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道果 作者:戰袍沒洗(戰袍染血) (已完成)

 
Skanda.Wei.Tuo 2014-4-9 11:08:00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06 1142797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5-4-8 09:11
第一千一百八十章 彈劾之言紛至來
       

    「自太祖建國始,皇帝與士大夫共治天下,我世家是士大夫之根,傳自上古,明禮數,尚時務,為人道主體,上古聖皇治世之傳說,中古諸子百家爭鳴,乃至之後大炎獨尊儒術,無數珍貴記載,皆是我等世家承載,然後世人才能得知!你要動世家?」

    那許應一注意到邱言的表情,反倒停止掙扎,冷笑連連,這般說著。

    但邱言搖搖頭道:「你們承載,並非是你們創造,你需要搞清楚的是,人道並非因為世家能夠傳承,而是因為你們傳承了人道精華,所以成為世家,這歷史長河也有氣運消長,因果輪迴,傳承人道精華之功,令你們得意脫穎而出,成就世家之位,一啄一飲,皆有緣由,但事皆有時,當世家傳承開始阻擋人道發展的時候,便該有所收斂。」

    「阻擋人道發展?」許應一面露嘲諷之色,「你這話太過想當然了,我等世家遍佈天下,各領一方,皆有家法,那朝廷官府牧守各處,能安天下,歸根結底還是有世家相助,君不見那白蟒精妄圖動搖世家,頃刻間天下分崩離析,混亂十幾年,又有大齊起兵,善待世家,所以蕩平群雄,定鼎天下,說到底,誰人要坐天下,與我世家之助是分不開的!你如今居然想要破滅世家家法,斷絕傳承根基,這是動搖天下基石,乃是千古罪人!」

    他說出這些話,很多都已經犯了忌諱,其中不少信息,不光是許應一、蔡闕心中清楚。便是徐進、孟青賓、岑帛也是一般明白。

    這天下看似皇家統治,但實際上皇帝想要坐得穩,終究要讓統治基礎點頭才行,如今的大瑞可不比邱言前世,邱言的前世通訊、交通完善而發達,政令來回不過電波之速,又有諸多基層組織,統治觸角直達鄉間。

    眼下的大瑞,神通與人道相沖,彼此氣運對立。碰撞之後就會相互中和,若是時常用神通之法通訊,便要影響到王朝氣運,根基動搖,所以政令的傳達,一般還是依託於現有的生產力和技術水平。

    如此一來,政令傳達緩慢,無形中就給了那地方官吏很大的自主權,也令當地的地方勢力得意成長。令統治能力無法更深入鄉里。

    當初開啟科舉的目的,其實就是為了削弱世家權力,擴大統治基礎,但由於世家掌握大量資源與知識。又善於吸納和同化新晉官僚,所以還不算明顯。

    而這些正是許應一的底氣。

    「何人是千古罪人,不是你說我說,而是歷史驗證。」邱言聽到許應一一席話,露出不以為然之色,「祠堂尊教化。繼世重家風,世家之德之行,也有益處,但當謹守本分,可以傳家風、聚人心,共同繁榮,但家法凌駕於國法之上,是萬萬不可行的,當令世家之物歸於世家,國家之法溶於國法,行了,我與你說這麼多,已經夠了,相信就算你們被關押起來,也能使得消息傳出,就看世家選擇了。」邱言說話間,擺了擺手,那押送的兵卒立刻領命而去,比對許應一還要恭敬有禮。

    「邱尚書,這樣怕是不合適吧,畢竟是宰執……」孟青賓還要再勸,他與許、蔡兩人已經漸有政敵之相,但在有些事情上,還是休戚與共,有著共同的立場。

    邱言搖搖頭道:「證據確鑿,很快天罡地煞寨的人就會前來京城,到時他們必然指認,如此戴罪立功,減輕罪責。」

    聽得此言,餘者皆不多語,知道邱言已經是鐵了心要行事。

    不過,他們的心裡也都積蓄了部分不滿,終究都是宰執,而邱言在官職名聲上,還沒有真正落實,名不正言不順,卻頤指氣使,逼得他們幾名宰執退去,同時還將兩名宰執拿下,分明就是要搞一言堂了,換成普通人、普通官吏尚且難以忍受,何況是位於人臣巔峰的宰執。

    但這個地位的人,能從千軍萬馬中殺出來,本身就需要不凡的心智,忍耐的功夫是必須要有的,因而都暫時退去,準備靜觀其變。

    「邱言此舉,無疑是正式與世家撕破臉了,世家的能量真要是爆發出來,就算是神通修士怕也要退避三舍。」

    「世家之威,威脅皇權幾千年,彼此博弈,互有勝敗,但世家始終不滅,足見其能,如今邱言想要讓世家退後,交出家法治權,無疑是要動搖世家聚集人心的基礎,一旦法權不再,族人沒了畏懼,轉而去顧忌官府,那麼族中的長者權威,一下子就損失大半,最終再無威嚴。」

    「這看似釜底抽薪之策,但步子邁得太大,絕對會激得世家沸騰,這不光是他邱言受到衝擊,怕是國朝都要受到影響,加上如今天下本就紛亂,很有可能真的會一下子陷入難以測度之事,這件事必須要告知太后、皇后、太子,分析利弊,不能讓他肆意妄為。」

    幾名宰執或者出於私心,或者懷著公義,對於邱言的決斷都不看好。

    實際上,他們的擔憂也都是對的,自來變法、變革,都是損傷一部分群體的利益,然後重新分配,所以有敵人,也有盟友,只是這個過程不能急,要緩緩慢進,循序漸進,因為牽一髮而動全身,涉及到王朝千萬黎民福祉,不得不慎重,一個不好,天下大亂,其罪不小。

    但如今的情況,卻容不得邱言漸進,因為那天外威脅迫在眉睫,不知何時就要全數降臨,若是漸進改革,與諸方勢力勾心鬥角,消耗時間不說,更磨滅心志,最終反而可能催生出背叛東華的群體。

    所以其他宰執的勸誡,對邱言而言,全無意義,甚至等幾天之後,他們面見太后、皇后,陳說利害,引得這兩宮急招邱言入宮商談的時候,邱安依舊沒有退縮的意思。

    「天罡地煞的幾位頭領,很快就要抵京,與他們有關的事情,也都傳遍天下,皆知兩家之責,此時退去,朝廷顏面不存,世家越發囂張。」

    邱言從容而對,不見半點退色。

    太后滿臉憂色,忍不住就說著:「可是世家之能,哀家已然知曉,不說旁的,單是這幾日對邱尚書你的彈劾、攻訐奏摺,就為數眾多,已然將那各地送上來的政事摺子都給該過了。」

    以六部尚書之格,突然將兩名宰執拿下,這樣的事放在歷朝歷代,都是犯忌諱的,自然會有官員看不過去,再加上有人推波助瀾,一時間竟是在朝中形成風潮,儼然成了一股大勢,浩浩蕩蕩的彈劾奏摺借來湧來,彷彿排山倒海一般,要將邱言研磨!

    其勢兇猛!

    而如此情況,也是政事堂的幾位宰執頭顱的,畢竟奏摺不會送來給太后批閱,邱言神位有著宰執之能,同樣在政事堂辦公之人,如何能夠不知?

    但他卻好像是首次聽到一樣,居然露出怒意。

    「如今天下紛亂剛見好轉,正是上下官吏齊心之時,當以正事為重,這些官吏的舉動,說明在他們心中,派系傾軋、鬥爭,比之政事還要重要,更體現出在他們心中,世家之令比皇家之事更要重要!」

    邱言的一番話說出來,毫無疑問是直指兩宮命門,說的是他們最擔心的事,一下子就讓她們將立場拉了回來,只是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兩位不必擔心,臣自有辦法。」邱言這樣說著,告辭離去,一日之後,先前聒噪著要參邱言的官員,果然大部分都偃旗息鼓,不再堅持,甚至個個謹小慎微。

    太后與皇后見了,不由驚奇,但並未詢問,只是覺得邱言之能果然非凡。

    ………………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說好了的事情,怎麼說變卦就變卦?」

    隨著朝堂上的情況猛然變化,作為幕後主使之人,自是感受的最為直接。

    這主使者便是許家與蔡家,他們兩家的頂樑柱突然被邱言拿下,無論是在朝中,還是在民間,都引起了巨大波瀾,但首當其衝的還是世家陣營,而在這裡面最受影響的,無疑就是當事人所在的兩大世家。

    這兩家的主心骨入了牢中,被嚴加看管,但再嚴,宰執的位格擺在上面,就算是牢中胥吏、看守也不敢有絲毫不敬,都覺得兩人背景深厚、能量巨大,不知道哪一天就出去了,而且權勢不會受到影響,若是在牢中跟這兩位結仇,未來肯定是後悔莫及。

    如此一來,兩人雖在牢中,依舊能夠掌握朝中動向,同時控制家中之勢,遙控指揮,這一次的彈劾邱言,就是兩人計劃中的倒邱運動的開啟!

    不過,真正的執行者卻不是兩人,而是許應一的兄弟,家中排名第五的許應建,以及蔡闕的女婿,曾經在一次科舉中拿到榜眼的紀盧。

    這兩個人一個經商,一個為官,在各自的圈子裡都是名聲冠絕,被稱為人傑,如今得到了牢中兩位宰執的授意,執掌兩大世家,調動各方力量,可謂是春風得意。

    但突然就就有當頭一盆涼水潑來。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5-4-9 09:31
第一千一百八十一章 人必有私,而後其心乃見
       
   
    政堂權爭,說隱晦也隱晦,可一旦撕破面前,也就無異於刀兵相見,同樣也能波瀾壯闊,這種時候,調動旗下、派系中各種政治資源,與對方對陣,一樣能給予文臣行軍打仗、兩軍對峙的感覺。

    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

    就算是文臣士子,在他們吟詩作對的表面之下,最深沉的心思中,同樣有著這樣的嚮往,這種心思往往會通過其他方面表現出來,或許是仕途、或許商途。

    對於許應建和紀盧來說也是如此,得到授權,指揮龐大家族,調動能量,攻訐的則是如今名聲在外的定國侯,這種過程對於他們而言,本是享受——

    一個命令下去,就有無數人為之而動,一個念頭動起,龐大局面就被佈置出來,一呼百應,無數官員成為棋子,這樣的情景毫無疑問會催生出一種高高在上的俯視敢。

    正當兩人打算順勢而為,大展拳腳的時候,所有的棋子突然一哄而散!

    「兩位,不是在下不願,實在是有難言之隱。」

    發生了如此事情,許應建等人當然不會放過,想要搞清楚緣由,便有與兩家走的很近的官員被招來,詢問經過。

    「你說難言之隱,難道是被邱言拿到了把柄?」

    已經不是第一個人這樣說了,許應建哪裡還能不明白其中奧秘,只是這心裡卻越發疑惑。

    「拿到一個兩個人的把柄也不算什麼,可這是多少人,多少官員,遍佈六部,難道都被他拿到了把柄?這也太不可思議了,除非是提前幾年就佈局,在這些人的身邊都留下人手監視,日夜不息的傳遞消息,才有可能做到!」

    許應建這樣一想,心下略生寒意。

    「但真要做到如此程度,單憑一人是絕對沒有辦法的,這需要打量的人力和財力支持,如此看來,這邱言的孤臣之名或許是真的,但他在朝中沒有黨羽、勢力,並不代表他在天下間就沒有勢力!」

    他自然不會知道,邱言此身不過一角,還有另外幾身能探查神道信民與諸多情緒、念頭,更不要說那文網建立之後,深入各方,根本不是他去監視別人,而是別人想方設法的送上門,要加入文網,如此一來,一舉一動,自然明晰。

    那紀盧則道:「邱言此人,我也略有瞭解,從各方匯聚過來的情報信息來看,這人很是喜歡那把柄來要挾他人,翻來覆去似乎只有這麼一招。」

    這話說出來,也讓許應建有心同意,但他同樣也明白,一招鮮吃遍天,那邱言既然背後有著一個巨大的組織,能提供源源不斷的信息,又怎麼可能不利用起來。

    紀盧也嘆息起來:「但歸根結底,權力鬥爭還是人與人的鬥爭,聚集的人越多,共識越大,越有勢力,但邱言此舉就是直接針對我方人馬,將聚集起來的人群生生拿捏、驅散,人去樓空,哪裡還能有勢?」

    「事到如今,這彈劾不成,就只能從別的地方下手了,但是速度要快,要盡快用咱們自己的力量,將我兄長與令泰山救出,以證明咱們兩家的價值,否則直接讓背後世家出手,咱們兩家失勢就成定局……」

    這樣想著,兩人對視一眼,便都有了鋌而走險的念頭。

    「既然那邱言驅散了在那麼的人勢,斷了根本,那咱們不妨也斷了他這次事情的根基,聽說天罡地煞賊的幾名頭領,如今正在趕來京城的路上……」

    ………………

    「邱師何以肯定對方會鋌而走險?」

    宮中,在平息了朝中風浪後,邱言直接來到了太子*中,教他為學,這也是太后與皇后的意思。

    在王朝之中,師徒關係十分牢靠,不光是籠絡人心的路數,也是為太子增加一些籌碼。

    邱言的教學並不死板,與太子天南地北的交談,彷彿無話不說,但說著說著,話題終究要回到眼下的局面上來。

    作為偌大王朝的繼承人,眼看著就將要登上那個位置,在太子的心中,終歸有著些許念頭,見邱言願意交談,自然也就問出來了。

    「有道是無慾則剛,」邱言則是不急不慢的回答,「反過來,若是知道了對方的目的,也就容易推算出其人想要做什麼了。」

    太子李炎緩緩點頭,跟著眉頭微皺,欲言又止。

    邱言見了,就道:「殿下有什麼話,但說無妨,如今臣來此處,乃是傳道授業解惑,無須顧慮。」他雖未正式收太子為徒,也還記得當年太子的不敬,但自然無須糾纏於此,因為邱言的那兩個弟子,早就讓太子吃了太多的啞巴虧,到了後來,太子反倒被徹底折服。

    這本是小輩之間的事,無須太過攙和。

    李炎聽了,沉吟片刻,跟著道:「邱師可是要從許家、蔡家起頭,打擊世家勢力?」

    邱言瞥了他一眼,並不隱瞞:「世家若是見好就收,燃火配合臣的一干改造,自然無妨,但若是抱團反擊,那就怪不得臣了。」他自然知道,太子的身邊還有不少輔臣,那東宮本就有諸多官職,都是太子親近之人,裡面有教授他學問的,也有陪同他讀書的,更有護衛安全的,其中不乏世家之人,與具有敏銳嗅覺的,更有那能洞悉局勢、富有遠見的,當然會對太子有所進言,陳述利弊。

    世家勢力之大,單純言語難以描述,王朝帝國的方方面面都有涉獵,是真正的地下王者,隱形帝王,掌管衣食住行,之前邱言反覆言及的家法,更是使得他們能掌控諸多人的命運,這般力量匯聚起來,足以動盪天下,扭轉乾坤人心,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人道氣運。

    「不過,王朝三百年的氣運輪迴,也與世家引領氣運有關,只要不斬斷這種聯繫,終究擺脫不了輪迴,就算是我如今鐵腕治理,怕也只能緩解一時,但多少能開闢一條道路,給後來者作鑑。」

    邱言對自己的人道身能做到哪一步,以及目前的極限,心中還是有底的,更不會盲目自信。

    不過,在太子的諸多輔臣看來,邱言對抗和挑釁世家的行為,就是以卵擊石、蚍蜉撼樹,而且很有可能給天下帶來災禍,因此才會在太子面前進言,意思就是讓太子阻止邱言。

    「邱師既然這樣說,想來不是無的放矢,必然是有著緣故,何不說說,是否日後就要以國法而代家法,將方方面面全部約束起來?本宮聽人說,這是法家之行,最後會演變成苛政,被天下人記恨,積蓄民怨。」

    很多對太子輔臣而言的常識,在長於深宮的太子心中並非如此,這就好像歷史上有昏君在得知百姓吃不上飯後,會問出「何不食肉糜」一樣,太子心中也有許多概念,是欠缺的,再加上投胎為皇位繼承人,終究還是有些雄心的,所以對於邱言的所為,並不特別牴觸。

    邱言正是明白這一點,所以現在聽到太子問話,也不藏私。

    「非也,」邱言先將自己法家的名頭摘下,自從祖龍崩滅,這法家苛政酷吏的名頭便成了一個禁詞,文臣避之唯恐不及,雖有很多人外儒內法,但多半不會承認,如那韓逸、韓變等法家傳人,也都是以儒家名頭立足朝中,邱言雖不甚在意,但總歸不想節外生枝,「家法乃世家獎懲之本,為的是私家,而非公天下。夫私者,人之心也。人必有私,而後其心乃見,若無私,則無心矣。」

    李炎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但面上疑惑之色,逃不過邱言的眼睛。

    於是,邱言就道:「殿下可知那耕田之人?民以食為天,天下有人耕種,春種秋收,手中有糧,然後才可言及其他,如此看來,這耕田之人乃是為了天下。」

    「但實際上,學識學問多為世家壟斷,那耕田人多目不識丁,如何能想的長遠,所以他們勤勞努力,為的是自己的利益,讓自家吃得飽、穿得暖,但無數人這般行為匯聚起來,則支撐了整個天下的安穩,這就是人之私,被有序的引導起來。」

    「他們生產出的事物,按著秩序在天地間流轉,方才使得天下太平,人人有飯吃,有衣服穿。」

    「原來如此,邱師的意思,是以國法倡導人道潮流,」李炎若有所思,眼中閃爍光輝,「現在的局面,是世家以家法與諸多門風,倡導風潮。」

    邱言卻是心中一凜,意識到這位即將登基的新皇,當真是個聰明人物。

    「如此人物若是培養起來,足以成為明君,但也有可能因事事看得透徹,明晰各種關竅,反倒箝制天下人道,以權力駕馭。」

    此念升起,旋即散去。

    「不過,既然人道催生出如此人物,那有自己的道理,我即便插手,阻礙一時,也許幾十年後、幾百年後還會再出。」

    另一邊,李炎又道:「邱師之言,本宮已經明了,世家尾大不掉,確實不能放任,但他們也是王朝基石,不可損毀過重,只要將他們引領風潮的那隻手斬斷,即可兩全其美,只是不知邱師是否已有萬全之策?」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5-4-9 09:32
第一千一百八十二章 斷成道路,萬劫不復!
       

    「當從許、蔡兩家入手,這兩家如今急於求成,就是可乘之機!」

    邱言說話間,眼睛微微眯起,那眼縫中寒光閃爍,若有人此時細細探查縫中眼眸,彷彿有列星旋轉,又有諸多光影變遷。

    這時,太子又問道:「說起來,邱師剛才言及耕田之人,本宮很是好奇,父王之前市場就說,如今有地者不多,種地者卻又不少,受到連綿盤剝,或成動亂之本,此話何意?」

    沒有一些經歷,所得皆出自他人之口與書本,看法就會逐漸趨於同質,久而久之,認知固化,其實就是另外一個人將自身的思想投影到了太子的心中。

    這一點,邱言十分清楚,如今太子詢問,就是由於他的一番話,動搖了太子心底的固有認知,當趁熱打鐵。

    於是,便將主戶、客戶的區別詳細的說了一些,其中著重對那五等戶之說進行了介紹,讓太子明白了其中隱患。

    不過,有些時候,就算知道此事不妥,卻也沒有辦法立刻更改,因為破壞容易,建設難,你看出了弊端,指出不妥,但若沒有完全的解決之策,那也不能行動,否則將眼下的秩序破壞了,又建立不起新的秩序,便會造成混亂,使得國家不穩。

    而且,很多時候之所以沒有對策,並不是考慮不周,而是因為涉及到一整個天下勢力、利益分佈的政策,終究要由人去施行,但如此一來,各人就有所思。各有心思,被條條框框和既得利益集團所阻礙,便是聖人再生,也只能紙上談兵。

    所以,要使得對策能夠順利實行,終究要將前方阻礙盡數打破,方可為之。

    而在其人與太子交談的時候,若是從最高的星空,凝望著這廣闊土地,當能看到那土地正在不斷變化的光輝。每一道光輝的轉變,都代表著一段氣運的消長。

    「東華氣運紛亂,但隱隱有聚合之勢,看來那俗世王朝中的人傑也意識到局面不妙,開始行動了。」

    一團光輝懸浮在星空中,感知延伸,以玄妙形勢蔓延天地間,籠罩了大半部洲,將諸多變化盡數傳遞過來。在心中呈現信息。

    「不過現在看來,那人是打算用逼迫之法,先將散落各地的人道氣運聚集起來,在這個過程中。原來總領各處氣運的氣運主體會聯合起來,這股力量太過強大,也不知那人是否能支撐的住!若是支撐不住,那便是迴光返照之局。整個部洲的精華、精氣神,都要在這一次衝擊中散落開來,最終任人宰割。老爺辛辛苦苦衝擊之後,所需要的是安穩之地作為修養,若是融入此地的氣運,反倒要過去竊取老爺的道果,可就弄巧成拙了。」

    念頭轉過,這團光輝的感知又偏轉幾分,掃過不遠處的一顆星辰。

    那星辰上正有一道光輝延伸出去,與部洲相連,但並未真正進入部洲裡面,而是在人道雷霆一層就入了虛空,與虛空中的死後念海結合在一起,翻江倒海!

    「東華的俊傑諸多,各有準備,這些人本身都有東華烙印,日後有所成就,也是對老爺有益處的,利益一致,但如今局勢不明,他們增強自身的所為,一個不好,反倒有可能成他人嫁衣,於老爺不利,真到了那個時候,就算是粉身碎骨,說不得也要插手了,畢竟老爺拔我於懵懂未知,踏上此途,此恩之重,便是怎麼回報都不為過,再說神道本就是因果深重的道路,想要斬斷何其困難,倒不如順之……」

    念頭未落,光團猛然渾身一震,感應到了星空深處的變化!

    「好傢伙!那燭龍竟是這般兇殘、猛烈!這是為了抵達、入侵東華,什麼都不顧了!」

    ………………

    嘩啦啦!

    在那星空深處,正有一片血液揮灑出去,每一滴血液都具有濃烈的神通之力與元氣,若是有尋常凡物得之,融入體內可以立刻仙道築基!

    但若是匯聚得多了,反而有可能爆體而亡!

    血液的間隙中,更有碎肉、碎骨等繁瑣之物,只是在飛馳的同時,這些瑣碎物件卻是自行燃燒起來,那火焰幽深黑暗,宛如扭曲的空間,無聲無息的將諸多固態物件灼燒殆盡,由大到小、從有到無,最終剩下四散的鮮血!

    這鮮血不見半點消散的跡象,彷彿能在這空間存在無數時間,亙古不變!

    而在鮮血的密集的盡頭,正有一個龐大身軀正在緩緩盤動!

    燭龍!

    這龐然大物,乃是星空一方的大能,在血獄之地的紅日殿堂都有一把交椅,本身更是神通驚人,龐大的身軀足以比擬一方部洲,無數生靈在其上繁衍,對於很多星空超凡之士而言,這燭龍是傳說中的上古之物,對於那些知道的稍多的人,更是連他的名字都不能輕易提起。

    但就是這樣一尊存在,眼下卻是雖然氣勢已然濃烈,令週遭的空間都為之扭曲,但那龐大的身軀,赫然只剩下一半!

    這漫長、龐大,堪比部洲的身軀,只有前半部分還在晚宴盤動,自中央往後已然不見了蹤影,只剩下一個巨大的傷口不斷噴湧著鮮血。

    那蔓延各處的鮮血赫然就是從著巨大傷口中噴湧而出的,但這噴湧之勢正不斷的削減,起先有如決堤洪水,如今卻依然削減到了細水長流的境界。

    當然,這個細水是相對於燭龍龐大的身軀而言的,對於尋常凡物而言,此時的血液噴湧,依舊有如江河般洶湧澎湃!

    「好個燭龍,為了擺脫某家的一斧頭,甚至不休斷尾,血祭了億萬生靈!用這股龐大的生命力,生生將某家的靈地衝出了一個缺口!某家的靈地,可是老爺親自加持過,便是那天庭天地動用他祭煉的三十三天,都未必能夠與之相比,卻被你這無邊怨氣破碎!」

    在斷裂一截的燭龍前面,卻有一名說持斧頭的大漢,傳出洪亮之聲。

    只不過,這聲音並非出自其口,而是從斧子裡傳出來的,當然了,真空絕聲,此聲不同於一般意義上的聲響,是混合了神通之法,每一個字都是神通,碰上修為不高的修士,這些字足以將其重傷,而若是得到其中一枚字的具現之物,參悟通透,立刻就能化作一門神通!

    而且細細觀察之後,那人形呆滯而木楞,倒不如其人手中斧子來的靈動、有神。

    這時,燭龍斷裂處的鮮血已然不在噴湧,那傷口也迅速癒合起來,更離奇的是周圍飛空間也扭曲著匯聚過去,一道道半虛半實的絲線從空間中延伸出來,交纏組合在那斷裂處延伸出,勾勒出餘下半邊身子的結構線條。

    「開山斧!你口中的老爺,本座也知他是誰,說換成其他時候,決計不會去招惹,可今時不比以往,關係到本座的長生根基,誰要攔本座,就是要斷絕本座的最後希望,斷我成道,讓我萬劫不復,此仇不共戴天,無論多大代價,都要跨過!」

    話落,竟是不再理會那持斧之人,震動身軀,再次融入空間中,與此同時,那斷裂的半邊身子赫然已然凝結出大概輪廓,層層疊疊的空間中就有靈氣、元氣,乃至是濃烈的血肉匯聚過來,在線條輪廓中填充起來,當其步入星空與虛空的夾縫之時,那斷裂的半邊身軀已然重新出現,雖然只是薄薄一層血肉。

    待得燭龍離去,空間波動不再,而持著斧子的男子,忽的通體崩潰,只剩下一把斧子懸浮在空中,那斧子光滑的斧身表面,赫然浮現出一道道裂痕。

    「這燭龍,今日果然是拼了命了,真是事關他的生死存亡,逼急了他,根本就是個瘋子,完全不管不顧!但話也說回來了,他若是不拚命,天人五衰之下所有的一切都要煙消云散,現在保住也沒有半點用處,確實是要捨得的。」

    此念落下,斧子猛然一晃,化作一道流星朝著星空一處疾飛過去,那流星的尾巴中閃爍著金屬光澤,有星星點點的金屬碎屑飄落下來。

    「無論如何,算是完成囑託,某家固然受創不小,但燭龍受了這一斧,元氣大傷不說,行進之速最起碼也要降低個三四成,算是給那東華的生靈爭取了些時間,餘下的事,某家是管不了了,不妨前往星空深處,觀看老爺的最後一步,若是能體會到星空濃烈意境,說不定也有一絲可能得窺更高境界!」

    此念傳遞,隨著這柄斧頭直入星空深處。

    不過,在那最後,斧頭還是生出其他念想——

    「說起來,這次事情乃是鎮紙發起,讓我來阻擋燭龍,你黑風大尊不知是哪一個傢伙出手,黑風雖然不到天人五衰的程度,但瘋狂程度也不算低,不知出手的能不能擺平……」

    在他與燭龍離開之後,沒了兩者的威壓籠罩,這一片星空居然開始崩潰……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5-4-10 18:04
第一千一百八十三章 黑風與火
       
    滂湃黑風呼嘯四方,在這片星域內的諸多星體都被黑風覆蓋,其上的一切生靈盡數都被這黑風抽離了精血、元氣,乾癟下去。

    前一刻還是熙熙攘攘,下一刻則萬籟俱寂,呈現出死寂、死氣,沉沉而不見性命。

    澎湃的精血、元氣被那黑風包裹著,朝著最核心的一點匯聚過去,在那裡連空間都在扭曲,被風吹得東倒西歪,更浮現出諸多身影。

    這些身影變幻莫測,時而只有稀少的幾個,時而卻是數目眾多,一眼看不到盡頭,他們都與一道精血相合,在接觸到精血的瞬間,面孔清晰過來,先是浮現迷茫之色,跟著面露驚恐,慘呼嚎叫著,爆發出強烈的精神、情緒波動!

    跟著,在這種強烈的情緒波動中,身影破碎,混合著諸多的精血,被漆黑空間中張開的巨大裂縫吞沒!

    那裂縫正是一張嘴!

    是黑風侵蝕了空間後,將空間化作載體,承載黑風本源後,衍生出來的形態!

    這個時候,在這片狂風籠罩的星域一處,正有一道渾身燃燒著火焰的身影沉浮不定,傳出話語——

    「黑風大尊,從前就聽說你行事狠辣,絲毫也不在意凡俗性命,如今看來,果然不是虛言,但你這樣毫不顧忌的將凡俗生靈的性命破滅,甚至在他們毫無所知的情況下,將那精血、元氣搾取乾淨,就這樣還不滿足,還要在你的洞天中,循著因果逆轉時間,讓他們回憶死前情景,爆發出強烈的情緒波動,配合著精血,被你再次吞沒!」

    對面,黑風一轉,空間震動,滂湃黑氣凝結成形,更傳出聲音:「說這些話來做什麼?你這三才之火也不是什麼好路數,若是那假仁假義的,本尊剛才動手的時候,必然是要出手阻擋的,結果你卻只在邊上看著!」

    「我便是出手,就能阻擋得了?說不得還要被你算計,陷入其中,你莫要將我與那些只會硬碰硬的直性子比,」那火焰人形說話間起伏兩下,接著火光衝天,急速擴展開來,「再者說來,不接觸、不碰觸,就不會有牽扯,既然救不下來,再去碰觸,就要沾因,最終纏繞開來,層層遞進,不知道要結出什麼樣的果來,倒是閣下這般不計後果,一意孤行,難道就不怕來日因果呼嘯,如同高山一樣壓下,難以逃脫麼?」

    說話間,火焰與黑風碰撞在一起,無聲無息,但黑風散落,火花四射,更有空間破碎的跡象,形成層層褶皺,爆發出澎湃力量,將幾十塊距離不遠的星體破碎!

    這般輕易就破壞了恐怖的星體,這些存在有一定生靈的小型星體,在不少的門派,直接就被稱為小千世界的雛形,更有不少仙道門派將自家的山門都建立在上面,當初銀孝娥等人逃難東華的時候,就曾經碰到過這樣的山門弟子,被萬民霧氣所化的虛幻世界將那門中弟子圈禁起來。

    但如今在這黑風與火焰的交手中,便是那整個山門都難以抵擋!

    不僅如此,在這交手中,雙方竟還在不斷對話,兩邊的氣運、意志,乃至心中的心念,都在透過這樣看似輕描淡寫的對話中,透露出來——

    「不過,黑風你這般行事,固然強橫一時,但就不怕因果糾纏?」

    火光一閃,直接破碎空間,將一片滿是火焰的空間展現出來,更有諸多火焰生靈,有著與血肉生靈截然不同的結構和本質。

    這些火基生靈看似瘋狂,但實際上卻明顯是依照一道意志的操控和引領,朝著週遭撲去,將一道道黑風撲住、撕扯,還未將之吞噬,那獵物就都已經燃燒起來。

    這些火焰,經過那火焰人形的加持,彷彿星空宇宙中沒有什麼不能被他燃燒、破滅!

    「你也與本尊談因果?那因果蛛本尊見過不止一次,更曾與他有過短暫交手,因果困本尊不住!再說,這般生靈對本尊而言,有如螻蟻,直接就踩死了,能有什麼因果?沒有聯繫,也就沒有因果!」說話間,星空一黯,居然是兩道空間斷層被那黑風大尊直接搬運過來,好似狂風版呼嘯旋轉,一下子就將諸多火基生靈鎮壓下去,吞噬到了無邊黑暗空間,然後狂風肆虐,從四面八方衝擊過去,頃刻間就將火焰吹散。

    「嗯?居然只是投影,性命根本不再此處,真是可惜,若是讓本尊吞噬了,當能品味到你的奧秘,到時就算拿不下你,也不會再讓你得以拖延時間了。」

    吹散了火焰,黑暗凝結起來。

    「此乃狂烈大軍,乃是我三才火界中的諸多生靈投影!」

    火焰人形在擺脫了一串黑風長龍的追擊後,停止前方,饒有興趣的說著。

    「我如今棲息的地方,靠近一處大型部洲,比之你要前往的東華,還要大上三倍,其內有一狩妖獵人之族,其中有人傳承有原初之血與本源之魂,乃是最好的燃火之材,是以我這三才火界內的生靈便被吸引,自行進化出了投影之法,每過幾十年就會有一位狂烈之王誕生,帶領投影大軍,掃蕩那大型部洲,倒也留下了神話,使得那部洲之民的腦海中,寄託了相應之念,反倒助漲火勢,使得投影之法,日漸完善。」

    說話間,又是一道黑風吹來,吹破了空間壁障,直指那火焰人形。

    「你也不要說這些話來迷惑我,縱然那部洲人口再多,又有難得的血脈與靈魂,也不可能讓我轉移目標,這些東西就好似那天材地寶,固然珍貴,可和部洲升格比起來,又算得了什麼?」

    黑風中傳出話語,而後無數身影衝擊而出,一道道漆黑魅影深處爪子,要去觸碰火焰人形輻射出來的火焰輪廓。

    那每一個爪子裡,都有腐蝕、沉淪的意境纏繞,彷彿只要沾到,就破滅火焰根基。

    便是那火焰人形也不得不暫時退避,況且他來到此處,只是為了完成任務,根本沒有拚命的心思,哪裡會讓自己陷入險境。

    倒是那黑風大尊一擊不中,並未追擊,而是說道:「你剛才還說本尊狠辣,如今看來,你也是一般不差,居然讓自己麾下的這些兵馬,侵佔他人部洲,而且區區自身演化出來的洞天,也敢大言不慚的以界為名。」

    「這可不一樣,」火焰人形搖搖頭,往後退了一步,原先他所站立的那片地方,則是直接崩潰,化作一片漆黑,「我只是衍生出他們的性命,讓他們從虛無中誕生到這個世間,此事本也是我當年種下的因,結出的果實,但他們誕生之後,便是**生命,自行衍化,便是狂烈投影之行,也只是其整個部族,需要走到這一步罷了,就好像人吃肉,草木吸納泥土養分,都是自然而然的事。」

    說話的同時,他抬手一甩,就是一團火焰出去,那火焰也不濃烈,也不澎湃,飄飄蕩蕩的竟也不受力,但偏偏牽扯住了周圍的空間,使得那些空間好似燭火照映下的影子,格外清晰。

    就聽火焰人形笑道:「好了,你也分出了部分身軀出去,餘下的部分還是不要妄想還能故技重施了。」

    「嗯?」火光下的黑暗中,黑風大尊傳出驚異之聲,「你居然看出了本尊的計劃。」

    「你的計劃有什麼看不穿的?當年我家老爺,面對過純粹由陰謀構成的聚合意念,雙方鬥智,彼此算計,最後還是我所化的一把火,將對方燒了個乾淨,更何況是你的那點小心思?」火焰人形的身影慢慢消融,化作一點火焰,「你與我交手的時候,用言語神通之法,做那意志、見識的拚鬥,又用本身的黑風與火焰廝殺,但實際上早就分化出一部分,在交手的間隙中,融入空間,逃逸出去……」

    「原來如此,這一切都在你的算計中,但看來你也不是什麼忠心之輩,」那黑風大尊凝聚出一點黑暗身形,傳出笑聲,「你出現此處,應該是為了阻擋本尊,但卻出工不出力,讓本尊的計劃得逞……」

    「大尊你誤會了……」

    火焰不等對方將話說完,就直接打斷:「這是否用盡全力,和能否完成任務,並無關聯,只要佈置得當,出最小的力氣,反而能達成最理想的結果,甚至本身的表現,就是最好的偽裝。」

    「你什麼意思?」

    火焰之中傳出一絲嘲諷之意:「大尊,你分化了部分分身,餘下的部分戰力衰減,就算我不拿出全力,一樣能夠壓制,那逃逸出去的部分,為了不引起我的注意,本就不算強力,而且又不完整,就算有著第六境第二層的境界,但戰力卻是削減太多,想來抵達了東華,也不見得就有優勢,若是那東華守衛,連你這不完整的部分都難以敵過,那滅亡也就滅亡了,爛泥扶不上牆。」

    「你居然敢算計我!」聽到這裡,黑風大尊怒氣勃發!

    「怎麼?算計你又能如何?你現在憤怒,也在我的意料之中,憤怒之下戰力還要衰減,就算我明言,你也控制不住,因為怒火,也在三才火中……」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5-4-10 18:05
第一千一百八十四章 盆中別有洞天
       
    「時間或許越發緊張了!」

    東華京城,邱言坐於書房之中,放下了手中筆。

    在他面前的桌上,正擺放有諸多手稿,稿子上的一枚枚文字霍霍生輝,但隨著他將筆擱下,這些光輝便就逐漸暗淡。

    「這種迫切之意,在我的胸中越發濃烈,應該是即將有大能將要降臨在東華了,只是不知那人是燭龍,還是黑風大尊,又或者是那位南斗天君,還是竺坨蘭之神,以及緊隨其後的佛陀,或者乾脆就是所有大能齊至。」

    邱言的血肉身,神通修為都在人道珠中,那人道珠作為一身之精華,統領了性命兩道的成就結晶,其實也就是邱言的神智與意念所在,而這具肉身同樣完善,一樣具有意識,普通的念頭若不經過人道珠加持,就和尋常人的念頭一樣,凡俗而不具超凡。

    這樣的念頭轉動,哪怕不說出來,被涉及的大能也會察覺,只是邱言此身,人道造詣深厚,意念隨心,暗符聖賢之語,是以念頭不散亂,並不會被清晰探測到。

    況且如今的東華,知道這樣消息的人不少,而那幾位大能,又是以此處為目標前來,因果牽扯、聯繫之下,就算是被部洲之人提起、談起,也算不得意外。

    不過,如此一來,也使得東華一地,與那幾位的聯繫越發緊密,稍有探查就有心血來潮的感覺,生出預兆。

    這就好像那山林野獸之靈覺,在地震等災害發生之前,就生出察覺。

    邱言剛才書寫之時,心靈便是擺脫了諸多繁雜事物,就好像是飄飛出去,不沾塵埃,通透至誠,可以前知,冥冥中生出感應,可現在放下筆,這飛出去的心靈就重新跌落下來,重新落入凡塵。

    這種一升一降的過程,是仙道與神道所不具備的,因為仙道飄渺,人攀高峰,每一步都在前行、向上,一旦回頭就是跌落下粉身碎骨,而神靈根本就是高高在上,只有人道變幻莫測,心靈脫離不了肉身,在紅塵苦海中沉浮。

    正因有對比,才有超脫、昇華之語。

    便在這個時候,邱言的目光一轉,落到不遠處一處石盆上面,石盆不再覆蓋布帛,顯露出其中景象,盆中漂浮著諸多事物,有白白胖胖的人參寶寶,也有漆黑濃霧的難獸,便是那八字古篆、攻玉長劍都在其中,卻也有巴掌大的香爐在外滾動,顯露出焦急之色,卻不敢入內。

    更遠的地方,一頭生著貓頭、狗頭的生靈,則是在抓耳撓腮。

    邱言能夠理解這種想法,因為只要他的目光落在石盆上,就會生出強烈的嚮往之念,被盆中之物所吸引——

    那盆中有著陣陣漣漪,但綻放漣漪的卻不是水,而是氣運!

    氣運濃烈的有如清水一樣聚集在盆中,這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情,蓋因氣運的本質,是聚勢而成,這勢則是源自諸多生靈、意念、意志和個體等切實存在的事物,不可能憑空生成。

    「這石盆之前被白蓮教與天罡地煞寨所得,匯聚的氣運都切實可查,是白蓮軍與那寨內民、寨外兵匯聚而來,便是那宋天魁本人,也從諸多細微之處凝結了不少的氣運,可這些氣運如今都已經消耗,此盆到了我的手上之後,我並未將之煉化,更不會將自身與周圍氣運匯聚裡面,理應空下來,可如今依舊滿溢,甚至有富裕的部分賦予參寶等物……」

    邱言說話間,走到了石盆跟前,那盆中諸物都是瞥了他一眼,就繼續閉目享受,好似在溫泉中蒸騰一樣。

    這並非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修行到了一定程度,想要更進一步,就不光要吸攝靈氣、打熬元氣,還要結合氣運來修行,所以才有諸多門派出現,也有加入朝廷作為供奉的修行人,這也就是六扇門裡好修行的實質。

    而人參寶寶等物,都是玄奇通靈之物,在境界不足的時候,一樣能越級得到好處。

    邱言對諸物的感應不以為意,目光在盆中大致一掠,關注著裡面的變化。

    這些天以來,邱言幾乎每天都會探查盆中氣運變化,來驗證自己先前的猜測。

    「果然,氣運依舊沒有減少,維持著一個恆定值,這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因為參寶他們被氣運之水浸泡,必然要消耗氣運,可卻還是令總量不變……」

    想著想著,邱言沉吟片刻,目光集中在盆中一處。

    有絲絲氣運流轉,時而形成微小氣泡,但難以察覺。

    「我在領悟空間變化後,察覺到在書房佈置的禁制有所變化,如今看來,這石盆果然是連接另外一個空間,其中或者滿是氣運,只是此事還不明晰,不能排除陷阱的可能,倒也不能貿然行事,就讓參寶他們先泡著吧。」

    咚咚!

    這邊,邱言念頭落下,另外一邊有人敲門,邱言並不意外,就讓人進來。

    來人正是邱安,他入了屋中行禮後就道:「那兩家已經集結了人手,埋伏好了,只是詳細的地點還不好確定,不好佈置和調動人馬,所以張將軍讓我過來向老爺尋求下一步的指示。」

    邱言則是從懷中取出一張紙來,遞了過去,口中道:「兩家人馬的行進路線就在紙上,他們現在的位置我也標註出來了,但是兩家人手日後的動向並沒有寫下,這些東西要靠張琪他們自己分析、佈局,畢竟這支兵馬的參軍機制已經建立起來了,但並未實際應用過,之前對陣天罡地煞,對方主管佈局、戰略之人,其實只是落榜書生,格局不高,擅長小道而不謀大略,與這班人對抗,靠著兵馬嫻熟,就能碾壓。」

    邱言有文網佈局,有信民相互,星辰照耀東華,幾乎沒有任何事情能夠瞞過他的眼睛,若非考慮要以人道對抗人道,同時培養依照自己主張建立起來的軍隊,只需要一個念頭,那兩家的人手就要全軍覆沒。

    說到這裡,邱言念一動,就道:「對了,張琪的計劃了送來了吧,拿過來,路上正好一看。」

    「路上?」聽得此言,便是邱安也是意外,「老爺要外出?這是要去哪?」他自然是要意外的,如今朝廷上,因為兩名宰執入牢的事情,早就暗潮洶湧,就算邱言之前強行壓下,也不能絕了人心念想,這種時候邱言若是離開京城,自然要有反覆。

    「難道是要用引蛇出洞之法?」邱安這些年思路、思緒越發如常,跟在邱言身邊也學了些謀略,這時候就忍不住說出。

    「現在這時候,哪裡還有時間和精力搞這些個東西,」邱言搖搖頭,「若是看誰有反抗的苗頭,就針對其人的弱點,直接拿出相應的把柄吧,但凡是人就有私心,有愛錢的,有愛名,有圖利,也有圖名,同樣也有那渴望真正為國謀利,只要有所求,就能掌控,他們過去作所的事,就會留下痕跡,這痕跡只要被我知曉,就能加以利用。」邱言淡淡的說著。

    隱約間,邱安在邱言的身上,看到了一點絲線,延伸出龐大網絡,網羅了天下各處,無數細小的信息盡數被探查到,所有人的所行所言,都入此網,最終彙總過來,這是何等龐大的一個嚴密網絡!

    只是這般感慨也只是持續了片刻,跟著就被疑問代替——

    「聽老爺的意思,並不是出面,那麼要可是要由在下代勞?不知所為何事?」

    「這件事,便是由你出馬,也未必能擺平,終究要由我去的,只是此身坐鎮京城朝廷,並不意味著我就不能親自出馬了,走,先隨我去一個地方。」

    說話間,邱言邁步前行,推開房門。

    門外的邱家院子,早就恢復了平靜,只是那天上還有一抹淡淡的紅色沒有能退去,但比之前些日子的濃烈,自不可同日而語。

    有此跡象,經過刻意的宣傳引導,京城周邊已經恢復平靜,但這也是京畿地區中央集權的掌控度最高,出了這個範圍,亂象依舊沒有減少多少。

    邱安走在後面,看著在前面行走的邱言,已經明白了意思,心下思量。

    「看來老爺這次要面對的,乃是神通層次之人,所以是要動用神通之力了,才能一分為二,分別行事,只是不知這個目標是哪家。」

    他的這個疑問,在抵達詔獄的時候,就已然明了。

    這裡關著的,往往都是沒有經過正規的衙門審判,直接以皇帝之令拿下,代表的正是君權之責,被朝中大臣詬病,卻又不會禁止。

    據邱安所知,此處新近關押了一名道人,不久前被抓來,念及那人背景,邱安已經明白邱言的目的所在了。

    「鏡泉子的後台,豈不就是陰陽道?先前天下大亂,此人以言語而動宰執之心,收攏氣運,想要趁勢而為,發國難之氣運,如今老爺要聚集天下學派、門派,尚缺一個祭旗的,此人身後門派,橫跨學派與門派,哪裡還有比這更合適的?」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5-4-13 09:16
第一千一百八十五章 十三人,寄他念
       
    皇城司詔獄,戒備森嚴。

    這裡之所以被諸多大臣詬病,便在於這監獄的職能,就是關押六部、九卿、地方要員,一般的犯人根本都沒有資格能入得此中。

    步入其中,立刻就感到如淵深重之氣,無形中生出一股重壓,令空氣都遲滯、晦澀,吸進去的空氣都有了重量。

    前行幾步,能看到一座神壇,上面供奉著獄神的牌匾,正是這整個大瑞地界的總獄神,神位四品!

    「好一個總領大瑞之獄神,神位四品,比得上當初的道城隍了,這整個東華,大瑞最為繁華,氣運濃烈,人口眾多,更沒有那竺坨蘭一般的種姓制度制約,反而有人道聖賢引領心智,不禁諸神,所以在這裡總領的神位,其實就是冠絕東華!」

    詔獄之名,流傳甚廣,那官員畏懼,民間則多有添油加醋的傳說者,將之說的好似人間煉獄,無間之地,便就聚集了諸多念頭、願念,與香火一般,同樣能壯大神靈。

    邱言心中暗暗感慨,他雖未運轉神通,一雙眼睛千錘百煉,近日觀氣領悟,肉眼隱隱就有蛻變,對超凡之氣格,感應的越發敏感。

    只是這樣感慨過後,又忍不住失笑起來。

    「不過,這位獄神卻未必能得享受,反倒是提心吊膽。」

    卻原來,在這神位之中的那尊神靈,如今依然被鐵鏈捆綁了神軀,縮成一團,瑟瑟發抖,儘管吞吐的香火願念,都濃烈而醇厚,是天下間對於這座詔獄的畏懼、敬畏之念,可由於龍氣與人道的壓制,那神靈本身是受到制約的。雖然位格高絕,若是放到劍南道,便是當年的道城隍呂良,不動用陰陽塔也未必能戰勝此神。

    可惜,這般神祇困於神位,不敢有絲毫異動,惶惶不可終日,縱然神力驚人,卻也不得施展。

    「這般處境,還不如尋常獄神。在各個縣城小鎮上來的自在,也有神權該有之勢……」

    搖搖頭,邱言的目光並未在神位上停留太久,便隨著那引路之人更深入此地,很快來到了一片略顯潮濕的地方。

    這詔獄說是牢獄,但比之其他地方的牢房,要強上太多,盡數都是單間,打掃的整潔乾淨。空氣通常,沒有異味,不過門窗皆以精鐵鑄造,牆壁上還畫有諸多紋路、符號。有鎮壓之能,而且邱言走了許久,腳步不斷踩在地上,感受地脈脈動。便知此地與龍氣相合,成鎖竹之勢,輕易難以掙脫。

    「這般地方。確實不是尋常人物能待得。」

    這樣想著,邱言走了沒幾步,居然聽到不遠處傳出了陣陣讀書聲,聲聲嘹喨入耳,每一個字都富有韻律。

    前面領路的人見邱言面色微變,就介紹道:「這是嶺南海正,因得罪了真龍,觸怒龍顏,被關在這裡,上面的人不提,咱們也不敢妄動,便一直不見動靜,此公每日都要誦讀,都有專人為他從外面送書進來。」

    又行幾步,類似的聲音不斷傳出,但在經過一處牢房的時候,那牢中卻傳來冷哼之聲——

    「這不是定國侯麼?怎麼?你想起我等了?何故要來此詔獄?」

    說話的人赫然是臉上帶著冷笑的許應一,隔著鐵欄杆,這位宰執直視邱言,似乎有話要說,他似乎早就料定邱言要來。

    在其人背後,是一間乾淨的號房,除了整理整齊的單人床外,還擺放有桌椅,上面放著幾本書,桌面上還攤著一張紙,上面寫了幾列字,筆則是放在旁邊,明顯是剛剛擱下。

    邱言見了他,只是點頭道:「若非相國主動出聲,邱某還就真忘了相國等也被關在這裡……」說到這裡,他轉頭對邊上的人道,「我看你們這裡對此人很是優待,這樣不好,此人乃是國賊,就連他背後的家族也要遭殃,人人喊打之人,在詔獄中這般悠閒,事後有人追究,很難說得清,依我看那些不必要的東西,就都撤了吧。」

    這話一說,那領路的頭上的汗當即就刷刷的流了下來,是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若是應的話,當著許應一的面,萬一其人東山再起,就是吃不了兜著走,可如果不應,邱言正是當權之時,朝中那麼多彈劾的奏摺都消停了,他小小一個獄頭又算得了什麼?

    到了最後,只能和稀泥道:「侯爺明鑑,這事我必定上報,只是單我一人著實不能決定。」

    邱言點點頭,一臉真誠:「莫要以為我這是要打擊政敵,是否真言,過幾日自知。」這邊說完,邱言有對許應一道:「許相國還要早些熟悉這般清貧日子才好,日後事發,無論是邱某功成,還是世家依舊,為了避嫌都不會對你施以援手,邱某最多是保許蔡兩家無人因此枉死。」

    但這些話,許應一又如何能聽得進去,早就被邱言先前的話,給氣的面色鐵青,若非顧忌身份早就破口大罵,但即便忍耐,一樣也是要引經據典的去反駁邱言,聲音提的很高,使得距離不遠的另外一間牢中,正在閉目養神的蔡闕聽到,後者卻皺起了眉毛。

    另一邊,邱言在與許應一說過話後,並不停留,就繼續向內走去。

    這一走,竟是走了約莫一盞茶的時間!

    邱安在後面計算著,幾次轉折後,他注意到地面的傾斜,知道自己等人已經走到了地下。

    「這詔獄本就佔地不小,現在看來遠遠不是表面上那麼簡單!」越是往裡面走,越能感受到空氣中潮意越來越強,沿途的牆壁上能看到不少發霉痕跡。

    「上面的牢房中,雖然也有潮濕空氣,但牆壁乾淨,顯是有人經常打掃,但這裡則完全沒有這樣的待遇了,只是不知道那關押鏡泉子的地方,有什麼秘密。」

    又是一盞茶的時間後,帶路的人終於停下了腳步,但呈現在邱言、邱安面前的,卻是一面精鐵所鑄牆壁!

    在牆壁的前面,有不下於二十名精壯兵卒,手持兵刃守衛,見了來人,一名看似首領男子走上前來,與帶路那人說了兩句暗語,而後領路之人取出一塊令牌,那首領反覆看了看,最後居然咬破手指,滴一滴血在上面。

    令牌綻放光芒,四周龍氣侵襲,但被一股濃烈的潮氣所阻礙片刻,只是這片刻時間,足以令牌中寄宿的神通爆發出來,就見一道光輝從中激射而出,徑直打在那銅牆鐵壁上。

    下一刻,鐵壁中傳出一連串機簧彈動的清脆聲響,更有齒輪轉動的喀嚓聲響,邱言便察覺到鐵壁中傳出一股強烈震顫,表面浮現出一道道紋路、裂痕,接著朝著四面移動,將一個看似完整的牆壁四分五裂,露出了後面的景象。

    邱安看了邱言一眼,見其人不動聲色,似乎一切盡在掌握。

    那帶路的人這時折返回來,說道:「侯爺,咱們要快一點了,這水牢時間有限,每日只能開啟兩次,咱們進去一次,再出來,就要用盡了。」

    「水牢?」邱言眼底閃過一點精芒,「這裡便是專門用來關押超凡之人的牢獄?」

    「正是如此,侯爺這邊請……」這鐵壁後面卻不似來時寬敞,乃是一條彎彎曲曲的狹窄甬道。

    這一走又是不短的時間,前方道路逐漸寬敞,終於抵達一處溶洞後,那人停下腳步,走到邊上,將火把點燃,往牆上一道凹槽靠過去,火焰沾染上面,頓時急速延伸開來,轉眼就遍佈洞內各處。

    頓時,這陰暗的洞穴便明亮起來,能看到十三道身影,盤坐在洞中各處,圍成一個圈,凝神看去,居然都是活人,只是閉目不語,身上血肉乾枯,但卻有汩汩水流之聲傳出,更有無數宛如蒸汽一般的氣流從他們渾身上下的毛孔中噴湧而出!

    不過,那位帶路人卻彷彿見怪不怪,指著十三人中心道:「侯爺請看,人就關在那裡!」

    邱安順著這一指看過去,隨後猛然瞪大了眼睛,原來在那中心之地,擺著一張檯子,台上放著一個葫蘆!

    「這東西……」邱安一愣,正要感慨,但思緒卻被邱言的話所打斷——

    「不知前輩是何時附身於此人身上的?邱某一路相隨,幾乎都沒有發現,若非此處氣血澎湃,令那神通之跡越發清晰,有了一絲漣漪,還不會發現。」

    這話一說,邱安一驚,念頭一轉,就明白其意,趕緊上前兩步,護在邱言前面,冷冷注視著那帶路人。

    「哈哈……」

    帶路人這時轉過臉來,那張看似平凡的面孔上,浮現出一抹讚賞之色,微微點頭:「不愧是王朝棟樑,這麼快就注意到玄虛。」

    說話間,他又看了邱安一眼,道:「小子,你不用這般擔心,你家老爺身繫未來大瑞安危,老夫是絕對不會動他分毫的,不僅不會動他,只要在京城之內,更沒有人能夠動他!就算是天君親臨,也不例外!」

    這話一說,邱安當即愣在原地,被對方話語所驚。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5-4-13 09:18
第一千一百八十六章 一珠砸入腦
       
    天君是何等存在,若是降臨,以邱言如今的幾身之能,若是不能更進一步,怕也無法抵擋,此人卻敢說出這般言語,自然讓人震驚。

    邱安縱然不知邱言其他幾身之力,亦未曾直面過天君鋒芒,但從與邱言的交談中,也多多少少的瞭解到那天君層次之人,是何等的強大,不可以常理度之。

    但眼下,卻有一人當面說出天君親臨亦無法撼動其護,豈能不驚?

    對面那人注意到邱安的神色變化,笑道:「你可不要誤會,老夫此言不是說能與天君對抗,而是說在京城這龍脈匯聚、人道濃烈之地,有老夫坐鎮,就算是天君降臨,也奈何不得,但也只侷限於這一一隅之地了。」

    但在這時,邱言卻開口道:「若是降臨的天君將這大瑞境內的生靈盡數屠戮,那麼便是閣下,恐怕也難以維持整個京城的陣法,到時就是破滅結局!」

    「嗯?」那人一愣,然後搖搖頭,「這不會發生,那些天君覬覦東華,實際上就是覬覦東華上的生靈,只有生靈匯聚,才能衍生出神靈、修士,乃至神通和氣運,若是滅絕了生靈,就是斷絕這種道路!」

    「凡事皆有例外,」邱言語重心長的說著,似乎已經知道了面前之人的身份,「閣下還是不要太過將那歷史中的經歷、經驗,當做牢不可破的真理,須知這歷史乃是由人創造,人念不同,所得結果就有不同,長河分叉,因果變遷,底牌不同,帶來的分支便有不同,若是有一尊天君。本身就有部洲,帶著整個部洲的神靈入侵東華,將這裡的生靈盡數屠戮,然後取而代之,又有何難?」

    這話說出來,對面那人帶著笑容的面孔,終於有了變化,他沉吟片刻,點頭道:「不錯,如果真的出現這麼一尊天君。東華斷無幸理,就算是這國都之地,一樣難以保存。」

    說著說著,他鄭重其事的看著邱言,點頭道:「邱尚書你從前就對承載了真龍氣運的李家護持不少,連那李坤中道崩魂,都多虧了你串聯,才有那位如今的星君出面,現在這種時候。也是挺身而出,於東華安危有著大功,若是最終東華人道不崩,邱尚書當是首功。」

    「神道本就是邱某此身寄身之道。救此便是救己。」邱言點點頭,不復多言。

    對方同樣一笑,道:「也罷,你來這裡是為了審問那鏡泉子。為整合東華部洲之力做準備,老夫不會給予任何阻攔,其實你問老夫何時附身。這話有些多餘,但凡在這裡守護,並且能走入此處的人,多數都存有老夫之念,只要念頭一動,老夫的念頭就是他們的念頭,根本察覺不到被侵染了意志,便是如今老夫與兩位對話,此人同樣也不算被老夫附身,只不過是多了一段夢境罷了。」

    「哦?原來是這樣。」邱言微微一想,想到自己的心魔在那遺蛻之地的經歷,種下的諸多心魔種子,心中明了幾分。

    對面,那人也不管邱言是否理解,已然轉身朝著中央的檯子走去,伸手就將那葫蘆抓了起來,繞後順勢搖了搖,跟著出聲道:「啟!」

    就見一陣氣流從那葫蘆嘴中湧出來,當空一轉,居然畫作一團狂風,接著落在地上,就顯露出一道人形,不是那鏡泉子又是何人?

    不過,此時的鏡泉子哪裡還有什麼世外高人的樣子,頭髮散亂不說,身上的衣袍也是破損不堪,處處髒污。

    這也就罷了,在他的眼中,更是一片迷茫,搖頭張望周圍,但眼中卻沒焦點。

    「多謝閣下,此人便先讓我帶走了,事後也未必能夠送來,畢竟要與那陰陽道交涉,不能太過逼迫,這種時候要團結一切能夠團結的力量,統一共識,等待將來大戰。」

    「那便帶走。」對面那人笑著將葫蘆放了回來,「咱們也要出去,遲了的話,就要等到明日了,想來兩位也不願在這裡多呆吧。」說話間,他當先而行,還是在前面領路。

    這個時候,邱安有心觀察,注意到從周圍那十三盤坐著的十三個人身上湧出的潮氣,一遇到此人,便會自行避開,不復侵擾。

    「這樣看來,剛才來的時候,如果沒有此人帶路,潮氣匯聚過來,不知會發生什麼事,醒來如果是硬闖進來,絕對是討不得好。」帶著這樣的念頭,便上前將那鏡泉子提起來,跟了上去,隨同邱言原路折返,等離開了漫長甬道,那道路深處厚重的撞擊聲還在迴蕩,邱安知道那是鐵壁閉合的聲音。

    在離開甬道的瞬間,帶路之人的氣勢猛然衰落下去,重新恢復成了原本謹小慎微的氣質。

    一見此景,邱安便知道,那附身之人的意志已然退去。

    不過,在離開了詔獄後,邱安反覆思量,還是猜不出對方的來歷,便詢問邱言:「這京城中居然隱藏有這樣一人,不知老爺可知其人身份?」

    「我亦不知其真正底細,」邱言的回答讓人邱安有些意外,「不過,我很早之前就注意到,這京城的地底隱藏著某種意志,或許此人便是這種意志的具象化。」

    見邱安還在沉思,邱言便道:「世間奧秘無窮,可今後緩慢探索,當務之急還是將手上的事情辦好。」說話間,兩人已經回到邱府上,不過沒有走正門,而是自後門而入,因為邱安的手上,還提著那鏡泉子。

    此時,這位世外高人般穿梭於官場、世家的道人,依舊滿臉的迷茫之色,便是邱安將他放下了,都沒有什麼反應。

    「此人被封了胸中五氣,也不知是什麼神通,連帶著那性命根基都被隔絕在內,靈智不顯於外,就成了這個模樣。」邱安也知道里面緣故,看了一眼,轉頭就問邱言,「老爺,不知他這個樣子,要如何問話?」

    「要解開此法卻也不難,但不能在城中,待得晚些時候,你讓人將他帶到城郊莊園,我在過問。」

    時間飛逝,很快日頭西沉。

    等日光不見之時,邱言已經出現在城外的一處莊園。

    此園周圍的土地,地契都在邱府,是皇帝賞賜給他的,邱言從前立下諸多功績,加官進爵是一方面,這壯大家族底蘊也是必不可少的。

    不過,邱家拿到了地契,自家人手不夠,肯定要去尋田客來耕種,不過和諸多世家、大戶超過五成的抽成不同,邱家卻只是抽取一成,甚至這樣都還有返還、反饋,不知驚了多少人的眼睛。

    此法剛剛施行的時候,引得周圍不少莊園波瀾,令他們人心不穩,期間也有鬥爭,邱家畢竟根基尚淺,哪裡是他們的對手,練練敗退,吃了不少官司。

    只是這些小事對於世家而言不需要重視,可邱言的那位舅父,原本就是大戶人家的管事出身,很是重視,發展到後來,甚至親自出馬。

    劉懷一出馬,事情就不一樣了,因為他的身份擺在那裡,就算別人的心機勝過他、手段大過他,可這些東西和邱言的名聲、權勢、功績一比,卻什麼都算不上,最終只能退避。

    久而久之,此處也就定了下來,邱家的善民也在佃戶中廣為流傳,交口稱讚,令這城郊的莊園穩固下來。

    不過,邱言這次過來,並沒有驚動任何人,到了這院子裡,只將那鏡泉子擺好,然後一點其頭,虛空顯化,鋪天蓋地的匯聚過來!

    轟隆!

    就聽憑空一聲雷響,連京城中的人都能聽到,紛紛看天,跟著就露出疑惑之色。

    「這手段當真是直接、暴力,但也算果決,如今這般局面,也只有這樣的心智、手段,才能無視種種繁瑣,生生將各方給擰成一股!」

    皇宮地底,一道意志感應到了神通變化,這般感慨。

    莊園之中,那一臉迷濛的鏡泉子,這時神色一清,跟著就從地上跳起來,口中念動印訣,便要做出防禦!

    「下來吧!」

    邱言也不作勢,只是念頭一動,那無數文網凝結起來,化作一條鞭子,一下子抽打過來,直接將鏡泉子那微弱的神通氣息給打的粉碎!

    「這是……」鏡泉子面色一變,重新跌倒在地,看著邱言面色陰晴不定。

    「文網凝結成鞭,神通超凡皆可打碎,恩,這一招倒是可以叫打神鞭,」這樣說著,彷彿自語,跟著目光一轉,落在鏡泉子身上,邱言就繼續道,「行了,道長可是陰陽道之人?和道中有何聯繫?此道如今隱居何方?還望能夠告知!」

    面對一連串的詢問,鏡泉子的回應只是一聲冷笑,以及斬釘截鐵的兩個字——

    「休想!」

    「成了!」未料邱言卻是點點頭,「你接了我的話,因果聯繫已經締結,只要以人道之法探查推測,立刻就能得知位置,唔,原來如此,還是在蜀地之中,只不過顛倒陰陽,擺出了這麼一道障眼法,難怪不好探尋。」

    話落,他也不理會面色陡變的鏡泉子,就有一顆珠子飛出,直接砸在對方頭上,嵌入裡面!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5-4-13 09:19
第一千一百八十七章 不速之客
       
    咔嚓!

    就聽清脆聲響中,鏡泉子仰頭便倒,但腦袋尚未碰地,就重新站起來,只是表情已然有了變化,額頭上多了一塊晶瑩光澤。

    張開嘴,鏡泉子口中吐出的卻是邱言的聲音:「邱安,這段時間,京中若有事情,你便需多奔波些許了。」

    「老爺儘管放心。」邱安拱手說著。

    「鏡泉子」點點頭,就抬起步子,一步走出,縮地成寸,人已在莊園之外,便是這城外的龍氣不如城內濃烈,但一般的神通還是能壓制的,卻也對如今的「鏡泉子」難有作為。

    邱安也不意外,這個時候,又是邱言的聲音響起:「東都那邊也該收網了,讓宋天魁他們啟程吧。」

    這次說話的,則是邱言的人道肉身。

    ………………

    「幾位,到了京城,該的禮儀不能亂。」

    另一邊,東都城外,正有一隊人馬緩緩前行,為首的正是那天罡地煞寨的大當家宋天魁,在他的身邊還跟著幾名心腹,正是那黑牛、赤鬼等人,再遠的地方,則是李大官人、虎行者等。

    不過,此時在這宋天魁的身邊,還有一騎在側,坐在上面的是一個看上去有些瘦弱的男子,穿著官服,年齡不大,正給宋天魁解釋著。

    原來他們這一隊人,正是被領著去往京城的天罡地煞一行,接受招安之後,那宋天魁倒也光棍,擺出了坦誠架勢,朝廷方面讓他只做到一,他乾脆就做到五,這一次本來是要在他們山寨中宣讀詔書,可宋天魁卻主動要求,說是望見天顏,想要去京城見帝。順帶著還讓他們這些頭領的親人子弟相隨。

    此言被當地官員上報,得到了許可,於是浩浩蕩蕩一行人就此西去。

    不過,這麼多的人馬一下子湧入京城是不合適的,況且那個時候因為蒼穹泣血,處處紛亂,這般人馬的聚集,難免讓沿途官員提心吊膽,便在中途有所安排,只讓幾位頭領當先而行。

    抵達東都的時候。邱言的命令傳來,令人告知宋天魁後,後者自是表現的格外上心,不需要再有多言,自己就將諸事處置妥當,依計而行。

    便如此刻,一行人看似在隨著身邊的安置官前行,聽著他的話,但其實個個都竟精神緊繃。觀察著周圍環境。

    「按著侯爺的說法,對方會在我等離開東都地界,在村鎮與林子的交界地動手,事後若是一個不好。還能推脫給亂民……」

    宋天魁消息看著周圍,留心查看,但表面不露異樣,如今天下皆有亂象。東都因是陪都之故,還算鎮壓得當,但一旦離開城遠了。一樣鞭長莫及,有民聚眾攔路搶劫也是時有發生,就會被有心人當成是藉口。

    「不過,我們這批人馬,也算兵強馬壯,對方應該沒有……」

    此念尚未落下,地面忽的震動,就聽一聲有如雷鳴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站住!」

    ………………

    「站住!」

    另一邊,在漢中之地,分隔關中與蜀地,一處客棧中氣氛凝重,正有一群人將一名男子團團圍住。

    「曲子易,你莫非要違反道主之令?」

    中間的男子嘆了口氣,道:「我並非要違逆道主,也不是要去通風報信,只是覺得鏡泉子此次前往京城,準備的並不充分,按著原本的打算,他當先在京城周圍散佈謠言,先動搖民心,然後再從定王著手,先走權貴一層,然後影響皇室!結果他卻反其道而行,以定王府為跳板,直接去聯繫朝中宰執了,這樣是要出大事的!」

    「能出什麼大事?」周圍圍住他的人不以為然,「鏡泉子師叔的信中都說的很清楚了,一切順利!那幾人雖是宰執,但在天地之威面前,也是要保持一顆敬畏之心的!」

    「天地之威?」那曲子易搖了搖頭,「先就不說宰執為人中之傑,每一個都不是簡單人物,但是如今坐鎮在政事堂的,還有馬陽、王甫這般人道大儒,這樣的人意志堅定,眼觀天地職位找出其中規律,又怎麼可能被區區言論所迷惑?再說那其他宰執,個個都不簡單,也不是簡單就能上當的人。」

    說著,他臉上憂色更甚:「況且,那朝中還有一位堪稱震古爍今之人,此人面前,就算是鏡泉子,也不見得就能有所斬獲!諸位難道都沒發現,天上的血色已經開始變淡了麼?」

    「就算變淡那又如何?」人群中發出嗤笑,「已經亂起來了,難道還能恢復?」

    「若這般託大,早晚出事!」曲子易語重心長,「千里之堤毀於蟻穴!我甚至懷疑,如今鏡泉子已經聯繫幾個時辰沒有通訊,是否已經遭遇不測!」

    「你這是詛咒師叔呢!」

    便在這一聲爆喝聲落下的同時,卻有一個聲音從客棧外面傳進來——

    「諱疾忌醫,雖扁鵲不可救桓公,曲子易你的一番苦心,終究無用,反倒徒做小人,可有價值?」

    話音落下,這客棧緊閉的房門轟然洞開,伴隨著一陣狂風吹進屋中!

    ………………

    「還真是不速之客!」

    林外,宋天魁等人的人馬猛然停下,就見前面路上,有十幾人站著,正看著這邊,為首那人個頭極高,比那成年男子還要高出兩頭,虎背熊腰,穿著一身勁裝,緊繃在身上,將那一塊塊筋肉形狀都給顯露出來,有一種爆炸感!

    「這不是黑山客麼?」宋天魁眼睛一眯,就認出來人,「聽說前兩年你被官府圍剿,在白山黑水間橫屍,怎麼現在會出現在這裡?」

    「宋天魁,不要說這些沒用的話,」被稱為黑山客的強壯男子嘿嘿一笑,「某家的實力、凶名你也是知道的,識相的話,就乖乖束手就擒,與我回去,我家老爺請你做兩天課,問你一些事,再教你一些事,這事便了結了,日後你在朝為官,榮華富貴自然享用不盡。」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跟在宋天魁身邊的那青年官員就皺眉冷喝:「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居然就有截道賊人,莫非沒有看到迴避牌?你們這是要作反不成?」

    他的身子看著單薄,但說出這些話來,那身影似乎高大幾分。

    只是黑山客卻明顯不當一回事,反倒是冷笑一聲,猛然揮手,那手臂上筋肉彈動,勁力節節貫穿,竟是憑空壓縮空氣,打了過去!

    「我們說話,你一個狗官也敢插嘴?找死!」

    嗖!

    氣流疾馳,發出震耳的轟鳴聲,一下就到了那青年官員的面前,卻不料此人竟也是抬手一抓,那單薄的身影頃刻間膨脹幾分,生生將那氣芒捏碎!

    「嗯?我竟是看走眼了,原來是個練家子!」黑山客見此情景,面色微變,同時他目光一轉,落在宋天魁臉上,注意到後者也是神色微變,也有意外表情,心下迷惑起來。

    「難道是碰上了隱於官府的高手了?」

    這念頭轉著,黑山客並無半點擔憂,因為他們這次出來的人馬,足以將事情擺平,看著似乎是其人為首,但他不過只是一個話事的,在江湖上有著名聲,能出面鎮住宋天魁等人,真正的殺手鐧並非是他。

    對面,宋天魁則道:「黑山客,你這次過來,想來是替許家、蔡家賣命,那還是省省力氣吧,我等不會歸順叛逆的,從前我等是賊,就知這兩家包藏禍心,如今既然棄暗投明了,哪裡還能包庇?我勸你也盡快迷途知返,與我等一同揭露兩家陰謀,以正己心!」

    「哈哈哈!」

    黑山客聽了這話,竟是仰天長笑,接著對宋天魁道:「你堂堂寨主,歸於朝廷,這是潛龍困灘,現在居然要將一切都賭在那人身上?他與世家相比,根基太過淺薄,一時耀眼,不過流星,須臾便無,只有世家能夠流傳千古,比王朝還要長壽,這裡面的分寸,你真能拿捏?」

    「多說無意,還是手底下見真章吧。」宋天魁嘆息一聲。

    「也好!」黑山客看了那青年官員一眼,「某家也明白了,你們也是受制於人,不好多說,既然如此,那某家就先將此人斬於馬下!」

    這個「下」字還未落下,其人腳上的靴子猛然綻放光芒,人已經從原地消失,只留下一聲炸響,以及開裂的地面,人已經衝到了那官員跟前,手上寒光一閃,竟是套著精鋼指虎,眼看就要一下子打在那官員的臉上!

    轟隆!

    但下一刻,官員眼睛一瞪,竟是有一股澎湃殺意衝擊出來,直接籠罩在那黑山客的身上,沙場氣息爆發開來,根本難以阻擋!

    頓時,黑山客只覺得腦袋一空,神情恍惚!

    下一刻,那官員坐下馬長嘶一聲,抬起前蹄就往前蹬了過去!

    嘭!

    其人登時到底,翻滾幾下。

    「沒用!」

    攔路的人群中,響起一聲,而後就見一名穿著藍衣的男子凌空飛起,兩手揮動,就有一道道寒芒自攔路眾人的身上浮現而出,赫然都是普通衣衫,但浮現出不同韻味。

    「本以為不用這麼快出手,但如今看來,不能留手了,不過你們這些肉身凡胎,能死在我這第三境高手的手中,也是死得其所!」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5-4-13 09:20
第一千一百八十八章 人未至,膽先寒
       
    「從你們走入這片地界,就已經是落入了我等掌控,本身再大!權力再大!人手再多!也是枉然!在神通面前,一切都是虛幻,不堪一擊!看我將爾等統統鎮壓!然後帶回去,讓那世家老爺們審問吧,哪裡需要多少麻煩!哈哈哈哈……呃!」

    此人一出手,那氣勢就非同小可,澎湃的氣息滾滾而出,注入周圍人的衣衫裡面,將其中的神通之力盡數激發出來!跟著就發出一連串的得意笑聲,聲音洪亮而震耳欲聾,居然令周圍的樹林沙沙作響,地面瑟瑟而動!

    只是笑聲只是持續片刻,跟著就猛然間頓住,停止!

    原來是那澎湃的氣勢,連同眾人身上衣衫的異樣,竟然也都暗淡下去!

    造成這一切的,卻是從那林中,從遠方,從不遠處的農田中,爆發出來的澎湃殺意、沙場氣息!

    氣息澎湃,凌空化作漩渦,籠罩下來,不由分說的就將種種盡數鎮壓!

    連帶著那藍衣男子的笑聲都被打斷,悶哼一聲,重新落在地上,周圍的攔路之人,本來在衣衫變化,綻放光芒的時候,也都是氣勢暴漲,一個個神采飛揚,獰笑著就要上前,如今則是個個如遭重擊,委頓在地,面色鐵青!

    「怎麼回事?我等居然中計了?有人事先在這裡佈局?」

    藍衣男子並不慌亂,落地後掐動印訣,然後雙目精芒暴漲,化作一道道有如實質的光芒,隨著轉頭,光芒掃過週遭,讓一些細微、細節呈現出來。

    以此人的眼力,自然不能發現,這些沙場氣息赫然與地上的某些事物產生了聯繫,或是一小塊石頭。或是一截看似尋常的樹枝,或者乾脆就是一處坑窪之地,一個個不起眼的角落、事物,如今在這股濃烈沙場氣息的籠罩下,產生了聯動反應,分佈各處的事物聯合起來,構成了一個圖形!

    「陣圖!竟然有人在這裡提前布下了陣圖!這是原來就算了我等的行動?」

    待得看清楚緣由,藍衣男子的平靜表情,反而被打破了,露出了震驚之色。

    「我等從什麼地方攔截。事先都有人特地隱藏,而且幾日行進和外界斷絕聯繫,連世家之人都不知曉,怎麼可能暴露,被事先埋伏?」

    這般念頭還在心裡轉著,就聽陣陣喊殺聲從周圍傳來,立刻那林中、田間,乃至不遠處的村鎮廢房,連帶著一處看起來應該是岩石的景象。都被猛然扒開,露出了下面偽裝著的兵卒!

    噠噠噠!

    急促的腳步聲,這些人以極快的速度衝了過來,粗略一看。少說也有百多人!彼此間的距離、速度差都有明確的參照,宛如一人!

    這些兵卒,看上去個個精壯,身材高大。比之這攔路的人馬也不逞多讓!

    他們的表情更是專注,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冷酷之色,這是經過無數廝殺。摸爬滾打才能洗練出來,是真正的百戰精兵!

    這麼多的人手,之前隱藏的時候,運用特殊的呼吸之法,身上還有近似於護符的物件,屏息在側,連神通之士都沒有發現,甚至於藍衣男子等人,其實還是從那偽裝成岩石的一隊人邊上路過,愣是沒有發現!

    澎湃的沙場氣息,正是從這些兵卒身上散發出來,而陣勢也是與他們聯動,如今眾人現身,按著章法擺成軍鎮,送四面八方衝了過來,圍成一圈,將攔路人連同天罡地煞眾人都攏在裡面,那諸多細小事物也被破壞,但整個沙場氣息所成的陣法並未破碎,因為此時作為陣法根基的,已經不再是細小之物,而是這些百戰精兵!

    「神通再強,在沙場上一樣要被壓制!」

    這個時候,之前的青年官員發話了,在他的臉上有一股自傲之色。

    「神通再強,強兵面前也是虛幻,手段再高,在廟算之後也要入甕,你說我等入了此地便是落入你的掌握,本將卻要告訴你,從你們世家動念開始,就已經落入了侯爺的掌控!」

    「你不是普通的朝廷官員!」這個時候,藍衣男子深吸一口氣,出聲說著,「普通的朝廷官員,不會有你這樣的身手,也不會說出這樣的話!」

    與此同時,在他心中同樣也在默唸法訣,就等著對方說話的時候,拖延時間,讓他頂過氣血鎮壓,將神通爆發出來。

    但對於他的詢問,那官員居然是不理不問,直接一擺手,四周的兵將立刻湧了上來!

    見此情景,委頓在地的諸多攔路大漢奮力起身,抽刀摸劍,便要抵抗,可是他們雖有不凡武藝,但面對沙場戰陣,還是難以抵抗,再加上之前被神通反噬,幾個回合就紛紛不敵,就有人要投向,一如當年面對世家之時。

    可沒有想到,面對求饒話語,那些個兵卒竟然理都不理,見對方不在抵抗,直接幾人合力把敵人按倒,然後動作嫻熟的割斷了手筋腳筋!

    頓時,生生慘叫便就響起,有如巴山猿啼,聽得宋天魁等人都是色變,但對於正在動手的諸多兵卒表情古井無波。

    「如此方為精兵啊!與這些兵卒一比,我那山寨中之人,武則勇矣,卻根本沒有規矩章法……」

    宋天魁心中感慨著,那身邊的青年官員則在這時搖頭出聲:「這些攔路的,都是從前江湖上的亡命之徒,並不缺乏血性,可惜卻存著求降,然後伺機潛伏,事後再行爆發的念頭,卻不知道當年侯爺在練兵之處,就曾經教過識別之法,我等動手,絕不容情!而且這些人本有自身修為,乃是經年累月磨練,卻不自信於己,而是求於外道,將勝負寄託在他人的神通上,神通反噬,立刻就落下風,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

    這話一說,宋天魁等人聽得都是心中一凜,那宋天魁嚥了口口水,忍不住問道:「還望閣下能告知我等真實身份。」他們如今,哪裡還不知道,面前之人分明就是偽裝成安置官,實乃此次事情的真正執行之人!

    「之前有所隱瞞,在下張琪。」那官員也不囉嗦,只是報出一個名字,並不說官職頭銜,但人的名樹的影,這個名字一說,宋天魁等人各自倒吸一口涼氣,哪裡還不知道,面前這人就是和自己鏖戰了大半年,將他們打得丟盔卸甲的新軍統領!

    「怎麼這次事情,這新軍統領居然親自過來!」這樣一想,幾人又是悚然。

    「還望宋大當家的不要見怪,」張琪報了身份,轉身拱拱手,「這次事情雖是侯爺佈局,但我也提了一些建議,有所計劃,所以才特別央求侯爺過來,這隱瞞的事情也是在下之意,為了出其不意。」

    「豈敢豈敢。」宋天魁哪裡敢追究,他心裡清楚,此事怕也有警告、震懾自己的作用,從來上位者施權,都是剛柔並濟、恩威並重。

    之前給了自己一些優待,如今交代了任務,便又敲打,可謂厲害,震懾的同時,也杜絕了一些念頭,同時也使得宋天魁背後流下冷汗,知道之前應對那黑山客的時候,但凡有一點猶豫不決,落入這張琪眼中,就是日後的敗亡隱患。

    一念至此,那宋天魁、李大官人,連同那地煞第一將,都是額頭流出汗水。

    「以軍伍之法來壓制我的神通!真是讓人意外!更讓人意外的,是你們在此竟是早有埋伏!」這個時候,那藍衣男子也被人按倒在地,眼看就有人提著刀要來將他的手筋腳筋也給割斷,此人卻面無懼色,「這次是我等棋差一招了。」

    未料張琪搖搖頭道:「你不要妄圖用言語來支開話題,你這樣的第三境修士,命魂鑄丹,七魄化物,不是單純切斷了手筋腳筋就能制服的。」

    話音未落,那走到了藍衣男子跟前的大漢,直接拿著刀面拍在其人臉上,先將臉上怕兩個鮮血模糊,而後從懷中取出一張符籙,直接就貼了上去!

    這符籙一貼,竟是與臉上的鮮血沾染在一起,使得那臉上的血肉急速癒合起來,轉眼就恢復如初,只是那臉上卻多了一段文字,乍看之下,就像是被刺字發配之人,與那宋天魁的臉上有幾分相似了。

    而此字成型之時,其人的氣勢猛然跌落,身上的一股出塵氣質,頃刻間蕩然無存!

    「好了,有什麼話,現在就可以說了,也不怕你們藉機拖延時間了。」

    張琪這時拍了拍手,從馬上翻身落地,周圍的兵將湧過來,將他為主,更將現場的局面完全控制住了。

    「你們……你們……」那藍衣男子,臉上居然也露出了一絲恐懼之色。

    張琪則是搖頭道:「既然都算到你們會在這裡動手,布下此局,那麼侯爺又怎麼會想不到有你這班修為之人出手?當然早有準備,如今你跌落凡塵,與常人無異,該交代的,都盡快交代吧,爭取寬大處理。」

    四周之人聽到此言,盡數都是心裡泛著寒氣,卻不是因為張琪,而是他背後的那個人。

    其人未至,已然使人膽寒。
Skanda.Wei.Tuo 發表於 2015-4-13 09:21
第一千一百八十九章 先平一波風,再攪一池水
       
    隨著張琪的話音落下,之前被擊出去的黑山客,也從恍惚的狀態中恢復過來,艱難起身,可入目的情景,卻讓他大吃一驚。

    「這……」

    驚訝聲中,此人下意識的要跑,但哪裡還跑得了?

    立刻就有兩名兵卒上前制止,那黑山客施展武藝,要將人擊倒,他自然看出這兩名兵卒的功夫並不高,只是這些兵在看似普通的動作裡,都融入了陣勢,哪怕只是當人逃跑這樣簡單的事情,也經過不下幾百次的演練,一舉一動都有章法,不會因為敵人強大而畏懼,也不會由於對方人少就輕敵。

    如此一來,結局已然注定。

    「幾位,幾位,實不相瞞,我等也是被逼得啊,你看此人,修為高深,他的話我們不敢不聽,也不能不聽,但實際上並未真心要與定國侯作對!」

    在被壓倒在地,眼看著刀刃就要劃過手腕腳腕,黑山客立刻扯著嗓子叫了起來,但依舊沒能擋住那刀上寒芒。

    待得血光閃過,便就化作慘叫。

    這時,倒地之人裡,又有人高聲吼叫起來:「何必如此!不過就是要殺雞儆猴,為何要下如此辣手?」

    「戰場之上,沒有其他,獅子搏兔亦用全力,」張琪並不被此言所影響,況且該做的都做完了,口舌之爭並不能改變什麼,「倒是你們這些人,如果真的動手,一樣不會容情,成王敗寇不外如是,不必多說,都隨我走吧。」

    話語聲中,張琪揚起馬鞭,打在馬身上,當先而行,不再居於宋天魁之側。

    但宋天魁等人。並未感到有何不妥,而他們心中的震撼也還未平息。

    「這樣的人馬,才是真正的訓練有素、令行禁止,半點廢話都沒有,而且這張琪居然親自到來了,足見此事之重,若是能夠辦好,或許在定國侯的心裡,會有地位提升,既然走上了這條路……」

    同樣策馬前行。宋天魁的心思卻久久不能平靜。

    「既然走上了這條道路,不如就賭上一把,反正就算我現在去投奔世家,也不過就是黑山客這樣的角色,做個馬前卒,便是事成,不過一點賞賜就能打發,可若是拼上一把,那就不是這麼簡單的事了。說不定收穫頗豐,只是這樣一來,風險也大,但富貴險中求。人活一世,就該轟轟烈烈。」

    帶著這樣的念頭,宋天魁很快平息了心中波瀾,然後就領著一種弟兄。跟了上去。

    ………………

    嘭!

    另一邊,在那漢中客棧,當最後一名圍攻者也倒下。整個屋子裡顯得空蕩許多,因為原本擁堵之人,如今都躺在地上,而剛才大門洞開時吹進來的一陣疾風,此時還未完全散去。

    不過,他們人雖然倒地,卻沒有昏迷,兀自掙紮著,看著那一出手,就將眾人擊倒的男子,露出了複雜表情。

    「鏡泉子師叔,你何故要這般出手?我等可是對陰陽道忠心耿耿,在這裡全心全意的支持你,莫非是你背叛的門派?」

    又有那首領一般的人奮力抬頭,艱難的吐出一句話語。

    「你們不要被此人迷惑了!他根本不是鏡泉子!」

    這個時候,邊上傳來一個聲音,就見那曲子易劇烈喘息著,捂著胸口立於一處角落,看著動手那人,怒目而視,口中道:「閣下是何方神聖,為何要作這藏頭露尾的勾當?以你的身手修為,就算不用這等手段,我等一樣不敵,又何必裝成我道中弟子的模樣?」

    原來,這突然走進客棧,將眾人擊倒之人,赫然就是鏡泉子的模樣,只是衣衫破爛,沾染了不少塵土,臉色也略顯憔悴,額頭上還鑲嵌著一顆珠子。

    不過,他的神情、氣態,卻不見半點衰弱,顧盼間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強大氣勢,只是聽著聲音看過來,曲子易就感到渾身一沉,整個人竟是被一股博大壓力所籠罩,那經過多年打熬的筋骨,竟是嘎吱作響!

    他剛才被同門圍住,言語威脅,雙方氣氛凝重,劍拔弩張,彷彿衝突一觸即發,但這氣氛跟著就被這為闖入屋中的不速之客所打斷。

    此人一入門中,二話不說就動手,而且速度快疾,修為更是高絕,只是路數與陰陽道並不相同,沒有多少陰陽變化的韻味在裡面,反而多了一股剛猛向前的意境!

    才讓曲子易有此一說。

    「你誤會了……」

    而後,那人開口,搖了搖頭道:「此身本就是那鏡泉子的肉身,我因為本身不便於出京,這才借用此身,不過到底是你們陰陽道的弟子,我也就不用這身將你們擊傷,省的增添麻煩,畢竟我這次出手,不是要滅絕道門,而是要聯合你們!」

    來人自然就是以人道珠嵌顱奪行的邱言。

    聽到這話,曲子易心裡咯噔一聲,整個心沉了下去,這簡單一句話透露出的信息並不簡單,甚至表示著他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鏡泉子一意孤行,不安著計劃行事,甚至一出山門,便就自行離開,使得我等流於被動,只能等待他從京城裡傳來消息,淪為了傳聲筒,可這倒也無妨,若是其人計謀能夠成事,也就罷了,可一旦失敗,就是滅門之災,而今看來,終究是不能倖免。」

    此念落下,面前就是一陣疾風,直接籠罩身上,那曲子易感到渾身筋骨、勁力、真氣竟是接連凝固,好似被冰凍住了一般!

    不過,對面這人連鏡泉子的身子都能搶奪,有這等實力也不算意外,不過曲子易固然無法還手,可這嘴巴並未被封住,就道:「閣下修為高深,應該與朝廷也有關係,又何必做這奪舍之事?鏡泉子修為不易,就算是亂了氣運,直接打殺了便是,又何必鵲巢鳩佔?豈不知此舉徒增因果?修行到了後來。都是要斬斷因果,此時沾染的越大,層層遞進,便就難以掙脫。」這話中居然還有一絲誠懇之意。

    「看來你也是知道,這鏡泉子的所為頗為不妥,難怪與他氣運相沖,果然是代表了兩種不同的道路,你們陰陽道隱藏的極深,但那鏡泉子妄圖擾亂天下氣運,來壯大自身門派。如此一來,就是和你們主動送上門來,便就有跡可循,一點話語,一具肉身,能夠探查些許,但到底不甚清晰,此人與你牽扯不小,你又與我有舊。兩相結合,正好進一步推導。」

    「鏡泉子」點點頭,抬手一抓,竟是將那曲子易直接吸攝過去。提在手中:「實話告訴你,鏡泉子擾亂天下氣運的圖謀已經敗露,其人包藏禍心,死不足惜。只是這次事情能鬧到這種地步,卻也不全是他的責任,背後還有推手。此人不過只是機緣巧合,正好被選上罷了。」

    說話間,其人腳下聯動,曲子易只感到勁風撲面,週遭的景象頓時就從靜止變成了走馬燈一般,他便知道是那人帶著自己運轉搬運神通,只是不知其人目的何在。

    另外,對方話中之意,也讓他頗為在意,只是如今行轉之中,要開口說話,立刻就被灌得滿嘴勁風,這話根本就說不出口!

    不過,他如今也算習得了些許法術,便要運轉念頭,可之前在那客棧中,壓力襲來將他鎮壓,連帶著念頭一併都被壓下,如今哪裡還運轉的了,只能將疑惑埋在心裡,心驚膽顫。

    「這人到底有何目的?為何要拿住我?他說鏡泉子也是機緣巧合,背後還有推手,這個推手難道是指的道主?他現在莫非就是要找上陰陽道去?只是道門如今隱藏的極深,而且佈局巧妙,就算是道中之人,也鮮有人能夠知曉,而我與鏡泉子等人,雖然離開,卻也被道主下了噤口之法,根本審問不出來。」

    便在這種疑惑中,周圍狂暴的氣流猛然停歇,走馬燈般的景象驟然破碎,顯化出清晰的畫面,邊上傳出吵雜聲響。

    曲子易凝神看去,便見車水馬龍,人來人往。

    但奇怪的是,他們這兩人驟然出現在道路中央,不僅沒有惹得他人意外,也沒有人投過來一絲目光,更不要說,此時的曲子易還被邱言提在手裡。

    不過,當他看清楚不遠處的城門,以及近在咫尺的兵營,心頭一驚,整個人打了個激靈,頃刻間就恢復了清明。

    「陰陽道,傳承自列國時期,也是百家中的一家,只是與單純探尋人道的其他諸家比起來,這一道頗為另類,便是也通曉神通之法,並且借之傳承,陰陽之道廣大,分化五行,若是想要隱藏,可是相當難找的。」

    「鏡泉子」的聲音從一邊響起,同時將曲子易放下,後者下意識的動了動手腳,這才發現自己的手腳恢復了自由,可是這心裡卻不見半點輕鬆,反倒越發沉重。

    這時,那「鏡泉子」轉頭對他道:「陰陽道歷史悠久,但隱藏在暗處的時間太長,整個道派的氣運偏於陰暗,未來大劫降臨,怕也是要隱藏一處,想要漁翁得利,卻不知覆巢之下無完卵,所以要改變這個結局,便應該要換一個明白事理的主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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