎同一時刻,所有黑暗戰士都向千夜撲去,如同一道道黑暗浪潮,洶湧而來。

  千夜持劍不動,最前方的黑暗戰士卻如撞到了一道無形牆壁,不得寸進。而後方的戰士不明所以,繼續向前猛撲,立刻就撞在前人身上。

  轉眼之間,黑暗戰士就在千夜周圍擠得水洩不通,更有凶悍性急的索性跳了起來,踩著同伴的腦袋和肩膀向千夜衝去。

  千夜見周圍黑暗戰士聚集得差不多了,微露冷笑,收了原力護壁,黑暗戰士陡然失卻重心,向前一沖,紛紛摔倒在麥德羅斯的屍體前。

  千夜深吸一口氣,雙手持定東嶽,剎那間向四方連斬六劍!

  東嶽如輕若無物,無聲斬下,可是劍鋒所向,大片黑暗戰士瞬間僵硬,然後倒地,身下汨汨湧出鮮血,卻不知傷在何處。

  剎那之間,千夜周圍幾成一片死地,就只有寥寥數個黑暗戰士還站著。

  遠方黑暗種族旗艦上一片寂靜,只聽啪的一聲輕響,普拉特手中的玻璃杯被捏得粉碎。這可是他最喜愛的酒杯,此刻碎了,他卻一無所覺。

  立在數百具屍體和十餘個倖存黑暗戰士的中央,千夜卻覺得小有遺憾。這招定八方乃是他當年磨練出的劍招,威力極大,最適合群戰。

  可是正因為威力太大,所以也極難駕馭,即使以千夜今時今日的武道造詣,原力修為,也只能斬出六劍,距離連出八劍,橫掃千軍的最高境界還差得遠。

  不過哪怕還有少許死角,也沒有黑暗戰士能夠擋過一擊。只要被劍氣涉及,就會當場隕命,只有那十幾個恰好站在空檔處的幸運兒還活著。

  千夜的目光落到那十幾個黑暗戰士身上,哼了一聲。這一聲雖輕,聽在他們耳中卻有如雷鳴,驚得他們掉頭就跑。在絕對的力量面前,本能的凶性也被壓服。

  兵敗之勢由點及面,黑暗戰士又如潮水般退去,此次攻擊就此化解。

  千夜見了,轉身返回,消失在重重建築當中。

  普拉特呆呆地站立片刻,忽然跳了起來,叫道:「攻擊!繼續攻擊!他在虛張聲勢,全力進攻!」

本帖最後由 wenguey 於 2017-11-5 20:59 編輯

x24685 發表於 2017-10-1 21:06
《卷九》【長夜夢旅有時盡】 章三十八 來戰

  最初的潰敗並沒有影響到黑暗種族攻堅的決心。雖然在前兩道防線上損失慘重,但是他們畢竟兵力雄厚,很快就重整陣容,黑暗戰士不斷從後備區域趕來,在進攻陣地上密密麻麻地擠著。

  黑暗種族在重新集結的過程中也沒有閒著,東拼西湊了不少重炮火力,持續不斷地轟擊白城陣地。而在炮火對轟上,暗火傭兵怎麼可能會認輸?

  白城內,一門門重炮噴吐火舌,將炮彈傾瀉到黑暗種族的炮兵陣地上。絕對壓制的火力優勢下,黑暗種族的重炮被不斷打啞,然而這一次黑暗種族卻是下定了決心,補充的速度一反往常的拖沓,不斷有新的重炮轟鳴,不計代價地與傭兵拉鋸。

  人族部隊的絕對數量向來比不上擁有大量僕兵的黑暗種族,因此暗火炮火優先消滅的目標是對方的重炮,這樣一來,對正在集結的黑暗種族部隊覆蓋程度就有限了。

  而在普拉特的嚴令下,黑暗強者不再節省原力,開始盡力攔截空中炮火,也令暗火重炮打擊的效果大為受限。

  隨著黑暗大軍集結完成,一聲淒厲號角響起,蒼涼悠遠的聲音穿透遼闊戰場,讓每個黑暗戰士戰意沸騰。

  進攻的號角已吹響,一個個黑暗戰士躍出陣地,衝向白城的防線。

  前鋒戰士剛剛踏入射程,就感覺眼前一亮,他們條件反射地想要封閉視覺,隨即就發現那不是照明彈,而是沿著整個白城的城牆輪廓亮起的一條連綿不斷的火線。原力槍轟擊時噴吐出的原力火焰數量太多,才會錯覺成一道線。

  剎那間,衝在最前的黑暗戰士就像撞上一堵無形的牆壁,成片倒下。

  然而後方緊跟著的黑暗戰士置若罔聞,踏著同伴的屍體繼續衝鋒。白城防線上的火光不斷明滅,始終是連綿不斷的火線,一排排原力彈如狂風暴雨,呼嘯而至,整排地收割著生命。

  暗火傭兵的火力密得讓人絕望,轉眼之間,黑暗戰士的死傷就大到了讓人不忍直視的程度。

  人族原本搖搖欲墜的第二道防線,短短休整過後,就變成了血肉攪拌機。

  戰艦上,普拉特面無表情,瞳孔中只有成片黑暗戰士倒下。在白城防線前,兵鋒每推進一步都是拿命去填的。

  「大人,要不要……」一名蛛魔伯爵小心翼翼地問。

  普拉特斷然道:「那就是他們最後的力量!傳我命令,讓所有侯爵以下的傢伙都上前線進攻!」

  蛛魔伯爵大驚,忙道:「大人,千夜可是在城裡啊!」

  「那又怎樣?連麥德羅斯都戰死了,你們這些傢伙還想躲在後面嗎?都給我上!」

  蛛魔伯爵只得行禮,道:「如您所願。不過大人,那個狼人一直在保存實力,不如……」

  普拉特這次沉吟許久,眼中漸漸有了凜冽殺機,緩道:「讓紅牙侯爵去前線督戰,他現在的位置太靠後了。」

  「如果紅牙大人不聽令怎麼辦?」

  「那我就會親自去勸他的。」

  蛛魔伯爵領命而去。

  在付出慘重傷亡後,黑暗兵鋒兩次衝入白城防線,但都被打了回來。前線的黑暗戰士畢竟不全是不畏懼死亡的瘋子,戰損到了接近全滅的程度,哪怕是狂暴狀態下的狼人也會退卻。

  他們在原力槍的射程外重新集結,醞釀著更大規模的攻勢。

  第三次衝鋒開始了,這一次明顯和之前有所不同,攻擊部隊中混雜了大量黑暗種族的強者,轉眼間就頂著傭兵的火力衝到防線前,然後依靠個人強橫武力將一處處工事摧毀。

  攻城戰在野地線上就打成這個樣子,是最笨的打法,然而無論何種情況下,用命去填戰場優勢,都是最有效的方法。

  暗火傭兵們也不由得有小小的混亂,不過防線中大多是身經百戰的老兵,深知這種時候退就是死,還不如拚死抵抗,說不定還能有一線生機。

  然而由於有大量強者加入,黑暗種族在近身戰中佔據了絕對上風。隨著越來越多的黑暗戰士衝入防線,傭兵的傷亡直線上升。

  城牆上,宋子寧居高臨下,望著第二道防線上的攻防戰,「看來是個急躁的傢伙啊,這麼快就把強者都派出來了?我還以為要到城下,才能逼出你的底牌呢。」

  他從懷中取出玄銀面具,戴在臉上,向旁邊伸出手,早有侍從將矛槍奉上。

  宋子寧提槍躍出,身影轉眼間在空中消失。

  戰線上,一名蛛魔子爵正大發凶威,手中重斧輪圓,一斬就將三名傭兵腰斬。滾燙的鮮血濺在身上,讓他興奮得仰天咆哮。然而就在這時,他的笑聲嘎然而止。一截非金非玉槍鋒從他咽喉處突出。

  宋子寧手一抖,抽回矛槍,隨即回身,突然連踏三步,出槍如龍,每一步就將一名黑暗強者挑落。

  在濃濃的夜色裡,宋子寧白衣長槍,分外醒目,所過之處,更是當者披靡,沒有一回之將。

  轉眼之間,玄銀面具上就濺滿了鮮血,白衣也盡成禇色。

  主將都是如此,麾下敢不效死?一時傭兵們個個熱血沸騰,戮力死戰。原本搖搖欲墜的防線,又再度穩定下來。

  隨著再將一名狼人男爵挑上半空,宋子寧原本閃爍不定、根本無法鎖定的身影忽然有了剎那清晰顯現。連續血戰之下,他也消耗不小,三千飄葉的領域難免有些不穩。

  就是這一剎那的空檔,夜色突然在這一刻染上了一層紅芒,宋子寧的後心處,清晰映出一枚巨大的紅色獠牙!

  宋子寧全身一震,抽槍就欲轉身回刺。不用眼見,他就已知道自己被鎖定,難以避開這致命一擊,惟有以同歸於盡的打法逼對手放棄。

  無人知道玄銀面具下宋子寧是何表情,不過這個對手在亂軍之中,能夠抓住短短剎那的空檔暴起突襲,本身實力恐怕也不比宋子寧差多少。被這樣的對手佔了先機,想要翻盤如何容易?

  一道若有若無的身影與戰場上的火光交織在一起,眼睛幾乎無法準確捕捉,影子自槍下閃過,剎那間再次繞到宋子寧身後,一爪就向他後心處抓去。

  眼見爪尖就要觸到宋子寧的白袍,那化為淡淡影子的狼人忽然心頭警兆狂鳴,視野中閃過遠方空中,有一人憑空而立。那是千夜。而就在這浮光掠影一瞥間,狼人怪異地看到,在千夜眼中,似乎有自己的影子。

  頓時一股寒意湧上心頭,狼人覺得剛才看到的東西太詭異了,幾乎就像幻覺,況且他不明白自己在害怕什麼。千夜再厲害,也在千米之外,能做什麼?

  不過這個狼人的心性足夠堅定,即便心緒翻騰,手上的殺招沒有半點停頓,他的利爪繼續向前,劃破白袍,裂開內甲,再刺入血肉,終於遇到了阻礙。那是宋子寧的肋骨。

  洶湧的黎明原力反擊撞向狼人可以生裂合金的爪鋒,隨即遇上早有準備的黑暗原力壓制。在這樣的近身搏鬥中,人族身體強度的劣勢顯露無疑,狼人正準備一舉將宋子寧的心臟挖出來,忽然又從後背尾根處升起一種寒意,冰寒沏骨,根本無力抗拒!

  他拚命轉頭,在數百米外空中看到一個殘影。那是千夜,不過也只是殘影而已。

  狼人同時轉身,已插入宋子寧後心的爪子順勢抽了出來,向後劃出。可是當他拚命轉身時,眼中只看到一片劍光。狼人的上半身與身體分離,高高飛上天空。直到這時,千夜的身影才徐徐出現。

  千夜望向天空,微覺意外,道:「原來還是個侯爵?」

  「你看不出來?」宋子寧走了過來。

  「是有點弱了。」

  「弱?我差點就沒命了,這還叫弱?」宋子寧沒好氣地說。

  千夜淡淡一笑,道:「有我在,你怎麼會死?你的傷要緊嗎?」

  宋子寧搖頭,「一點皮肉小傷,沒什麼大不了的,連骨頭都沒有傷到。」

  直到這時,紅牙高高飛起的半截身體才噗通一聲落地,猶自在掙紮著,想要支撐起來。可是他切口處的血肉都是一片焦黑,已在千夜的晨曦啟明下被燒成焦炭,生機盡失,一看就知道再無活路。

  千夜轉頭望向不甘心掙扎的狼人侯爵,神情有些疑惑,然後道:「沒錯啊,好像確實太弱了點。」

  「為什麼會覺得弱?他原力等級應該比我高,不過影狼原本肉搏就不怎麼強。等等,你……你轉過來給我看看。」

  千夜有些不明所以,望向宋子寧。宋子寧盯著他的眼睛,仔細看了半天,方道:「原來如此,你的瞳術又進步了。」

  「是這樣嗎?沒感覺啊。」

  宋子寧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道:「沒感覺?你以前能束縛一個侯爵的行動嗎?」

  千夜想了想,老實道:「不能。」

  「這不就行了。好了,準備撤退吧,我們斷後。」宋子寧不管不顧地就地浮空而起,非金非玉的矛槍在空中揮舞出數道軌跡,然後收槍負手而立。

  白城中立時又射出一排照明彈,重炮再度轟鳴,以火力遮斷戰場。

  只有黑暗強者能夠突破照明彈和重炮的雙重封鎖,可是此刻宋子寧與千夜並肩而立,兩人就那樣站在整個戰場的中央。

  他們在等人來戰,可是紅牙侯爵都在千夜一擊下伏誅,又有誰敢來戰?

  永夜一方,所有的關注剎那間都落在普拉特的身上。惟有蛛魔副公爵親自出手,才有望突破千夜與宋子寧聯手。

  普拉特凝立不動,如同一尊雕像,動也不動。

  片刻後,空中的照明彈漸漸沉寂,重炮炮火也停了,硝煙散盡,露出白城輪廓。第二道防線上已空無一人,全部傭兵都撤回了白城之內。而千夜和宋子寧則懸立在城門前方。

  普拉特盯著千夜,瞳孔漸漸收縮。

  千夜似是感覺到了什麼,微微轉頭,回望過來。兩人目光相隔數千米,凌空撞在一起。

  千夜雙眉一軒,一聲冷笑,一道細細血線扶搖直上,氣勢盡展,只等普拉特來戰。

  普拉特猛地抬頭,望向天空。此刻空中一輪圓月,竟是透著濛濛血光。

本帖最後由 wenguey 於 2017-11-5 21:23 編輯

kate801 發表於 2017-10-2 21:12
《卷九》【長夜夢旅有時盡】 章三十九 必須贏的戰線

  戰場上,除了極少數頂級強者外,沒有幾個人注意到頭頂月亮的變化,部分實力強大的血族則是心有所感,不約而同地望向空中圓月。

  黑暗種族的戰士們默默地集結,等待著新的命令。他們忽然發現戰陣好像格外的單薄,左右看看,戰士數量似乎還是很多,但就是莫名的有些心慌。一些聰明人很快就發現了異樣,部隊中軍官數量,尤其是強者們少了許多,甚至一些編隊裡都找不到幾個。

  強者是一支軍隊的支柱,沒有強者的炮灰部隊能走多遠,每個人都心中有數。現在部隊中的強者數量突然少了大半,頓時令部隊有所動搖。

  有些從前線撤下來的倖存者回頭看那遍佈屍體的第二道防線,忽然有種讓人心寒的想法:難道他們都戰死在那裡了?

  戰艦上,蛛魔伯爵再次出現,只是這一次走路一瘸一拐,半邊身體滿是血跡。他聲音透著虛弱和沙啞,說:「大人,我回來了。」

  「傷亡怎麼樣?」

  「我們的部隊損失了大約三分之一,幾次戰鬥下來,人族那邊的傷亡應該在四千人左右。」

  「兩萬戰士就換了四千人族?」

  蛛魔伯爵道:「大人,我們傷亡的大部分都是炮灰,戰損率高點很正常。」

  普拉特哼了一聲,目光凌厲,狠狠瞪了蛛魔伯爵一眼。伯爵忙低下頭,表示謙卑,不敢與普拉特對視。

  然而普拉特早就看出在伯爵恭謹有禮的外表下,那隱藏著的不滿。他將自己的情緒收藏起來,淡淡問道:「那麼現在,你的建議是什麼?」

  這是個帶著陷阱的問題,蛛魔伯爵想了想,還是一咬牙,道:「大人,炮灰死多少都無所謂,可是我們有爵位的強者戰死得太多了!這是您軍團的骨架!大人,連紅牙侯爵都戰死了,如果不是您親自出手,恐怕無人擋得住千夜。」

  普拉特眼角微微跳動,抬起頭,向空中的圓月望了一眼,緩緩地道:「既然是這樣,那就……撤兵吧。」

  「什麼?」蛛魔伯爵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撤退。」普拉特又重複了一遍命令。

  「不能撤退!大人,這樣一撤,所有的功勞就都要被羅塞爾大人搶去了。而到了那時,他多半會把初戰不利的罪名全扣到您頭上去的!我們還有部隊,只要保持攻勢即可,哪怕是象徵性的攻勢。」

  普拉特目光深沉,道:「那也要羅塞爾打得下來才行。」

  話說到這裡,蛛魔伯爵知道普拉特決心已定,不敢再出聲只得領命退下。

  撤退的號角聲響起,黑暗種族大軍緩緩撤離了戰場。而白城城門大開,從裡面湧出一支大約近千人的部隊,開始迅速打掃戰場。

  傭兵們的時間並不多,這次戰役的空窗期還不到一個小時,遠方就出現了一大片黑壓壓的浮空艦。

  前方幾艘永夜戰艦一字排開,與白城遙遙對峙,掩護著後方的運輸艦降落。隨著不計其數的戰士從運輸艦內走出,一場新的大戰眼看就要開始。

  遠方忽然傳來淡淡威壓,一艘龐大戰艦衝破雲層,緩緩飛向戰場。

  這艘戰艦是明顯魔裔的風格,看體型大小至少是公爵級座艦。它的出現,頓時令戰士士氣大增,歡呼聲成片響起。

  千夜雙眼微眯,道:「他把座艦開到這裡來幹什麼?找死嗎?」

  貼近地面處不管是什麼型號的巨型戰艦都行動不便,尤其是大戰場兩軍交戰、敵我犬牙交錯的時候,空中打擊火力的要求是精確,而不是威力。如果會戰之處地形特殊,戰艦就更得時刻注意自己的戰鬥高度了。

  巨型戰艦出現在大戰場上的作用也就是威懾和防止被斷後路,用來直接參加戰鬥的話,除非是打算把地面上的己方和敵方部隊一起推平,否則就得小心對方強者集結強行登艦。

  況且此刻英靈殿就停在虛空之外,假如魔裔公爵真以座艦參戰,那千夜就可以駕馭英靈殿撲下,捕食這頭送到嘴邊的獵物。

  不過公爵座艦懸停於地面數百米處,再沒有動作,似乎只是在押陣。

  運輸船一艘接著一艘,不斷到來。不計其數的黑暗戰士自艦內踏出,洶湧如潮。黑暗大軍並沒有立刻發起進攻,而是在原地開始修築各種要塞和工事。這一動作,和宋子寧當時攻打白城時的部署差不多。

  隨後的運輸船中也卸下許多大型工程機械。然後一艘格外粗壯的運輸艦駛來,竟是將一座小型動力塔直接豎在要塞裡。

  白城這邊試探性地打了兩波遠程原力炮彈出去,射程明顯夠不到要塞所在地,但是黑暗種族那邊立刻有所反應,由強者出手將大部分炮彈攔截了下來,剩餘的也都打空在中間地帶。

  從這波攔截的速度和力度就可看出,白城想要干擾對方安營紮寨基本是沒有可能了,索性省點炮火,抓緊時間休整。

  黑暗大軍的準備工作進行了整整一晚,待到黎明時分,在白城對面,出現了一座規模毫不遜色的要塞,要塞後方是連綿無盡的營房,不知集結了多少戰士。

  白城城頭,宋子寧放下高倍望遠鏡,臉色凝重,說:「這一仗恐怕不好打了。」

  千夜淡道:「從一開始就知道不好打。援軍什麼時候會到?」

  宋子寧搖頭道:「不管援軍什麼時候會來,恐怕我們都得先過了眼前這一關才行。」

  千夜緩緩點頭,道:「老樣子,公爵交給我。」

  宋子寧微微皺眉,道:「千夜,現在不是逞強的時候,你有把握嗎?」

  「我的血氣積累已經在突破邊緣,假如不計後果的話,隨時可以晉階。那時和他之間雖然還有差距,卻也不是不能一戰。」

  「還不到拚命的時候,先打幾場再說。嘿,這裡我可是佈置了很久,想要吃下我的陣地,不付出代價是不行的。就看他們能有多大的決心了。」

  公爵座艦內,羅塞爾高踞中央寶座,以手支頜,看著下方。

  在寶座前,站著兩名狼人強者和一位蛛魔伯爵,他們都是渾身帶傷,血漬還不斷從繃帶下滲出來,氣息微弱,看上去連站著都很勉強。這是被普拉特公爵留下來辦所謂交接的聯軍軍官。

  羅塞爾身形清瘦,一雙深邃鷹目中如有雷光閃動,緩緩地道:「這麼說,普拉特就這麼走了,也沒有把部隊留下?」

  蛛魔伯爵忙道:「不是這樣,普拉特大人的直屬部隊損失慘重,急需休整。普拉特大人是想到後方重新整編,等恢復戰力之後再行參戰……」

  他話未說完,寶座上的魔裔公爵就哼了一聲,彈了下手指。蛛魔伯爵聽到指音,突然間兩眼突出,雙手扼住自己的喉嚨,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拚命掙扎,現出了蛛體,最後還是頹然倒下,抽搐幾記就再也不動了。

  羅塞爾的目光落在兩名狼人子爵身上,道:「殺個從戰場上逃走的膽小鬼而已,怎麼,你們有意見?」

  狼人們忙道不敢。

  其實伯爵在永夜社會中已經算是大人物,可說是真正的上層社會大貴族。若在平時,哪怕羅塞爾再狂妄強勢,也不能隨意擊殺一位伯爵。但是兩位狼人子爵都很清楚,現在是戰場,只要被扣上一頂臨陣逃脫的名聲,殺了也就殺了。

  其實在這裡,原本蛛魔副公爵普拉特的勢力並不比羅塞爾差多少,可是他貪功冒進,未等真正主帥羅塞爾大軍趕到就先行進攻,沒想到卻在白城之下碰得頭破血流,不光損兵折將,丟失了全部的重裝備,更重要的是中堅力量爵位強者死傷慘重,真正地傷筋動骨。

  敗戰而走,雖然不是臨戰逃跑,但羅塞爾仍可據此狠狠告上一狀。兩位公爵級人物之間的爭鬥,波及幾個子爵伯爵之類的小人物,實在是再正常不過。

  狼人並不是普拉特的麾下,也無意為蛛魔伯爵伸張什麼正義。見他們服軟,羅塞爾點了點頭,放緩了語氣,道:「去通知普拉特,不管他現在在什麼位置,都讓他立刻返回,率領全部部隊!這個蠢貨,都這個時候了還看不清形勢。如果打不贏這一仗,你們基本都得死在這裡。」

  兩名狼人子爵被帶下去後,指揮廳內一名魔裔侯爵問道:「情況真的已經緊急到這個地步了嗎?」

  現在留下的都是心腹,羅塞爾說:「外空失守,殘餘的機動艦隊只敢保護最重要的幾處節點,沒有膽子再去與人族艦隊決戰。而在地面戰場上,那些廢物也是節節敗退,人族三路部隊中有兩路的推進目標明確就是這裡。一旦被他們匯合,此地就再也別想奪回來。這附近就是整個浮陸最大的浮空艇起降基地,沒有了這個基地,我們的大軍能夠撤回去一成就算很好了。」

  另一名魔裔伯爵道:「人族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厲害了?此前他們不是一直被我們壓著打嗎?」

  「他們從本土調來了很多強者,真正的強者。」

  有頭腦靈活的突然想到:「他們這麼調兵,不怕本土留空嗎?」

  羅塞爾冷冷道:「大秦本土如何,議會自有安排。可我們的戰場在這裡,事實是人族強者已經來了,就不要有僥倖之心了。」

  心腹們互相看了眼,恭敬地問道:「您剛剛說的那兩路是誰領軍?我們怎麼會擋不住?」

  羅塞爾緩道:「一路是海密,一路是趙君度。」

  趙君度名聲響亮,自不必說,然而真正高層的魔裔,在聽到海密的名字時卻是齊齊震動。

  眼見軍心似有些不穩,羅塞爾便道:「議會已經派遣森與道爾兩位公爵前去攔截,應該不會有事。」

  這話說的自己都沒有底氣,底下人自然也更沒信心。魔裔侯爵忍不住道:「僅憑兩位公爵,想要攔海密,恐怕有些不夠吧?按照大秦的用兵習慣,她的軍隊裡還會有至少一名接近神將級別的強者副手,而且那個女人身上的帝血濃郁得可怕,當年還不是神將,就能追殺侯爵了。議會為什麼不多派些人來,哪怕是多一位副公爵也好。」

  羅塞爾微露苦笑,說:「議會怎會沒有想到這一層,問題是,誰願意去?機動艦隊丟失了外空控制權,哪怕是公爵級座艦也不一定就能逃得掉人族禁衛艦隊的絞殺。所以在那兩個方向上,其實是沒有退路的。」

  眾人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為何會派兩個實力普通的公爵去執行如此重要任務。

  在永夜世界的大貴族序列裡,潛規則的存在比中下階層尤甚。位階僅代表個人力量等級,而同位階強者的真實戰力、背景、身份可能有天淵之別。

  這一次的任務危險程度太高了,普通公爵還會聽命於永夜議會,可若是某個有點名氣的氏族家主或者名門核心成員,就是議會都不能平白拿他們當炮灰用。

  「還有一個不太好的消息,我聽說,高邑也到了浮陸,說不定哪一天,我們就會與她遇上。」羅塞爾緩緩地道。

  這一次,魔裔們的震動比剛才更甚。人族壽命有限,因此大秦的著名神將一直都是有數的。而其中的帝室成員即使平時活動很少,也備受永夜方關注,他們就和永夜許多名門一樣,大多只在國戰時候出現。在黑暗強者眼中,自然也受到和四大種族名門同樣的重視。

  羅塞爾提高了聲音:「所以,如果不想被扔到正面戰場上去的話,這一戰就必須打贏!傳令,整隊,準備進攻!」


本帖最後由 wenguey 於 2017-11-5 21:41 編輯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sinhu

LV:6 爵士

追蹤
  • 1

    主題

  • 713

    回文

  • 3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