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界大陸] 永夜君王 作者:煙雨江南 (已完成)

   
sinhu 2014-3-1 11:09:34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19 32457941
wenguey 發表於 2017-10-3 19:43
《卷九》【長夜夢旅有時盡】 章四十 炮擊

  白城之內,宋子寧一直站在城頭看著對面黑暗種族的各種調動。

  千夜已在全城巡視一圈,出現在他身邊,問:「不用把英靈殿調過來嗎?現在還來得及。」

  宋子寧搖頭,「英靈殿的震懾作用更加重要。他們不知道英靈殿在哪裡,這才是最大的恐懼。對面那位公爵,絕對不會把他的座艦投入戰鬥。那可是他的逃命工具,一旦在戰鬥中受創,他可就要死在這裡。」

  千夜點頭,也是認可。

  宋子寧指了指遠方不斷穿梭來回的永夜運輸艦,說:「我觀察了整晚,這是新銳型號的運輸艦,而且數量之多,根本不是一個公爵能夠調度的。看來黑暗種族終於反應過來,知道要集中力量把我們趕出浮陸。做好準備,現在開始,才是真正的考驗。」

  千夜點頭。兩人之間的分工早有默契,平常的戰鬥千夜只是坐鎮監視,不會出手。他的目標是對方陣中的頂級強者,包括羅密爾公爵。

  宋子寧則是負責一切指揮調度,清掃中下級別的爵位強者也是他的任務。以世間繁華和三千飄葉的特性,那些普通強者根本無法鎖定領域中的宋子寧,哪怕穿行於萬軍之中,他也還相對安全,惟一要小心的是被同級黑暗強者偷襲。

  此刻永夜營地中的動力塔已經安裝完畢,數座臨時大型工坊在動力塔的支撐下也開始運作,重型載重卡車穿梭不停。

  一聲淒厲蒼涼的汽笛響徹天際,永夜營地的兩扇重門在蒸汽力量的推動下緩緩張開,一輛輛重載卡車匯聚成鋼鐵洪流,向前線陣地駛去。這些重載卡車後方大多拖著重炮,數量直是無窮無盡。

  宋子寧雙眼微眯,忽然回身,喝道:「傳令,所有重炮分散隱蔽!除第一線戰鬥員外,所有人員進入掩體!」身邊副官立刻領命奔出。

  「打不過?」千夜問。

  「我們炮彈不多了。」宋子寧嘆了口氣。

  他已經準備了極為充裕的物資和彈藥,可是戰爭一起,消耗更是天文數字。在前面的戰鬥中,暗火就是用物資和彈藥換回了不對等的傷亡比例。但是現在,面對佔據壓倒優勢的永夜重炮部隊,惟有先保存自己的實力。

  羅密爾運來的這批重炮口徑更大,射程更遠,原本是浮陸前線面對不墜之城時使用,現在緊急用運輸艦送到後方,就是為了對抗擅長防守的人族。在白城戰況傳出後,輜重就全調到這邊來壓制宋子寧了。

  上百門重炮被佈署在陣地上,這裡已經在白城重炮射程之外。宋子寧能夠運來這麼多重炮已屬不易,再想要多少頂級重炮,根本就不可能。

  片刻之後,遠方火光一閃,隨即星星點點的光芒不斷閃現,宛若點點星火。天空中傳來奇異的呼嘯,一枚枚炮彈向白城砸了下來。城內開始響起槍聲,那是高手在用原力槍試圖攔截。

  宋子寧隨即操起一把大口徑狙擊步槍,對空中連射三槍,旋即打出三團碩大火球。像他這種級數的強者,對身體的操控已是細緻入微,只用普通火藥武器就能夠達到原力槍的效果。只是這種大口徑狙擊步槍射程夠了,射速還是有限,即使是宋子寧,也只來得及攔截三發炮彈。

  千夜則是取出雙生花,雙手持槍,對空一口氣連射七、八槍,槍聲響處就會有一枚重炮炮彈被擊爆。一輪急射,千夜氣息只是稍稍回落,然後就迅速回升。只是受限於雙生花的發射極限,每連射五槍就必須停下,等候原力陣列冷卻。

  隨著更多強者出手,這批重炮炮彈有八成被攔截,然而落下來的數十發炮彈依舊造成驚人的破壞,每一發落地都是地動山搖,爆炸濃煙頃刻間遮蔽了整個白城上空。

  第一次炮擊所造成的爆炸餘波未散,空中就又響起了尖銳呼嘯。這一次大部分強者視線受阻,攔截效果大打折扣,有近半數的炮彈落入城內,就連最高的炮塔殘跡都被居中炸斷,半截塔身向城內傾倒。

  羅密爾絲毫不肯給白城喘息時機,重炮轟鳴不斷,每一波炮彈都如流星雨般墜落。重炮周圍裝填手和搬運工團團轉著,原力陣列的光芒一溜溜在炮身上爬動,很快金屬炮管就溫度飆升,而射手們普遍原力氣息低落。

  可是在督戰隊的鞭策下,重炮依然以最極限的速度發射著。陣地上不時響起一陣陣慘叫,那是裝填手不慎被灼傷,或是暈頭轉向的搬運工差點撞上軍備,被督戰隊一鞭抽得葬身炮口。發射座上的炮手一個接一個脫力,然後被拖走,換上新人操作。偶爾還會有原力炮炸膛,在原地留下一個深坑,一堆焦灼的金屬和殘肢。

  城內的攔截則是越來越微弱,就連千夜和宋子寧所站的那段城牆都被炮彈淹沒,逼得兩人不得不向左右分開。

  炮火覆蓋中,實力稍弱些的強者已無力出手,只能自保,普通傭兵則是躲在掩體裡,祈禱自己不會那麼倒霉,恰好有一枚炮彈落在掩體正上方。

  轟鳴聲幾乎成為整個世界惟一的聲音,到處都是熊熊燃燒的烈火,濃煙則覆蓋了整個城市,誰都看不清不遠處究竟變成了什麼樣。一座座樓房不斷倒塌,哪怕是石材堆砌的房屋也經不住如此野蠻的摧殘。

  炮擊一直在持續,宛若末日到來。

  不知過了多久,炮擊才突然停止,可是人們耳中依舊是蜂鳴,聽不見其他任何聲音。

  原本的城牆早就變成了碎石瓦礫,防線已經根本看不出模樣,曾經齊整的白色街區現在都變成了被煙火燻黑的廢墟。

  地面焦土浮動,一個個傭兵從土裡鑽了出來。他們用力抖去身上的焦土,拍打著自己身體,檢視有沒有受傷。

  一名原本駐守一線的老傭兵探出頭,向城外望去,立刻驚得差點跳起來。黑暗種族的前鋒距離防線已經不到百米了!

  他大聲叫著,想要呼喚掩體中的重機槍火力。可是他喊出的聲音連自己都聽不見,重炮轟擊的後遺症還在。老兵回頭,看到的卻是令他絕望的場面,原本的掩體早就消失不見,代之以一個深深的彈坑。

  什麼樣的重炮一擊也轟不出這樣的彈坑,這是數發炮彈落在同一區域的結果。而掩體中原本的戰友,早已化為廢墟的一部分,連屍體都找不到了。

  老傭兵回頭,抓起原力槍,沉穩地瞄準,鎖定,啟動原力陣列,然後扣下扳機。在準星中,一名血族高級戰士應槍而倒。這一槍打在他的肩頭,一支手臂都飛上天空。老傭兵顧不得檢查戰果,又瞄準了另一頭蛛魔。

  但是兩槍打過,黑暗種族就近在咫尺。老傭兵拋下原力槍,操起短刀,與迎面衝來的黑暗大軍戰到一處,然後被黑暗大潮吞沒。

  類似的戰鬥在前線每一個角落發生著,永夜大軍如同黑潮,狠狠地拍擊在白城上,潮水立刻向城內滲去。每一道蜿蜒向前的黑色溪水,都代表著一處被突破的防線缺口。

  最外圍的防線已經陷落,所有戰鬥都在白城內展開,每個街口,每處樓房都是戰場,不知道從哪裡就會有冷槍射過來。

  一頭蛛魔子爵現出本體,在廢墟中縱躍如飛,直接從外壁攀爬到一座小樓樓頂,將躲在那裡的幾名狙擊手擊殺。然而整個頂層突然爆炸,將他龐大的身體直接炸上天空。原來那裡已經佈置了一個威力巨大的陷阱,而這幾名狙擊手就是趴在成噸的炸藥上戰鬥。

  白城已經變成了廢墟,可是黑暗大軍卻發現,廢墟反而是更好的掩體和工事。一切經驗在這裡都失去作用,找不到任何蛛絲馬跡,而他們引以為傲的嗅覺更是在濃重的硝煙中形同虛設。

  中立之地的傭兵們卻早就習慣在各種極端的環境下戰鬥,中立之地許多城鎮都是毀了建,建了毀,很多時候他們都是與廢墟同眠。根本不用教,他們本身就是巷戰的專家。

  大量黑暗戰士源源不斷地湧入白城,儘管城市中心的戰鬥極為膠著,可是依靠數量上的優勢,黑暗種族還是慢慢佔據了上風。

  遠方高空中,羅密爾已經走出戰艦,浮於空中,居高臨下眺望著白城戰場。

  第一波攻擊部隊已經接近全部攻入城內,堆積最多人數的區域就是外圍城牆原本所在位置。就在這時,從城牆下突然冒出烈火,同時不斷有黏稠黑油從地下噴出,一離開地面就化為火柱。轉眼之間,一道火牆就憑空出現,將白城與黑暗種族後續部隊隔開,同時吞沒了數以千計的戰士。

  羅密爾雙眼一凝,果然,白城內的戰鬥驟然加劇,激戰幾乎在每個角落同時爆發。而在這個能夠看到全城戰況的角度上,會發現其中兩個區域,黑暗戰士的數量以驚人的速度在減少。

  以羅密爾的目力,也只能勉強看到兩個淡淡身影在來回穿梭。他們所到之處,黑暗戰士就會大片倒下。

  不用說,這就是千夜和宋子寧。

  他們親自出手對付普通戰士,說明城內的情況確實已經到了最危急的關頭。然而羅密爾臉上的凝重並未減少,城內戰鬥的激烈程度遠遠超出他的預料,打到現在,按理來說傭兵們應該損失慘重,可是他們反擊的火力卻沒有減少多少。

  「要是再多運些炮彈過來就好了。」羅塞爾腦中一瞬間閃過這個念頭,隨即又放到一邊。他也知道,能夠調運這麼多重炮,以及超過常規好幾個基數的彈藥,已經是傾盡全力的結果。

  其他方向上面對的壓力不比這裡少,甚至猶有過之。他能夠拿到這麼多資源,就是上面希望他盡快結束這邊的戰鬥,然後去支援其他方向。畢竟看紙面力量,白城的綜合實力是最薄弱的一環。

  就在這時,一名侍從出現,道:「大人,普拉特副公爵已經回來了。」

  羅密爾雙眼透出寒芒,道:「那就讓他進城吧,現在。」

本帖最後由 wenguey 於 2017-11-5 21:58 編輯

wenguey 發表於 2017-10-4 19:52
《卷九》【長夜夢旅有時盡】 章四十一 生死局終(上)

  帝都,陽光正好。

  「小藏宮」外廣場的邊廊下,站著兩名年齡相仿,面目也有幾分相似的男子。

  「謝皇叔援手。」皓帝一揖到地。

  臨江王神情冷淡地側身讓過正面,「這裡沒有別人,何必如此作態。」

  皓帝臉上沒有半點不悅之色,只道:「再等一人。」不等臨江王皺眉發問,直接說出答案,「是青陽王。」

  臨江王揚眉道:「你能拉攏到他?真不容易。」

  「青陽王不是能拉攏的人,他與林侯向來政見不合,行事又一貫無視法術。只是今次站我們這邊而已。」

  「那他膽子倒是夠大的。兩位曾叔祖也不過幫忙鎮壓帝都和秦陸大局,他一個異姓天王身處帝都,不但敢進小藏宮,還敢站到你我的領域中來?」說著,臨江王像是想起了一些往事,搖搖頭,「張伯謙,這人真是,呵,看不透。」

  皓帝道:「我知道皇叔剛才在擔心什麼。放心吧,我怎會讓林侯來踩這攤子濁水?事實上,在傷勢大好前,他都別想再領兵出戰了。」

  臨江王有些意外,微微愕然之後,點頭道:「也好。」

  不多時,一道身影落在廊上,正是青陽王張伯謙。三人互看一眼,點頭算是見過禮,誰都沒有寒暄的意思。

  「小藏宮」大門緩緩開啟。

  皓帝帶頭步入。

  此刻將近午時,小藏宮內外安靜的不同尋常,無論視線裡還是感知中,除了他們三人,就沒有第四個人存在。

  張伯謙一腳步入宮門,當即發現走進了一個類似小世界的封閉空間中。

  皓帝和臨江王已經放出各自領域,同源帝室秘法的「王者領域」和「聚落浮屠」十分相似,原力翻湧演化出種種山河社稷氣象。兩個領域邊緣互相觸碰了幾次後,開始緩緩交疊。

  而前方正殿中盤踞著一道蒼茫晦澀的強大氣息,在這方封閉空間裡,灼灼如日耀。

  張伯謙面色平靜,眼神深邃,不若平日那般凌厲飛揚,氣勢上卻半點不落下風,龐大沛然,浩瀚無儔。

  皓帝竟也一時不知,張伯謙僅僅是領域沒有具象化,還是就這樣毫無遮掩地站在那裡。若是後者,那就是說,在天王挑戰之後短短兩天,張伯謙的武道居然又有進境。

  這個疑問只在皓帝心中起了個小漣漪,他把任何多餘思緒拋開,沿著甬道向正殿走去。

  時至今日,他每一次結盟都是賭博,每一步都走在刀鋒上,稍微踏錯毫釐,即是敗亡結局,而他想要保護的人,更會身敗名裂、死無葬身之地。

  皓帝親手推開正殿的兩扇雕花中門,光線透進昏暗的殿堂,詭異地停在中線處不再深入,而半個大殿,連同盡頭的寶座一起埋在陰影裡。

  「黎明復甦,帝血不再受壓制,最先覺醒的居然是你這麼一個歌姬之子,老天莫不是在捉弄我大秦姬氏?」一個陰惻惻的蒼老聲音從殿堂四壁迴響而起。

  隨著皓帝三人全部走進正殿,門在他們身後自行關起。

  殿堂裡並沒有隨之黑得伸手不見五指,整個房間都灰濛蒙的,呈現一種褪了色的蒼白,像是陰雨日的白天。原本藏在陰影裡的後半個大殿亦慢慢顯露出來,連同上座那個垂垂老矣的身影。

  皓帝神色泰然,並不受長生王那近乎侮辱說詞的影響,緩緩走到大殿中央立定。

  「我大秦姬氏負黎明氣運,起事於洛水之畔,自太祖始,世系三十三支,傳承至今還餘一十七支,先人碧血澆灌這片土地,在此開花結果,繁衍傳承。您貴為宗室最長者,扶持我族走過百餘年,為何要做出同族相殘的事情?」

  「黃口小兒,也來對本王說教。老夫可不是輸給你,而是輸給了天意。」

  「當年若不是您的安排,我母妃哪有這個福氣服侍先帝,趙后又哪裡會為這點微不足道的小事,一屍兩命呢?」

  長生王笑聲戛然而止,兩道目光透過濛濛灰翳打在皓帝身上,片刻後才說:「你知道的還真不少。看來不僅王者領域已盡落你手,連汾陽侯那幾家子都改弦易轍了。」

  皓帝淡淡道:「已經沒有汾陽侯了。」

  長生王哈哈大笑,「好,殺得好!你殺宗室也不見得手軟啊!」

  「汾陽、臨猗、岐王藏甲兵於府,在此黑暗聖山窺伺帝國本土之際,想在帝都作亂,即是傾覆帝國之罪,無論誰都不能赦免。」皓帝依然神色不變,語氣平淡,然而所說的每一個字都充滿血與火的味道。

  皓帝三人能走進小藏宮,長生王即知大勢已去,而話說到這裡,他亦明白大部分後手都被皓帝連根拔起,縱然有漏網之魚也於大勢無礙。

  長生王雙目噬人般緊盯著皓帝,「本王真是小看你了。」

  殿中站的這個人他從來沒有正眼看過,同樣的,在許多宗室眼中,皓帝那些母系尊貴、天賦出色的子女都比他本人有價值。否則長生王和肅帝一脈的兩系勢力暗中相互絞殺了將近一個月,怎會直到皓帝挑戰青陽王,才驚覺背後真正的執棋者是誰。

  一子落錯,滿盤皆輸。

  長生王忽然低低笑起來,聲澀如夜梟,「好,既然你要問因果,就讓本王告訴你吧。我姬氏為了支撐這點黎明氣運,流的血可不止你以為的那些。立國時三十三支世系,僅有兩支一貫傳承到現在,就是你和我的先祖。那十五支名頭尚在,實則都換過主宗。即使以太祖和武帝之能,也已經絕了直系子嗣。」

  他陡然加重語氣,一字一頓地道:「帝國有哪個世族如我姬氏子弟犧牲之重?」

  「那趙氏與我姬氏世代通婚,說來可笑,到了如今,若要測帝血濃鬱,拿高邑那幾個兒女來試試,說不定比臨江和你都濃。」

  此言一出,殿中其餘三人登時神色各異。

  皓帝剛想說話,長生王卻沒理他,自顧自地道:「趙氏年輕一代已經拿走了曼殊沙華,若有一天能夠驅動人皇呢?太祖當年籌謀『載曜之始』,自斬騰蛇雙翼,負重曜輪,從此姬氏圖騰缺失,帝血代代受壓制。這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麼?為了人族?難道結果就是強者保不住自己的血脈和傳承,反而讓那些螻蟻般的弱者苟且偷生?」

  皓帝神色恍然,隨即變得無比凝肅,低低道:「原來你想顛覆的是曜輪……」

  長生王枯枝般的手指從廣袖下伸出,用力扣住扶手,眼中滿是時不待我的遺憾。

  他略略前傾,盯視著殿中之人,「看看姬素廉一脈還剩下些什麼東西吧!臨江受林熙棠蠱惑,自甘墮落,退避邊疆三十年。而你!姬寄安,一介賤戶的血脈公然高踞廟堂?!」

  蒼老的聲音在大殿裡迴蕩著,陰冷如蛇,像是嘶吼,又像是詛咒。

  「我大秦姬氏,已經亡了!」

  長生王渾濁的眼珠一轉,如毒蛇信子般掃過張伯謙,「人性總是善忘而貪婪,沒有人會記得最初的犧牲。看大秦千年,門閥世家如潮水漲落,總有姓氏興起,帝血卻一年一年消磨。看那些異姓天王一旦登臨巔峰,不都是挾制帝室,扶持本姓。」

  大殿裡氣氛凝重如陷泥濘,讓人心口如壓了座山峰,說不出的難過。

  長生王究竟是否真的深信那個魔裔秘法,已不重要,他不忿的是宗族式微,帝血凋零。或許他認為斬斷曜輪,就能釋放帝血。然而誰也沒有想到,沉寂千年的「載曜之始」恰於此時大成,再無顛覆可能。

  「我姬家建立的帝國,由我來覆滅,總勝於死在他人之手!」

  一時殿內寂靜,落針可聞。

  張伯謙面沉如水,臨江王卻是神色有些悵惘,皓帝垂目而立反倒格外安然。

  皓帝的聲音如銳器裂帛般劃破沉悶,「然而先人立於洛水之畔,想的是不再被如役豚犬,太祖定下以帝血為國奠基,想的是承載黎明之曜,如今都已經實現。這才是先祖初心!」

  長生王斷斷續續地笑起來,「呵呵,呵呵,呵呵呵,寄安小兒,你如果真像自己說的那樣大義凜然,怎麼不肯讓林熙棠去死?」

  皓帝瞳孔驟縮。

  長生王嗓音沉啞難聽,卻彷彿帶有一種蠱惑般的節奏,「載曜之始完成,就用不著他鎮壓天機了。此人智計近妖,一人就當得兩個天機大宗,把他神魂碾碎,投入國運命軌,黎明復甦之勢還能提前一半。天機士的宿命不就是血祭?」

  話音未落,大殿內突然一記霹雷炸響,隨即如暴雨前夕,雷音響成綿延一片,張伯謙已是對著上方王座一拳擊出。

  誰也無法料到,先出手的會是張伯謙。

  皓帝和臨江王兩人立刻盡全力張開領域,瞬間席捲至殿堂四壁。

  與此同時,房間裡的灰霾一掃而空,牆壁、地板、承塵,所有實體都彷彿一起消失,四面八方湛藍螢光閃爍,像是下一刻就會墜入世界之巔的星河中。可怕的壓力也從四面八方擠過來,好似溺入深海。

  這一詭異景象只出現了數息,就被「王者領域」和「聚落浮屠」的疊加領域吞沒,灰濛蒙的大殿重露真容。皓帝和臨江王聯手壓制住殿內原力法陣後,才有餘暇看向上座。

  意外的是,預料中石破天驚的一擊並未發生。

  就在抵達王座的前一刻,張伯謙極為突然地硬生生收攏所有拳鋒,強行在原地停了下來。落地時雙腳忽地下沉,踏入地面數公分,仍是身軀微晃,顯然這一擊不是那麼好收的。

  他為什麼寧可被反噬,也要停手?
本帖最後由 a6830316 於 2019-4-26 23:23 編輯

wenguey 發表於 2017-10-5 17:46
《卷九》【長夜夢旅有時盡】 章四十二 生死局終(下)

  張伯謙落地後,仍有數道散溢原力在身周飄動,就像深海中的血腥引來鯊魚,殿內法陣再次蠢蠢欲動,一蓬湛藍螢光憑空冒出,直撲那些原力氣息。他揚手劃出一道弧形,將散溢原力和湛藍螢光一起捲入袖中,身軀再次劇烈一震,竟是硬生生吃下了這一記。

  皓帝和臨江王微驚,但知道張伯謙硬抗殿內法陣必有道理,立刻加大壓制,這才向前望去。

  待兩人看清上座,頓時汗濕重衣。

  長生王所坐之處,一點黎明本源灼灼生輝,然而以他們的眼力自可辨認出,那已是無根之木,這點本源純是個死物了。本體則口目皆閉,胸膛也沒有絲毫起伏。

  長生王竟是死前還要擺他們一道!

  他確如所傳,已不能全力出手,此刻小藏宮整體又被帝都王者領域壓制,只靠正殿的原力法陣,面對皓帝三人聯手,長生王不但沒有勝算,戰鬥很大可能就此終結在這個殿堂裡,不會有半點聲響傳到外界。

  但是長生王本體既死,刻意凝結留下的這點黎明本源在未消散之前,仍是天王本源,若被張伯謙一拳擊中,等於兩名天王全力對拼一記。先不說封閉空間加上敵方原力法陣,天王級原力爆炸的衝擊波會讓三人受多少傷,至少皓帝和臨江王的疊加領域肯定壓制不住餘波衝出小藏宮。

  最近一月,帝都可不太平,那些局部亂象還能用叛軍和黑暗種族的刺殺來解釋,小藏宮裡傳出原力爆炸是絕對壓不下去的。

  不過凶險已經過去,此刻的結局方式是最好的一種結果。

  皓帝鬆了口氣後,首先頂不住了,也不顧形象,直接跌坐地上,緩緩調息。一路進來他的負擔最重,始終要維持帝都王者領域對小藏宮整體壓制之勢,不能有半點鬆懈。眼下雖已塵埃落定,但他仍要堅持下去,直到徹底關閉小藏宮控制中樞。

  臨江王也不扶他,就站在一邊為他護法,順便自己也調息。他的消耗不比皓帝小多少,剛才三人領域交疊,又與小藏宮法陣對殺,全靠他居中把控。

  頂級強者之間很少圍毆,最大的原因就是範圍攻擊和領域絞殺不分敵我。虛空中騰挪餘地大些,相應圍殺難度也大,而在小藏宮這種地方,必須分多半心神避免誤傷。皓帝和臨江王出自同源,也要小心控制才能做到領域疊加,而張伯謙的存在簡直就是一柄上古神兵,鋒銳得咄咄逼人,敵我皆傷。

  說起來,皓帝這次被迫提前發動,就是因張伯謙意外攪局,然而若沒有張伯謙在此,看小藏宮內一切佈置,就算他們最終慘勝,怕也要付出帝都動盪的代價。

  此刻張伯謙負手立於大殿另一側,面色平靜,看不出任何情緒,也看不出他剛才受的反噬有多嚴重。

  大殿中一片沉寂,寶座上的軀體散發著腐朽氣息,即使那點黎明本源明亮無比,也揮不去灰敗陰霾。

  殿門那邊的窗戶不知怎的沒有關嚴,此時莫名地開了一條縫,陽光從縫隙中頑強地投進來,在青石地磚上劃出一道衝破黑暗的亮色。

  臨江王忽然打破沉寂,問:「你們怎麼看他剛才說的話?」

  長生王可說了不少話,句句誅心,分明想給他們三人種下心魔,帝王、異姓王和鎮邊藩王本來就不是一路人,也做不了一路人。而臨江王問的又是什麼意思?

  皓帝並沒有反問,倒是認真想了想,答道:「人各有志。」

  說完,叔侄兩人一起看向張伯謙。

  「吾道即吾心,外物與我何干。」張伯謙轉身大步離去。

  殿門轟然開啟,耀眼的陽光有一瞬間佔滿了全部視線。

  臨江王看看光芒匝地的殿外,又回頭看看陰影裡的高座,一個舊時代已經結束,新的時代正在降臨。

  他突然問身邊的帝王,「你可想過,林侯知道所有事情後會怎樣看你?」

  皓帝沒有絲毫動搖,「老師還好好活著,先祖遺願也已經達成,我還有什麼可怕的?」

  臨江王神情複雜地笑笑,「老師?唉,林侯有國士之節,天人之姿,只本心無物,由是無情。」說到最後一句時,他的聲音低如耳語,皓帝也不知道聽清楚了沒有,抬眼看了看他,沒有說話。

  臨江王頓了頓,道:「也罷,他在一日,我就鎮邊一日。陛下,且提醒你一句,我不入帝都,但是我這邊的人來不來,我不會管。」

  皓帝道:「皇叔不用擔心,帝國中興之勢已成,就是世家升閥也在情理之中,宗室壯大又有什麼問題?」

  長生王一去,帝室內部權力格局,乃至皇家保留領地上都會有一串連鎖反應。門閥世家的派系變遷、權力更迭也是尋常,何況帝室這個最大的門閥呢?此事餘波必將持續很長一段時間。

  臨江王朝皓帝點點頭道:「我走了,不要告訴他我來過。」也不等回答,就悠然邁開步伐,轉眼融入陽光中,消失不見。

  「小藏宮」裡發生的一切並不被外界所知。

  當晚帝室發佈通告,長生王壽盡,以國禮下葬,這個消息在帝國臣民中有震動,卻無太大恐慌。

  近年來帝國中興之說四處流傳,底層修煉出黎明原力的人口比例明顯增加,年輕人修煉速度遠超父祖,還有許多處於大瓶頸期的強者紛紛突破,帝國前兩年又剛新增一名處於盛年之期的天王,如此新老交替也是常情。

  而整個帝國上層都意識到了有什麼正在改變。但是帝室不干涉門閥世家內務,門閥世家更不能介入帝王家務,除了局中人,餘者皆自覺遠離風暴中心。

  很快未央宮發出一道道政令,讓人窺得龐大冰山後的一角。

  內閣改組,不再設四輔命大臣,徹底結束了前朝留下的輔政體系,同時部權盡歸內閣,新設太宰一人,總領百官。討論已久的帝國軍區重新劃分事宜塵埃落定,仍設十大元帥。

  然後是人事變動。

  解林熙棠元帥職,由內閣首領輔命大臣改任太宰,由鎮國侯晉封鎮國公,加「帝師」銜,北府軍團盡歸國公私軍。

  原張伯謙所鎮符煌、吉水、居胥大區,由涪陵侯吳亞子晉封元帥統領,博望侯世子魏破天晉封中將為輔。涪陵侯是少有的士族出身元帥,乃博望侯族弟魏柏年妻弟。如是,遠東魏氏失元帥位多年後,復而得之。

  原林熙棠所鎮西陸,由趙公成上將晉封元帥統領。至此,西陸上燕雲趙氏一家獨大,鼎盛之勢與張閥並駕齊驅。原林熙棠所鎮河西走廊一分為三,就近併入相鄰戰區。

  諸如此般,林林總總。

  這一系列人事任命清晰地傳達出一個信號,帝國內部那場始終潛於水下的動盪終於已經過去,如今的帝室並無削藩之意。遠東魏氏或許將是第一個開啟升閥之路的上品世家,緊接著還會有第二個、第三個,乃至更多。

  朝堂內外以一種安靜而又尊敬的姿態接受了這一變化。

  浮陸此刻處處烽火。

  若自高處下望,可見三路帝國大軍如三把利刃,狠狠切入黑暗種族軍陣,砥礪前行。尤其是中路和東路攻勢,格外犀利,遠遠超過了西路。

  這兩路大軍直插浮陸深處,周圍幾乎全是永夜軍隊。他們就如孤身在森林中奔行的猛虎,周圍的黑暗種族則是狼群,奔行左右,等候著猛虎虛弱的機會。

  西路軍勢卻是運用得厚實,穩紮穩打,如一個巨大磨盤,不斷將前方的敵人碾碎。相比之下,反倒是這路軍勢最為紮實。

  浮陸東部,地勢複雜崎嶇,天然有些易守難攻,在地面上,可見帝國部隊正在疾行,無以計數的載重卡車載著士兵,徐徐/向前。道路兩側隨處可見出現故障被拋棄的卡車。而空中數艘浮空艇在低空緩行,與整個軍陣保持一致。

  居中的一艘戰艦上,海密公主全身都被戰甲包裹,大半張臉為面甲所覆蓋,只有那雙燦若星辰的雙眼,以及自頭盔後灑出如瀑的長發,提醒著人們她那傾國傾城的容貌。

  偶爾會有永夜高速戰艦從雲層中穿出,試圖撲向前進中的隊伍。每當這個時候,低空處緩行的浮空戰艦就會用精準得令人膽寒的齊射驅逐不速之客。大部分永夜戰艦都會知難而退,而少數戀戰貪功的則會被帝國高速戰艦咬住,並被擊落。

  在掌握了外空控制權之後,永夜戰艦隻能偶爾出現偷襲騷擾。即使這樣,他們的損失也不算小。

  此刻前方軍陣突然放緩速度,槍聲大作,衝在最前的裝甲戰車接連被擊中起火。前鋒戰士立刻跳下軍車,向兩翼散開,就地開始還擊。

  浮空戰艦緩緩停下。

  一名半身都是鮮血的少將奔入指揮艙,單膝跪地,道:「殿下,前方遇到襲擊。」

  海密靜靜看了片刻,方問:「怎麼回事?」

  那名少將道:「黑暗種族在前方佈置防禦陣地,他們隱蔽得很好,我方一直都沒有察覺埋伏。屬下推測,他們動用了有領域之力的強者,才能夠完美藏匿。」

  「打得過去嗎?」

  少將略顯猶豫,道:「他們的防禦非常完善,顯然是經營了一段時間……」

  「給你多少兵你能打過去?」

  
wenguey 發表於 2017-10-6 14:05
《卷九》【長夜夢旅有時盡】 章四十三 三箭之威

  少將額頭見汗,道:「這個,恐怕不是兵力的問題。黑暗種族有備而來,有相當多的強者,他們又是據險而守,因此……」

  「有什麼樣的強者?」

  「初次試探,可以確認的是至少有實力侯爵在一線坐鎮。那麼按照慣例,這道防線的主帥應該是公爵。」

  「公爵,好,我知道了。」

  少將頓時一驚,忙道:「殿下!那只是屬下個人推測,當不得真!請殿下不要輕舉妄動!」

  海密並沒有說話,少將也不敢多說,只能跪地不起。

  此刻帝國前鋒兵力已經展開,雙方開始激烈交火。前方乃是一道山谷,兩側山頭都被黑暗種族佔據,從地形上就得了居高臨下的優勢。而且防線上火力異常兇猛,帝國前鋒部隊幾次衝鋒都被打了回來,損失數百戰士,卻是一無所獲。

  一艘帝國浮空艇試圖從空中接近,以空射炮火壓制。結果相距尚有數百米,一道火流星就自永夜陣地中升起,直射浮空戰艦。戰艦拚命躲避,可是依舊被擊中,頓時甲殼機件四下紛飛,艦身側後方被轟出一個大洞,從洞口向外噴著火。

  這艘浮空戰艦立刻掉頭逃跑,斜斜降下地面。好在它最後仍然落在帝國軍的控制區域內,而且只是起火,沒有爆炸,艦內的人還是逃了出來。

  這道火流意味著黑暗種族至少有上位強者親自操控的對空弩炮,普通護衛艦都經不得一擊。這樣一來,帝國浮空戰艦就無法在低空接近永夜陣地。

  戰局一下陷入膠著。帝國又是一輪殊死衝擊,依舊以死傷慘重收場。

  旗艦上,所有將軍的目光都在掃視戰場兩邊。正面防線太過堅固,想要打穿,恐怕需要全軍展開,充分火力準備,那就不是一兩天的事了。可是此處除了當面山谷之外,兩端都是連綿山脈,載重卡車根本無法通行,難道要讓戰士徒步跑到白城?

  「大概就是這裡了。」海密忽然道。

  眾將軍還在揣摩她的意思,海密已自伸手,旁邊兩名貼身侍女立刻奉上一張比她整個人還要高的巨弓。她持弓走上甲板,冉冉飛上天空。諸將立刻跟著升空,不敢怠慢。

  海密回頭,道:「都跟來作什麼?你們幾個,跟我來。」

  她點了數人,隨她飛到永夜陣地前緣,便道:「去罵陣,把他們的頭給我罵出來。」

  眾將皆是一呆,驚問:「殿下,您這是?」

  「單挑。」

  眾將再驚,一齊相勸,海密淡道:「不是我去,難道是你們去嗎?」

  東路軍中,有幾員調自禁衛軍的老將曾經見過年輕時的海密長公主出手,然而此刻距離當時已經過去許多年,這些年中,海密連露面都是極少,更不用說出手了。時至今日,無人知道她真正實力。

  軍令如山,海密再重複一次命令,諸將就不得不聽令。一名將軍出列,提氣開聲,喝道:「對面的聽著!爾等主帥是誰,速速通報姓名,出來受死!」

  永夜軍陣一片寂靜,根本無人應答。

  這將軍又長篇大論地說了一通,引經據典,不帶髒字地叫著陣。他正在說得高興,忽然發現身邊多了一人,竟是海密。

  海密一手抓住那名將軍,將他拋回本陣,清冷的聲音響徹整個天空:「黑血雜種們,你們部落裡的雄性都死絕了嗎?男人不敢出來,出來條公狗公牛也行!」

  這一句罵陣,聲音無比好聽,用詞無比不可言喻,頓時讓沒見過長公主當年風采的諸將聽得目瞪口呆,而一些老將則是痛心疾首,深感有辱皇家斯文。

  永夜陣中再不復當初那樣無動於衷,一名魔裔男子徐徐升空,與海密遙遙相對,徐徐地道:「我是魔裔青薔薇家族的森。」

  「沒聽說過。」海密一句話就把森氣得差點從空中摔下去。而且她並不打算就此善罷甘休,繼續道:「你是不是得罪了永燃之焰或是另外哪個老東西?明知道我在這邊,還把你派過來送死!」

  森氣得雙眉立起,看上去幾乎都要垂直了,嘴角也在微微抽動。作為一個小家族出身的強者,他格外重視名譽。在數萬大軍前受此羞辱,如果不作回應,可想而知回去後會有多少非議。

  然而這與他們之前定下的戰略不符,上面給這個戰略點的命令是據堅而守,能拖多久就拖多久。雖說身為公爵的森有權根據戰場形勢自行臨場決策,可是他心中仍有猶豫,一時沒有動手。

  海密看穿了他的心思,冷笑道:「名聲都丟光了,這一仗打贏了又有什麼用?回去後,他們記住的絕不是你的戰功,而是你當縮頭烏龜的事蹟。」

  森終於下定決心,緩緩抽出長劍,道:「即是如此,那我就來領教一下傳聞中海密長公主的本事。」

  海密道:「你一會別逃就好。我會教你如何當一個好魔裔。」

  聽了這話,森倒是一呆,問:「什麼樣才算是好魔裔?」他很想聽聽,對頭的評價是怎樣的。

  「死了的魔裔就是好魔裔!」

  話音未落,海密已張弓搭箭,一箭帶著煌煌青光,剎那間已到森的面前!

  森大驚,從未想過海密的箭竟是這種快法!他一個分神,箭尖已到眉心!

  危急之際,他暴喝一聲,身體驟然變得有些虛幻。隨即長箭射穿他的腦袋,森的腦袋立時炸開,化成一團淡青色魔氣。

  緊接著森的身影再次凝實出現,卻是呈現蜷曲抱膝的姿態。原來海密那一箭緊貼著他後背掠過,只是射穿了一個類似於秘法替身的東西。

  森舒展身體,臉色極是難看。就在這時,他身上突然砰砰幾聲,又炸出幾團青氣,隱約看得出那是手腳軀幹的模樣。淡青魔氣散盡後,森的氣息立刻弱了幾分。

  海密這一箭,顯是直接削去了他一道保命手段。

  險死還生,饒是森已是公爵,握劍的手也禁不住有些許顫抖。他在諸公爵中算是比較年輕的,又出身小家族,走到今天這個位置殊為不易。

  還未等他平復心境,海密第二箭已在弦上,這一次箭上是炫炫雷光,一箭即出,竟是無聲無息,宛若驚電閃過,乍見時已在眼前!

  這一次森早就在全神戒備,全力一劍斬出,將雷箭劈到一旁。可是箭上所附雷火,卻大半爬到他身上,與淡青魔氣交纏不休。激戰之中,淡青魔氣明顯處於下風,只是雷火數量有限,耗不過可以源源不絕補充的魔氣而已。

  誰也看不到海密面具下的神情,只是見她身形筆直,動作穩定,又是張弓搭箭。這一次長箭上透著朦朦黃光,看上去如有千鈞之重,就是海密也顯得有些吃力。

  這一箭速度就慢了許多,然則氣勢沉重之極,就如一座山巒當空壓下。

  森還在與渾身電火糾纏,來不及閃避,況且他已被奪了先手,再一昧退避,就是兵敗如山倒之勢。無奈之下,森雙手持劍,瘋狂提升魔氣,一聲狂吼,狠狠斬在長箭箭鋒上!

  交擊之際,轟鳴聲有若陸塊崩塌,森如遇重擊,倒飛出去,當場噴出一口青血,氣息再降。

  他臉現駭然,海密箭技之霸道竟然還超過傳說,出手就要見生死,僅僅三箭就讓自己受到重創。眼見海密又抽出第四支箭,森再也顧不得顏面,轉頭就逃。

  不過在他面前突然出現一道身影,擋住去路。

  「還沒打完,跑什麼?」喝止了森之後,那人又轉向海密,微笑道:「長公主當年神技,可是號稱神之七箭。這樣用了,還拿什麼來對付我呢?」

  森抬頭看清來人,不由一呆,議會之前曾傳訊,將增派道爾公爵到這個戰略點來,算算時間也差不多該到了。只是為何最終來的是這人?他可是一名資深議員!

  海密原本搭在弓上的第四支箭又收了回去,然而聲音依舊冰冷平靜,並無絲毫意外的樣子:「歌詩圖,你上次的傷好全了嗎?」

  這個問題頓時令歌詩圖老臉一紅。當年他氣勢洶洶地降臨永夜大陸,結果迎頭撞上趙若曦,重創在曼殊沙華之下。雖說敗在十大名槍下並不丟人,可畢竟是輸在一個小姑娘手下,著實不怎麼好聽。況且曼殊沙華全力一擊哪是那麼容易恢復的,之後歌詩圖在氏族的古老血池裡躺了好幾年。

  偏偏這時,海密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看來議會沒人了,都要把你從血池裡撈出來。奇怪,你們不是內戰停了嗎?人都跑哪裡去了?」

  歌詩圖脾氣再好,都有些惱羞成怒了,「長公主殿下,我的傷好了沒有,一會你自會知曉。不過我倒有些奇怪,為何你似是胸有成竹。是否議會中有什麼人,暗中通了消息?」

  海密淡道:「我在這裡,再蠢的人也知道只派剛剛那個廢物過來就是送死。除非是他自己蠢,從一開始就打算一個人扛這一路。」

  森臉上一紅,又羞又惱。議會是做了相應佈置,但在遇到海密叫陣時,自尊心是一個原因,另外一方面他也確實覺得可以放手一戰,而不用等另一名公爵來分功。

  可是沒想到三箭之下就到了生死絕境。看海密收起來的那第四支箭,多半是有追蹤和生機絞殺功能的絕殺箭。若不是歌詩圖及時出現,他都有可能在第四箭下隕落。

  只有直面過,才會知道海密的可畏可怖。

本帖最後由 a6830316 於 2019-4-27 00:46 編輯

kate801 發表於 2017-10-7 17:35
《卷九》【長夜夢旅有時盡】 章四十四 傷亡數字

  歌詩圖見勢頭不對,接過話頭道:「何必多說?現在我已在此,我們聯手,你覺得還能從這裡衝過去嗎?」

  不知是否錯覺,海密面具上人像的嘴角似是微微上彎,露出一抹冷笑。她淡淡地道:「原本只有三成把握,可是你出現得太慢了,那個魔裔蠢貨已經被我三箭重創,實力能剩下七八成就不錯了。我奇怪的是,那個蠢貨沒見過我,當年我和你可是曾經交過手的,你幹嘛在旁邊看那麼久?還這麼晚出手?」

  森的臉色立刻就有些變了。直到歌詩圖自行現身前,他都不曾覺察旁邊有人,顯見歌詩圖是著意隱匿蹤跡。

  歌詩圖怒道:「你那時不過是個小丫頭,和現在怎能一樣?」

  「一個小丫頭,不也在你面前撐了好一陣?」

  歌詩圖知道這種事情解釋只會越描越黑,當下雙手張開,指尖血色光芒閃動,喝道:「多說無益,打過就是!」

  然而他雙手剛開,忽見海密手中長弓上又多出了一枝箭。此箭通體漆黑,似乎能吸盡一切的光。只有從周圍環境變化的對比中,才能意識到有這枝箭存在。

  歌詩圖頭髮根根倒豎,驚叫道:「第七箭!」

  叫聲未落,黑箭已出!離弦的剎那,它已出現在歌詩圖身後。

  歌詩圖一聲大叫,做出一個行動軌跡極為複雜的折向,狂飆而走,竟顧不上森和下方的數萬大軍巍巍關隘。

  森一時竟是呆了,完全沒想到形勢急轉直下,竟會這樣。

  海密摘下面具,露出一張幾乎無法形容的臉。她看上去最多不過二十歲,過往的歲月絲毫沒能在她臉上留下痕跡。只是此刻這張絕美的臉十分蒼白,說不清是在面具下藏得太久,還是受了什麼傷。但是從她的眼角,兩道正流下的血線,凄美之餘,也說明她此刻的狀況並不好。

  她轉頭望向森,道:「知道我為何會摘下面具?」

  森臉色凝重,再怎麼想也知道絕不可能是什麼浪漫理由。他一面全力戒備,一面問:「為何?」

  「我剛剛說,打過去原本只有三成把握,但是射傷你之後,就變成了六成把握。」

  森更加警惕,道:「然後呢?」

  「然後?我拼命的話,就變成了十成!」海密臉上笑容盡收,緩緩抽出另一枝箭。

  森大驚!

  哪怕明知道海密剛才射出的第七箭必定付出了相當代價,算起來她也就只剩下兩箭,可是森完全不想去試這兩箭威力究竟有多大。連歌詩圖都一個照面就逃了,他也不想把自己的命搭在這裡。

  「等一等!」森急忙舉起雙手,想要說點什麼。

  可是海密哪裡理他?長弓漸漸拉滿。

  森眼見不妙,再不敢討價還價,掉頭就走。總算海密沒有將那一箭真正射出來。

  歌詩圖和森先後撤離,下方黑暗種族部隊的士氣可想而知。帝國先鋒在這時恰到好處地停止攻擊,於是永夜防線上頓時忙碌,守備部隊梯次撤離。

  帝國這邊也不干擾,更沒有追擊的意思。東路軍當務之急的目標是完成會軍,而不是殺傷黑暗軍隊。對面的部隊建制完整,只是少了統帥,若貪這點人頭軍功,激起對方拼死之心,不知會被拖上多久。

  海密持弓而立,直到永夜部隊撤得七七八八,方道:「過去吧。」然後回身飛入戰艦。

  返回之前,她又戴上面具,再無人能看到喜怒哀樂。

  帝國東路軍再度啟程,滾滾通過了防線,沿著浮陸邊緣地域一路疾進。

  而中路又是另一番景象。

  趙君度將麾下部隊分成數波,交替突擊,每戰必定身先士卒,因此軍中士氣極盛,人人效死,一路勢如破竹,直殺向白城。

  趙君度既然出戰,帝國自是另有一番重視。衛國公親自坐鎮中路軍,以為柱石。當道爾公爵現身時,衛國公自然出手接過,與之從地面直打到虛空。

  沒有公爵級強者支援,永夜部隊哪頂得住以趙閥私軍為主力的帝國中路軍突擊,一道道防線都被擊穿,整個浮陸中部區域被切割得支離破碎。要不是有迷霧森林這道天然屏障,黑暗種族的防線還不一定被衝成什麼樣。

  一系列突擊戰中,趙君度展現了以往被他強大個人武力所掩蓋的另一面:在臨陣指揮的才華上,他已經不比帝國一線名將差了。他對永夜防線的薄弱處有種近乎於直覺的敏銳,往往一擊就能夠令對方防線崩潰。

  另一方面,永夜戰士此刻大都知道浮陸大勢已去,人人在想著如何脫身,無心戀戰,據守防禦的決心也不堅定。

  然而也有幾名謀士隱隱感覺趙君度這一次用兵已經稱得上有些激進了,他督軍出戰絲毫不恤兵力,也不管周圍態勢如何,只是一味揮軍直進,不做半點迂回和緩。

  好在後方不墜之城依舊是趙玄極主持大局,各類物資源源不斷送來,優先補充中路大軍。而趙君度兵鋒過處,如摧枯拉朽,所向無敵,也讓那些籌謀建言沒有用武之地。另外還有兩支自趙玄極、趙魏煌衛隊中抽出的隊伍,專門掃蕩趙君度左右,以護翼側翼。

  如此一來,浮陸中路幾乎成了趙閥的天下,東路則是帝室為首,餘下一眾門閥世家,甚至包括青陽張氏在內,全部擠到了西路。

  這是頗為奇怪的格局,有心人反復揣摩著,卻又把握不到什麼。只是感覺,似乎帝室和趙閥的人太多了。

  雖然國戰中,帝室和禁衛軍向為先鋒,但浮陸之戰似乎還沒到這個程度。況且皇家保留領地大多位於秦陸,而如今坐鎮秦陸的長生王垂垂老矣,一旦帝國失一天王,永夜趁機進攻本土,仍要靠帝室支撐大局,在浮陸投入太多,本土那邊又如何調劑?

  白城,短短一日功夫,整個城市就已面目全非,全城都看不到幾座有點高度的建築,所有明顯目標都被永夜重炮徹底摧毀。

  城市徹底變成廢墟,地面上鋪滿屍體,已經看不到地基和土壤。濃煙還在彌漫,火光卻淡了很多,城裡可燒的東西已經不多了。

  從進攻開始,羅密爾就近乎瘋狂般將所有重炮炮彈全都砸到了城裡。這種狂轟濫炸確實有效果,至少宋子寧精心準備的重炮群就被摧毀了大半。好在炮彈都打得差不多了,千夜和宋子寧也不覺得心疼。

  他們也顧不上心疼,炮擊一結束,黑暗大軍就攻了上來。一天時間裡,羅密爾的軍隊發動了八次進攻。雖然都被打了回去,但整個城市每個角落,都是戰鬥過的痕跡。

  在一處房屋的廢墟中,千夜靠牆站著,默默地抽著煙。這在此刻的戰場上已經算是罕有的享受。

  宋子寧一身塵土,不知道從哪裡鑽了出來,往千夜面前地上一坐,嚷嚷道:「累死了!這些傢伙哪來這麼多的炮灰,他們不心痛嗎?」

  「我們還有多少人?」

  「等等再說,先給我來支煙。我那點早就抽完了。」

  千夜在身上摸了摸,已經一支都沒有了,就把抽剩的半截遞給了他。宋子寧顧不上許多,接過來深深吸了一口,方才滿足地道:「也不知道為什麼,一打仗就想抽煙……」

  抽完煙,宋子寧身周領域一閃而收,說:「我們大概還剩一萬多人。但是一直沒動用的預備隊就只剩幾百人了。他們的進攻太瘋狂了,簡直就不正常。」

  「只有一萬了?」千夜知道傷亡必定慘重,可是聽到具體數字後,仍有種未曾預料的沉重。

  宋子寧似乎思考的角度不一樣,「等這仗打完,暗火大概就要破產了。」

  這一次,千夜和宋子寧整整從中立之地帶來四萬大軍,除了近萬人留守艦隊待命外,餘下的全都投進白城戰場。僅僅一日功夫,整個部隊死傷就已過半,可見戰況慘烈。若在中立之地,無論是攻是防,戰損到這個程度,軍隊基本上就崩潰了。

  在處處燃燒著戰火的混戰中,哪怕千夜和宋子寧也無力顧及那些普通傭兵,光是應對黑暗種族如同群蟻噬象般的爵位強者就已無暇他顧。

  可是想到一萬多戰士就在這樣一塊小小土地上戰死,千夜還是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宋子寧知道他心中所想,拍拍他的肩,說:「別想那麼多了,這是戰爭。我們這裡死了一萬多人,對面估計是我們三、四倍,還不算各種蜘蛛、座狼的僕兵。」

  永夜方最頭疼的就是人族繁衍速度遠超大部分黑暗種族,就比僕兵的繁殖速度慢一些,然而僕兵完全訓練不成高級戰士乃至爵位強者。人族雖然也只是部分能夠覺醒黎明原力,但訓練一下基本都能使用武器,這樣一來在真正戰士的層面上,人族個體戰力相對較弱,代際補充速度卻快多了。

  因此在戰鬥中,只要人族比黑暗種族的戰士傷亡數量少,通常都是可以接受的。而白城防禦戰迄今為止,黑暗戰士的傷亡數倍於傭兵,無論放到哪裡,都可說戰果輝煌。

  只是千夜皺著的眉,並未舒展。

  遠方的戰艦上,羅密爾看著眼前傷亡數字的戰報,頭頂似有陰雲在緩緩堆積。許久之後,他方道:「也就是說,才打了一天,我們就損失了五萬戰士?」

  一名伯爵小心翼翼地道:「這裡面還包含了失蹤的數字。」

  「廢物!!」啪的一聲,那份戰報砸到了伯爵臉上。 本帖最後由 kate801 於 2017-10-7 17:57 編輯

kate801 發表於 2017-10-8 14:03
《卷九》【長夜夢旅有時盡】 章四十五 消耗戰

  白城內,千夜的眼睛沒閉上多久,就被隆隆的炮聲驚醒。他站起身來,從半截斷壁向外望去,看見一隊血族劍士正如幽靈般無聲而又迅速地衝了過來。

  千夜凝立不動,在血脈潛伏下,那隊血族戰士對近在咫尺的千夜視若無睹,直接貼著牆外衝了過去。等他們都過去了,千夜方才站直身體,取出幻之曼殊沙華,對準一名血族爵士的後腦,就是一槍轟出。然後再次隱匿無蹤。

  血爵士一聲慘叫,倒地不起,旋即抱住自己的頭,痛得滿地翻滾。血族戰士立刻停步,部分戒備周圍,部分則是想辦法救助長官。血爵士是這隊戰士的首領,他傷得極重,卻又不是沒有生還希望,最後在無奈之下,血族戰士分出大半人手,抬著血爵士退出戰場,餘下寥寥數人則變得小心謹慎,向白城深處搜索前進。

  而千夜看了一眼後續,身影就從原地消失,再次出現時已站在數個街區外的廢墟頂上,手中半截斷矛用力擲出,將一頭狼人男爵釘死在路面上。

  那頭男爵還有兩名扈從,他們剛想幫助主人,結果路邊幾具屍體中突然一齊站了起來,彈如雨下,將兩名扈從打成篩子。幾名傭兵隨後分散跑開,又在另外地方躺下,繼續扮演屍體。

  整個白城早已變成煉獄。

  任何陰暗角落都有可能射出子彈或匕首,每一具屍體都要判定是真是假。甚至就連磚石瓦堆也不能確認是否安全,隨時都有可能從裡面衝出幾個傭兵,或者突然塌陷,變成陷阱。

  白城地下,原本早就被黑暗守軍挖出許多坑道,以作備戰和存儲物資之用。宋子寧接手後,更是把地下拓成一個巨大迷宮,而且還是上下數層。仗打到這個時候,所有這些布置就顯示出功用。

  黑暗種族在廢墟戰場上吃了幾次虧後,也發現了地下秘密,然而卻沒有很好應對方法。他們曾經發現數個地下通道入口,可是只要進入,就都是有去無回。誰也不知道哪些是真正的通道,哪些只是引誘對手的死亡陷阱。

  整個城市,地上地下都是戰場,雙方彼此交錯,危險可能來自四面八方。

  在整個廢墟中,還有兩個最危險的敵人,千夜和宋子寧。宋子寧的三千飄葉領域所造幻境如真如幻,往往在兩隊敵人間模擬出一個傭兵影像,就能令兩隊敵人自相殘殺。而千夜,則是所有爵位強者的夢魘。在這片戰場上,血脈潛伏令他看起來和普通傭兵無異。那些習慣使用感知的強者,即使看到了千夜,也會下意識地把他當成普通傭兵,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在擊殺又一名蛛魔子爵之後,千夜終於感覺到一絲疲累。不知不覺,已經連續戰鬥了一整天。算起來,這是第幾次戰鬥了?就連他自己一時都有些想不清楚。十二還是十三次?

  天色昏暗,空中的月亮發著昏黃光芒,邊緣處勾勒著一線血芒。浮陸上偶爾也會看到兩輪月亮,方位和形狀卻和在大陸塊上看到的有很大差異。戰到酣時一抬頭,額外有種身在異鄉的感覺。

  遠方響起幾聲悠長的汽笛,凄厲而孤涼。這是撤退的信號,黑暗種族戰士有若退潮般向城外奔去,許多倒在來自背後的槍彈下。傭兵的韌性和嗜血被徹底激發出來,並沒有因對方撤退就停止殺戮。

  千夜登上一座廢墟頂層,眺望著整座白城。在他的視野中,代表著生物血肉的淡花光點明顯稀疏很多。這意味著又有不少傭兵在這次戰鬥中變成屍體。雖然不知道還有多少人潛藏在地道裡,不過想來也不會很多了。

  他心有所感,一躍而起,落在另一個街區的廢墟上。宋子寧正坐在石塊上,不斷喘著氣。此刻的宋子寧面具已經不知去向,醒目的白袍也扔到不知哪裡去了,僅有矛槍依舊在手,可也粘滿血漬塵土,不復光亮。

  千夜在他身邊坐下,嘆了口氣,說:「我們的人不多了。」

  宋子寧道:「他們死的可多多了。」

  「有不少人跟我們的時間也不短了。」

  宋子寧像是明白千夜的心情,「千夜,這樣的戰爭,死人是很正常的。這是兩大陣營的正面戰場,別說死幾萬人,就是你我,甚至是更大的人物,在這戰場上都是一枚小卒。哪怕被推到最前面,也是身不由已。」

  千夜長出了一口氣,說:「有時候我真不明白,戰爭是為了什麼?」

  「生存、資源,還有其它?哈,那不是我們現在應該思考的問題。先想辦法活下去才是真的。」說到這裡,宋子寧拍拍千夜,說:「你可是要踏平聖山的男人,怎麼能這麼無精打彩的,哈哈!」

  「你呢,你又是為了什麼?」千夜忽然問。

  宋子寧沉默片刻,方道:「老祖宗閉死關的時候,我能感覺得到,她老人家是後悔了。後悔沒有早下重手,清理家族。說起來,當年如果沒有她最終作主,我可能也去不了黃泉訓練營。」

  「是她決定的?」千夜有些吃驚。

  宋子寧從沒有正面提過他是怎麼進的黃泉,千夜一直以為宋子寧天賦測試被連續做手腳,說不定是當做家族棄子扔過去的,也就從沒有細問。現在看來宋子寧受家族排擠是不假,背後也有老夫人借勢運作的影子。

  「黃泉並不是壞事,想想永夜大陸上的人,想要拿命換這樣的資源都沒有門路。」宋子寧伸了個懶腰,「累死了,來,借靠一下。」

  千夜踢開一段焦黑的金屬,和宋子寧背靠背坐著,兩人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起往事。黃泉,還有兩人不曾相遇前的時光。

  這是一個必須掙扎求生,而不是單靠施捨就能活下來的年代。即使能夠跪著生,也總有人寧願站著死。

  回溯到一切的最初,永夜垃圾場,千夜的記憶深處不可避免地泛起一個片段。銀髮的男子微微俯身伸出手來,身周是尚未完全消散的青色光雨,那一刻恍若看到天人。

  遠方的羅密爾則拿著長長的陣亡名單,臉色鐵青,雙眼更是紅得如同會溢出血來。

  夠資料上這份名單的,就只有爵位強者。正因如此,這份名單才長得讓人膽戰心寒。在場的一眾強者不禁慶幸,還好自己不是名單上的一員。

  惟一神色不驚的,就是除了羅密爾之外惟一坐著的普拉特副公爵。他確實進了白城,又隨著軍令一起撤了出來。至於他在城中究竟幹了什麼,普通強者哪有可能知道?就是有人知道,也不敢說。

  羅密爾對此卻是毫無辦法,現在看著手上這份名單,終於體會到了普拉特當初撤退時的心情。他麾下部隊中的爵位強者,至此已戰死過半,就連侯爵都死了一位。這裡面可是有他不少嫡系親信。這一場戰鬥,已經將羅密爾的勢力打殘了。沒有數十年,休想能夠補上損失。

  此刻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羅密爾身上。羅密爾知道一眾下屬心中想著什麼,無非就是希望他和普拉特一同進入白城,只有這樣才有可能壓制千夜和宋子寧。說白了,就是到了雙方主將決戰的時候了。

  然而這個決定,卻並不容易。

  羅密爾雖然很少打陣營戰,但絕不會低估人族實力,他作為瑪門氏族的實權人物,知道許多普拉特都不知道的機密。此刻心中想起的,就是那位曾經突入英靈殿的蛛魔大公。這位大公孤身突入,轉眼間就重傷逃遁,連麾下艦隊都顧不上,強行虛空橫渡,後被支援艦隊救援,這才得免一死。但是他至今都昏迷未醒,也就無人知道在英靈殿裡究竟發生了什麼。

  羅密爾一直在思索那位能夠瞬間重創大公的強者,究竟躲在哪裡?他不惜代價反復試探,也沒有試出那位強者的行蹤。由始至終,白城內似乎就只有千夜和宋子寧兩個真正強者。

  想到這裡,羅密爾不禁恨恨地看了普拉特一眼。老蛛魔只當什麼都沒看見。

  羅密爾心中更恨,要不是普拉特給了他錯誤情報,他也不至於損失這麼多戰士。現在看來,白城內至少還有數千傭兵。也就是說,千夜在城中屯集了超過三萬戰士!

  把三萬人放在白城這麼小的地方,簡直就是喪心病狂了。而且人族的防御工事究竟是什麼黑魔法技術?居然被重炮犁平後,還能用來打消耗戰。

  看著遠方的白城,羅密爾終於開口,問:「我們還有多少部隊?」

  「大人,只有不到四萬了。」

  羅密爾瞳孔微縮,片刻之後,方沉聲道:「傳令,全軍出擊!所有部落勇士,只要還能動的,都給我上前線。我的座艦,以及所有浮空艦全部後撤,退入虛空。」

  一眾隨從大驚,「大人,萬萬不可!」

  這是自斷退路之舉,顯然羅密爾是打算破釜沉舟,一舉擊潰白城守軍。問題是,羅密爾實際上斷的是下面人的退路。以他實力,一看情勢不妙,大可孤身飛入虛空,返回座艦。而其它沒有能力進入虛空的伯爵子爵,就是留下來等死了。

  普拉特自是知道羅密爾打算,不過他的座艦也停在虛空,自然樂得如此安排。而其他人也不敢正面置疑羅密爾。

  定下出擊任務,羅密爾轉向普拉特,微笑道:「普拉特大人,有沒有興趣和我到白城一游?」

  普拉特起身,道:「那裡沒什麼好看的。不過既然羅密爾大人有興致,我當然要奉陪。」

  「很好!」羅密爾當先走出戰艦,凝立空中。一眾強者跟在他身後出艦,龐大的戰艦便即轉向,然後升空,消失在天際。

  白城中,千夜感覺好像才剛剛坐下沒多久,空中就又響起重炮炮彈砸下呼嘯聲。

  到了這個時候,已經沒有人會去攔截炮彈了。原力越來越珍貴,打到現在,就連千夜的恢復速度,都沒法完全補足消耗,其他人更不用說。反正黑暗種族炮彈也沒剩多少,炮擊稀稀拉拉,不過是做個樣子,權當進攻信號了。

  千夜和宋子寧互望一眼,就準備各自分開。就在這時,千夜忽然心有所感,轉頭望向天空。

  夜天之上,兩位永夜公爵的身影徐徐而來,威壓毫不掩飾地放出,直似排山倒海!

  「決戰了啊。」千夜心有所悟。

  宋子寧望向千夜,比了個手勢。千夜想了一想,緩緩點頭。 本帖最後由 kate801 於 2017-10-8 14:53 編輯

kate801 發表於 2017-10-9 22:52
《卷九》【長夜夢旅有時盡】 章四十六 死亡區域

  羅密爾和普拉特並未立刻參戰,而是看著地面上的部隊瘋狂攻城。有兩位公爵級強者在場督戰,所有戰士都是瘋了一樣的進攻。

  傭兵們即刻感覺到了極為沉重的壓力,可眼下所有人都無退路,頂不住這波攻擊左右是死,那倒還不如在戰場上痛痛快快的戰死。打到這個時候,剩下的都是最富有經驗,實力也最強悍的傭兵。他們依托每一處可以利用的地形,不放過每個最微小的機會,持續不斷地打擊敵人,給對手放血。

  白城中央城區,一處建築物先後數易其手,裡面屬於傭兵的槍聲漸漸微弱,而狼人和血族一蜂窩地衝了進去,轉眼間裡面最後的槍聲都沉寂下去。這座建築早成廢墟,裡裡外外鋪滿了黑暗種族戰士的屍體。在付出沉重代價後,黑暗種族終於奪下了這裡,也為進軍最核心的位置打下了一座橋頭堡。

  只要能夠占領中央城區,那時傭兵們就要被迫各自為戰,戰局將徹底向黑暗種族傾斜。

  然而永夜戰士還沒有來得及歡呼,就見周圍環境似乎有了某種奇異的改變,好像多了些什麼。一名經驗豐富的狼人本能地向腳邊望去,猛然看到那裡竟莫名多了兩顆手雷!

  剎那間的轟鳴淹沒了整個廢墟,衝擊波和橫飛的破片將永夜戰士撕得粉碎。爆炸完全沒有死角,硝煙濃得能夠嗆死人,誰也想不到,造成這個烈度的爆炸居然是火藥武器,那得達到一個多麼恐怖的密度?!所有在廢墟樓內的永夜戰士全都變成了屍體。

  宋子寧悄然現身,向街角打了個手勢,一小隊傭兵跑了過來,再度占領了這個重要據點。

  剛剛他藉助領域之力,在永夜戰士腳邊神不知鬼不覺的放下許多手雷,利用原始而又廉價的火藥武器幹掉了這一隊精銳。

  千夜並沒有刻意針對普通永夜戰士,只是隨手幹掉出現在他身邊的倒霉鬼。此刻他的心思都在空中兩位永夜強者身上,考慮究竟應該從誰身上打開突破口。

  雙方差距畢竟有些大了,千夜最多只有一次偷襲的機會。

  片刻之後,千夜的目光就鎖定了空中的羅密爾。普拉特已經跑過一回,上一次他就沒下定決心和千夜決戰。此次只要打痛了最強的羅密爾,普拉特說不定還會再跑一次。

  千夜收斂氣息,悄然與戰場融為一體。

  空中的羅密爾忽然間就打了個寒戰。普拉特有些奇怪地看著他,羅密爾哼了一聲,道:「我在作戰前準備。時候差不多了,我們下去吧!」

  有普拉特在旁邊看著,身為公爵的羅密爾自然不可能示弱,此刻盡管心中有些嘀咕,也還是硬著頭皮進入戰場。他與普拉特聯手,對千夜和宋子寧是壓倒性的優勢,擔心的不過是對手垂死掙扎,最後的反擊究竟有多厲害而已。

  普拉特心中卻是另有想法,自然不會在臉上顯露出來。

  羅密爾距離地面數十米處徐徐飛行,掠過整個白城,時時彈出一朵暗色血雲,往下方一罩,就會令一片區域內的傭兵變成屍體。哪怕是黑暗戰士,只要不是血族,也會在他的血雲內受創,只是不致命而已。

  然而黑暗僕兵就沒這麼好運了,一朵血雲把正交戰的兩名傭兵和幾隻大小僕蛛一起按死,只有一頭蛛魔爵士連滾帶爬地逃了出去,但在殘垣斷壁中,傷了右前和右側肢的蛛體行動不便,僕兵又已全滅,恐怕生還可能性很小了。

  跟在後面的普拉特眼看到這一幕,面上聲色不動,心裡在想些什麼就不得而知了。

  轉眼之間,羅密爾就在白城中犁出了一道死亡地帶。

  間中也有數顆原力彈轟向羅密爾,可是哪裡能傷得到他?只不過陡然暴露自己,旋即被羅密爾的血雲罩住,失去了生命。

  羅密爾感覺到有個地方似是有些不對,可是哪裡不對又說不上來。出於謹慎,他也隨手拋了朵血雲過去。普拉特在旁邊就是一聲冷笑。

  「笑什麼?」羅密爾沉聲問。

  「公爵大人真是謹慎,還怕碎石亂瓦會出手偷襲。這等本事,確實值得我等好好學習。」

  羅密爾哼了一聲,沒有回答。他強壓著普拉特返回戰場,又逼著他進白城走了一圈。這位蛛魔副公爵心有怨氣,那是肯定的。

  普拉特見羅密爾沒有回擊,小小占個上風,也就罷了。羅密爾心情也不是很好,所帶來的瑪門氏族精銳死傷慘重,即使是十二古老氏族之一,也有些傷筋動骨了。

  此刻在血雲籠罩的廢墟下方,千夜正蹲在空隙處,透過磚縫望著外面。血雲在他身邊繚繞,想要侵蝕血肉,可是稍稍一觸千夜肌膚就縮了回去。

  千夜心中微微一動,伸出手指戳了戳血雲,感覺到的竟是平和的氣息。原來血雲並不是被他的暗金血氣所壓制,而是把他當成了同類。

  千夜伸手拉過身旁一具血族戰士的屍體,在他身上翻了翻,在戰甲內側,看到了傾倒鮮血的聖杯。這是瑪門氏族的標記。

  千夜本能地感覺到對瑪門氏族血氣的熟悉,似乎自己身體裡有一小部分就是源自於此。他再仔細回想,就記起其實體內曾經的紫色血氣好像與瑪門血氣有些相似,只不過更加純淨。而似乎威廉曾說過,紫色血氣來源的那塊血晶可以造就另一個娜娜,娜娜不正是屬於瑪門氏族?

  這算是一個好消息,意味著羅密爾對千夜的血氣會本能的有所鬆懈。而千夜的暗金血氣,對任何血族來說都是劇毒。千夜耐心等待,等待著出手時機。

  有兩位公爵級強者押陣,即使有宋子寧在各地出沒,搶奪局部陣地,也只能拖延戰局傾斜的時間而已。

  白城之內,永夜戰士很快就占據上風,占領了大半城區,將暗火傭兵們壓回地下。可是一旦地面陣地全面失手,那所謂的地下陣地不過是口棺材而已。

  一隊魔裔戰士正在搜索一棟被炸去半截的小樓。當其中一個踹開房門時,忽然看到房間裡端坐著一個非常漂亮的小少女,衣著整潔乾淨。他當即一怔,沒有立刻開槍,剛想喝問,就見那小少女張口,衝著他輕輕吹了一口氣。

  魔裔戰士眼前一黑,當場倒下。在小樓中搜索的同僚也一個接一個倒下,無聲無息。

  無形的死亡區域迅速擴展,小樓周圍的永夜戰士成片倒下,只是在外圍,才有實力強橫的戰士能夠掙扎幾下。可是他們也叫不出聲,只是徒勞地睜大絕望的眼睛。

  轉眼之間,死亡區域已經擴展到百米範圍,近千名精銳戰士悄然變成屍體。

  羅密爾感覺到了什麼,驀然轉頭,望向還在擴張的死亡區域。但就在他轉頭的瞬間,長髮忽然無風自動!羅密爾一聲狂吼,渾身血氣湧動,飛速轉身,就看見一根淡黑光羽已在面前!而前方,千夜的身影正在不遠處消失。

  剎那之間,羅密爾就有了決斷。公爵級的反應速度與判斷力令他放棄閃避,全力提升自身防御,同時伸手虛抓,在千夜身周立刻出現一團血雲,將千夜罩了進去。

  血雲即刻收縮,如同無數鐵條,狠狠箍在千夜身上。然而千夜大喝一聲,身體竟迸發出遠超羅密爾預期的恐怖力量,生生崩散血雲!千夜臉色一白,噴出一口鮮血,隨即身影閃爍,消失不見。

  同一時刻,淡黑光羽已經沒入羅密爾的胸膛。

  羅密爾就此凝固,不止是動作,就連表情也是一樣,仿佛瞬間變成了雕像。

  普拉特小心翼翼地保持著距離,盯著羅密爾看個不停,目光閃爍,更是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片刻之後,羅密爾臉上忽然有了表情,雙瞳一轉,目光在普拉特身上停留一下,又望向那片死亡區域。此刻死亡區域已經擴大到了一百五十米左右,終於不再擴張,可是在區域內的永夜戰士都已變成了屍體,甚至還包括了兩個爵士。

  轉眼間就是上千精銳,這種損失對於已經傷筋動骨的永夜大軍來說,幾乎是不可承受。而且那片死亡區域內幾乎沒有暗火傭兵,也就是說,損失全在永夜一方。

  顯然在羅密爾心中,相比千夜,或許那片突然出現的死亡區域更令他心疼。

  羅密爾臉色忽然間有些許的蒼白,隨即恢復正常。但這已經被普拉特看在眼裡,蛛魔副公爵臉上露出一個不加掩飾的詭秘笑容,然後也轉頭望向死亡區域。

  羅密爾忽然道:「傭兵已經只有最後一點人了,千夜此刻大概也不好受。把最後的預備隊也投進來,本座要一舉拿下白城!」

  「大人,所謂最後的預備隊,都是你我族中親衛,加在一起也不到千人。」

  「足夠了!所有人,包括不必要的艦員,全都要參戰!」羅密爾已經聲色俱厲。

  普拉特卻不同意,道:「大人,那些人可是我的氏族最後的支柱。你反正在瑪門的地位也就那樣了,我可還想日後晉階呢。」

  「你這是怠戰!」

  普拉特向羅密爾身後一指,微笑道:「大人,我們這一戰可不一定能贏啊!」

  羅密爾忽然感覺後背刺痛,猛然回頭,看到遠方天空卡蘿爾手持雷鞭,正自行來。羅密爾雙瞳急縮,仔細審視著卡蘿爾,然後喝道:「我來對付她!普拉特,你去下面,把城裡的千夜和宋子寧殺了!」

  「大人,您一個人對付她,真的不要緊嗎?」

  「當然。」羅密爾顯得從容鎮定。他知道自己只要有一點示弱,恐怕普拉特那邊就會有所異動。蛛魔副公爵一直在觀察他中了原初之槍後的表現,顯然心懷不軌。

  普拉特沒有看出什麼破綻,於是向羅密爾行了一禮,就準備往下方白城飛去。此刻千夜受到羅密爾的反擊,宋子寧則是久戰脫力,想來也沒什麼威脅了。

  然而就在這時,遠方天際處,忽有一道焰火扶搖直上,在空中炸開。焰火顏色紫氣氤氳,正是趙閥標誌。 本帖最後由 kate801 於 2017-10-9 23:08 編輯

kate801 發表於 2017-10-10 20:29
《卷九》【長夜夢旅有時盡】 章四十七 不戰而退

  焰火起處其實遠在數十公里之外,然而看到升騰的紫氣,羅密爾和普拉特就知道大勢已去。這點距離對於大軍來說還需要行軍半日,可是對於強者而言則是轉眼即至。

  羅密爾完全沒有想到,中路軍竟會來得這樣快。他忍不住罵了一句:「道爾那個廢物!」

  永夜已針對帝國攻勢調整過一次統帥布置。攔截帝國中路軍的力量看似最弱,實際上是因為中路本身承受的壓力已是最大,他們相當於從永夜軍隊中央生生劈開一條道路,東西兩路一旦進展不順,中路軍就面臨三面夾擊的惡劣局面。

  目前永夜的安排中,也是攔截海密的力度最大,西路次之,中路最弱。又將幾乎所有可移動重炮都調到白城這邊來,以期雷霆之勢摧毀帝國插到永夜心臟邊的尖刀。

  可是誰都沒想到,竟然在白城打出這樣的戰損還沒拿下。而帝國方前來會師的大軍,卻是最強的東路海密還沒有到,反倒中路軍最先抵達了。

  羅密爾顧不上再咒罵道爾的無能,死盯著卡蘿爾,快速計算著雙方的實力對比。在他看來,也許在中路軍的強者趕到之前,還有一線機會徹底解決白城的戰鬥。

  然而讓人完全沒有想到的是,普拉特忽然一飛沖天,遙遙的留下一句:「承認失敗吧,羅密爾。」

  「你!!」羅密爾這一瞬間差點被氣瘋。最後一線機會,就這樣被普拉特的不戰而逃給揮霍了。

  普拉特不光是自己跑路,還發出訊號,數名蛛魔一族強者同樣飛起,緊隨他而去。哪怕是自己飛行有些困難的,普拉特也未放棄,一根根蛛絲纏住麾下強者的腰,帶著他們一道飛走。

  蛛魔一族的強者撤了,戰士自然也沒有了士氣。倖存的蛛魔戰士就向城外撤退,而其它各族戰士和強者們都明白大勢已去,連督戰隊都沒有出手阻攔。

  羅密爾咬牙切齒,可也不得不下達撤退的命令。他轉身欲走,忽然眼前雷光閃動,卡蘿爾的雷鞭已經當頭擊下!

  羅密爾冷哼一聲,拔出佩劍,在雷鞭上一格。

  卡蘿爾見狀,更是出了全力,鞭上雷光大盛。可是一接觸到,她才發現羅密爾佩劍上的力量格外虛弱,被一鞭抽得脫手飛出。而她則用力過猛,攻勢出現一絲空隙,羅密爾即刻從空檔穿出,身影不斷閃動,眨眼間飛到虛空之外。

  血族素來都以速度見長,羅密爾全力逃走,卡蘿爾自知追不上,也就不再費力氣。看來千夜那一槍給羅密爾的傷勢絕對不輕,否則他也不會寧可捨棄佩劍也要逃離。

  殘存的黑暗種族部隊如退潮般逃出白城,四下散去。此刻城中傭兵也無力追殺,倖存的戰士甚至連歡呼的力氣都已經失去。

  幾個上了年紀的傭兵呆呆站在廢墟上,看著遠方滾滾而來的帝國援軍,臉色木然,沒有絲毫驚喜。一個傭兵轉頭,就在不遠處的街口,橫七豎八地倒著一地屍體,有黑暗種族,也有暗火傭兵。他所有認識的人,此刻都在那裡躺著。

  無論從哪裡看,此刻的白城,站著的都遠比躺著的少。

  千夜用力推開頭頂一塊石板,艱難地站了起來。他左腿一軟,差點摔倒,針刺般的劇痛已經許久都未曾有過了。不用去摸,千夜就知道腿骨斷了。這種傷勢,即使以他的體質加上沸血狀態,也要大半日的時間才能恢復。

  剛剛羅密爾的反擊確實厲害,千夜付出一條腿作為代價,才得以脫身。

  只不過千夜知道,羅密爾也絕對不好過。晉階版的原初之槍,哪怕他是公爵也不是可以隨便挨的。羅密爾動用了血族秘法強行壓下傷勢,想要收割這一場勝利。只是這樣做,會在事後令傷勢爆發更猛,不出意外的話,在浮陸之戰接下來的階段,應該看不到羅密爾了。

  普拉特全身而退,讓千夜有小小遺憾。不過羅密爾才是最大目標。

  宋子寧自另一邊走來,看著千夜,咧嘴一笑,道:「你也有這麼狼狽的時候……」

  一句話沒說完,他的臉色一白,差點摔在地上。

  千夜伸手一把撈住他,看著遠方天際還未完全散去的紫色焰火痕跡,長出了一口氣。

  宋子寧大大喘了幾口氣,自己站穩當後,反手扶住平衡有點彆扭的千夜,說:「終於結束了!」

  千夜點頭。

  卡蘿爾出現在兩人身邊,剛要說話,就聽一聲歡呼,小朱姬飛奔過來,一個飛撲,就向千夜和宋子寧撲了過來!

  兩人大驚,以他們現在狀態,小傢伙這一撲怎麼受得了?一個強弩之末,一個斷了左腿,連閃都閃不開。還是卡蘿爾反應快,急忙伸手攬住小少女的腰,將人截了下來。

  只聽砰的一聲悶響,卡蘿爾抱著朱姬退了兩步。卡蘿爾現在狀態正好,實力絲毫未損,都被撞成這樣。要是換了千夜或許還好的,是宋子寧的話,怕是要斷上幾根骨頭了。

  這段時間在英靈殿內的相處,看來讓小傢伙也接受了卡蘿爾,被攔下也未發作。

  宋子寧忽然道:「卡蘿爾閣下,麻煩你帶著朱姬回英靈殿去,在接下來的時間,除非我或千夜在場,否則無論是誰想要登艦,都不要放進去。」

  卡蘿爾微覺驚訝,而千夜則不易覺察地皺了皺眉,但沒有說什麼。

  宋子寧捕捉到了千夜一瞬間的神色變化,便道:「發出的確實是趙閥信號,但來的究竟是不是趙閥的人,可還不一定。英靈殿是我們唯一的退路,不容有失。」

  「我明白。」千夜點頭。

  卡蘿爾便攬著朱姬升空,穿入虛空,返回英靈殿去了。朱姬咬著自己的大拇指,眼巴巴的看著千夜和宋子寧,可能她也感覺到了突然有點緊繃的氣氛,並沒有鬧騰。

  卡蘿爾剛剛離開,一道無法形容的氣息就覆蓋了整個白城。這道氣息玄妙而又宏大,純淨中又帶著濃冽的血火氣息,而且給人一種頗為奇怪的感覺,就像多道氣息本該互不相容卻又奇異地融為一體。

  氣息在白城中一掃,隨即一個身影就出現在千夜和宋子寧面前。他就那樣站著,卻自然而然成為全場的焦點。

  宋子寧忽然間表情顯得有些不自在了,因為那人一出現,就目不轉睛地盯著他。轉眼之間,宋子寧額頭見汗,笑容變得有些勉強,道:「四公子來得好快。」

  來人正是號稱帝國年輕一代第一人的趙君度。

  他看著宋子寧,淡道:「以七少的本事,怎麼會算不到來的是我?」

  宋子寧立刻搖頭,「現在誰還敢算你?」

  趙君度卻不為所動,道:「你自有辦法,知道來的是我。」

  宋子寧苦笑,「你說是就是吧。」

  趙君度這時才向千夜看了一眼,說:「小心是對的,即使是趙閥的人,也一樣要防著點。」

  這句話本沒毛病,可在趙君度和宋子寧對話後說來,就誰都聽不出究竟是不是反話了。

  宋子寧看上去更緊張了,直到趙君度問:「你在緊張什麼?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這個時候,他似才知道自己的心事已經流於言表。

  宋子寧立刻搖頭:「我這段時間都和千夜在一起,能有什麼事可瞞的?再說,我現在已經移居中立之地,早就不理帝國之事,又能做什麼?」

  趙君度淡淡一笑,道:「七少可非常人,身在千里之外,也能遙控影響大局。」

  千夜見兩人一照面就要有談僵的架勢,急忙岔開話題:「你受傷了?」

  「路上趕得急了些,哪能不受傷?」趙君度說得輕描淡寫,可是能夠超過東路海密長公主,第一個殺到白城之下,又哪會有輕鬆的戰鬥?

  「千夜的腿也傷了,我去找個醫師……」

  宋子寧剛想走,卻被兩道憑空出現的柱狀紫火攔住去路,只聽趙君度悠悠道:「別想溜!什麼醫師比我們自己的原力恢復更有用?」

  趙君度一邊說著,一邊俯身順著千夜左腿摸下去,然後直起身道:「還好。坐下來固定一下吧,傻站著幹什麼?那傢伙可不需要你扶。」

  千夜覺得自己還是不要說話比較好,於是坐下,找出一卷綁帶,簡單處理下外傷,將左腿纏好。

  宋子寧知道溜不掉,苦笑道:「那現在幹什麼?」

  「當然是研究布防。」

  「布防?」宋子寧本能地有種不好的預感。

  「在我後面,跟著好幾萬黑暗種族大軍,還有一名公爵座鎮。」

  千夜和宋子寧對望一眼,都變得嚴肅起來。在這種級別的戰場上,主持一方的必是公爵級人物。出現公爵並不奇怪,然而投入的數量卻是個問題,外虛空一役居然五個艦隊都是大公爵,就可見端倪。

  帝國的頂級強者數量有限,大多需要鎮守本土,應對邊疆戰事。在當前永夜內部聖戰暫停的大背景下,即使黑暗種族沒有提高戰爭等級,烈度卻是加大了的,帝國這方面的劣勢立刻就顯現出來。

  趙君度失笑,道:「你們這副樣子幹什麼?別說是公爵,就是親王來了,還不是得一樣打?」

  這話倒也在理,宋子寧拿出一份地圖,打開看了看,就隨手拋到一邊。此刻白城變成一片廢墟,原本的地圖幾乎沒有一個地方對得上的。

  他找了塊乾淨些的石板,又挖出一段木炭當筆,簡單畫了白城周圍地圖,然後問趙君度:「你一共帶來了多少人?」

  趙君度道:「一千。」

  宋子寧和千夜完全沒想到,趙君度帶來的就只有這點部隊。不過想想也對,趙君度全速推進到這裡,能有一千人跟上來已經很了不起了,可見趙閥私軍素質之高。

  然後趙君度又補了一句:「都是輕裝。」

  這就更加糟糕了,意味著傭兵根本得不到急需的補給。

  不過宋子寧也沒把這點困難放在心上,打到這個時候,永夜的地面部隊也是疲累不堪,還能剩下多少戰鬥力都是兩說。

  「那位公爵是誰?」

  「狼人公爵道爾,擅長突擊和近身戰,一個頭腦簡單的傢伙,另外裝備不怎麼好。」趙君度道。

  「沒有人對付他嗎?」

  「衛國公和他打了幾場,基本算是平分秋色,各自受了點傷。」

  「狼人嗎?這個我可以試試對付。」千夜道。這種擅長近身戰的,反而是千夜最喜歡的對手。他們很難躲得過千夜的原初之槍。

  「他未必就敢進城。」趙君度淡道。

  三人你一言我一語的研究布防,氣氛卻並不緊張。既然趙君度的中路軍與暗火傭兵成功匯合,浮陸之戰就已經勝了大半。只要占住白城,浮陸上數十萬永夜大軍後路全被切斷,能夠逃出去一兩成就算運氣好了。 本帖最後由 kate801 於 2017-10-10 20:58 編輯

wenguey 發表於 2017-10-11 14:31
《卷九》【長夜夢旅有時盡】 章四十八 戰局突變

  趙君度麾下的部隊進入白城後,白城就再次被黑暗種族的部隊團團包圍。城內倖存傭兵還有兩千餘人,千夜和宋子寧當初帶入白城三萬大軍,最後就只剩下這麼一點。

  所有人,包括宋子寧自己,都不曾預料到白城攻防戰會慘烈到這種程度。而黑暗種族在白城內外丟下了近十萬屍體,等於將兩個完整的軍團交待在這裡。

  現在加上趙君度的部下,白城內也僅有三千出頭的戰士。而城外的黑暗種族大軍超過三萬人。十比一的數量優勢,還有公爵坐鎮,可是城內戰士們卻都無所畏懼,反而信心滿滿。

  惟一的不同,就是趙君度已經到了白城。

  就如趙君度所說,哪怕道爾實力遠超眾人,他也未必敢進城決戰。

  浮陸大戰經年,趙君度也以驚人的速度成長。他的修為距離神將僅是一步之遙。修為也就罷了,更讓人矚目的是趙君度原本純淨無瑕的氣質有所變化,染上了濃濃的血火氣息,於凜冽中自有高貴,誰也說不清他目前真正戰力到了什麼程度,惟一可以確認的就是他殺力大增,遠勝開戰之初。

  千夜的晉階版原初之槍威力極大,更是難以閃避,一旦中槍立受重創。宋子寧則長於牽制佈局,三人聯手,哪怕道爾是公爵,怕也要敗下陣去。

  白城之外,道爾負手而立,面前跪著一整排的爵位強者。這些都是羅密爾和普拉特退走後,無法跟著逃走的永夜強者。道爾大軍一到,自然就把他們都收編了。

  道爾的目光掃過諸強者,面無表情,誰也猜不透他心中究竟在想什麼。

  地上跪著的一名狼人伯爵大著膽子道:「大人,現在雖然圍了城,可是恐怕也沒有什麼用。除非……」

  「除非我親自入城決戰,是嗎?」道爾接道。

  狼人伯爵頭低了下去,低聲道:「恐怕只能如此,大人。」

  「你是哪個部落的?」道爾忽然問。

  「吞風部落。」

  「怎麼,你對我們群峰之巔有想法?」道爾冷笑。

  狼人伯爵急忙道:「不敢。不過大人,現在戰場周圍並不平靜,有很多人族的強者出沒。想要打通退路,機會就是現在。要是讓城裡人族重新構築了防線,形勢恐怕就不太妙了。」

  道爾正要說什麼,忽然間臉色出現剎那蒼白,雖然他立刻就將異變壓了下去,但是這一細節還是被許多人看在眼裡。他們也就明白,道爾恐怕受傷不輕。

  一名公爵受傷,還就在眼前,對很多黑暗強者來說可是不小的誘惑。

  道爾環視全場,忽然間毫無保留地放出氣勢,來自公爵的強大威壓瞬間讓伯爵以下的所有強者全趴了下去,就連伯爵也只能勉強保持跪姿不要太難看。

  他哼了一聲,這才緩緩收了氣勢。

  經此波折,自然無人再會反對道爾的任何決定。只是白城地形獨特,靠幾萬人實在難以徹底包圍,於是道爾點數並整編了周邊所有軍隊後,就將重兵布在東線海密可能前來的進軍方向與白城之間,防止到時候打到一半被帝國援軍左右包抄。

  得此難得空隙,白城內自然不會閒著。宋子寧抓緊時間處置傷員、檢視戰場和重新佈防。大量黑暗種族的戰士,其實也送來了大量的裝備物資,所以仗打到現在,傭兵們的軍備物資也還不算匱乏。

  白城寧靜,浮陸其它地方可是打得如火如荼。

  中路大軍可謂浩浩蕩蕩,滾滾壓向白城。中軍上方,旗艦隨著大軍緩行。艦橋中,一位面目威嚴的中年人和一個身著華服的年輕人正在對弈。

  年輕人落下一子,道:「國公爺的棋力真是越來越厲害了,看來下次要國公爺讓子才行。」

  中年人剛想說什麼,忽然間就是一陣劇烈咳嗽。年輕人忙過來扶住他,輕拍後背,道:「您不要緊吧?」

  中年人即是衛國公,他喘息稍定,微笑道:「這點傷不礙事,那頭狼人可比我傷得更重。十四皇子不必擔心。」

  十四皇子嘆了口氣,說:「您上次的舊傷還沒有完全好,此次就又上了戰場。唉,要不是帝國實在無人可用,怎能這樣安排?我也是太沒用了。」

  衛國公道:「你這等年紀就能使用人皇,未來前途不可限量。倒是剛剛那些話,不可亂說,反而容易讓一些搖擺之輩失了信心。」

  這話就隱隱有著提點爭儲的味道了,十四皇子神色一凜,點頭稱是。

  兩人也無心下棋,十四皇子便道:「君度孤軍深入,真的沒有問題嗎?」

  衛國公道:「君度雖然還不是神將,可也僅是一線之隔,地面指揮的那些侯爵等閒哪裡是他的對手?他進了白城,有千夜和宋子寧為伴,要勇有勇,要謀有謀,只要安心靜守,就不是問題。我們按著大軍,一路清掃乾淨左右,不給黑暗種族絲毫可趁之機。等我們大軍到時,就是浮陸上黑血雜種的末日。」

  十四皇子讚道:「這才是王霸之道!」

  衛國公淡淡一笑,道:「我也曾帶兵多年,這不算什麼。只是前面兩日要苦了君度他們。但中路有你我,東路有長公主殿下,西線也是穩紮穩打,黑血雜種們應該明白大勢已去,該早做打算。當初我等幾人將登陸地點改為白城,也是為了給黑暗方留下一線撤退希望。否則的話若直接佔了航空港,黑暗種族必定全力猛攻登陸陣地,千夜和子寧他們可就危險了。」

  十四皇子點頭道:「確實,原本登陸地選擇得太絕,分毫不留餘地。千夜和宋子寧雖說驚才絕豔,可麾下整體軍力究竟弱了些,打下陣地容易,防守卻會極為艱難。若是按原方案來,恐怕宋子寧就不會答應。」

  「不怕他不答應,最多另選將領。就怕他答應下來,然後見勢不對,立刻撤走。」

  「就是這個道理。」

  衛國公道:「現在就好比一個水袋,上面紮了個小孔,只能有一點水流出去。而有這一線生機,黑暗種族就不會只想著要拚命。」

  這時房門敲響,進來了一位面白無鬚,白白胖胖的老人。他雖然穿著普通服色,但是面相一看就是久在宮中當差的內侍。

  他尖著嗓子,細聲細氣地道:「十四殿下,人皇已經養好了,隨時可以使用。」

  十四皇子便道:「有勞段公公。」

  段公公道:「十四殿下這樣,老奴可是受不起。」

  等段公公退下之後,衛國公拈起棋子,道:「我們繼續。」

  十四皇子卻是完全無心下棋了,面有憂色,說:「君度他們在那邊會不會有危險?萬一他出了事,我可沒辦法向高邑姑姑交待。」

  衛國公微微一笑,道:「你出了事,我更沒法向陛下交待。」

  十四皇子忙道:「這話言重了。」

  衛國公索性放下棋子,緩道:「殿下,現下浮陸之上,東有海密,中路有你,據我所知,十九皇女現在也在白城。再加上幾位王爺,帝室可是下了重注。而除了帝室,接下來就是趙閥,可說是傾巢而出。殿下有所不知,因為放心不下君度和君弘,高邑殿下也已經到了浮陸。」

  聽到十九公主之名,十四皇子神色微動,像要詢問什麼,然而最後一個名字則讓吃了一驚,「姑姑也來了?」

  衛國公點頭,道:「燕雲趙氏歷代多與帝室聯姻,皇后出了不少,宗室和皇女也多有下嫁,認真說起來,其實也有帝血。」

  十四皇子明顯沒想到這一層,當下細細思量,忽然間就出了一身冷汗。他反覆思索,片刻後問:「那現在應該怎麼辦?」

  衛國公緩道:「這局太大,我們即不知道是誰布的,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那麼不妨靜觀其變,看看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十四皇子緩緩點頭。

  話說到這個程度,兩個人自然都沒有心思下了棋。衛國公有傷在身,就自去靜室休養,而十四皇子則前往指揮室,監視大軍動向。

  中路軍主力足足有五萬人,以帝國主力軍團為骨幹,混編了精英軍團和各門閥世家的私軍,其中趙閥私軍是主力。

  五萬大軍再加上重裝備、工兵和後勤,隊伍迤邐極長,打頭陣的是一個完整的混編軍團,還配備了數艘對地攻擊的炮艇。前方的通路已經被趙君度打穿,但他的兵力不夠清掃周邊,還是要防止黑暗軍團突然出現。

  一路走來,看到前鋒趙君度所部留下的戰場痕跡,十四皇子早就暗自震驚,可說場場都是硬仗。以十四皇子的感覺,若是換他自己,在不動用人皇的情況下,一場都難以打贏。而趙君度每戰必勝,一路勢如破竹,遠遠將中部大軍甩在身後。

  十四皇子站在艦橋前,正自遐思,忽然前一道流火自天而降,在空中劃出一道弧度,狠狠撞在旗艦般首,旋即爆炸,將旗艦炸得猛地一沉!

  這顯然是戰艦主炮的轟擊,不等十四皇子下令,旗艦上響起刺耳的警報聲,艦長發出一連串命令,戰艦開始加速,規避接下來的攻擊。

  十四皇子撲到艦橋舷窗前,向外望去,看到一艘又一艘永夜戰艦從雲層中穿出,向著下方的中路軍猛撲而來。放眼望去,至少有十餘艘大小戰艦,為首的是兩艘巡洋級戰艦。而更多的戰艦還在從雲層中不斷衝出,直似無窮無盡。

  十四皇子剎那間只覺得手腳冰涼,心中想的只是:「怎麼會這麼多!不是說外空控制權已經在我們手裡了嗎?」

kate801 發表於 2017-10-12 20:19
《卷九》【長夜夢旅有時盡】 章四十九 強行突破

  驟然受襲,帝國軍隊很快就從最初的混亂中恢復,猛烈反擊。在地面和空中艦隊的配合下,片刻之間就擊落了數艘永夜戰艦。雖然帝國戰艦也有兩艘被擊落,但交換比依然是帝國占優。

  永夜艦隊見勢不妙,立刻重新拉升高度,返回雲層之上。而帝國艦隊也不敢貿然追擊,謹慎地派出一艘高速艦衝出雲層,一探究竟。

  護衛艦一出雲層,艦長驚得差點摔倒。在雲層之上,竟是一支陣型嚴密的艦隊,居中一艘巨艦,徽號很陌生,但龐大得讓人心寒,就算不是大公級座艦,至少也是公爵級。

  在失去外空控制權之後,永夜艦隊已經罕有出現公爵級座艦,就是有,也大多單獨行動,以免被艦隊拖累。

  現在這樣一支艦隊堂而皇之出現,難道帝國的外空控制權得而復失?

  永夜艦隊看見帝國護衛艦冒頭,兩艘墊後的戰艦一個大回轉就衝過來。幸好護衛艦夠謹慎,保持了足夠的安全距離,見勢不妙,掉頭就跑。

  護衛艦以更快的速度返回,將這個驚人的消息傳遞回來。十四皇子畢竟年輕,已經不知該如何是好,而衛國公則是面沉如水,沉默不語。

  中部軍已經從行軍陣型改為防禦陣型,而護航艦隊則盤踞在部隊上空,既是護翼,也是藉助地面火力自保。

  此刻狂風驟起,將雲層捲開,令那支龐大艦隊的一角落入眾人眼中。一時之間,帝國眾將無不震驚。

  永夜艦隊眼見釣魚不成,索性緩緩下降高度,將自身完全展現在帝國面前。

  旗艦艦長終於開口了,只說了三個字:「打不過。」

  艦長出自禁衛艦隊,也是外空艦隊戰的行家。是以這明顯動搖軍心的一句話,衛國公聽了也只是皺眉,並沒有發作。他緩道:「能不能打?」

  「打是可以,但最終我們還是會失敗。戰力相差太大了,那就是一支完整的外空分艦隊!」艦長並沒有因為衛國公的身份而不敢直言。

  衛國公向那醒目的公爵座艦一指,問:「能把它打下來嗎?」

  艦長搖頭,「打到最後剩下的就是它。」

  衛國公道:「也就是說,我們可以把除它之外的戰艦全部幹掉?」

  「代價是我們全軍覆沒。」

  衛國公容色漸漸轉冷,道:「這個損失比還說得過去。傳令,進軍!」

  艦長大驚,道:「萬萬不可!」

  衛國公怫然不悅,「有何不可!就算我們這支艦隊全軍覆沒,永夜損失也要超過我們。他們已經有整整兩支外空艦隊覆沒,此刻能夠調動的機動艦隊還能有多少?刻下兌子,正是最佳策略。無論如何,不能放這支艦隊再回虛空!」

  艦長知道這是道理,若不在此地打掉永夜艦隊,帝國地面部隊的壓力會成倍增長,嚴重一點或將影響整個戰局。可是要將駕駛多年的戰艦犧牲,還是有些難受。

  衛國公向前方的永夜艦隊看了一眼,吩咐道:「艦隊保持在軍團上方,徐徐向前,作出護翼姿態,未得我命令,始終保持陣位,不得自由交火。另外,把消息傳回不墜之城,若我所料不差,真正的決戰就此開始,那些老傢伙也該動動了。」

  一艘高速聯絡艇向後方疾飛而去,永夜艦隊沒有動靜,就那樣攔在帝國艦隊前方。

  中部軍則在衛國公的命令下,再次全軍向前推進。地面空中一體,如同一顆鋼鐵之球,緩緩壓向對手。

  帝國軍如是地空一體,有若張開了滿身利刺的刺蝟。永夜艦隊只有兩個選擇,一是決戰,然而無論輸贏,可見的結果必然損失慘重。二是不戰,眼睜睜地放中部軍過去,如此一來,前方的白城就再也拿不回來,連同航空港都會淪陷,浮陸上的永夜大軍大半要被殲滅。

  帝國軍步步緊逼,永夜艦隊即刻排出戰鬥陣型,徐徐後退,並且亮出了他們的應對。

  隨著空中異樣呼嘯響起,一艘艘浮空戰艦不斷從雲層穿出,迅速在永夜艦隊後方擇地下降,看那架勢竟然是要落地!

  距離地面十餘米,戰艦艙門大開,無數戰士如同暴雨雨點般落下。這些戰士從十餘高處一躍而落,穩穩落地,行動絲毫不受影響,顯然都是精銳。

  還有無數裝備箱隨著戰士一起投下。永夜戰士一擁而上,從裝備箱裡取出一塊塊可供拼接的鋼制裝甲板,彼此相接,轉眼之間就在帝國軍面前築起一道齊胸的裝甲矮牆。在野外,有這道牆和沒有這道牆可是天差地別。

  第一排的黑暗種族戰士已經在嚴陣以待,後面開始出現運輸艦,繼續源源不斷的吐出戰士和裝備。轉眼之間,一排重炮已經準備就緒。雖然數量不多,只有二三十門,可是其中數台能夠射出巨弩的弩炮卻是對帝國艦隊的巨大威脅。

  十四皇子終於動容,「禁衛艦隊都在幹什麼?這麼大的一支艦隊,怎麼就這樣放進來了?」戰艦也就罷了,運輸艦能進來,那帝國方的外空形勢可到了極為嚴峻的地步。

  答案很快就來了。

  一直沉默不語的衛國公像是若有所覺,抬頭望向天空。數公里外的雲層中,隱隱有些地方透著火燒一樣的顏色。忽然間一些殘骸從雲層中墜落,燃燒著落在大地上。

  那些都是浮空戰艦的殘骸,光是看那艦壁的厚度,就知道至少是巡洋艦一級的外空主力戰艦所落。

  殘骸已經燒得幾乎完全變形,但從外在風格,還是勉強分辨出一些屬於帝國,另外一些則屬於永夜。

  衛國公嘆了口氣,說:「看來禁衛艦隊已經盡力了。」

  十四皇子也看到了天空中的異樣,立刻明白外空正在進行一場大戰,戰況激烈到已有主力艦殘骸墜落。

  十四皇子仰頭望著天空,問:「就算禁衛艦隊打贏了,他們想必也不會下來,只會在外空設立封鎖線。可我們怎麼辦?」

  衛國公苦笑,眼下局面,或許是禁衛艦隊沒想到永夜突然投下重注,主力不在此處,或許根本就是戰力不夠,沒有完全攔住一心突破的對手。第一種倒也罷了,第二種就太糟糕了,那就意味著永夜可能還有餘力對地面投入軍隊。

  況且帝國禁衛艦隊是純粹的外空艦隊,對地支援原本就不是他們所擅長的。從兵種到單兵裝備和重武器,都不是一個類型的。

  最合理的戰法是在永夜艦隊突入浮陸時截擊,盡可能地製造失血,然後封鎖外空,等候永夜艦隊出來。艦隊進出入虛空時,需要調整陣形,守株待兔的一方以逸待勞,可以打出一個輝煌的戰果。至於永夜艦隊突入浮陸後這段時間幹了什麼,說不好聽的,就和禁衛艦隊無關了。

  衛國公緩緩地道:「此刻禁衛艦隊就是本公指揮,多半也是封鎖虛空,等候永夜艦隊出來。」

  十四皇子看著衛國公,等候下文。

  此刻局面,已不是他能夠處理應對的了。隨著永夜大量地面部隊的出現,現在反而輪到帝國軍處於兩難狀態。攻的話必然損失慘重,而若任由兩軍對峙,白城那邊會發生什麼,想也能知道。

  永夜在攔截中路軍方面投下如此重注,顯然在白城方面下注更重,明擺著是要將白城部隊一網打盡,徹底拔掉那顆威脅航空港的釘子。

  衛國公看著並不進攻、只是不斷完善防禦工事的永夜部隊,臉色漸漸凝重,永夜方面的意圖實在太過明顯。片刻之後,他徐徐抬起右手,立刻有副官過來等候吩咐。

  「傳令……」衛國公停頓了好一會,方繼續道:「全軍進攻,不惜一切代價,打出通道!」

  副官一怔,可又不敢說什麼,匆匆離開,傳達命令。

  衛國公又望向十四皇子,道:「殿下,請出人皇!」

  「人皇?現在?」十四皇子明顯有些吃驚。

  衛國公道:「人皇是戰陣之兵,此刻正是發揮之時。只有一舉擊破地面陣地,才有望擊破對方地空一體的陣勢,打穿去白城的通道。」

  「為何這樣著急?」

  「如果本公所料不差,此刻白城那邊,怕是已到了生死關頭。我等只有拼死進攻,哪怕不能及時趕到,也一定要想辦法牽制更多的強者,減輕那邊壓力。」

  十四皇子已經聽出些味道,不禁皺眉,問:「永夜這樣做,豈不是太過冒險?一旦不成,損失更大。」

  衛國公面露堅毅,道:「正是如此,所以我等方要以破釜沉舟之勢,一舉擊垮對手。如果徐徐圖之,怕是正中了對面圈套。」

  「我明白了,請國公爺稍待,我這就去取人皇。」

  「好!待會上陣第一擊,就看殿下的了。」

  片刻之後,帝國軍陣中所有戰艦一齊鳴號,帝國特有的悠遠號角聲響徹戰場。地面上,所有帝國部隊都排出進攻陣型,跟隨著空中艦隊,緩緩向前。

  永夜似是沒有想到,在這等不利局面下帝國竟然還要進攻,一時之間後方增兵之處竟有些許的混亂。一些已經卸貨的運輸艦開始加速脫離,然而上空還有運輸機在陸續到來,這樣一來,有限範圍內的低空航行秩序就受了影響。

  「就是現在!」衛國公一聲令下,帝國艦隊突然加速,撲向永夜艦隊。

  後方低空的混亂秩序,多少也影響了部分永夜戰艦陣形。一個回合下來永夜方吃了不大不小的虧,有些戰艦還沒飛出自家地面陣地的範圍,就倉促開火,隨即一艘永夜護衛艦中彈,燃燒著墜落,砸向了本方陣地。

  這時,帝國旗艦突然加速,俯衝而下,頂著重重彈雨撲向下方的永夜地面部隊陣地。十四皇子手持人皇,立於船頭。他身周亮著一圈淡淡光芒,無論原力彈還是弩箭,落在光圈上都會被彈落。

  衛國公親自出手護持,哪怕是地面的最高指揮黑暗實力侯爵一時半會也打不破他的防護。十四皇子平心靜氣,正心誠念,手持人皇,對著下方密密麻麻的黑暗戰士,一槍轟出!

  剎那之間,流火過處,黑暗種族軍陣中就出現了一塊空白。 本帖最後由 kate801 於 2017-10-12 20:35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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